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些话的当下,美知子意气风发的自信也渐渐严重动摇,结果终于严重碎散崩坏了。这样一来,谈论种种可久子的不在场证明,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美知子将自己的手迭在幸彦的手上,幸彦好像想要发言说些什么。
“已经够了别再说了吧。再说下去,就会变成垂死前的挣扎了。”
“说的也是啊,总觉得我自己也很卑鄙。无论如何都想把她当成犯人。”
幸彦一这样反省,竹田就一边将笔记本塞进胸口的口袋中,一边看着两人。
“可是,只有一件事很可疑。这次的讲习,是盐泽可久子单方面申请的。”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虽然申请了,可是什么时候会开始上课倒还没确定,也就是说这件事到这里就没有具体的进展了。然而大概从开讲的一周前开始,她就忽然变得很积极,顺利的安排好了。她知道预定举行的城市会馆大都已经满了,就说安排在公民馆就可以了,想在那里上课。”
“……所以呢?她的目的就是故意要制造不在场证明,才开讲习的吗?”
“这么去想也是当然的吧?更进一步来说,这里有个犯人X,他因为某件事所以企图杀害桑原。如果是这种情况,受到怀疑的就是盐泽可久子了。所以犯人就劝她先准备不在场证明,结果想来就是她到沼田的人偶教室开讲了,应该是这样吧,鸟居,这样的推测应该也是理所当然吧?”
幸彦与美知子都没有马上响应。因为回答之前非得考虑一番才行。这个犯人X与可久子的关系,亲近到足以将自己的杀人计划透漏给她知道,而且犯人X与可久子的感情甚至好到担心会给她添麻烦。这个犯人X又对桑原怀有杀害动机……如此将将条件一一列举出来,能想到的X就只有百济木忠雄了。
“……百济木吗?”
“对啊。所以我想说,他在仙台的不在场证明一定是假的。”
这时候幸彦他们,也无法立刻回答。照道理来说是这样,虽然认同,但也不能就此认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绝对是伪造的。

第12章 从一枝铅笔开始


鬼贯警部今天晚上的心情很轻松,他想要慢慢地阅读。这持续将近两周的时间,是连顿饭都没办法吃到满足的忙碌日子。他喜欢的可可亚,也记得只有在桑原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喝过。他打算一边啜饮着浓醇黏稠的可可亚,一边花时间阅读。他从手提包中拿出简单装订的文件,放在檐廊的餐桌上,就折回厨房了。
这位主任警部依然继续单身生活,众所周知他没有结婚的念头,最近也没有人来跟他提婚事;可是眼看着就要超过四十岁,有时候他也会忽然担心将来。特别是半夜醒过来时,就会挂念起这件事。说是烦恼也太夸张了,不过究竟他是因为担心而醒过来,还是因为醒过来才担心的呢?连他本身都没办法加以清楚的区别。只知道人类活到了四十岁这个分界上,人生观就会为之骤变。
这种年纪的鬼贯警部,脑袋瓜中浮起了因为生了成绩差的儿子,而很辛苦的朋友和熟人。过了大概三十分钟,他就发现自己不需要被儿子辜负,也不用被老婆束缚,这样最幸福了,于是就再次入眠。
通勤帮佣的老婆婆准备完晚餐和早餐后就回去了,所以熬煮可可亚,也非得自己来不可了。现在他手头上的是尼尔森牌的,以前他很喜欢英国的产品,可是有次割开锡纸封口,发现下面冒出蛆虫来,从此以后他就喝加拿大出产的可可亚了。因为他的味觉神经很迟钝,所以称不上是评论品牌的专家,就算这样他还是觉得有蛆爬进去的英国产品比较合胃口。
中间他喝完了一杯,虽然用掉了许多时间,却已经将丹那刑警的报告重复阅了三次。在仙台的丹那与岛村的调查非常细心,他们周密得连鬼贯也觉得,就算自己去调查也做不到。不管是旅馆女服务员的证词,或是作为例行会议会场的公会堂办公人员的证词,以及出席那场会议的整形外科医生们的证词等等,每个都显示百济木的不在场证明是牢不可破。如此完美的调查结果,不得不让人否定他的嫌疑。
