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美知子有点犹豫地说道。
“有方法可以证明你清白吗?”
“没有啊,也就是说要反过来破坏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了。嫌疑犯就是我跟他两人,我朋友说这当中只要我是清白的,那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就一定是伪造的。”
“是那个跑警察署新闻的人说的?”
“嗯,这个男人名叫竹田。他说警察有些地方漏看了,所以才会认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很完备。要是我不想被绞死的话,那就要自己彻底重新调查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证明那是伪造的东西。”
外行人能够办到这件事吗?然而美知子并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表现在脸上,而是对幸彦鼓励的这么说:“我也会帮忙的,那个不在场证明是什么呢?”
“听说他到仙台出席研究会,在上个月二十七号早上抵达,一直到二号早上出发离开,只在研究会的会场与旅馆之间往返,除此之外连一步都没外出。”
幸彦的目光落在记录竹田谈话的笔记本上,详细的说给美知子听,尽管他的口气很悠哉,但是美知子发现他的表情一反常态的很僵硬。
二
鸟居向银行请了三天假,与美知子两人搭乘十一月十二号星期六的“初雁”号前往仙台。美知子按照惯例,骗母亲要跟高中的朋友去参观小木偶人①工厂就出去了。
①日本东北地方特产的圆头圆身小木偶人。
幸彦与美知子在列车上都绝口不提这一切的事件。因为两人都是第一次去东北旅行,所以就仅是享受车窗的风景,或是吃点心,或谈谈将来的愿望。可是随着常盘线会合东北线,愈来愈接近仙台,两人就都陷入沉默之中。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这股不安如同吸了墨汁的海绵一样,在心中又黑又重的膨胀起来。
他们出了仙台车站的验票口,到马路上叫车,在快要天黑的街道中,朝着北一番丁的“钵山”奔驰而去。那是百济木住宿的旅馆。
因为已经用电报预约了两閜房间,所以就被领进了里面的客厅。这次作战要在这里住一晚也好,两晚也好,总之要彻底调查清楚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坐在藤椅上眺望着庭院,就看到女服务员拿了茶与柚饼过来,帮他们打开了电暖桌的开关。
“果然是北国啊,电暖桌在东京还被扔在仓库里呢。”幸彦坐在餐桌旁,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对了,上个月下旬有个叫百济木的人从东京来这,他应该是住在这里,我想跟那时候负责招待他的人说话。等那个人有空的时候就可以了,可以请你告诉她来这房间吗?”
“好的,那是峰小姐。最近也有东京的刑警来过,问了她很多问题才回去。那位客人有什么事吗?”
年轻女服务员的红色脸颊上充满了好奇,正要站起身的动作在中途停下来盯着幸彦。
“没什么大事,可是对我们两个来说有重大关系。”
他说了这句难以理解的话,女服务员的表情像能理解似的,点头示意“唉呀是这样啊”。言语中几乎没有东北的口音,而是能清楚听懂的标准话。
“我已经跟峰小姐说了。她正在烧洗澡水,请您一起过去吧。”
“好的,我们也还没洗澡。”幸彦赶忙对她这么说,还被茶呛到,不停的剧烈咳嗽。
洗澡后用完餐,坐进电暖桌正在看当地的河北新报时,纸门外面传来声响,一个四十几岁的白皙女服务员进来了。她就像能剧的面具般缺乏表情,但是表情却带有某种高雅的气质,动作很沉着。
“很抱歉打扰你了,因为我有一定要问你的事。”
幸彦端正坐姿重新坐好,并拢和式棉袍下的双膝。美知子也很喜欢幸彦这样彬彬有礼的样子。
“那位叫做百济木的先生就是这张照片里的人没错吧?”他拿出从报社复制的照片给峰小姐看。
“对。”
“他到达这里是什么时候?”
“上个月的二十七号早上。”
“之后他做了什么?”
“泡澡吃完早餐后,就叫了按摩的按揉了大概一小时。他说因为搭夜车一直坐着,肩膀完全都僵硬了……”
“听说他中午左右外出了。”
“对,快要中午前。我问过他中午用餐要怎么办,他说要在外面吃,然后就出去了。”
因为她也被刑警问过相同的问题,所以还可以想起当时很鲜明的记忆,有这个开场白后,继续进行谈话。
“他出去了将近二十分钟,就忽然又回来,询问想打电报的话,要去哪里找电报局。我那时也正好在柜台,看到他像是勉强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很奇怪的样子。掌柜先生告诉他要打电报的话,用这里的电话申请就可以了,百济木先生犹豫了一下后,就说其实是因为他的电报文有点奇怪。”
“那他就从柜台打电报了吗?”
