准备晚饭的时候,母亲趁着她在厨房帮忙,忍不住问了起来。
“妈,其实这几年提携我的人就是他。那次休学去巴黎,也是为了当他的助理。我在他身边已经很久了,我是真的很爱他,想和他结婚,在一起生活。”
如此看去,女儿的眼睛是湛亮的,就如同那一片美丽晴空,象牙色的瓜子脸泛着柔和的光,那是幸福之光。湛母稍稍宽了宽心,却又问道:“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这样爱你,想和你结婚生活一辈子呢?”
湛晴眼神微变,但这几年的生活早令她练就了张波澜不惊的脸。只是瞬间,她便绽开灿烂到惊人的笑容,朝母亲点点头。
“唉,要真爱你那也就罢了。老实说,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婚姻,男人有没有钱,长得好不好都没关系,最重要是要对你有心,有了心,就什么都肯为你。”母亲忙碌着手里的蔬菜,却依旧断断续续地叮嘱着,“你这丫头,从小脾气就倔,一旦决定的事,怎么和你说都没用!以前的事也不和你唠叨了,不过结婚这种事,你一定要慎重,好好想清楚,千万别一时冲动!那个男人,太优秀了,妈就怕以后你会吃亏……”母亲的声音,混合着冲洗蔬菜的流水声,在这个秋日午后,静静自她心间流淌过,带着些微的凉,牵引出淡淡苦涩。
饭后,湛晴抱着薄毯和枕头,踏入自己那间闲置许久的卧房。二十多平米的空间,一切摆设如昔,母亲似乎经常打扫,两年多未住,居然没有一点灰尘。
写字台前方的白墙上,他的海报犹在。
那一瞬间,她的视线仿佛穿越时空落在遥远的某处。那时的自己,如何在深夜努力,每每疲倦不堪,却只要一抬头看见对着自己微笑的他,她的心便仿佛插上了翅膀般雀跃。即便梦想的那端远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她依然相信,只要努力着,总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面前。不再是FANS的身份,不再是陌生的过路人。
她要交集,许寞非和湛晴的交集!
“你果然是我的忠实FANS。”身后传来海报中那个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回过头去,他修长的身形正立在书架前,一张张翻看她收集的那些CD。
许寞非在出过一张CD后便转战音乐创作和制作,所以在那后,她便只能从别人的歌声里收集他的创作。只要是由他作曲或是作词的,哪怕在整片CD中只有一首,她也会立即买下来。
之后虽然去外地就读大学,但每年放假时,她都会带着满背包的CD回来,将那些收集来的各式CD视如珍宝般存放起来。
甚至,在她巴黎那间未退租的公寓里,都存放着他近两年的所有作品。
这些,许寞非他是不知道的。
“居然每一首歌都有!”看着满书架琳琅满目的CD,他微露诧异,“这里面很多歌甚至连我自己忘记了,你居然会有。”
“习惯有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湛晴铺完薄毯,朝许寞非淡淡勾唇。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是张扬的人,有很多话都只是点到即止,她想他现在应该明白了,“你今天就睡我房间,毯子和枕头都是新的,我知道你不习惯用别人房间,不过比起客房,我的房间可能会好些。浴室里我也已经放了新的牙刷、毛巾和睡衣,晚安!”
在她思索着还有其他哪些需要准备的东西并要跨出房门时,他的手越过她肩膀,将房门重新关上。纤细的腰身被散着淡淡古龙香水味的手臂揽入怀中,她感觉到对方抵在她发间的下颌,有微微呼吸拂来。被他如此抱着,她的胸口一阵沉闷,几乎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有些瘦了,那一个月,很对不起。”低沉的嗓音,他的唇就在她耳际,就如同恋人的呓语。可是,他却不明白,真正的恋人之间是不需要说对不起的。他一再如此说,只会让她更难过罢了。
许久,他再度开口:“认识官理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别人的女人。”她侧过头去,只见他眉宇紧锁,浅灰色瞳底刻着隐约伤痕。
他与她一左一右依靠在窗边,他点燃一根烟,目光投在窗外的夜空,慢慢讲述那些距今已有八个年头的往事。
夏日的初遇,属于二十四岁的女生和二十一岁的寻梦男孩。
一开始,只是缘于彼此对音乐的共鸣。他喜欢创作,她喜欢那耀眼的舞台。作为日本来的华籍交换生,虽然她年龄比他大上三岁,却因为种种原因,他们在同一系上课。她的绝美姿容和娇柔气质以及那如同天籁般的嗓音,是校内所有男生心中的女神。要注意到她喜欢上她并非一件难事,难的是,这样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女生到最后会喜欢谁?
