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自觉已是历经沧海,不像小女生那般思慕美男子,却依旧心跳快了几分,努力转移注意力——林师兄竟让小荷来了,看样子,应是暂时给哪位大人充任侍卫。
黄泉门人,一诺千金,律风荷要做侍卫,天底下无人会去拒绝。
红尘一叹,不多时,御驾停下,众人安营扎寨开始吃晚餐,她先和自家这一车人去把狸花猫埋起来,红尘蹲下身,掘开土,拿了条漂亮的蓝色缎子包裹住猫的尸体。
这猫是中毒身亡,面孔有些狰狞,红尘戴上一双厚手套,小心地拢了拢它的毛发。
“没毒针了。”
要是有的话还不好埋,再不小心伤到旁人。
红尘把猫放下去,又抱出来:“不行,还是烧成灰吧,它中毒死的,也不知这毒能残留多久。”
万一污染了土地,这一片的生灵都要遭罪,小荷闻言,就替她捡了一大把柴火,又从厨子那儿买了个瓷罐儿来装骨灰。
烧的时间到不算长,小狸花猫的个头很小,远没有成年,身量矮,骨头也细弱,没多久就装好埋到了地下。
红尘把土掩好,吐出口气,轻轻念了一篇往生经。
她一边念诵,律风荷就蹲下来盯着她的嘴巴看,满眼的好奇,等她终于念完,还忍不住问了句:“你这经文我怎么没听过?后土娘娘是谁?也是位神仙吗?”
红尘一扭头,便见这位身着雪白雪白的长袍,乌发被蓝色的缎带绑好,发髻上还垂下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玉石,脸如雪霜,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奇异魅力的少年,竟露出三分稚气来,心下一跳,忽然窃喜起来。
前世所见的黄泉门少门主,已是一把冰冷刺骨的利刃,稍微靠近就会被剑气所伤,诚然能得无数少女青睐,却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焉。
像今天这样的表情,怕是也只有少年的他能有了。
红尘眨了眨眼,心情舒缓了些,揉了揉眉心,不去多想乱七八糟的,干脆又卖弄下她从玉珏空间里新得到的神秘知识。
“洪荒自盘古开天辟地,鸿钧成圣,于紫霄宫讲道三次…后土见巫妖大战,死伤无数,冤魂于天地间飘荡,消散殆尽,于是身化六道轮回,成就无上功德,巫族自此大兴盛…”
一众人听得眼珠子都直了。
徐太傅匆匆忙忙赶过来,腿脚都有点儿发抖,结果见自己那位从天而降的侍卫一脸专注地盯着人家小姑娘,他一接到消息,说有人行刺,登时吓得满头大汗,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人家却讲故事的,听故事的,悠哉的不行。
“咳咳。”
红尘扭头。
小荷皱了皱眉,白了徐太傅一眼。
徐太傅:“…”真是%%#@#%!!!
他这一片好心啊,让人当成了驴肝肺!
“你们别忘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说说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陛下那边已经惊动了,他老人家令御林军邵将军全面戒严,必须严查。”
红尘皱眉,一想就知道,皇帝怕是以为自己这回是条被殃及的池鱼,那个在祭典上意图把大周文武百官给除掉大半儿的家伙,一看没成功,就恨上她这个始作俑者了,于是转移目标要杀了她。
“还真有些道理。”
让徐太傅一提醒,连红尘自己都有些迷糊,难不成真是如此?这回不关夏蝉的事儿?貌似夏蝉不会如此强横,敢在御驾前动手,而且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把这事儿做成!
红尘失笑,她也未免太高看那人了,夏蝉在京城的确有点儿班底,能笼络一批人为她所用,可她毕竟只是夏家一千金而已,哪来的本钱影响御前的人!