“对,他请掌柜先生记下收件人与电报文。”
“那是怎么样的电报文?”
“因为是很奇怪的句子,所以我大概记得。好像是,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那封电报放在桑原的口袋里,已经看报纸知道了,而且也听竹田说过。
“电话是谁打的呢?”
“是掌柜先生。之后客人付了使用费就又出去了。方向是往青叶城与芭蕉之十字路口的路,我在伺候他用早餐时告诉过他路径。”
本来以为称为芭蕉之十字路口,那应该是和松尾芭蕉的奥之细道相关的遗迹吧,可是一问之下才知道并非如此,这个所谓的芭蕉是伊达政宗的间谍僧人,据说他云游诸国是为了将报告送给政宗。为了追念他的功劳,所以在青叶神社往南延伸最重要的道路与国分町的交叉点以他的名字命名;她以熟练的语气说明这些。
女服务员所说的,在银座的咖啡厅,也听过竹田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百济木会很激动的样子回来,是因为被桑原拿走二十万圆的支票,这件事对于不知情的掌柜来说,当然会觉得他看起来很奇怪。
据说打电报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左右。
“他晚上是几点左右回来的呢?”
“大约七点半。他是搭出租车回来的,可是心情还是有点不好,在走廊洗手间洗手的空档,说他的裤子上,黏到这里女服务员带来的小孩的口香糖了,还把掌柜先生叫过去痛骂一顿。那个小孩很喜欢口香糖,老是嘴里嚼啊嚼,所以才会犯这种错。话虽如此,他还说不是他做的,哭着否认呢。”
“他很重视打扮吗?”
“是的没错。第二天早上烫平的裤子送到他那里,他就马上说上面的口香糖没清干净,又骂了我们一顿。千代小姐……千代小姐是那孩子的母亲,她还熬夜到很晚把污垢除掉呢。”
鸟居大力点头听她说话,接着询问不在场证明的中心关键,二十七号晚上到二十八日全部的医生行动。
“他骂了掌柜先生,然后做了什么?”
“他说他累了,所以要早点上床睡觉,大概九点就睡了。”
“他早上几点起床呢?”
“七点。他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准时七点起床。因为研究会在九点开始。”
既然是九点睡觉七点起床,那么医生在大家视线外的时间算起来刚好是十小时。然而,就算搭仙台、上野之间的快车,单程也要花六,七小时,十小时要往返东京怎么样也不可能。
而且,实际的问题是,一般认为犯案的时间是在中午到傍晚的时间。没有屋外电灯也没有人家的漆黑山中,应该什么事都很难做。如果考虑这样的条件,那夜间的可能性就非得排除了。
“他二十七号早上到达这里,一整天都在走路参观吗?”
问题改变了。
“对。”
“二十八号怎么样?”
女服务员像是要唤起记忆似的沉默起来,一直将目光落在膝盖上。丰满的大腿附近,衣服染着鲜艳的红叶图样。
“二十八号和其他日子一样,他为了九点开会不要迟到,每天都八点半就出门了,因为从旅馆到那个地点走路约二十分钟。”
她说青叶城旁边的市民会馆就是那个会场。
“他几点回来?”
“嗯,闭会时间好像是四点,他总是在四点半左右回来,然后马上就去泡澡了,除了他来的第一天晚上之外,每天都是最早去洗澡的。”
吃完晚餐就会整理笔记或是找按摩的来,然后十点就寝。
“那他有没有偶尔外出呢?”
