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查,就不能只查之前被判了的那些人了,连同着之前提前收手的,也要暗中查清,省得来年他们再犯此事,到时又要从头查起。又有,合县和德县几处相联,自己县里有的情况别处未必没有,若到时他县有求,拿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参谋参谋也是好的。
一面走,一面用手不住的按着额角。今天事太多,想得也太宽太大,白安珩只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济了。
回到后院之中,见着雪团儿正蹲在院子中的一块假山上,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意思,让白安珩不由失笑起来。冲那小家伙招招手,让它过来。
雪团儿听见声音,转头看见白安珩,于是两眼发亮的跳了下来。它知道,男主人一回来,晚上就又有加餐了!
听见白安珩回来,韩筃果叫了些宵夜、点心,雪团儿心满意足的蹲在白安珩的腿上,在他的袍子上面吃鱼干儿。
把手轻轻放在韩筃微微鼓起的小腹上:“还没动静?”
“这才刚几个月?”韩筃笑道,“至少也要等五六个月以上才能觉出动来呢。”
“倒是我心急了。”白安珩点点头,手轻轻在她腹上摩挲了一会儿,这才收手回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顺哥儿…”
他也想儿子了。
夫妻两个大眼对小眼,心中多少都有些惆怅之意。虽放心把他交给公婆带,家里又有一大群下人照料着。可小孩子几乎是一日一个样,足足三年不见,再见之时,那孩子都该懂事了!
自从怀上了老二儿,韩筃愈发觉得自己有些爱哭心软,让他一提起来,眼圈儿就有睦发红,忙低了头,又硬给憋回去了。吸了吸气,方又抬头笑道:“算算日子,县主也快了。再有一二个月就该生了,我让他们预备下了东西,只等着得了消息,就把东西给她送回去。”
白安珩点点头,也不再提儿子的事情:“这几日又有些事情要忙,恐怕晚上要耽搁些时候,你或是困了、累了,就先歇息下。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就那些。”说着,又笑了起来,“如今已是七月中了,眼见就要进八月了,等到了八月,你的胎也做稳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韩筃笑着点头:“远了可不成。”
“那是自然,听说他们这儿冬天虽冷,却也格外热闹,有拿冰做的色玩意儿、冰灯,还有拿冰砌起来的城墙,好玩儿得很呢。到时你多穿些,咱们虽未必能出去走动,可让他们弄些摆在院子里也是好的。”
京中暑气未消,一驾马车出了京城西门儿,向西一路奔驰而去。十数日后,才进了合县县城。
白安珩一直等着京中回信,却一直没得消息。他估摸着五皇子应该会派人再去查上一回才会送过来什么消息,可毕竟事情就堵在这儿,让他想先无视都无法。
直到八月初三那日,尚在府衙忙碌之时,得着消息,说是后面府门口儿来了一驾车,说是白大人家的京中的亲戚来了。
心中疑惑,不知什么亲戚会这大热热的跑来,白安珩揣着一肚子的纳闷回到了后头府里。果然,一驾不起眼儿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儿,正往下卸东西呢,这车从外头看起并不起眼,可白安珩却认得——正是五皇子府上的马车。
马虽未必是,可车子的手艺却是。这种车,最是轻省,人坐上去路再颠簸也不难受。出个远门儿最相宜。
难道是五皇子来了?
白安珩摇摇头,失笑了下——再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位殿下亲至,最多来的是他的亲信,可…自家亲戚?
远远的,到了正房门口儿,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这声音熟得很,再加上还有韩筃呜咽的声音,白安珩脚下一顿,忙几步冲了进去。
第111章
姜哲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把白色羽毛扇摇啊摇,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正偏头看向韩筃那里,听到有人进来时就转过头来看门口扫了一眼——白安珩。
见了主人面儿,姜哲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坐在椅子上头,大扇子摇啊摇的,也不理会他。
他不理白安珩,白安珩也没功夫搭理他,进门后只扫了他一眼,见来的果是姜氏妖人,便朝韩筃那里看去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被韩筃紧紧抱在怀里,小肉胳膊小肉腿儿挣歪着,被韩筃哭时带的他也瘪起了嘴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纹慧?”手轻轻在韩筃肩上拍了拍,她才略好了点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安珩:“表、表哥,把、把顺哥儿带过来了…”
白安珩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莫名其妙哭了一大场的儿子,小小的人儿,肉肉的身子,一脸的迷茫,还直打着嗝,也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跟他母亲一个样子的看着自己——谁说这儿子像自己?分明跟他母亲更像些么!