“既然有陛下亲自下令调查,想必很快就能出结果,咱们安枕无忧,徐太傅何必担心。”
红尘笑眯眯地拉着徐大人一起坐下,扫了一眼,见他那黑大个儿贴身侍卫一脸严肃,刀不离手,想来是真心紧张。
不过,黑大个儿看小荷的样子,可算不上友好,很明显带着几分气氛,但小荷一转头,他的眼神立马避开,显然也是吃了点儿闷亏。
红尘轻笑,看来这黑大个儿是讨厌小荷来抢他的差事,只是徐大人就很得意。
一只手拉小荷,指了指红尘一行人,小声介绍,又转头道:“这位可不得了,是鬼谷先生的三弟子林先生亲自介绍给我的,哎,其实哪有什么危险,当时祭典出事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家都不怕,我怕什么,但林先生的好意,总不能推辞,这位律风荷律少侠,乃是林先生的左膀右臂,出身黄泉门,是一等一的高手。”
“哼。”
黑大个儿从鼻子里哼了声,到是低下头没说什么。
红尘喉咙有点儿痒痒,呃,小荷究竟是为什么出现在徐太傅身边,还是让它变成一个永远的秘密好了。
反正人家小荷既然是以徐太傅护卫的身份出现,保准尽职尽责。
坐着说了会儿话,陛下的亲信,御林军的邵将军竟亲自过来,身边只带一中年文士,还有一十七八岁的小将。
邵将军客客气气,细细问过诸般情形,又把小荷那儿的毒花枝要过去瞧了瞧。
小荷没让他拿走,只让他取了一点儿汁液,他也不介意,似乎还是顾忌红尘现在的身份,他这样的陛下近臣,最了解皇帝的心思不过,如今红尘正得宠,他自然要捧着敬着。
从头到尾,只有邵将军一个人开口,他身边那两个只是一脸严肃地立在将军身后。
红尘的视线却忍不住在那年轻的小将身上扫了一圈,心下纳闷——怎么一日之内见了两个故人。
见小荷她是挺高兴,见眼前这人,她就有些不大爽快。
这人的脸她绝不会记错,霍青云,霍家独子,父母皆亡故,整个霍家只剩下他和一堂哥,表面是一重情重义的君子,上辈子世人称赞,都赞他世间无双,偏偏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知交满天下,可实际上此人可是相当冷酷无情。
红尘记得很清楚,她当年也与这位霍公子有些交往,觉得他为人爽朗,性情温和,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虽然关系不算特别密切,毕竟男女有别,但她心里真把这人当朋友看待的。
但那一日,王越英雄救美,救下惊马的平郡王家五小姐,二人暗生情愫,霍青云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偏偏没想过要知会自己这个王越的原配发妻一声,甚至每次与她见面,毫无异色,坦荡从容的很。
自己被瞒骗了三年,一直到那位五小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简直要昭告天下,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差不多都知道了,她才得了消息。
事后要不是王越说出霍青云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说他有多承霍公子的情,红尘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这也就罢了,最多算霍青云没把她当回事,总不能你把人家的客气当做友好,就要要求人家汇报同等的感情,人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爱搭理你,难道还有罪不成?
只是后来,她年纪大了,逐渐成熟,到想起一些旧事,有一次她泡温泉时差点儿让一醉鬼闯进门,若不是身边调教的丫鬟机警,还不知生出多大乱子,类似的事儿发生过好几回,她一直没怀疑什么,直到她发现夏蝉搀和其中,这才惊觉,只是她那时候已经和夏蝉半扯破脸,心里防她防得很,自己的行踪肯定不会露给她,细细想来,这几回出事儿,到每次都是和霍青云见面之后。
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霍青云是不是真的把她的消息泄露给了夏蝉。