“没有,他说第一天参观够了,所以之后就连去外面散步都没有。还有传言说他比起医生更像学者呢。”
他每天住宿时的生活,连一次打乱步调都没有,规矩的好像要呼吸困难了,听说工作人员之间这么窃窃私语着。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坏话,而是对他严谨的生活态度致上敬意的流言。
“我特别想知道二十八号的事,可以请你再回想一次看看吗?我觉得他那天的中午或晚上,一定曾经往返过东京……”
虽然他仔细的这么询问,女服务员却在他说完后马上摇头,否定了幸彦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往返,不过,我只能肯定的告诉你,他在八点半出门,傍晚四点半回来。总之,这是每天都一样的,所以想记错也没办法。”
这下就无话可说了。幸彦勉强的付她小费打发她离开,将手肘撑在电暖桌的棉被上,用手掌托着下巴。
“原来如此,这不在场证明真如传闻中的牢固啊。既然在时间上不可能趁晚上旅馆的人入睡时往返东京,那就是在白天的时候往返的了,应该是偷偷从会场溜出来的。”
然而,服务员所称百济木出席研究会不在旅馆的时间是八个小时。这段时间要很努力才能勉强到达上野车站,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回到仙台了。不论昼夜,百济木都没有时间犯罪。
“喂,会不会是从天上飞?”美知子之前都一直沉默坐着,忽然插口说道。
“对,除此之外没方法了。”
他将放在壁龛前的手提包拉过来,从中取出小型的列车时刻表,打开卷末有“航空”的那页。
“……十八点二十五分起飞、十九点二十分到达羽田,这时候他本人正回到旅馆吃晚餐或是给人按摩,所以这个可以排除在外。那么,他一定是搭另一班十二点四十五分出发、二点十分到达的班机。”
美知子为了看时刻表,从原本在对面位子的电暖桌出来,坐在幸彦旁边。原来如此,只要搭这班,就能约出前一天回东京的桑原杀他了。
“这个,就是这个。他一定是搭这班去的。”
美知子的声音高昂,然而喜悦只维持了一下子。行凶完成后的百济木,必须在傍晚四点半之前回来才行,可是回程并没有适合的班机。
“不可能会这样啊,他一定是搭飞机的。”
“唉,你仔细看。往仙台的飞机只有两班,羽田出发的八点四十分与十三点。另一方面他到达羽田已经是十四点十分了,这一天往仙台的这两班飞机早就都起飞了,这样子就算他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吧。”
幸彦说明的过程中,口气好像逐渐变得生气起来。因为否定了空路之后,他犯罪的可能性就愈来愈低了。
“喂,往仙台飞的班机虽然只有全日航,不过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例如先飞到札幌或哪里降落,再搭北日本航空回来仙台也可以不是吗?”
北日本航空是从札幌起飞,经由函馆在秋田降落。所以她主张,可能是搭包租汽车奔驰在秋田与仙台之间,那就有可能办到了不是吗。
总之,所有的可能性都要从这点上讨论。于是他们就赶快请柜台拿时刻表来调查北日本航空,但仍然是老样子没有一班合适时间的飞机起飞。小心起见,美知子还打了电话到秋田市的营业所询问看看,应该是值夜班的男人接了电话,回答她那天札幌上空因为吹起了强风,所以该社的航班停开。美知子很遗憾似的咬紧了红唇,放回听筒。
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就在没有踏出钵山旅馆一步的情况下,很简单就成立了。
“美知子小姐,你也没必要这么悲观。那个医生回到东京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不过说不定是这张时刻表的数字印错了不是吗?明天我们去交通公社或航空公司查看看这点吧,来,打起精神。”
幸彦强拉起美知子的手,就在美知子快要崩溃时,壁龛的电话响了。她用单手撑着身子,伸长了另一只手拿起话筒。
“那个,刚刚有事忘了说。”那是女服务员的声音。美知子向幸彦使个眼色。
“什么事?”
“那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我想还是说了比较好也说不定吧。那是二十七号的傍晚,那个客人去参观仙台回来以后的事了。他洗好澡,正要去用餐时,外头打来了电话。然后这位先生忽然就很慌张的样子,用餐时也常常陷入沉思。”
这的确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虽然如此,也不能无视其存在。这件事说不定会在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上,带有某种意义。
“那是哪里打来的电话呢?”
“我不知道。因为有点在意,所以后来也暗中问了柜台看看,不过掌柜先生也没听到内容。”
这间旅馆在玄关的柜台有总机,好像是掌柜在当转接员。因此,他要是注意的话,就有可能听到通话的内容。
“他们说了什么?”
“这个我们什么都没听到。毕竟总机不是要用来窃听的,有时候是偶尔听到某些瞬间的谈话而已。”
女服务员强调他们不会窃听,希望能得到美知子的谅解,看起来就像不小心说溜了嘴,不想招来误会似的赶忙掩盖事实的样子。
“那么百济木先生在你眼前,是怎么样应答的呢?”
“这个啊。”
女服务员好像因为转换了话题松了口气,声音很有劲地说:“那是别人的电话,所以不应该去偷听才对,不过他一开始就好像听到很意外的事情,一副惊讶的神情。然后说了‘真的吗?’,还有‘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再打给你’之类的话。我只记得这些了。”
“长途电话吗?”
“不是,是市内通话。”
“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位男性,一开始是我接电话的。”
可是,就算这样通话的对象也不一定就是男性。因为对方也可能是女人拜托男人去叫百济木来接电话。
“不,并不是这样。因为通话当中,有时会漏出男人的声音。”
女服务员的话就只到这里,再追问其他的也都说的不得要领了。挂上话筒后,美知子向着电暖桌的方向蹭过去,将刚刚听到的告诉幸彦。
“喂,你觉得如何?”