把顺哥儿抱在怀里,心中就跟充满了气似的舒畅开来。轻轻在儿子背上拍着,胖小子总算不怎么哭了,可还是一下一下抽搭着。
转过身儿来,总算有心思搭理自家的内表兄了,转过头去,冲他尴尬一笑:“倒让姜表哥见笑了。”
“刷、刷、刷”的晃着扇子,姜拍摇头晃脑道:“无妨、无妨,你们继续。”
韩筃脸上一红,忙站了起身,冲姜哲谢过罪,这才从依依不舍的白安珩手中强要回儿子,抱着他先进后院去了。
白安珩咳嗽了一声,脸上微红,坐到正坐上方道:“表哥什么时候出京的?也不提前来个消息,好叫人去接你。”
“再一来一回的多耽搁功夫?”姜哲这才放了手中扇子,转而拿起一边的茶来吃了一口,“我那日出了五殿下府就直接先去了韩家,走前又去了一趟你家,顺便就把顺哥儿给带着了——放心,奶娘下人都带着呢,这会儿表妹应该已经安置妥当了。”
白安珩这才想起,当初自己跟韩筃就是怕路上照顾不周,这才叫顺哥儿跟着自己父母兄嫂们留在京中的。这才刚半年多的功夫,姜哲竟又把儿子给带来了…他才刚两岁!
想埋怨,可自己又实在想儿子,所幸,姜哲应该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带来了…那就带来了吧,反正妻子肯定十分欢喜。
谢过姜哲带儿子过来一路上的照料,这才转而问起其实事情。
“上次我送的信…”白安珩说着,就拿眼睛看向姜哲。
姜哲笑笑,左右扫了一眼,白安珩立时理会,点了下头,起身带着姜哲出来,朝前书房走去。正厅这里虽可挥退下人,到底不够隐蔽。
书房里,二人对坐,姜哲方道:“这回我过来,也是怕书信上说不清楚的意思。”
白安珩点头,他自然理会得。
把那把古怪扇子丢到一边,姜哲架起腿来笑道:“这事殿下叫人一同商议过几回,倒是觉着——还是跟皇上说一声儿的为好。我这回过来,一是过来看看情形,回去后便可亲报给皇上。二来也是准备亲去一趟岚州那边。”
白安珩一惊:“此事怕是不妥。”忙把那村子的详细情形说了一回,又为难道,“傍事尤可,只…内表兄莫怪,只您的人品模样…只怕就是他们当时认不出来,事后说起来也会…”
顶着这么副妖人脸,还想四下走动?他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么?
姜哲倒也不气,挑挑眉毛:“倒也好,其实我就这么跟五殿下一说,出来查探情形事小,四处散心事大。听说这里这阵儿到了坝子上可是极好的风光,正值得一游!”
如此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只怕也只这位能大言不惭的真行其事了吧?
白安珩眉角轻抽两下,决意无视他的话,转而又道:“前些日子珩又想到一事,只怕之前本县贪墨的那些粮食,跟那处有些干系。这几日叫他们暗中查了些铺子,确实——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哦?竟有如此干系?”姜哲两眼一亮。他确是一来在京中闲的难受,二来也是受不了某些人成日围着自己打晃转的他眼晕,三来呢,就是天天参人也太过无聊了,想要散心。四才是知道这回这事有些意思,想来亲眼看看。
如今人才刚到,就听说了“有意思”的事儿,姜哲的精神立时提了起来。
——————————
一路抱着顺哥儿不松手,急得众丫鬟婆子一头的汗——奶奶肚子里头可还有一个呢!这要是摔了、碰了,可是三个人的事儿!