很显然,他成了那个幸运儿,在以助教身份辅导了她数次课程后,她竟主动开口和他表白。
恋情,就这样开始了。所有浪漫、纯情、唯美,他们一样都没拉下。他是那样纯粹地爱着她,以至于从来没思考过她在日本,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背景。在他看来,空间并不是距离,未来只要他努力,他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他虽然在校,却已开始四处投曲目给唱片公司,最后有个唱片经纪发掘了他,而助他成名的要求是——希望他本人以歌星定位出道!
虽然这不是他的初衷,却仍是个幸运的开始。
事业,一点点建立了起来,但就在这时,官理惠却突然回去了日本,原因并没有对他说。那时,他忙于第一张专辑的制作,并没有时间多想,只是希望能尽快成名,这样才能给予他所爱的女人幸福。
数月后,当他因思念飞越海洋,去到她的城市后,才霍然发现,与他相连了近两年的恋人,居然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
日本崎煌会社龙头栗户康川的情人,这就是官理惠真正的背景!
指尖的香烟早已熄灭,他却仍无所察觉地凝望远方夜空。秋日的空气里,飘来断断续续的蝉鸣声,凉风徐徐,星子在天幕闪烁,看去每一颗都如钻石般,美丽却冰冷,高高悬在遥不可及的天边。
许寞非的回忆在这里停止,这一夜,他没再说下去。
湛晴知道,回忆里美好的部分已经结束,而下来的六年便是那些不堪的痛苦记忆。看着他沉默的侧脸,她知道他此刻正在想谁,她突然很想开口问,问他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她说一声,明知道她会担心,又为什么整整一个月连个电话都不给她?
最终,一切言语尚未出口便已消散在秋风里。
比起她心里那些疑问,她更加不想看到他难过。假如官理惠给予的只是伤害,那她希望自己给予的是温暖和体谅。当时间流逝,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最后,他的未来一定会有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绝对不会放开他!
第十二章 那个漫长的秋天
他们在N城逗留的几天里,许寞非在安排下分别与湛晴的亲戚们见面吃饭。因为亲友众多加上三姑六婆蜚语流长,她总怕许寞非会不喜欢。但几天下来,虽不见他有多热情,但应该做到的礼节他一样都没少。
见他这样,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毕竟那样寡言漠然的一个人,现如今要被一帮目光好奇的长辈们小辈们围绕几天,不是简单的事。
回到S城时,距离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大学已开学数日,她不想落下进度,每日依旧在工作和学习中忙碌。放假时除了去采购便是在小公寓整理物件,婚后她会搬去他的公寓,考虑之后,她买下了自己的这套小公寓,以方便以后父母来S城时入住。
湛晴泡了杯咖啡,回到电脑前继续忙碌。还没打几个字,公寓的门铃一阵急促响起,她正思索着某个细节问题,迟了两秒起身,那门铃便如发疯般连续响着,其中还夹杂着阵阵踢门声。
湛晴只得急忙起身,疾步拉开房门。
门外,那个少年拽着书包后退几步正欲撞门,见她出现,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扬起怒火,推着她走进公寓。
“这个怎么回事?”他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红色请柬扬着质问。
“你怎么知道我公寓地址的?”因为怕麻烦,自搬出别墅后,她一直没透露给他新的住址,这个地方甚至连岑伯都不知道。
“我问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少年怒吼,用力将请柬甩在她身上。她皱皱眉,拿起那张请柬看了看,里面邀请的人是谁她并不认识,想来应该是许寞非那边的人。她不知道优泽是怎么弄到这张请柬的。
“为什么你要结婚我却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连我同学的父母都邀请了,却偏偏不告诉我?为什么?”少年情绪激动,握拳的手指在颤抖,她几乎听得见关节的咯咯声。
“因为告诉你,你就会这个模样出现!”湛晴弯腰将请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回头淡淡看他一眼。
“所以就是说——你故意要瞒着我的对不对?”疼痛瞬间席卷他,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痛!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愤怒过,身体内的怒火就好像要将他燃成灰烬!“他不爱你!他永远不会爱你!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白痴?”