“这样啊,虽然不知道这和他的不在场证明成立有没有关系,可是从他会时而讶异时而惊慌失措来看,总觉得应该还是有关系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原因可以让他惊讶了。”
这个意见美知子并不一定同意。简单的说,说不定是隔天开始的研究会演讲顺序变更,决定让百济木医生第一个发表……等等的内容。要是这种情况,那他还没能准备原稿,可以想见就会很慌张了不是吗?
美知子这么一说,幸彦就用手掌撑着下巴沉默了。理所当然的,既非刑警也非私家侦探的鸟居幸彦,对他来说要调查两周以前打电话来的男人真面目,或是通话内容,他是根本没办法。
三
隔天是十一月十三号,从早开始就在下雨。雨水打在瓦片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令人觉得这个又暗又冷的天气,似乎在暗示调查会失败,美知子穿上衣服,脸色黯淡无光。
也许是心情沉重所致,美知子没有食欲,早餐几乎没有动过筷子。虽然幸彦勉强装出开朗的表情,也还是没有食欲的样子,好像在强迫自己硬塞东西吃。
用完餐后,打了电话给市里的航空公司与交通公社,打听看看时刻表有没有漏记的航班,或者是否印错了起飞抵达时刻:然而不管哪边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幸彦贴着话筒的侧脸渐渐被失望笼罩,美知子都看在眼里。
幸彦穿好裤子时,美知子绕到他后面帮他穿上上衣。根本就像他的妻子……美知子这么想时虽然想要微笑,可是脸颊的肌肉恍如麻痹似的动不了。就算她想要勉强挤出笑脸,扬起的嘴角反而像要哭出来似的。
“今天去芭蕉之十字路口附近营业的舟木医院探听看看。”
背对美知子的幸彦,当然不知道,美知子那时是什么表情。
“例行会议上,听说他始终跟这个医生一起行动。所以如果他中途离开会场的话,舟木医生就会知道了。要是他曾经消失踪影,那这时候就一定是去往返东京了;应该是搭我们没发现的飞机吧。例如,这虽然是我刚刚想到的,说不定他是搭自卫队的输送机到东京附近。如果降落在立川的机场,那么到案发现场的距离就不到一小时了,这下条件就会忽然转为对他不利。”
“自卫队曾让一般民众搭乘吗?”美知子不起劲的这么问道,因为她觉得保持沉默不好。
“有啊,当然有。我的朋友也搭过喔,不过当然不是像客机那么别致的飞机。就像东京都电车或东京都公交车那样,只是有很长的座位夹着通道、互相面对面而已。听说很拥挤所以要坐紧一点,但如果是两三个人的话就可以坐的很松了。”
不知道幸彦是很认真在想这件事,还是故意乐观的说话,来提振美知子的心情;不过她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心情舒畅。因为尽管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都已经有专业的刑警出差来调查过了,也都没发现有什么缺陷不是吗?对于犯罪侦查完全是外行人的银行员来说,就算看起来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解决这件事的。
幸彦快速转身面向美知子。在天花板的日光灯下,他露出了亮晶晶的白牙。走到玄关要出去时,掌柜从柜台探出身来向他们打招呼。
“对了客人,关于打给那位百济木先生电话的事,我想起了一些事……”
美知子正要伸手去拿鞋拔的动作停了下来。
“对方要找百济木先生并不是说他的名字。”
“……”
“他是说要找中等身材的中年房客,而且是圆脸的人。因为百济木先生那时候三十多分钟前才回来,所以我就想可能是他转接过去了,因为符合他所说的人就只有那位先生。”
“那么电话的主人不知道百济木这名字,而是知道他三十分钟前从外面回来,以及长相打扮吗?”
“对,就是这样吧。”
鸟居与美知子不约而同看了对方。就像昨晚所说的,美知子推测这通电话可能是从会场打来的吧。然而,如果真是这样,事务员既然知道百济木住在“钵山”就不可能会不知道他的名字才对。
“不是从会场打来的吧?”
“嗯。那么会是谁呢?”