然而,就算如此,还是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鬼贯警部无法顺从的接受。这就像剌进皮肤的小刺,去摸它反而会剌痛。尽管张大眼睛去找了,还是找不到,因此让他非常在意。
他又泡了杯可可亚,犹豫着要不要加入威士忌,最后觉得加入一些酒精成分,会让血液循环比较好吧,于是就只倒入一公克左右。然后他仔细用舌头享受温热的液体,一边反复读了四次,才终于发现一处矛盾。桑原在那班130次列车上写在电报纸的文字,是使用铅笔书写的,可是照理说他的笔记工具应该只有原子笔与红色铅笔才对,不应该会有黑色铅笔。他不可能用身上没有的铅笔书写文字才对吧?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想就说这件事绝对矛盾。一开始桑原虽然没有铅笔,可是在写电报纸的时候向车掌借不就好了?如此一来电报纸使用铅笔书写也就理所当然,而且尸体没有铅笔也不需要怀疑了;或者,他在搭乘列车时还带在身上,可是下车后被约到现场去的路上弄丢了,这个假设也能成立;又或者,可以想象是犯人因为某种理由,拿走了尸体衣服口袋中的铅笔。
鬼贯警部想要整理思绪,慢慢地啜饮可可亚。而且他也注意到自己这个反驳理由之上,是可以再加上其他反驳理由的。桑原带着原子笔,如果没有铅笔的话,应该就会用那枝原子笔来书写才对吧?又或者假设桑原因为车里的暖气开太强所以脱掉大衣,然后放在座位上;接着拿到电信纸后,才发现想要写字时,笔放在大衣的口袋里,觉得回去拿很麻烦,就向车掌借铅笔了。这样假设的话,他使用铅笔填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了。无论如何,鬼贯觉得必须去见高本车掌,向他打听桑原是不是穿着风衣,以及是否向他借铅笔。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如果都是否定答案的话要怎么办呢?
桑原既然没有带铅笔,也没有向车掌借用。如果是这样,因为不可能使用没带的铅笔填写,那他在车掌面前表现出填写的样子,也就只不过是摆样子而已。即使如此,那位车掌手里还是收到了桑原填写完的电报纸。
这样想来,结论就只有一个。桑原事先就用别的电报纸写好了寄往自己家的电报文,然后带着去搭列车。接着去车掌室,说他想要打电报拿了电报纸,再将那张电报纸偷换成他事前准备好的电报纸交给车掌。
鬼贯警部的思考,到这里骤然被打断了。檐廊兼日光室的玻璃窗刚发出激烈的声响,整栋建筑物就开始剧烈左右摇晃了。这时传来了隔壁家庭主妇的尖叫声,接着是防雨窗赶忙打开的声音;不知那里的狗开始吠叫,宛如引发连锁反应似的,其他狗也开始吠叫。鬼贯也终于站起身,一副好像随时可以冲出去的姿势。
轰然震动持续了一分多钟后,地震迅速停止,只剩下胆怯的狗还一直吠,没有想停止的感觉。鬼贯回到椅子上,感觉到喉咙很干,就伸手去拿可可亚。一会儿后,就传来左邻右舍很客气的将防雨窗关上的声音,因为这时已经十点多了。鬼贯将杯子放在桌上,接着伸手去调煤油炉的火焰长度,然后就将双手插人袖口中,再次埋头进行推理。
桑原为什么要偷换电报纸呢?他明明身上就带着原子笔,不用那枝笔来写是有什么理由呢?老早就准备好用铅笔写的电报纸,应该有什么理由吧。
对于这些问题,鬼贯虽然花了很多时间研究探讨,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答案。足以让桑原的行为正当化的说明,怎么样也百寻不着。而且他如果交给高本车掌那张偷换过的电报纸,对此就只有一个解释;那个自称是桑原,在130次列车上打电报的男人,就只能认为他其实是其他人乔装成桑原了。