好容易回到了屋里,把顺哥儿放到了炕上,刚刚止了的泪又冒了出来,盯着儿子,见顺哥一脸陌生迷茫的模样看着自己,韩筃再次后悔,不应把他留在家里,应该带着、要么自己也留在京里才对!
“顺哥儿,可还记得母亲?”
胖小子依旧一脸纳闷,歪脑袋。
韩筃又心酸了,拿着帕子正要捂脸,就听见一声弱弱的“娘”。
“哎!”韩茵吃惊的抬头,儿子眼中依旧是一副不识得自己的样子,可刚才那声娘又确实是他叫的!
跟着顺哥儿、姜哲一路西来的众奶娘、丫鬟、婆子们这才齐齐松了口气。还好,来时一路上众人都在交给这位小爷,这回是去找母亲的,去找“娘”和父亲的,这孩子别的没记住,可“娘”啊“爹”啊,“母亲”“父亲”却是记下了的。
所幸顺哥儿从小就不大爱哭闹,又乖巧,虽不认识,却知道只要说了“母亲”二字,只管叫“娘”就对了。这才没让夫人伤心。
孩子不记得离开半年的父母很是正当,别说半年之久,就算只是十来日,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
韩筃这事也是清楚的,她今日猛一见儿子,虽知他必不记得自己了,可只要多处两日,他就能再认得自己。而现在,这一声“娘”只叫得她心花怒放,险些长了翅膀飞出去。
洗过了脸,叫人预备了给顺哥儿吃的糊糊,自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那边雪团儿原本睡在炕上的一摞被子上,这会儿不知怎么一路滚了过来。
见着了猫,顺哥儿糊糊也不吃了,一边叫着一边笑着,朝雪团儿扑了过去。
韩筃这会儿才彻底没了泪水,笑道:“爹娘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它。”
那边奶娘连忙笑道:“奶奶寄回去的那些小衣裳、肚兜上常绣着猫儿,每回见了顺哥儿都爱得不行呢。”
韩筃轻叹了一声,微微点头:“他不在跟前儿,我也就能做做这些了。”
“哪儿的话?顺哥儿也是记挂着奶奶的,不然,能这回一见就识得您?”
明知这是奶娘嘴巧,会奉承人,可被奉承的人心里还是十分欢喜的:“行了,你们也一路上辛苦,夏荷,带几位妈妈、姐妹们给顺哥儿预备出来的屋子中去,让她们先安置了。”
伺候顺哥儿一路过来的下人们都先下去了,屋子里留的就都剩下了原本伺候韩筃的人。
夏蝉这会儿笑着把原本摆在几上装针线的小箩收了起来:“奶奶这会儿就不必急了吧?咱们家小爷就在身边儿,再不用特特做大出去那么许多的衣裳,防着顺哥儿不能穿了。”
韩筃含笑点头,从顺哥儿嘴里拉出险些被他一口咬下去的猫尾巴,给雪团儿顺了顺毛儿,又摸摸儿子的身上:“又胖了。”见不着时,生怕他瘦了,好在,果然家里稳妥,婆母照顾妥当…
“快些备下纸笔,我要给母亲回信。”人都到了,不得赶紧回上一封信?要不家里不得消息,这么小个的人儿,虽跟着亲戚出来,可公婆哪有不担心的?
韩筃倒是知道,姜哲虽自己没孩子,也懒得要,可只要跟他在一块儿,就没哪个孩子不喜欢粘着他。就是自己小时候、韩筣、韩筌都爱粘他。连自己的二哥,小时候没被姜哲欺负前,也是极爱粘他的。
后来又是筝哥儿,现在听说儿子是被他一路上照料带来的,韩筃就不必怕顺哥儿路上受什么委屈。
可她知道不行,还得跟公婆打声招呼叫他们放心才是。
拿过纸张,先拟着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剩下的就要等白安珩回来后再斟酌添加。一想到丈夫,韩筃这才回过神来:“二爷跟姜三爷呢?”