两人无言的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办法想到是谁。
“真是谢谢您了。那么美知子小姐,我们要走了吗?中午就去吃仙台的名产吧。这里是历史悠久的都市,那就应该会有什么好吃的料理吧。”
两人从手提包拿出折迭伞和雨衣,走上了淋湿的街头。然后他们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多,之间询问了舟木医生还有出席例行会议,位于县厅前的柳医院,以及市公会堂的办公人员,仔细的查清百济木的行动与演讲的顺序变更情形。舟木医生因为是他大学的下一届学弟,所以也能想象他可能受到委托做伪证。
然而柳医生就跟百济木没有任何关系了。百济木第一天的研究发表,以“关于冷冻皮肤移植的可能性与保存温度的界限”为讲题,成为各出席成员注目的目标,所以不管他是否愿意,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很多人的瞩目。
这样调查的结果,不只是关键的二十八号,一直到研究会的最后一天,百济木都有出席,不可能有往返东京的空闲,只是让这点更加清楚而已。唯一的收获是,二十七号早上,有个讲话很粗鲁的男人打电话来,问百济木先生的宿舍在哪,这件事是会场的女子办公人员所说的。因为那个人的态度十分傲慢,所以办公人员也很生气,响应的态度就很不客气。那个男人是谁呢,幸彦他们很容易就心里有底了。
随着调查愈深人,就渐渐证实百济木的主张是真的。两人非但没有动摇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反倒一步步让不在场证明的真实性增高了。两人不由得觉得吸了水的鞋子变得很沉重。
他们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入路过的咖啡厅坐下。隔着淋湿的宽幅道路,可以看到模糊的县厅建筑物。
两人点了温热的咖啡,却连女服务生送来的牛奶壶碰都不碰,只是沉默的一直坐着。也许是因为饥饿与疲劳,让开口说话也很辛苦;更确切来说,应该是因为失败的意识,正沉重的压在两人的肩上吧。
“……我们搭今天晚上的夜车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幸彦只说了这句话。他那沉静的声音,宛如放弃了一切。
第10章 事故
一
美知子疲累的步伐一面走在上野车站的月台,一面后悔着如果就这样躲藏在东北乡下的温泉,到被发现以前都不出声还比较好吧。东京现在是个像外人般的冷酷都市,不平静也不能安静休息,好像为了要将心爱的男人送往绞刑台而回去似的。
他们到达验票口跟前时,在普通快车票贩卖机阴影里的男人发现他们俩,忽然跳出来挡住他们。
“喂鸟居,你搜查了很久嘛。”
“竹田啊,有什么事吗?”幸彦也停下脚步。
“没有什么事啦,我带来了好消息。昨天你还特地打长途电话给我,可是我不在真不好意思,其实我是去跟朋友喝一杯了。你这么辛苦,我这个做好朋友的还跑去喝酒,情理上来说是有点不近人情啦。不过我喝酒的时候却有重大的发现,因为听到你要搭夜车回去的消息,就这样跑来迎接你了。”
他那很起劲的声音就像在开玩笑的空发议论。美知子与幸彦都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很困惑的持续站着。
“这位是你的未婚妻吗?介绍给我认识啊。”他以爽朗的声音说道。
竹田是个椭圆脸,厚眼皮的男人。脸是黄色的,皮肤好像没擦化妆水般的粗缝,朴素的领带弯向一边。美知子想着,他是不是穿完衣服没有照镜子呢?因为听说他是常跑警察署的新闻记者,美知子就在心里描绘着,电视或电影里看过的那种敏捷活动的新闻记者神态,混合了一些美知子喜欢的知性,所修整出来的影像。不过竹田给她的第一印象却让她觉得有点背道而驰。
“有没有什么安静的地方呢?”
通过验票口,他就停下脚步似乎在盘算着环视四周。这个天花板很高,冷冰冰的大厅,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杂乱无章、欠缺条理的感觉,成群的旅客好像被什么东西追赶似的,脚步急急忙忙的到处移动。车站里的餐厅也一样,并非可以平心静气说话的场所。
“我们出去外面吧,那里有适合的店。”
他转头对美知子说道。姿势表现出要帮忙拿行李的好意,完全不像他该有的感觉。虽然是很小很可爱的行李箱,但说要帮忙拿倒也不是很适合。
上了楼梯,从公园出口再次离开验票口。与白天不同,早上这附近几乎没有人影。走下面对电车路的坡路,在路上就有间名叫“妈妈”的咖啡厅,位置背对公园的悬崖。那是间四层楼那么高的店,外墙上贴有浅红色的磁砖。
“这里有深夜喝茶喔,三楼就是情人座了。情侣会来的时间是从傍晚到晚上,所以现在应该都没人了。”
竹田的口气彷佛他来过好几次,让人以为该不会他也有恋人,还去那个情人座坐过很多次也说不定。就算这样,这男人的眼睛就像通宵打麻将似的没精神,他竟然会有什么罗曼史,再怎么想也跟他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