红尘低下头,面上没有露出异样。
反正她此生不打算再和这人打交道,当定了陌生人,离此人远一点儿便是。
除了自己之外,旁人到多得他的好处,想必这就是个伪君子,只要不露陷,一直伪装下去,一辈子都做个君子,也是无妨。
在玉珏里有一本武侠小说,好像写到过一个伪君子,说他很可惜,做了一件错事,若是能一生维持那张假面,到也是众人之幸。
红尘知道,很多人觉得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可爱些,因为伪君子往往会蒙蔽旁人,造成很大的灾难,可他挂了一张君子的皮,终究还是要比小人更讲究些,一日那层皮不被剥下,他也会行侠仗义,也会济世度人,不知多少人能因此得益呢。
邵将军把红尘他们说的前因后果,都详详细细记录下来,一脸严肃:“小姐放心,无论什么人,胆敢在陛下身边动手,我一定把他活劈了给小姐出气。”
红尘笑盈盈道了谢。
霍青云也一脸和气:“还望小姐这几日要处处留意,那人不找别人,单单向小姐下手,怕是盯上您了。”
他这么一说,徐太傅一行人都吓了一跳。
霍青云想了想,又道:“不如我派人…”
小荷一伸手握住红尘的胳膊,手中的长剑倏然送出去,击中身边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又瞬间收回。
那棵树砰一声,倒在地上,差点儿没砸中霍青云的脚,惊得他连退三步。
红尘笑了:“小荷说他会保护我。”
其他人愣愣点头。
大家也不是没见过高手,什么百步穿杨,飞檐走壁之类,他们身边就有不少人能做到。
但像这样用剑鞘随手击断一棵巨树的,那只在传说中有,别看话本里动不动就有什么飞剑夺人首级之类,可那是故事,但凡习武的都知道说书先生在胡说八道。
“呃,总之,若是小姐再想起什么,便让人给我个信儿便是。”
又说了几句话,邵将军还有别的事要问,就告辞而去。临走,霍青云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红尘一眼,目光滑过那位小荷护卫,连忙正色, 做出一副端正君子相,决不让人误会。
他们一走,徐太傅伸了个懒腰,吩咐一声,让准备些饭菜吃。
“陛下说累了,精神不济,这几日都不要我们陪王伴驾。”
说起来得皇帝信任,天天叫到眼前陪皇帝逗趣,是显得很风光,可伺候那位主子久了,也一样会累,至少徐太傅他们这些大臣,偶尔也想歇歇,不乐意一直要这类恩宠。
他们又不是弄臣,也不是那些个太监,整日只有一个活儿,哄皇帝高兴,人家正正经经有很多差事要做来着,像徐太傅这样的,和皇帝太近反而不妥。
晚饭外头送来的食物到看着不差,有鱼,有菜也有肉,就是鱼肉发黑发硬,肉里头泛起一层厚厚的白油。
徐太傅还没吃就先饱了,叹了口气:“哎,陛下赏的,别人想吃还没有。”
可不是,也就他们这帮天子近臣,陛下赐了菜下来,其他人,也就凑合吃点儿硬邦邦的饼子,要不烤个肉什么的,地处偏僻山野,想吃山珍海味也没地方吃。
皇帝是带了厨子,可那几个厨子伺候龙子凤孙还伺候不过来,后面一大群人,总不能都指望人家。
红尘看了看,尝试着夹了一筷子,不过,一口过后,她就到车上把自己用来烧茶水的铜炉拎出来,再把喝茶的托盘搁上去,简单处理了一下那些肉菜。又烤了厚厚的饼子,中间抹上肉酱,浇上肉汤,菜和肉往里面一塞。
徐太傅嘴里嫌弃的很,不过就着米粥一口气吃了三个,红尘,方怡加起来只吃了半个。
她用的饼子又大又厚,并不是寻常吃的小烧饼,没办法,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出门在外,能凑合就凑合一下得了。
说是凑合,其实徐太傅愣是吃撑了。
饼子烤过,外酥里嫩,刷上一层酱汁,那滋味,那口感,厚重的很,一口咬下去就停不下来,比什么山珍海味更适应徐太傅的胃。
他们一行人吃得香甜,其他人一眼看见,也有样学样,而且花样百出,还有偷懒省事的,直接把菜都混在一起,来了一锅乱炖,再有带着酒的,分享一二,别说,味道其实不坏。
如此夜风之下,月朗星疏,到多了些许惬意,不少重臣吟诗作对,寻到一二出游的乐趣。
吃完饭,一群人就一起溜达去下食,才走了几步,红尘顿足,举目远眺。
徐太傅扫了一眼:“怎么了?”
