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坐用饭,厅中一时寂静无声,就见里屋帘子缝那钻出一个白乎乎的脑袋,雪团儿从里屋走了出来,两只爪子向前伸得挺挺的,后腿儿支起,尾巴竖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儿。
韩筃一回头时正好看见它,不由得放下碗筷失笑起来:“这一路上它就是死睡,这会儿倒知道到了地方儿、能爬起来了?”
这 小东西也是她犹豫了许久,才决定还是带着。别看它平时跟个孩子似的,可毕竟已经是只大猫了,倒也不怕路上折腾。再一个,雪团儿可是极乖巧的,平时在家中时 就从不乱行乱动。这回来时路上,专门让它住到了夏荷夏蝉的车上,又有几个小丫头一起跟着,这么多只眼睛,倒不怕它一时跑丢了。
再一个,家中婆婆也说了,这里县城府邸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但这种宅邸多是那些经年的老屋子,难保家里有个老鼠什么的。家里既然有猫,那就干脆带着,省得到时闹心,还要寻当地的土猫回来捉耗子。
就这么着,竟把这小东西就给带到了西面儿。
听见韩筃的声音,伸够了懒腰的雪团儿这才站起了身子,冲二人叫了两声儿,走到桌边儿,一个躬身儿往上一蹿,就轻巧跳到了白安珩的腿上。
白安珩笑着从碗里捞了块排骨,弄下来些肉,放到勺子上吹凉,递到雪团儿面前,就见这小东西张嘴接了,眯着眼睛舒坦的靠到白安珩的怀里一下下嚼着。
韩筃失笑道:“它都吃成什么样儿了?”
白安珩早就习惯这个惫懒的小家伙在自己怀里占便宜的事:“它也累了一路了,今儿给它吃些好的。”
“咱们吃什么它跟着吃什么?哪里会委屈了它?”摇了摇头,韩筃不再管他,只低头接着吃起自己的饭菜来。
一顿饭毕,白安珩坐在炕上,让韩筃坐在自己身前,拿着巾子帮她弄头发,一边弄,一边低声道:“今日还好,你这里没什么大事,只怕不出三日就能收着贴子了。只怕到时就不会太过清闲了。”
韩筃点点头:“这我知道,上路之前,母亲、我家母亲都嘱咐过了。我虽没经过什么,也明白小心交际的意思。”

第103章

白安珩自然十分放心韩筃:“家中这些事情交给你,我自不必担心,等过几日叫人出去查看熟了之后,看看这附近可有什么好去处?也好带你去逛逛。”
以前在京中之时,能去游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剩下的就是这家的应酬、那家的交情,都是些人情往来,时常出门奔波也多只为了婚丧嫁娶生日年节。如今到了这合县,虽这地方偏远一些,但人情往来必然会少许多。若只让她自己在家中干坐忙碌,自己哪里放得下心来?
回头叫下面的小厮仆人出去打听打听转上一转,看可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儿、又或不错的风景,好带她出去转转。
小夫妻用过了晚饭,便起身回了里屋。这一路的奔波,让人躺上就不想动弹了。韩筃合上眼睛,脑中混混沌沌的,正欲睡着之时,忽觉身边那人靠到了自己身边。
温热的气息扑到脸颊,吹得人心痒痒的,刚张开眼睛,就隐约看到一片阴影压了下来。
口 鼻中的气息是最熟悉的那个人的,让人心里发软、发烫。一面回应着他,一面抬起手臂来,从他背后环住了他——虽然有些累了,可自从上了路之后,多是在车上过 夜,二人都有些面嫩,哪好意思在车上行那些事?再加上之前正月里忙碌,本就没有几回,这一路的奔波,倒是难为他一直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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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等上三日之后,次日便有许多人登门拜访、或是下贴子,或是什么人亲来。白安珩在前面一边忙碌着交接政务,一面应酬往来的下属、同僚。而韩筃在后头也不得闲,这边刚吩咐下去让下人们接着收拾存放东西的屋子,那边就来人来报,说是哪家哪家有女眷前来拜访。
知道了白安珩要来合县走马上任,韩筃便从他那里拿着一份这处的乡绅、氏族、大户的名单。白韩两家都是经年的官宦世家,在朝中各部、大贺之中远近姻亲甚多,就这合县之中,还有那么两家能跟二人家里牵扯上一二的呢。
今日来拜访韩筃的,便正是这两家人。
忙吩咐下人们请人进来,这里又匆匆换过衣裳出去应酬,一折腾就是数日不得闲。
有道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韩筃跟来访的冯夫人、杨夫人聊了几回,才得知合县这边因离着边疆较近,所以风俗相对开化,就是女人出门儿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不光能光明正大的只带着几个人就能出门儿,连马也是骑得的。
那位同韩家有些绕着弯儿亲戚的杨夫人,还笑着相邀韩筃呢:“若是白夫人有兴致,我那里还有几匹温顺的小马,都是极乖巧听话的,哪日咱们相会一并出去,我虽没什么才华,可好歹还是善骑的,保管把你给教会了!”
