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哥儿板着张小脸儿,眼中光华一闪一闪,连忙应了一声:“是。”
到了二门口上,韩筃这才扶着丫头们的手下了车子,迎面看到了大嫂王氏,正带着丫头仆妇等在那里,在她身后,还立着一位年轻妇人。
“见过大嫂。”
“一路辛苦了。”王氏含笑扶起她来,指着后头的那位妇人道:“这是堂弟家的,她年前才过的门儿,你还没见过呢。”
韩筃便知这就是白安珹娶的那位将军府上的四小姐,二人忙行礼相见。
又看到身后奶娘怀里抱着的媛姐儿,王氏笑道:“这就是媛姐儿吧?还没见过呢,正好跟我的那个大丫头年岁相当,两个这下子可有伴儿了。”
王氏那个女儿只比顺哥儿小一岁,这会儿正是跌跌撞撞到处乱走乱看的年岁。
妯娌在门口儿相见,便相互伴着朝里面走去。顺哥早在大门口时就由韩筃的几位表哥带着去见白錾了,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回到后头来。
离开京城已经有二年多了,再回此处,心中多少有些惆怅之意。跟在大嫂身后到了主室,就见大门那里几个小丫头连忙打开帘子,里面便传出了淡淡熏香的气味,冲淡了原本院子里面熬药的味儿。
进了屋子,到了里间,就见甘氏正在床上歪着,头上还裹着抹额,见韩筃进来了,含笑抬手让她起来。
“母亲?!”回京之前韩筃方知甘氏是在装病,可如今看着,怎么看怎么像是真病的啊!
在她手上拍了拍,甘氏眼睛笑得弯了起来:“这二年多可辛苦你了。”
“这是媳妇应进的本份,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就是媛姐儿吧?来,奶奶抱抱!”看见孙女儿,甘氏两眼都亮了起来,忙直起身子接过媛姐儿。
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媛姐儿向来乖巧得很,被甘氏抱了过去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一脸好奇的左瞧右看。“哎哟哟,这丫头可真是乖巧。”甘氏脸上笑得更舒心了,抬起头来冲王氏、吴氏挤挤眼睛,“像她妈妈,也是个美人儿坯子呢!”
韩筃脸上微红,半垂着头。那边奶娘正抱着王氏的大女儿进来,甘氏见了,更是笑得欢喜:“这回可好了,大姐儿、二姐儿都齐了,两个小的也能做伴儿了。”
儿子、孙子固然好,可孙子到了五六岁上,都要由自家丈夫做主入学堂启蒙,就算一日三餐都叫过来在一处用,每日能见着的时候也是有限的。
再等他们大些,今儿个跟这个去诗会,明儿个跟那个去交际,后日再拜师访友的,哪还能在跟前儿呆着?
因此,甘氏打年轻那会儿就偏爱女儿,就算让她们启蒙读书,也都是随在母亲身边儿。如今家里两个媳妇都给自己添了孙女儿,她这祖母当得越发有滋有味儿了起来。
“太太,您还‘病’着呢,可别太使力气,看再累着。”刘妈妈在一边笑着低声提醒道。
甘氏嗔了她一眼,叹了一声,方道:“让她们带着两个姐儿下去玩儿,媛姐儿刚回来,看别累着她了。”
等两个小丫头被抱了下去,甘氏才坐直了身子,拉着韩筃坐到床边儿,王氏、吴氏也都各自落座。
“听说你们快到肃州之前,又遇了一回歹人?”
韩筃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王氏、吴氏,二人眼中都是关切担心的模样。这位吴氏虽嫁的是白安珹,可却是将军府的人,早先虽是不受宠的庶女,可在临时嫁之前,好歹家里也让她知道了些事儿,到了白家,自然也要担起两家的联络来。
“若非表哥请的那位狄爷一路上护着,这一回媳妇都怕不能回来给母亲进孝了。”说着,便低声说起回来路上之事。
甘 氏担忧之际,又问起了早先在合县那回晚上遇歹人的事情来。等她说罢,方后怕的拍拍胸口:“年前那会儿,老爷他们商量着叫我先‘病’着,说等过了年后就让你 们母子好先回来。那会儿虽知道你们人在那边,恐有安危之虑,可到底没觉着有多紧切——那突厥不也被打出去了?等年前那会儿得了信儿,知道你们那边府上险些 被歹人趁黑摸进去,这心就惊得一直猛跳…”
王氏也在一旁点头道:“可不是么?原本是当个由头叫你们回来的,谁知道母亲听说那边的事后,竟真的病了一回,还发起了热。”
韩筃一惊,忙起身谢罪:“为了我们的事,倒叫母亲受惊了,实是我们的过错。”
“哪 里能是你们的错?为官一任,难保会遇上些什么样儿的事情,只你们遇上的是这样的,赶明儿个,别人遇上的就是另一个样儿的了。”说着,甘氏又叹了一声,“当 初我跟老爷在任上时,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经过、见过的。”说着,又指着王氏道,“老大这一回回家,还没呆满三年呢,这不,一出了这事,便又走 了。”
王氏闻声,忙劝道:“这也是皇上的重用,若不然,换做旁人,想挣都挣不来这么个机会呢。”说罢,又向吴氏笑道,“这回有你家老爷子带着,我们哪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吴氏亦笑了起来:“在家时就听说了呢,大堂兄是个最有本事,且又年轻有为的。如今能得皇上的看中,这便是大堂兄的本事了,我家父亲也是个极爱才的,回家后就时常夸奖呢。这回他们爷俩凑的可巧了。”
甘 氏含笑点了点头:“老大平日说起来,也是向来最佩服吴大将军的。”又对韩筃道:“你回家后先歇息几日,等过过,外头天气好些之后,就让你回娘家看看,你母 亲啊,前些日子成日家跟我抱怨,我们两个一凑在一处就合计着,要不干脆想个法子,叫老二干脆回京得了。我们也能放心?可这话也就我们娘们儿间说说也就罢 了,真叫老爷他们听见了,又该说我们头发长见识短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有人进来。几个妯娌连忙起身,见打头进来的正是顺哥儿,左边是白安珣拉着他,右面则是白砇拉着他另一只手。
连白錾他们也一并含笑的走了进来:“哪个说过你头发长见识短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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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母子平安就好。”五皇子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那母子三人无恙,不然自己岂不愧对白家兄弟?