那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对于这个提问的解答鬼贯马上就想出来了。假设用Q这个符号来称呼这个男人的名字,Q之所以交给车掌用桑原笔迹书写的电报纸,应该是预测到日后落人调查当局手上时会进行笔迹鉴定,所以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强调搭乘130次列车的男人就是桑原吧。那么,让别人以为桑原搭乘130次列车,藉此获得利益的人是谁呢?思考这个问题以前,他再次针对百济木医生的不在场证明,进行研究探讨。
杀害桑原就是他犯下的罪行,这已经无容置疑了。尽管如此,他从二十七号早上投宿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二号离开旅馆为止,百济木连一步都没离开过仙台。他完全没有时间到东京西北郊的西多摩郡去行凶,这从丹那他们的调查结果就很明白了。而且如果这是百济木犯下的罪行,那就必须是他搭夜班列车从上野出发到仙台之前的事情不可了。也就是说,自从被害人桑原还活着的身影被办公室众人目击的二十六号傍晚开始,一直到百济木搭133列车从上野车站出发的九点五十五分为止,就是他行凶的时间了。
过去鬼贯真的相信桑原追在医生后头到仙台,跟他勒索二十万圆支票的事。会这样认为,也是因为到处都有桑原活着的证据,显示他后来搭乘上行列车,在车上接电报、打电报,所以错认他活着也不足为奇。这个桑原如果其实是其他人装扮的桑原,那百济木所说的话,也就只是他的片面之词;但鬼贯想到,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印证的证明。
鬼贯警部想要再缩小行凶时间的范围。从日本桥的桑原办公室到西多摩郡的现场,开车冲过去大概也要花两小时才行。因此,五点离开公司的他到达那里的时间,会显示的数字就是七点多了。另一方面,从现场到上野车站,若以全速回去,大概需要两小时。百济木要刚刚好赶上133列车的发车时间到达车站的话,就必须在八点离开现场才能来得及。所以能推测,从这个七点到八点的一小时,就是犯罪的时间。
那么,百济木为了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就应该企图假装成犯罪时间延后的样子。要达到这目标该怎么做好呢?于是他想到的手段,就是让人深深相信二十六号已经被杀的桑原,在隔天二十七号依然活着。为此,他编造了二十七号的中午前,桑原来向他强行要钱的插曲,再命令未知人物Q坐进往上野的130次列车,在车上领寄给桑原的电报,然后打电报到桑原家。
好像起风了,远方的山林传来了松籁。不久院子前面的栗子树林开始沙沙作响,接着被风吹飞的枯叶敲击着檐廊的玻璃窗。这个野生的栗子果实虽小,只要捡来埋在火盆的灰里,就会变成又甜又香的炒栗子了。一边喝着粗茶,一边吃朴素口味的炒栗子,正是秋天夜晚的一大享受。可是最近这附近的住宅很拥挤,栗子树林也在一两年间被砍伐殆尽,一定是为了盖新房子才砍的。鬼贯将文件放在桌上,倾听着风声好一阵子。
这么一来,百济木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如何拿到留有桑原笔迹的电报纸呢?或者,他是用什么手段让桑原的笔迹留在电报纸上呢?以上这些问题冒了出来,这时鬼贯想起了桑原太太对丹那说的话,这句“今天晚上我会回来”的电报,以前他也寄过同样冷淡口气的电报,她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而且这封电报,她说的应该是桑原去伊豆旅行时所发的。
百济木想要让那个敲诈自己,甚至意图深入骨头吸血的桑原消失,而这个计划还需要留有桑原笔迹的电报纸。于是他就用花言巧语邀桑原去小旅行,为的是将目标的东西弄到手。