韩筃含笑点头,京中也不是没有会骑射的女子,武将家出身的女儿们,若是得宠,还是能有自己的马骑的,韩筃自己因向来好静,这才不管是哪背子都没摸过半根马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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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先招待了两日来客,第三天起,便出去应酬了。
这日给他接风的,乃是同僚、并当地士绅。合县这边虽挨着德县,却没德县情势那么紧张。不光有当地的士绅,有一些还是从祖辈都在德县那边的迁过来的。
席上,众人纷纷敬酒说笑,心中自也暗中打量彼此,心中分析得失利弊。
等一席过后,各自离去,便有三五成群的小聚在一处,私下说着话儿。
一处私宅之中,几人聚在一处,皱眉低声的商量道:“这位白大人…列位怎么看?”
众人都沉吟了一会儿,没谁先开口说话,当先那个似脾气稍稍急些:“几日前就接到大皇子那边的消息,这人跟五皇子那边亲近…当日咱们不好商量出个结果,可这会儿人都见了…”说着,看向其中一人,“李兄,你说呢?”
被点之人依旧先沉吟了一会儿,方抬起头来:“这人年纪虽轻,却善交际,说话也是滴水不漏…只怕倒是难办。”
另一个姓刘的道:“虽说如此,到底年轻,听说…好像才到刚二十呢吧?”
头一个说话的连连挥手:“管他多大呢?大皇子叫咱们盯着他,能拉拢最好拉拢上,便是不能拉拢,也不能叫他坏了咱们的事儿…你们说,可怎么办才好?”
那个姓李的有几分犹豫,抬手捻着自己的胡子,低声沉吟道:“听说白家极重家规,在京中有人想同他套干系,送礼、送人,他好像都没收过…”
“只 怕那是因为他家老子就在跟前儿吧?”姓刘的那个转了转眼珠,“你们也知道,那些读书人不比咱们直白性情,什么事儿都最爱拿着个架子,也不必弄什么女人往他 府里塞,多请他出来几回,找几个会做诗又会唱的清高姐儿,慢慢勾着,时候久了,这事儿就是不用咱们催他也能自己上套…”
头一个说话的人连连点头,拍手叫好:“可不是么?谁能受得了家中只一个婆娘?我就不信他家带来那些丫头都是摆设!”