“听说在书房说话儿呢。”
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不早了,备下饭吧,表哥爱吃牛羊肉,让她们用本地的法子做个焖羊肉来,再做几个以前京中的菜色搭配。”
小丫头领命连忙到厨房去吩咐。
厨上有几个厨子是当初韩筃从韩家带来的,又有产些日子韩府送过来的,多是知道姜哲口味的,连忙掂对着预备下了,自不必韩筃费心。
外书房,白安珩依旧在跟姜哲商讨。姜哲眯着眼睛,脑中飞转着,半晌复又笑了起来:“这回这事,不必太过焦急,你慢慢查着,最好是抽丝剥茧慢慢来,就算二三年内查不出个结果也不怕。只一个,万万不能让当地的,还有岚州的、京中的这一系知晓。”
白安珩皱眉道:“这么一只人马,若皇上知道了,会不急着除去?”
姜哲似笑非笑的摇摇头:“圣上的心思,你不懂。”
第112章
白安珩虚心向姜哲道:“此事非是臣子们可以妄议之事,珩亦是才思愚钝,还望内表兄提点一二儿。”
姜哲翻翻眼球:“想打听就说直说,别跟我学那些个老学究学,可显你是状元了?”
“便是状元,也马上就要是前科的了。”跟他打趣了一声,白安珩又道,“那还望内表兄指点。”
姜哲又把那把丢到一边儿的羽毛扇子拿了起来,一下下忽扇着。沉思少许,方道:“其实圣上的心思直白得很,只是朝中众人都想得太多了。”
白安珩静坐一边,等着姜哲下面的话。
“圣上,说到底也不过是位父亲。”说着,扫了白安珩那一脸诧异的表情,轻笑了声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过是盼着几个儿子都能得好、后顾无忧罢了。”
说着,顿了顿,轻叹一声,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这位爷是什么性子、在京中又是什么名声你是清楚的。若放在平常人家,家中父母要如何管教?上有能干的大哥,下有精明的五弟,中间儿的兄弟如此行事——”
白安珩思索一会儿,方道:“严加管教。”
“那要是屡教不改呢?”
“这…”白安珩愣了一会儿,别说,京中这等纨绔子弟还真是不少,“那也只能随他去了,只要…别惹出大事来。”当初对白安珹不就是这么着?自己父亲不好管,他家亲爹又不理会这些,只要别出大事,平时爱怎么玩儿、乐意去哪儿,不都由着他么?
“可 不是?皇上也是一样。”姜哲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又伸出一个手指头来,“这位爷,母族都是武将,他自己又好这个,就跟你家大哥似的,遇上领兵打仗的事儿,可 不都就着他么?就算别的兄弟历练一下也能行,可若是不准备给他安排别的事情,给他些兵权让他好施展,省得等老子没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如此心思,人之常 情。”
“可…他们毕竟…”都是皇子啊!这可和一家兄弟不同。哪怕是官宦人家,也是有家规族规、有宗族、有旁系长辈。家主之位传给谁,那就是传给谁,别的兄弟只能自己去拼、去挣,就是拼着了、挣着了,也只是自己的,跟家主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可那是皇位、那些人是皇子!为了那个大位,可以无兄、无弟、无父、无子。皇上若真是这么想…那也太过…天真了。
姜 哲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可他就是这么想的。”说罢,靠到椅背上去,手中扇子一下下在胸口处拍着,“以前没见着真龙时,我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怎么琢磨的。这 会儿入了朝,成天跟他眼皮子底下晃荡,再看不出来我不就成傻子了么?别人都把他当成皇上、当成心思不同于俗人之人,可要我说,他就是一个俗人,且是俗人天 下之大俗之人。”
说了这些大不敬的话,他才又悠哉游哉的拿起桌上的茶来。
“这些…五殿下…可知道?”就姜哲这张嘴,这世上还没他不敢说的事,白安珩估摸着,这些话他肯定对五殿下也说过。
可 姜哲却摇了摇头:“虽圣上的心思如此,可他到底是皇上。”说着,又扫了白安珩一眼,“现在,他给大皇子多少,心中就对五殿下愧疚多少。五皇子如今是要做个 孝子、顺子的。有些话跟他说了后,难免让他心中安稳一二,若是一个不好、露出来一丝半丝的,上面那位会如何,我也不大好说。”
毕 竟,若是家里老子觉着儿子孝顺自己是另有所图时,要么打上一顿,要么干脆开出宗族去。可要是放在宫里…是死是活就不敢说了。就算是姜哲,他也觉得五殿下 还是有些年轻,他跟皇上又是最亲近的人,像现在这么着,给皇上看那一颗赤子之心,就算有一二小错,皇上因为爱子之心也不会如何。可就怕让皇上一时察觉出什 么来,再伤了老父之心,到时可就惨了。
白安珩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叹一声,抬头问道:“所以表兄之前说的,要把这事告诉皇上,就是因此?”