关于这个手段,鬼贯这么想着:他应该是在伊豆住一夜后的隔天早上,在旅馆的客厅抽烟时,一时兴起的样子建议桑原打电报回他自己家吧。当然,他自己也打了电报。顺带就开口对他说,你也打一封好吗,这样也就不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了。他让桑原所写的电报文,是为了配合以后的计划,而且为了不论谁看到都不会起疑,这是极为合乎常识与理想的做法。“今天晚上我会回来”的电报文,是老早以前白济木就想好的文字,或许就是在那时候让桑原写的吧。他将铅笔与电报纸放在桑原前面,不过桑原出外旅行,并不是个会想念妻子,那种有爱情且值得钦佩的男人。所以百济木一定是装作若无其事,跟他坚持到底死缠不放,最后终于成功让他想写电报文了吧。
“我去一下邮局吧,”
百济木这么说着,就留下桑原离开旅馆了。然后他到了桑原看不见的地方,将方才桑原所写的电报纸放进口袋里;因为这是改天杀害桑原后,用来伪造不在场证明的重要材料,不能污损也不能折弯。而且他想必不是收到口袋里,而是偷偷放进了拎着的手提包中。
不过,骗到手的电报纸要是没有打电报出去就回旅馆,那电报就不会投递到桑原不在的家里;而且要是没有收到电报,那等桑原回家知道了,一定会觉得很奇怪。那么百济木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他如果折回旅馆,说其实电报纸被风吹跑了,请重新再写一次好吗,但这样本来就不感兴趣的桑原也不知道是不是愿意再写第二张,不只是这样,如果讲了不高明的借口,反而会有被怀疑的风险吧。为了避免这种危险,可以想象第二张的电报纸,是百济木自己填写的。
到达邮局的百济木,拿到那里的电报纸,照着刚才桑原填人的内容,描得一模一样,然后将这张电报纸交给窗口付钱。虽然这或许是希望性的推想,但如果真是如此想象的结果,那么还没经过三个月,伊豆的邮局就仍保留着百济木填写的电报纸。先不管这是否能成为证明百济木犯罪的直接材料,但它应该能证明鬼贯的推理是否正确。
鬼贯警部认为这起事件中,应该有abc三张电报纸纠缠在一起。桑原所写的电报纸a,还有百济木一模一样照抄这张电报文,交给伊豆邮局窗口的b,以及130次列车里,高本车掌亲手交给Q的c。所以将这些符号对照鬼贯的假设,就可推测出Q交给高本车掌委托的电报纸是a,从车掌收到的白纸c则是偷偷塞进口袋,之后撕毁丢掉之类的吧。
从伊豆回到家的桑原,这样就会听到太太告诉他收到电报。他应该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也不关心,一边想着百济木这家伙真是做了无聊的事,一边只是觉得太太很唠叨的点头而已吧。但是,就算他一时兴起,把电报拿来看,也会因为这与他自己在伊豆旅馆书写的电报文内容一致,想必无法发现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自己写的电报纸正被小心翼翼的保存在百济木手中。
鬼贯警部想要喝掉大概剩下一半的可可亚,可是发现已经完全冷了,就打消主意放在桌上。他很满意这个推理的发展,然而他自问,这个推理必须在桑原并非向车掌借铅笔的前提下才能成立,如果他是借笔来写的话,因为这张电报纸上遗留的笔迹是桑原的,那乘车的男子也只能认为是桑原了。换另一种说法来说,乘车的人并非桑原的否定根据,也就消失了。
鬼贯警部为了确认这个假设是否成立,他想要尽快与高本车掌见面。

与高本车掌见面的时间,是在第二天的十九号晚上十点前。这天高本车掌乘坐由仙台发车的快车“吾妻”执行勤务,傍晚六点多抵达上野。之后就回到尾久的车掌区,完成报告与办公手续后,回复鬼贯的要求。他表示浦和的家中,老母亲与妻子还在等他回家,希望鬼贯能动作迅速的结束询问。
“前几天我也接受过刑警先生的侦问。为了解决一起事件,也必须要一番辛苦的努力吧。”
他的瘦脸上浮出眼屎,流露出相当疲惫的神色,不过还是很亲切。
地点是在尾久车站附近一间小咖啡厅最里头的包厢。店内中央的煤油炉发出燃烧的声响,空气很污浊,在那里待久了似乎就会渐渐感到头痛。客人除了鬼贯他们之外,还有两名碰头商谈的中年男子,以及像是工人,似乎正在等人的一个年轻人,全都是男性;就连端咖啡的女子也理了短发,利落的感觉就像是歌舞短剧的男演员。
“这次您想要问什么事呢?”