“刘 兄弟、吴兄弟莫要着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姓李的又捻了捻胡子,摇头晃脑道,“刘兄弟所说之事倒是能做着看,不必多,一年二年的,只要有一个半个能让他 动了弄回家的意思,咱们就算是在大殿下那里立了一功。就是送不成也不必急,只一件,老胡那的事儿可要千万小心,不能让他看出马脚来,只要管好这三年,三年 一出,无论那事如何,大皇子必会派自己亲信过来接手合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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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处熟悉交接过后,白安珩到府衙走马上任。
上任头一件紧要之事,便是把带过来的那些粮食种子等物依次分发下去。
合县只是合州中的主县城,下面还有大小乡镇数十个,这里的田地不比南面,能一年两熟。只能种一回不说,头年年底还遭了灾,更死了不少牲口家畜,下面乡里的日子十分难过。
在府里跟几位带过来的师爷相商了一下——除了吴将军送来的那两个,那两位不通这些经济——便一边分头派人下去,查探各处实情,一边查过各乡送来报灾文书,一一核对之后,发放粮食。
这两件事虽是一同办的,却不能等人先回来核实再行发放。一来眼见开春,这几日土地解冻,正要破土播种,那些农民实在是等米下锅、等种子下地。二来则是众人虽是紧赶慢赶,可到这儿还是时候太过紧张,根本来不急提前查探,只能先依着他们报上来的消息发放。
白安珩先后派了两波人出去,一波是提前出去打探的,另一波则是出去运送粮食种子的。他手底下人看似不多,明着的只有第二波跟着出去送粮食人——还是一处乡镇只一二人跟着。可提前出去的那一波的人,却是五殿下暗中派到合县来的人。
其实不光是合县,连德县那边也有一些“自己人”,这些是姜哲出的主意,这会儿实到了合县这边,白安珩才方觉着人手不足使唤起来实不方便,心中自是感慨某人的算计,竟能提前先到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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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之中全都收拾出来了,不光是白安珩使唤的书房和二人住着的正房,连那些边角的房间不管住不住人的,也全都收拾干净,该装东西的装东西,该住人的住人。
韩筃这会儿坐在炕上,就着窗外的光,正查着这几日走过礼的一些人家。
夏蝉上好了茶水,笑着跟夏荷道:“本来还怕这回出来辛苦,住没住的地儿、睡没睡的地儿。没想到这地方倒敞亮?只咱一家住这个院子不说,房子也富裕,咱们两个竟能落得一人一间呢!”
夏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那是哪个这几天非要跑到我屋里跟我一同睡的?”
“两人一起睡不是暖和么?”夏蝉冲她挤挤眼睛,提着空了的壶几步出了屋子,留下夏荷一时哭笑不得。
韩筃含笑听了一耳朵,提笔在另一个空白册子上细细记着,还不时琢磨一二。
刚刚出去的夏蝉又几步跑了回来,一脸的喜意:“小姐,京城的家书到了!”
忙放下笔,接过那些书信,厚厚的好几封,有公公写给自己相公的,这个便放到了一边,自己不便拆阅。也有姜哲送来的,上头写得也是给自家相公的。有婆婆的、也有自己母亲的,还有一封,是韩筣送过来的。
韩筃挑捡了一下,把公公、姜哲、白安玙的书信放到一起,这些怕都是正事,自己不便看,给白安珩留下就好。剩下的由小叔白安珣代笔、替婆婆写的,想必应是家书,这个留着晚上同他一起拆看才好。
自己母亲的那封,自己可以先看,晚上同他说一声便好。最后就是韩筣的——一样,也是自己先瞧,有要紧事再同他提。
想了想,先取了姜氏的信拆看起来,上面不过说些家常,问问平安,满满的慈母关怀,倒叫韩筃又不由得想起了母亲来了。
反复看了两回,才放到了一边,再取了韩筣的信来拆看。前头先是说过平问,中间又提起了二人合股的那几间铺子的生意,最后则说到…
看着、看着,韩筃不由得诧异挑眉——这事…真的假的?!

第104章

在京城、翰林院、皇帝身边办差时,白安珩需要的只是小心谨慎,外加勤勉用心。只要能应付的了皇上偶尔的提问,外带着尽快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就好。平日无论做人时、又或做事时,都需要仔细小心再小心,就算人笨些,可唯有谨慎二字是要恪守在脑中的,官就丢不了。
可到了地方上,光小心谨慎可不够用。合县这地方,不是京里,父亲就算已经当了宰相,那也是天高皇帝远——连皇帝都远了,何况父亲?