“住口!”她脸色一变,胸臆间蹿上怒火,“优泽你够了!不管我和谁结婚,你都没资格来和我说这些话!与其整日想一些不切实际又浪费时间的东西,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
“少用大人的口气和我说话!”他丢了书包,焦躁地解开校服衣扣,“你根本就不明白,如果你知道那个家伙前些日子到底和谁在一起,你就不会——”
“我知道。”她打断他,象牙色的脸庞突然静下来。她站在他面前,眼瞳静如止水,“在他失踪后,我委托人去查过。你在街上看见我的那天,航空公司已经给了我正确讯息,据说,他和一个叫官理惠的女人,一起坐上了去瑞士的商务客舱。”她淡淡说完,抬眼看向少年,“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个?”
“你、你知道?!”他震惊,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仿佛突然不认识她一样,“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和他结婚?你——”
“我只是想抓住幸福罢了!”她轻轻笑起来,那笑容有些透明和飘忽,却是真实存在的,“无论他曾经和谁去了哪里,最终的结果,他还是回来了我身边。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我不可以太贪心……”像是在对他说,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贪心的人,最后是什么都无法得到的。”
“贪心?”优泽冷笑着嘲讽,“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些什么东西?你以为无节制地放纵那个家伙他就会爱你?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向你求婚?”他盯着她,一字一字清楚说道,“我妈回去日本了!那个人的太太不久前在一场意外中死亡,所以她现在不用再当情妇,她会回日本,和那个人结婚!”
少年看着她,瞳底阴影弥漫,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就在今天上午,当他自几个同学的议论中得知音乐教父许寞非婚期将近的信息时,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湛晴会在一个月后和许寞非结婚?!不过短短数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优泽,我听说了你姐姐要结婚的事!”一个男生扬着手里的红色请柬,笑着戏谑,“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姐姐的结婚对象居然是那个音乐界的名人许寞非!据说,那个许寞非可是和很多女明星还有名媛都‘交情匪浅’呢!之前差不多一个月就要换一个女人,怎么这次会突然宣布结婚?”
那些男生平时就看优泽不顺眼,难得逮到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少年盯着对方手里那抹刺眼的红色,渐渐收紧双拳。
“你姐可真是厉害,居然把这类型的男人都搞定了!上次家长日见面时,没发现她有这么大的魅力啊,难道是我眼神不好,看走眼了?等参加婚礼的时候,我可得好好看清楚,看她身上究竟是哪里有过人之处!哈哈哈……”
对方的话越来越过分,优泽眼神霍然冷却,他越过课桌,猛地拽住那个男生的衣服,“有本事,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双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眸阴郁灰沉,那男生从不知道一个同龄人的眼神能可怕到这个地步!然而,数十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他自然不能示弱,“干吗,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你那个姐姐一定是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办法,才骗到了许寞非和她结婚——啊!”
优泽一拳击出,对方恼羞成怒,立刻反击,周围的学生惊呼着后退,几个和对方交好的男生却一拥而上,趁势一起对付优泽。课桌被撞击得乱七八糟,几个男生斗的正激烈。教室角落,周妍一看情况不妙,赶忙去办公室找来了邱高。
从激斗中脱身的优泽擦了擦嘴角,在邱高的低喝声中一把捏住那张请柬,夺门而出。
那一刻,他的脑中只存在一个念头。他要见湛晴!一定要立刻找到她!
他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她和许寞非结婚!
窗外的天色并不明媚,这个秋天多雨而阴沉,连拂进室内的风也带着淡淡的土腥气,压着人的呼吸,沉重着不太舒服。
雨,似乎随时会来。
沙发上的女人没有说话,眼瞳依然静止着。
他上午从学校离开后,很快接到了那个被他称呼为母亲的女人的电话。印象中,她很少主动找他,除非有某些必须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例如上次生日,他清楚自己不过是被利用而已,但因为湛晴,他心甘情愿。
官理惠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淡薄,大抵她和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说话时,口气都不会这么疏冷。
自己不被喜爱这一点,他从小时候起就知道。他也曾经努力表现过,为的只是希望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能够多些关注。但自从那一年,他在房门外听见她和那个人的对话后,他才明白,终其这一生,他母亲对他的态度都不可能发生任何改变。
他的出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官理惠在电话中告诉他自己将回日本和栗户康川结婚,短期内不会再回中国,不过许寞非那里已经答应会继续负责他的音乐培训,她希望他自己能考虑清楚,不要只是一味地反叛。单纯而无理由的反叛,是最没意义的事。
那些近乎无温度的教训,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听,但今天他却坚持听了下来,为了只是从她那里打听湛晴的地址。
岑伯不知道,他不知道,但她一定知道!