不远处霍青云倒提着一只狍子,陈琳围着一条毛茸茸的毯子坐在帐子前,身边的火堆映得她脸颊微红。
霍青云笑了笑,拔出刀,比划了比划,挑眉看陈琳,笑问:“敢看?要不我去旁边处理。”
“你就弄吧,废话什么,真当我身娇肉贵。”陈琳失笑,她虽也是郡王府的闺秀,却和那等看见血腥就恶心想吐的千金不同,她骑马打猎,自以为不比男子差。
霍青云耸耸肩就要下刀子。
红尘皱了皱眉,“等一等。”一边喊,举步走过去。
徐太傅他们一愣,连忙跟上,陈琳和霍青云显然也很意外,都站起身。
陈琳这会儿也对红尘客客气气的。
“红尘小姐?”
红尘笑了笑:“霍将军刀下留情。”
霍青云眨了眨眼,失笑道:“怎么,红尘小姐怕这个?那我去后头处理?”
陈琳噗嗤笑了,眼里闪过一抹不以为然,矫情个什么劲,看这狍子觉得可爱,就要刀下留情,也没见她不吃猪肉羊肉,还吃得很起劲来着。
红尘也不以为意,凑近一点儿摸了摸那狍子的小腹:“它怀孕了,又是狍子非猛兽,不如就留下?咱们还没到不吃就不成的地步,我看徐太傅那儿还有半只野猪没烤,不如就请五小姐尝尝鲜?”
徐太傅哈哈一笑,立时回头吩咐。
霍青云展眉,目光闪了闪,转身抱了抱拳:“还是小姐眼力好,我可没看出来,竟差点儿坏了规矩,行,那便遵小姐的意思。”
红尘点头,“等回头我请五小姐吃上好的油焖泡子肉。”
陈琳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却是没再多说什么,连她也知道,为了保证猎物能繁衍生息,狩猎的时候不该杀幼崽和怀孕的母兽。
看徐太傅的人抬了野猪过来,红尘走过去接下霍青云手里的狍子,直接割断拴着它腿脚的绳索,向没人的地处推了它一把,看着它跑远。
圣驾只在这儿停留一晚,想必没人半夜三更敢四处乱跑狩猎,出了营区,母狍子想必便安安全全。
陈琳的兴致不很高,心里大约不大高兴,许是觉得丢了脸面,红尘几个便不招人家不高兴,很快告辞回去,到是霍青云略送了送,没露出半点儿异样,还满嘴的感激。
送走徐太傅他们,霍青云一转身,脸上就露出个奇怪的笑,摩挲下背后箭囊里的箭枝,很随意地数了数,才慢步走回去。
红尘叹气:“其实吃了也就吃了,毕竟是只猎物,我就是今天…很想管管。”
徐太傅皱眉:“什么话,本来就该管。”
大周前些年有些地方猛兽祸害人祸害的多,朝廷就下了旨意,官府组织狩猎,每年必须杀一定的数量,幼崽减半,但也要杀,以前狩猎的规矩,在人们自己的生存面前到不那么重要。
不过狍子是食草的,数量也不多,在这等荒郊野岭,祸害不到庄稼,他们又不是不吃不行,当然不该赶尽杀绝!
插手管了件闲事儿,也是小事儿,即便那位五小姐可能不太自在,也无需太在意,转回来,坐在火堆旁边,继续开他们的篝火晚会。
红尘笑眯眯开讲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故事。
方怡这丫头还偏偏爱听鬼故事,一听就来劲儿,胆子平时那么小,听故事的时候到是镇定自若。
反而是小荷,也竖着耳朵听,结果外头有一点儿动静,他就去摸自己的剑,修长毫无瑕疵的手一时绷紧,一时稍稍放松,抿着嘴唇,毫无表情,可一看他的眼神,红尘就觉得他有点儿像家里养的那只小仓鼠,故意在大白猫面前装出一副胆大包天的模样,可主人一走,立马就蹿!