若平时什么都不敢动,只一味的小心处事,只怕自己将来这官也就当到顶了,可若行动太快进得太多,万一有个什么,自己能不能守得周全还是两说。
因此,这两日虽应付那些人时面上显得游刃有余,可白安珩走得脑子、担得心,可要比之前都多得多。
天色渐暗,前头的事情总算忙完了,叫小厮打着灯笼,穿过府衙后面的小道,到了自家正门口,抬腿迈入,一想起韩筃还在后院等着自己一同用晚饭,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轻快了起来。
一路走到内院,就见几个小丫头正守着出来守着专门给雪团儿备出来方便的小屋儿门口儿——想来猫大人正在出恭。正门门口一个眼尖的小丫头看见白安珩,忙一边打帘一边道:“二爷回来了!”
正房的窗子上,映着昏黄的灯光,让人心里暖暖的、舒畅的宛如泡在温水之中。
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几步走到房门口儿,韩筃已经迎了出来,正含笑看着自己。
便是白日里再累、再难,只要回来看见她如此惦记着自己的模样,那些就都统统不见了。
反手握住她的手,跟着她一路朝里面走去,在水盆里净了手,接过她递来的巾子,擦了把脸,似乎连身上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松了口气,转头含笑看向她:“今日忙什么呢?”
“今儿收着京中来的信了,一会儿用完了饭同爷再一起看。”韩筃笑着引他走到桌边儿,把饭给他装上,这才跟他对坐下来,“五皇子妃处也来信了,一会儿我再同爷细说。”
白安珩点点头,有些事不便在饭桌上说,万一再分了心,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吃过饭,漱过口,二人就转到了里间坐到炕上,韩筃取过那几封信,白安珩一一看过。
等他全都看过之后,韩筃方拿出韩筣的那封,指着最后一页道:“她说的这个我也不知真假…这行子家里倒是吃过,可真能种到山地、荒地里头?”
白 安珩看了看韩筣的那纸信,点头笑道:“这个倒是确实的。”说着,又取过姜哲的那封信来,“前两年五殿下叫人拿了些玉米种子去试,本是想试试这行子一亩能产 出多少,结果看来也并不是很多,人也未必吃处惯,便没当一回事。结果头年年底,下头去田里试种的人回来说,这东西虽产量一般,可却耐旱,种到山地、沙地里 也一样能活,五殿下才叫人又去试着种了一回,这会儿才得着结果。”
韩筃不明农事,从韩筣信里来看,她以前似乎不知打哪儿听说的,说这行子的收成好,才跟五殿下提了几句,没想到这东西的产量一般,却能种到那些不宜种粮食的地里。
“那这行子可是要预备在咱们这块儿种了?”韩筣来的信中没细提,不过是跟自己提了一句显摆显摆罢了。可这会儿白安珩既然拿着姜哲的信在看,莫非是五殿下准备让白安珩在合县种这种东西?
白 安珩点点头:“你表哥来的信里说,皇上已经知道这回事了。这可是件好事,能在荒地里种的庄家,只要能有收成,就能在灾年里少饿死几户人。”尤其是旱灾,合 县这里气候偏干,十年里至少有四五年都会干旱,剩下的那几年中雨水也不过勉强够栽种原本的作物。这个叫玉米的东西既然耐旱,怎么也比完全没有收益要强。
说着,慢慢收起姜哲的那封信:“过几日便会有五皇子处的人过来,连同的还有皇上的暗旨,叫咱们这儿开荒,先把那东西种下去,看看收成如何。”如果收成真还不错的话,这便是这两尊大佛送给自己的功绩了,三年一过,只有这一单,自己的前程便也无忧了。
虽说这事前两年里也有自己相帮——五殿下找的试种庄子就是白家的,也是白安珩联络帮看的。可得出这么个结果送到自己手上,还是让白安珩觉着受之有愧。
把心里的别扭按了下去,抬手去捏韩筃的鼻子:“你和五皇子妃倒真都有旺夫运呢!”