他很了解自己的母亲,只要她视一个人为对手,便会从一开始便调查清楚她所有的事。
摁门铃时,他很怕。
怕自己那样匆匆赶来,面对的只是无人空屋。如果她已经搬去许寞非那里,那么他又该怎么办?
无力的恐慌感,他厌恶而不屑,但这些偏偏是他无法忽略的心情!
不过,好在她还在……
此刻,就在他的面前,虽然遥远而陌生,却还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少年已经直勾勾盯着她许久,湛晴微微叹口气,头有些生生的疼。她起身自矮柜里取出医药箱,朝不速之客勾勾手指,“过来。”
优泽在她身旁的沙发坐下,有淡淡香气自她身上传来,是洗发水的清香,撩拨他的嗅觉。
“手。”她指了指他右手,他这才发现自己手背上有几处擦伤,可能是上午激打时弄到的,血迹都已干涸,但他却浑然不知。
她用棉签沾着碘酒,小心地为他拭去血迹,一一将伤口消毒。
女人真是很奇妙的生物,明明年纪就比他大很多,明明总喜欢用教训的口吻说话,但无论身高体型却都是如此娇小。尤其是帮他涂药的手,纤细圆润,指甲修剪得整齐而光洁,触感柔软,令他的心犹在水中微微漾着。然而,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却闪出刺目冷光。
那是,她的结婚戒指!
少年的瞳霍然一紧,反手搂住了她。
在她下意识想推开时,他用几近乞求的声音开口:“不要结婚好不好?不要留我一个人。从小到大,我从没求过任何人。可是,现在我求你,不要嫁给那个男人好不好?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对他来说,你只是一个救生圈!他有像我这样喜欢你吗?有亲口告诉过你他的感情吗?可以为了你放弃其他任何东西吗?他只是因为我妈要回日本,才会和你结婚——”
“优泽……”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抵猜到了。他的心,始终都在她那里。其实,我并不是不在乎,并不是不嫉妒。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的心,在他那里啊……优泽,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
“如果你知道就不要嫁给他!”他将脸颊贴在她脖间,将怀里柔软的人搂得更紧。
“不,我说的难过不是指我,而是指你母亲。她回日本和你父亲结婚,却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是件很糟糕的事。优泽,其实你真正需要的人不是我。我只是——”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他突然放开她,眼底的黑暗在扩散,“许寞非什么都不用做,你就无条件相信他,就算明白知道事实,也选择和他结婚!我呢,你甚至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我的感情!没错,我只有十七岁,就如同你所说还没有成年,只是一个孩子!可是,孩子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因为没有成年,就注定要被忽视吗?”他拽紧她肩膀,声音渐高,“因为是无稽的,荒谬的,不被这个社会认可的,所以就连被相信的资格都没有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冷酷?”
他一抬手,扫落了茶几上的医药箱,碘酒被打翻在地,药水在地板上扭曲朝四下伸展开。
湛晴深吸口气,放下手里的棉签,将心里的怒火压住。
“好,既然你一定要我相信,那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你对我感情是真的!”她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但是,这样一来,我以后也不会再把你当成一个男孩看待!对我来说,你不再是男孩,是一个男人!而对于一个喜欢我并且纠缠不清的男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现在就请你从我的公寓出去!并且,希望你以后都能和我保持一定距离!我马上就要结婚,不想和除未婚夫之外的男人发生任何纠缠不清的事!”她的表情仿佛凝固起来,就连看他的眼神也是冷的,直直地透到他心里去。
他整个人都如同掉入一个无底冰窖,寒冷与黑暗交织而来,再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就是你的答案?”他凝视她的眼瞳,唇角露出惨淡笑容,那是自嘲的笑,绝望的笑!他瞳底的黑暗在急速扩散,逐渐笼罩住他全身,“如果是男孩,就无视;如果是男人,就让我别再靠近!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是的。”她手一伸,指向门口,“离开吧,我想我不必再和你说下去了!”
优泽低下头,额前的刘海覆盖了他的双瞳。这一刻,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以及重新开始流血的手指。
他拉开门,她站在客厅丝毫没有要挽回的意思。那一刻,他告诉自己,只要她回头,哪怕只是一眼,他就原谅她!