周围的环境还算静谧,不远处那些聊天赏风景的也都压低声音,不会太过扰人,虽说圣驾离得不近,有御林军环卫保护,理应听不到外面的嘈杂,但陛下在呢,他们也不敢过分放纵。
这种环境下,讲了半天鬼故事,到徐太傅撑不住哄大家都去睡,方怡就钻了红尘的被窝。
小荷扫了一眼,没说话。

第一百一十章 百兽封路

徐太傅却忍不住笑——还是小女生天真无邪,等回了京城,方怡小丫头要是知道,红尘成了郡主,她有幸和郡主睡一起,不知会不会变脸。
以后的事情,大家都不晓得,反正方怡这会儿抱着红尘,手感特别好,不很瘦,又有肉。
唔,还香。
“阿尘,你身上这是什么香味,真好闻。”
“茉莉香吧。”
红尘迟疑了下,在家睡觉,小茉莉一直是睡在她床头,不纠缠一会儿,玩闹一会儿就不肯老实休息,越到晚上越精神,也就染了她一身味。
“好闻呢。”
方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回家她也要用茉莉花做的头油,看阿尘乌黑的,蓬松如云的秀发,染着香气,好闻又好看…
这一睡,就睡得极熟,第二日一大早,方怡还是困倦不堪,红尘到醒得早,拖着她上了马车,上去就把她当大抱枕窝着一起睡。
在颍川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方怡一直就提着心,从来没放下过,此时走在回家的路上,一下子放松,心里绷紧的弦也松弛下来,睡过去便不容易醒。
马车上摇摇摆摆,昏昏欲睡。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陡然响起。
红尘直直地挺身坐直了,方怡挂在她身上,也迷糊地揉眼睛,下一刻就立马清醒。
“又怎么了!老天啊,还能消停不?咱们不是在真龙天子身边呢,有天子龙气护体,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
方怡哀嚎。
她这一路上受到的惊吓,比十六年生命里加起来还要多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过经历的多了,到不像过去,有点儿动静就被吓得像丢了魂似的。
红尘推开车窗看过去,后头的马车上起了浓烟,黑乌乌一片。
没一会儿,小荷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扒着车窗低声道:“没事儿,后面不小心走水,已经灭了,你们歇着。”
果然,几句话的工夫,烟雾散去,显见是火势并未大起。
红尘拍了拍方怡,把她推到里面些,“别管了,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们两个小女子去顶着。”
外面乱了一阵子,很快火光就消了下去。
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徐太傅溜达到她们两个的车上蹭点心,皱眉道:“今儿邵将军的车起了火,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货,火势还很大,幸亏万岁爷还歇着,人又多,灭火灭得快,没惊扰了他老人家,要不然恐怕邵将军也要吃挂落。”
红尘闻言也有些奇怪。颍川那边才出了乱子,现在上下所有人都很谨慎小心,好好的车上,怎会起火?
不过貌似损失不大,就是那帮御林军打的猎物,弄的皮子烧了一部分去,还有几箱子采买的小物件,陛下的东西是丁点儿都没伤到,人到是伤了几个,不过多是皮外伤,也不大要紧。
“好像只有那位霍小将军,被火燎了一下子。”
徐太傅忍俊不禁,摇头道,“根本没伤的多严重,大夫看过,连药都没看,可霍青云却疼得差点儿昏过去,鬼哭狼嚎的,真没想到啊…”
霍青云虽然年轻,但在御林军还是有些声望,这次竟被一场小火吓得狼狈不堪,到也是新鲜事儿。
徐太傅蹭了两块儿点心,又陪红尘说了会儿话,便又出去了,就是陛下不要他一老大人陪伴左右,需要处理的公务也数不胜数,偷偷摸鱼一下无妨,要一直让顶头上司找不到人,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马车走得不算快,车里憋闷。
红尘把车窗开了,车门上的帘子也撩高,顿时显得通透敞亮许多,微风吹拂,路边花香阵阵。她就拿出荷包,掏出一绺彩线,打起络子来。
玉珏空间里有个大能就爱做手工,木匠活愿意做,编织这些事儿也喜欢,每天想一个花样儿传上去让大家看,有的好些,有的别扭,不过都新鲜的很。