“和前几天的刑警问的一样。我想跟你请教有关那个叫桑原的被害人,你给他电报纸打电报的事情,请你再说的仔细一点。”
鬼贯警部一边将牛奶壶往对方那边推过去,一边切入要点。关键就在桑原来拿电报纸的时候,是否穿着风衣。
“他穿着喔。那件是灰色与黑色的方格纹风衣,花样有点太华丽让人讨厌,不过布料很不错,连我也想有一件,所以我有印象。”
果然如此,那么这个桑原或是假扮成桑原的男子,并非将原子笔放在座位上,应该带在身上才对。尽管如此,他却没有使用那枝原子笔,而是用铅笔填写电报纸。
“他写电报纸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开口跟你借铅笔呢?”
“对,他没说过。”
“你可以肯定吗?”
“当然可以。因为第一,我借他笔的话会是钢笔,第二,我看到他用铅笔写的。”
鬼贯警部好不容易强忍住失望的神色。这样说来那个人带着铅笔,那这枝笔之所以不在尸体的口袋中,是像昨晚所想的那样,被约去现场的途中掉了呢,否则就是犯人拿了逃走。这下子鬼贯从铅笔的矛盾为出发点的推理,也就完全没意义了。
隔了段沉默的时间,高本车掌这时安静地搅拌咖啡。不过重振精神想一想,就发现也不必这么气馁。虽然说他拿出了铅笔来写字,可是那个男子还是有可能是假扮成桑原的替身吧。这个真面目不详的共犯Q,假装成桑原打电报,他当然会故意在车掌面前用铅笔写字,然后在递出去时,利落的偷换成桑原所写的。然后继续搭乘这班列车往上野,再到西多摩郡的现场去,闯人那间山中小屋,最后将带来的桑园的风衣穿在尸体身上,并在口袋里放人桑原的原子笔、红船笔等等的所有物后,悄悄的离去了。
这枝笔或红铅笔,都是百济木杀害桑原时,从他风衣口袋抽出的东西,说不定会偷偷放在小屋的一隅。或者,就放在风衣口袋里带到仙台去,交给共犯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推测从尸体将风衣剥下的人就是百济木,然后将衣服拿回去,负责穿上尸体的人则是Q。
帮尸体穿上衣服时,Q可能难以冷静下来吧,所以就这样忘记重要的事,忘了将车中自己使用的铅笔留在风衣的口袋了吧。
总而言之,鬼贯警部很渴望能够掌握打电报的人,并非桑原的证据。
“希望您能再回想一次那时候的事,那个人是在你眼前填写电报纸的吗?”
鬼贯警部针对眼前这点询问着,高本车掌发出小声的喀哒声响,将杯子放在托盘上。
“这个啊,说在我眼前看他写的每一字,是有点不够严谨吧。我的房间里有桌子,说是桌子不如说是一片木板还比较贴切。我告诉他请在那张桌上写吧,不过桑原先生很客气,站在通道上背对着我填写。我记得他是垫着墙壁,所以与其说是在我眼前写,不如说是在我眼睛的侧面写的。”
高本车掌对于他的态度解释成了客气。不过,这一定是因为这男子有其他真正的用意。在眼前书写的话,一旦要偷换就会不方便;可是这时候如果故意背对车掌,又反而会令人起疑。偷换电报纸必须装作非常若无其事,而极为自然的换才行。不用车掌的桌子,而利用通道上的墙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也就是说,车掌说在眼前写,换成别的话来说,就是他没回座位,当场写的意思了。背对车掌,故意展示他拿出铅笔填写。然后利用背部当屏风,在背后偷偷交换两张电报纸,就是十分简单的事了吧。
鬼贯警部试着更正这个假设。高本以诧异的眼神盯着警部的方下巴附近瞧,马上就点头表示同意。
“这样行得通。对,只要想做的话怎么做都行。因为也不是特别监视着。”
高本这么一说,表情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如果那张发信纸您带着的话,能让我看吗?”