可是,她没有。
他离开了公寓,带着从她那里得到的冰冷和黑暗,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那时的湛晴不知道,这一天,将是颠覆的开始。
在后来的岁月里,她曾经很多次想过,假如那时她没有那么冷淡,就算只有一点点心软,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当她真正看清那个少年的隐藏在天使外表下的另一面时,她真希望这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让她将过往重新来过一遍。那样的话,当初她宁可选择被冰雪埋葬,也不愿选择被他所救!
救了她,却又毁掉她整个人生!
这样的优泽,她不认识!那种感觉,就像是潜藏在他心底的恶魔突然跑了出来,带着全世界最绚烂夺目的笑容,却将她全部的幸福吞噬!
那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的婚礼!
即便用星光大道来形容今天维丽五星级酒店大厅里的通道也不为过,明星、名流、政商云集,记者们无法进入酒宴会场,只能在酒店大厅处拼命按下手中的相机。
音乐界教父许寞非的婚礼,已在今晚的S城掀起空前轰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次婚讯来得太快,太过仓促,让人不由自主猜测其中原委。但此刻,看到一位位光彩夺目的明星,记者和群众的焦点已被完全转移。
酒店大门,一阵尖叫与骚动声传来,记者们纷纷探过视线,才发现自黑色宾士上走下的男子居然是亚洲小天王TIM。性感不羁的笑容加上目前的超人气,TIM所到之处,尖叫声迭起。对于他的出现,记者大为震惊,因为之前TIM一直都在其他城市进行新戏拍摄工作,不久前才刚刚杀青,原定行程是赶赴韩国拍摄杂志写真。但如今,应该远在韩国的他却在S城的婚宴上出现,实在令所有人都大为诧异,不由感叹许寞非在业界的影响力的确非同小可!他虽非明星,却已拥有超越明星的架势,不知那位从未在大众面前曝光过的新娘,到底拥有如何倾国倾城姿容,才引得一代才子为其折腰,羡煞旁人!
随着TIM的进入,记者们纷纷转移战场,尾随其后追进大厅欲进行临时访问。
同一刻,一道矫健的暗色身影驾驶着摩托在酒店大门外的泊车处现身,随着那人取下头盔的动作,围观群众又发出接二连三的尖叫。记者以为又是哪位重量级明星到场,结果回头才发现来者不过是个少年!
然而,单只是这一瞥,便使记者明白那些尖叫声的理由。
那是个拥有绝色面容的超级帅哥!最多二十来岁,身穿咖啡色紧身衬衣,下身一条哑光皮裤,腰间是镶着暗银圆钉的阔皮带。黑色的发丝张扬而凌乱,刘海上的一抹暗紫,将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孔衬得更加耀眼非凡。他随手将车钥匙和头盔丢给一旁的泊车小弟,在对方发愣时已迈开长腿,朝酒店内而去。
周围簇拥着的年轻女孩们开始窃窃私语,无数道爱慕视线朝他投去。少年眉头紧锁,帅气非凡的脸庞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黯淡,对于周遭一切视若无睹。那双狭长的上挑眼眸中,满是傲气自负以及深不见底的黑暗。
酒店一楼大型宴会厅后方休息室内,身着婚纱的年轻女子正坐在化妆台前。镜中,映出新娘子的美丽脸孔,茶色发丝被卷成松松波浪散落在性感肩头,妆容成熟,眉梢扬着坚定。
为这一天,她不知曾经梦过多少次。
每次在梦里,都有一个自己坐在镜前的画面,但每次,她却都看不清自己的脸,也看不清成为新娘时的自己,表情究竟是如何的?
无畏的快乐。走到这一步,她是否真的已无所畏惧?
之前工作伙伴来休息室看她时,用充满羡慕的语气描述着外面空前盛大的场面。声称除了在娱乐圈的颁奖典礼上,还从没在现实中看过同时聚集了这么多明星的场面,再加上各界名流和政商以及被数十名保安挡在酒店外的媒体们以及宴会厅内身着纯白色西服出色而优雅的男主人,那情景如梦如幻。假如她们也能有这样一次婚礼,真是死了也值!
她听着,淡淡一笑。不知怎的,听她们如此叙述,却反而有种不真实感。一颗心像是悬在空中,找不到落脚处,总觉得不踏实,生怕一不小心醒来,发现这不过是场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