不过是女儿家的戏言,韩筃便在不知不觉中帮过自己几回,还救过自己的性命。不过是五皇子妃偶尔的突发奇想,竟能在这等大事上帮衬着五殿下。若这个东西真能丰收的话,皇上之心,可就真真彻底偏到五殿下这边来了。
果然,不出三日,京中便又有人来。来的明着说是五皇子派来的人,可当中一个面白无须,声音低柔温和,却正是皇上暗中派出来的公公——公公没得圣命,平时不得出京。
得着皇上的暗旨,白安珩亲自派了稳妥之人下去开垦荒地,播种作物。
合县这边,因天气偏干,前几年又都没什么雨水,虽去年闹过一回雪灾,可却更迫得原本住在附近的乡民向东逃荒而去,跑的人虽没德县那边儿的多,却也不少。剩下大片大片的荒地、更有那些本就没什么用处的丘陵沙土等地,这回竟全都派上了用场。
白安珩比之前更忙了许多,每日公务都要忙到上灯方休。韩筃干脆让人把西面的屋子收拾出来,按着他书房的摆设置办了一番,省得让他前头后头的两边儿跑。又命人每日预备那些下火气、降心火的饮食,免得让他忙出个好歹来。
妻子贤惠,白安珩一忙起来更有如鱼得水的感觉,每日前前后后的折腾,直到了春耕之时,方略略缓解。
派出去的人手都留到了各乡各镇,这会儿事情已经开了头儿,便只能老实等着下头出结果了——至少也要等到今年秋日。
距离秋日还有数个月的功夫呢,韩筃在家中刚刚收着了京中再送过来的书信之时,白安珩在府衙之中,也收着了派下去的那些暗探送回来的密报。
打开其中一封,一边看着一边不禁锁起了眉头来。一方为任,原本这一处的势力也各有各的联系、勾结。这些事情父亲早就交代过自己,连岳父、回京述职的内长兄也私下传授过许多。
可让他没想到的来——本以为新官上任,下头那些官吏们好歹也要在头一年给自己一些面子,没承想,竟如此迫不得已的就动起手来了!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这批粮食、种子,都是京中陛下亲点、让自己压送过来的,若就这么便宜了这群贪得无厌的低头蛇,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县令还如不早些回家种地的为好!
心中正在盘算此事要如何收拾,就见前面匆匆有人进来报道:“老爷,德县急报,突厥叩边,已经抢了几个村子了!”
消息已经八百里加急的送往京城了,合县这边离得近,所以德县那边守关的将领便派人过来请援军支援。
白安珩挑挑眉毛,收手手中的书信起身道:“来人呢?”
“在前头等着。”
“走,前去看看。”突厥叩边之事,众人心中早就有数,若非如此,当年韩笙就不必非要进兵部历练,自己这回也不必连三年都等不急的就被派到合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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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面又是一大包的书信,韩筃一面笑,一面打了开来。细分了一分,这些信里除了白、韩两家的家书外,竟还有几封单独给自己的?
一封,是赵茹岚的,一封,是早就嫁到任上李芸送回来的。此外还有几封,都是当初在京中同自己较好的友人一并送过来的。
先把母亲的、韩筣的信看过,不过是些家常。随手又打开了李芸的,得知她头年年底生了个女儿,如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便含笑收起信来。最后,才拿起赵茹岚的那封书信。
自赵茹岚的县主府建好,她才算再回了原本京中的交际圈子。有身份、有地方,大家也都乐得去给她捧场。就算是自己,有没有功夫的,也要至少一两个月去看望她一回。
拿起信来,不过是寻常问好,只看到了一半,韩筃才挑了挑眉毛,嘴角也挂上了笑意——赵茹岚终又有了身子,已经四个月了。
轻轻松了口气,她过得可比自己当初要好上许多,如今她既然又有了身子、且又搬出了宋家,今后的日子就算是有靠了。
叫过夏荷:“你去找那几个帮忙的当地妇人,问问她们,可有什么是咱们这儿的土产,有利孕妇的?”