“发信纸?”
“啊,我是说电报纸。因为战后约二十五年开始,就没有电报纸这个名称了。”
这对鬼贯来说是前所未闻。他觉得那张发信纸,有的时候可能会需要看,就准备在手提包里了。鬼贯马上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不过他完全猜不透对方为什么想看。
高本车掌将那张纸在咖啡杯上摊开,看了大概一分钟,最终以热情的口吻开始说:“警部先生,就像你说的一样,这并不是我交给他的发信纸。”
“你的意思是他偷换过了……”
“对,的确是被偷换过了。”
这是鬼贯求之不得的发言。不过,对于车掌这样充满自信的断定法,鬼贯心中怀着些微不安。若是空欢喜一场那可真受不了。
“你怎么知道的呢?”
“这张纸的纸质、形式,还有绿色的印刷虽然都很相似,可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例如这里。”
他所指的地方是发信纸最下面的页边空白处。中夬有大大的铅字横书“日本电信电话公社”,左边记着“信运第1号”,右边则是“免付邮资”的文字。(请参“桑原义典给桑原辰的电报”)
“这个‘免付邮资’的文字,在我们的发信纸中没有。另一个‘信运第1号’,我们的反而是用‘市1’。因为邮局用的发信纸每一张都是在糙纸上,以相同样式印刷的,所以不小心就会看漏,其实发信纸会根据不同局而放了不一样的东西。”
鬼贯警部在听到刚刚这番说明之前,也一直以为全国所有邮局配备的发信纸都是一样的。
高本车掌好像想到什么的样子,从外衣胸口处伸手进西服的口袋中摸索,拿出折了四折的纸片摊在鬼贯面前给他看。那是一张拿背面当便条代用的发信纸。
“这是我们车里常备的,你跟这张比较看看。”
照车掌所说的,两人看着这两张纸,虽然大致看起来很像,可是稍微注意的话,就会发现很大的差别。除了“信运第1号”变成“市1”之外,本来是“免付运费”的地方也变成了“邮资三五七”。而且有桑原笔迹的发信纸a,在左上方“送信通过号码”下方有两条底线,相对的130次列车的发信纸c则只有单线。另外,“市1”上方表格的最左边并没有画线,这也算是最大的差异之一。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除了通信字段或注意事项的字段也有一些不同之外,形式虽然相同,却有些部分的印刷字体大小各不相同,这些地方也引人注目。
恐怕那个紧张的Q,没有余裕在剎那间就发现两张发信纸细微的差异吧。假设他当场知道好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吧。
“为什么要分好几种呢?”
“道个啊,我就不知道了。我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桑原先生拿着周刊喔。”
“周刊?”
“对。也就是说那应该是为了偷换发信纸准备的,为了预防污损,弯折之类的吧。”
这个着眼点很不错,这样一来,也就能证实鬼贯认为那个人将发信纸偷换的假设了。鬼贯很勉强的压抑住兴奋的心情,说着“你真是个名侦探啊”之类不高明玩笑话。
“为了谨慎起见我想问件事,你的发信纸上确定有‘市1’吧?也就是说,那个关键的男子交给你的发信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只限当天的‘免付运费’对吧?”
他这么一问,对方眼睛深处的眼眸,浮现了些微的迟疑神色;他好像鸡的头部动作似的轻轻侧首。
“你这么一问,我有点没自信回答。我们虽然是在上野车站前的下谷邮局领到分发的纸,也不会每次都一张一张检查。所以如果想要知道详细状况,就要去问邮局了。”
车掌这样撇开责任的回答,让鬼贯的自信再次开始严重动摇。下谷邮局如果始终都是交给他“市1”的发信纸那就没问题。但是,要是有时候也会混进“免付运费”的纸,那在列车上打电报的人究竟是不是桑原,就欠缺足以断定的决定性的证据了。总之,要去问问看下谷邮局。要感到气馁等问完也不迟,鬼贯这么想着,换到下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