姜哲含笑点头:“孺子可教也。”既然是赤子,虽事关兄长,可更应关怀老父安危,遇上这种事,哪能不赶紧告诉他?
轻轻舒了一口气,白安珩也笑着点了点头:“此事全听表兄的意思。”
——————————————————
天气一日好过一日,眼见着金秋在即,忙过了这几个月的白安珩,总算抽出空儿来带着妻儿出去游走游走了——之后就是秋收,到时又该他忙了,更没空出门儿。
韩筃还大着肚子,好在去的地方也不算远。一路上坐着车子,带着顺哥儿,白安珩同姜哲骑马顺行,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出城而去。
早就听说这里的坝子上风光好,韩筃到了之后,看着那波浪般的碧波,只觉得胸怀开阔,整个人都要醉了。
顺哥儿叫奶娘抱了出来,看到那碧草连天,小嘴儿咧着、小巴掌拍着,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把东西放好,吃食也都预备上,今儿个咱们好好松快一日。”韩筃一边吩咐,一边转头看着那一望无边的草浪,远远的,还能看见丁点儿大的人影儿在跑马,这种景象以前在京中之时哪里得见?
“我同你表哥去下面跑跑马,叫人看住了顺哥儿,可别让他钻进草丛中去,仔细叫蛇虫再伤着。”白安珩嘱咐了半晌,方又上了马,跟姜哲二人一同纵马飞奔进了草海之中。
防蚊虫蛇鼠的药不知带了多少,有京中带来的,也有本地的土方子做出来的,韩筃知道这里草高,让人每种都预备下了不少。
收拾出来地方,给顺哥儿铺上了一大块毡子,让他在上面或爬或玩儿,有那巧手的妇人去草边儿摘草,没一会儿就编了出了蝈蝈、蛐蛐等草虫儿来给顺哥儿玩儿。
“听她们说,初春时这里的风景也不错,虽草没这么高,可却处处开着野花儿,星星点点的长在草丛中,可漂亮了!”夏蝉扶着韩筃坐下,嘴巴不停的说着,两只眼睛也只管往下头看去。
众人在的地方,是一处小山坡,坡上的草没那么高,矮矮的一片,也不知一直就是这样儿?还是白安珩之前叫人过来收拾的?
韩筃一手撑着腰,坐好之后方松了口气:“晃荡了这一会儿,倒也值了。虽说在这边要呆上三年,可若是头一年连门儿都没出过,也没见过这塞上的风光,说出来可不叫人笑话?”
说着,指着远处看不见边的草海问道:“这边一直过去就到了哪儿?”
孙妈妈早就打听过了,忙道:“听说这边一直过去,就是雪海山,好长的一道山呢。再过去就是突厥那边儿了,只那山险得狠,也跑不得马,没人进的来。”
韩筃眉头一挑,心中沉了沉,雪海山,她隐约听过,莫非当年突厥就是从这儿绕进来的不成?可到底是个怎么绕法儿,她却并不清楚。
“往西可还有城镇?”