红尘偶尔照着做一做,竟能编织成小猫小狗小狐狸小豹子什么的,再穿上个精巧漂亮的石头,珠子之类,罗娘她们都喜欢的很,简直爱不释手,身上不佩玉佩,就喜欢佩戴这些零碎的小玩意儿。
罗娘还说,她在京城开个店,只贩卖这些小零碎,到时候雇些心灵手巧的小姑娘,或者就她们自己做,就能把生意做成。
可要红尘说,罗娘想得太简单,京城开店做生意,不光要本钱,还得有靠山,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很,而且编织这种手艺活儿,那真不是难事儿,人家买一个回去,拆上两回保准就学会,到时候好卖也一下子就泛滥成灾。
红尘上辈子做生意,没少碰见各种杂七杂八的乱子。
这一次回京,到说不定能由着罗娘去做。
当然,前提是那位陛下是没忘了她。
真要有个郡主的头衔,便是没封地,没实权,没家人靠山,那对底下人也是个威慑,只要不去碰要命的大买卖,做个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绝对没问题。
红尘懒洋洋地把一堆彩线慢慢分开,手一动,看也没看就编出一朵层层叠叠的牡丹花。
“漂亮,和真的一样。”
方怡瞧着眼热,眨巴了会儿眼睛,忍不住拿起来往自己的头上比了比,噗嗤一声偷偷一乐,“就是这花,恐怕只有红尘你这等绝色大美人才配得起。”
不用照镜子她都能猜到,她要戴上这花,任何一个人见了,保准只记得花,不认得她这个人。
替红尘把花装在荷包里放好,方怡侧了下头,正好看到旁边停着一辆马车。
“好像是平郡王府的马车。”
话音未落,陈琳就从车里下来,红尘抬头一看,见她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了三分,还泛着青灰,婢女扶着她,慢慢走动,这姑娘到像是站不稳的模样。
“可别是病了。”红尘叹气。
按照规矩,要真有人生病,为了不传上陛下,说不定就得把人扔到半路,虽一般还要留下人照顾,却是非常不吉利的事儿。
坐车坐得也有点儿累得慌,红尘打了会儿络子,就又歪下眯了会儿,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外头有人一抽一抽的哭,也不敢大声,就从鼻子里哼哼。
别人听不见,可红尘耳朵灵,听着听着,就只好一翻身坐起来,说来还得怪玉珏空间,这东西以前时不时冒出个现实任务让她接,虽然最近好像休眠,没再有什么任务,可红尘还是养成遇见事儿就想伸手的毛病。
她有一次忽然怅惘,就跟师兄说,这毛病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林师兄只是笑:“咱们阿尘心善又心宽,有一颗善心是好事,要真一辈子憋憋屈屈,帮别人一把也要想一想值不值得,会不会招来祸患,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他揪红尘的头发,攥在手里摇了摇,叹了口气,“还是我没用。”
那语气意味悠长,带着三分调侃。
红尘只翻了个白眼,夺回头发不理他的小心思,只是回头一想,又忍不住叹息。
林师兄居然是这种性子的,明明当年他在鬼谷先生那儿十分稳重,她要回夏家时,还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咛交代,要她注意保护自己,别轻易和人结怨,也要有防人之心,只身在外,说话之前要先在肚子里说给自己听三次…
种种般般,虽说也是老成之言,可和如今这番言语相比,何等的委曲求全。
林师兄还是现在这般更好些。
红尘给方怡盖了盖被子,叫车夫停一下,旁边小太监连忙下马,屈膝就要趴下。
不等小太监动作,红尘跳下来,伸了伸腰,那小太监只得起身,过来扶着:“小姐可是要方便方便?”
“小公公快歇着吧,我没事儿,就是坐得有些闷。”
红尘一笑,摆摆手就顺着声音找过去,快走几步,就看到道边停着的马车,正是陈琳的那辆。
看来是又停下了。
脚步一顿,略犹豫,红尘还是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晌,车窗才推开,一个眼睛红肿的小丫头露出头。
“您…红尘小姐?”
这小丫头是陈琳的贴身婢女,一直跟前跟后,自然见过红尘。
红尘点点头,向车里看了看:“怎么了?”黑乌乌的车厢里,陈琳歪在里头,看不清楚眉眼,但气色很不好,人事不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