夏荷愣了愣:“孕妇?”
韩筃点头笑道:“县主有身子了,已经四个月了。”
夏荷忙笑着点头道:“这可是好事,可算是盼来了一个!我这就去问问。”
夏蝉也凑了过来,看看韩筃的肚子:“我还当是…”话没说完,就被还没出去的夏荷拍了一下儿,韩筃也瞪了她一眼——这丫头越来越胆大了,可得赶紧给她看个人家,再不嫁出去,她就快要翻天了!
几人说笑着,外头急匆匆的跑进了一个小厮,在二门口儿回话儿。
韩筃不知是何事,叫孙妈妈出去问了一声儿,再回来就听说:“德县那边有人来报,说匈奴打过来了,这会儿二爷带着人去了都钤辖处,不知何时能回,让夫人不必担忧。”

第105章

听到消息后,韩筃先是愣了愣,随即点点头:“让人看好了门儿、叫门房处留心,何时二爷回来了赶紧通报一声。再叫厨房备着吃食,准备些好克化、放久了也不会走味儿的。”
孙妈妈得令忙出去吩咐,又嘱咐各处看管好门户。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虽惊了韩筃一下,不过随即她便压下了心中的担忧。她在来前就知道,德县那里并不太平,几乎年年都能听见突厥袭边的消息。如今想想,去年连大贺都闹了雪灾,何况突厥那边?
他们本就以游牧为主,若遇灾荒,便只能等到破了冰跑到边关这里来打饥荒。自己和白安珩虽是头回这么临近的遇上这事,可到底二人并不在德县,合县这里,只要突厥们没有绕道而行突袭此处,二人便无后顾之忧。
韩筃命人看管好门户,有什么事都只等着白安珩回来再说。吩咐完毕后便回到屋子里面,又取过之前看过的那几封信,琢磨着写回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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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忙了足足一天一夜,直至次日天色渐明之时方赶了回来。
看他一脸的疲惫,精神不济的模样,韩筃也不好扰他休息,忙命人收拾被褥,让他先安置歇息上一会儿——再等一个时辰左右,就又该叫他起了。
德县被突厥袭边之事,虽周边各处多会提起些心来,到底没有太放到心上。毕竟,或许对于如白安珩这样的,今年才刚到这处来的,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有些担忧,但在附近长久住着的人家,都早就习惯了。
雪灾过后,无非是那些死了牲口连肚皮都填不饱的突厥们过来抢抢粮食、女人,回去养家糊口罢了,等他们拿上了吃的,哪里还会找他们的麻烦?
就连白安珩,虽跟着忙了几日,之后也还是抽身出来,继续忙活合县这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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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日,韩筃收着当地一户望族的请贴,说是他家老夫人过六十大寿,邀韩筃过去捧场。收下贴子,韩筃一边预备着贺寿的寿礼,一面等白安珩回来之后便跟他通了通气。
听说她要过去,白安珩点点头,嘱咐道:“这王家就是合县的地头蛇,你过去时言行上谨慎些就行了。他们要是打打听什么,你都别支应,只含糊应对便可。”
这 几日他已着手查起下面那些吃里爬外官商勾结的主儿来了。这些人可都是合县当地的人,里面不乏这些土皇帝的影子,只怕这回做寿事假,打探是真。毕竟,这些人 家几次相邀自己,却几乎都被自己推了,就是过去应酬的,也不过只呆上半个时辰便离席而去了,因此,他们才把主意打到了韩筃身上。
韩筃点点头,这些事情她虽没正经经过,却听说过不少:“我自会小心应对的,爷只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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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过了两日,便到了做寿的正经日子,韩筃掐着时候从府衙后院出来,坐着车子奔赴王家。
五月间的天,便是合县这里也早就是一派的初夏之景了,城中草木繁盛,气候比京中要凉爽不少,韩筃坐在车上,时不时张望张望左右的风景——虽这城中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但却比以前在京中出门儿时要痛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