“有,有几个小镇子,只离得远,听说最近的跑马也要跑上两日呢。”这可不近,真是不近…
韩筃在这里出神,那边顺哥儿左手一个大蝈蝈,右手一只扁担勾,一走一晃的朝韩筃这里小跑了过来。
眼见就要摔了,韩筃连忙伸手护着、迎着,夏荷上前两步,拦腰把这个小祖宗给抱了起来。
“真能折腾,跑的这么快?”韩筃把他放到腿上,就见顺哥儿举着两只编出来的草虫儿往韩筃面前送:“虫虫、虫虫。”
“这些学的倒快。”失笑着摇起头来,“这孩子,让他认人认东西他不记,偏这些东西记得最快了。”
顺哥儿这会儿叫雪团儿叫的比什么都清楚,可叫别的时候嘴里就不大老利落的了。一说父亲、母亲,就让他叫成“乎亲、么亲”。也就“爹、娘”还算清楚些。
“男孩子么,小时候就是皮。”孙妈妈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拿着帕子给顺哥儿擦口水,“想当初咱们家二爷跟在姜爷身后玩儿的时候,这两个可是什么虫子都敢下手抓的!那年还捉了只耗子回来,非要送给夫人,把夫人给吓的啊…”
说到一半儿,自己就拿帕子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
韩筃也笑了起来,拿手点着儿子的鼻子:“你可不许学你那舅舅,不许抓活虫子!”
话音刚落,那边白安珩和姜哲已经跑了一圈儿马回来。白安珩人到了跟前才跳下巴来,举着手里的一个东西道:“看看,我抓了个什么?给顺哥玩的。”
韩筃定睛一看——足有多半个手掌大的蚂蚱,被白安珩在它身上栓了根儿草,就趴在他袖子上!
抬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莫非男人都喜欢这些?怎么连自家的丈夫也爱这个?!
第113章
塞上的风很舒爽,就算天上大太阳照着,下面的风也能吹走暑气。白家这边支得有几把大伞,足可以把几位主子都遮在下头。顺哥儿趴着玩儿的毡子上也都遮挡着,不叫日头直打到小主子身上。
几个跟出来的丫头都玩儿疯了,看着那些小厮、长随们把山坡周围的草清了一圈儿出来,升起了炭火,就拿着家里带出来腌制好的牛羊烤着玩儿。
焦黑焦黑的肉,上面飘着阵阵糊味儿,夏蝉拿着一块乌漆麻黑的不知什么肉就往夏荷面前送。两个丫头在那边打闹了起来。
韩筃这里可不敢叫她们祸害吃的,让厨娘把肉烤得焦香四溢,再切成小块儿送到跟前儿来。
这法子还是之前和韩筣书信时她提起来的,之前叫厨娘在家里做过一回,味道虽不错,可却没有如今的野趣。这会儿出来游玩,倒正合适弄这些。
众人一直坐到晌午过半,方收拾东西上车回去。顺哥早就趴在奶娘怀里睡着了,韩筃如今精神短,也要回去歇息,再加上虽风大,可日头到底还毒得很,白安珩和姜哲二人送着车队又回城而去。
虽只出来了这么多半日,可韩筃心中却高兴得很。回到家中之后,让家里丫鬟寻了不少塞上风景的花样子,再稍加修改,准备绣出来后送回家去给母亲、婆婆、姐妹姑嫂们,也算是自己见识了一回。
想当初在京中之时,除了各家的花园子之外,哪里有机会看这些景色?只可惜自己现在怀着老二儿,若不然,白安珩还说要趁着秋收的功夫,带自己到下面看看秋景呢。
————————
京中,姜哲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五皇子那里如何担忧岚州的事情暂且不表,只皇宫里头,皇上便是颇为无聊的。
上朝、听奏报、批阅奏折,当初白安珩离京赴外任时,皇上便心中少许消沉了些——身边日日跟着的那些翰林们又都剩下一群糟老头子了。而如今姜哲也报假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