狄冉垂首坐在一边,等五皇子叹息罢了,方道:“路上遇到的那伙人,跟之前在合县遇上的并非是同一批,合县的那伙脚下功夫更好,在肃州遇上的则更善骑射。只他们相似之处都在于——身上功夫应是都军中锤炼出来的。
第134章
五皇子闻言脸上一寒,抿了抿唇,微微点头,军中之人,竟敢遇敢来袭击朝廷命官的家眷。如今西北德县的军队掌握在吴将军和白安玙手中。其余地方的也都各自安妥在各处,轻易不会有人敢动,只有一处…只有那一处…
五皇子沉思了一会儿,方想起屋中还有一人,且并非是自己的手下。忙笑着抬起头来,对狄冉道:“难怪姜先生对狄兄如此推崇,果是慧眼如炬。说起来,这回白家母子三人能平安地抵京,实属狄兄之功。如若不然,我便要愧对白家兄弟二人了。”
狄冉微微一躬,恭敬道:“若非殿下的护卫得力,冉何德何能,能照料白大人家眷的平安?”虽如此说,可嘴角却不经意微微弯了起来,面色也不似之前一般肃板。
“狄兄此回回京后,可还有何事?我府上也有几位身手不错的友人,若狄兄不弃,不如多留几日,也可切磋进益。”
狄冉微微垂头,只道:“慧通尚在合县,冉恐那边局势不安,还要尽快启程回去才是。”
“既如此,那便不虚留了。上回姜先生带去的人手,这回多已随着白家回京,我这里再加派些人手,随狄兄一同再去吧。”五皇子见状,也不再多说,只又道,“还要劳烦狄兄再多留二日,我这里有些书信,还望狄兄带到合县。”
见 狄冉退出,五皇子方轻轻摇头叹息,如此人物,自己竟用不得。早先在姜哲身边见过此人时,自己便生出了招揽之意,当时不过是见其谈吐不凡,方起了爱才之心。 虽被推脱,却也并不太过可惜。可这一回方知,此人竟有万军中可取敌首的本事,如此人物,若非姜哲邀其护送白家母子,自己竟至今亦不知道,实是可惜,可叹。
江湖广大,有此怪癖之人非只一二,就连姜哲如此怪才,自己也是巧之极巧的方才邀到。
果真是人以群分么?不然姜哲怎么就能跟这样的人物如此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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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离京这二年多,小院儿中的梨树比前两年生得更加繁茂了。
韩筃站在院中,看着那几能铺天盖地的银白,心中一阵感叹。自己过门没有多久,就随着白安珩西去,到了合县之后,偶尔忆起京城,却除了记得韩家自己的那处屋子、那处花园子外,再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个小院儿了。
梨花不如牡丹华美,不及玫瑰娇俏,却另有一番淡雅清幽。平日谈起花草来,没谁能马上想得起来,可但凡见过如此美景的人,就算久不归来,却亦能在心底时不时的冒出来一下子。
“喵——”软软的一声猫叫,从韩筃脚边儿传来,低下头去,就见白绒绒的一大团,正在自己脚边儿蹭着的雪团儿仰着个脑袋,两只鸳鸯眼儿正瞪着自己撒娇呢。
韩筃不由得笑了笑,弯下腰去抱起它来,这小东西自从那夜吓走了贼人后,在家中的地位就如同五皇子府上的那只雪球儿似的,比爷还要爷…不对,是比奶奶还要奶奶!
“顺哥儿呢?”摸着怀里软软的绒毛,韩筃笑着向丫头们问道。
“跟着砇哥儿、三爷他们在花园子里头玩儿呢。”
“他还小,这一回来倒闹着哥哥、叔叔陪着他。”韩筃失笑摇头。
夏荷笑道:“昨儿太太还说呢,三爷自小就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也不爱说也不爱笑,带的连砇哥儿也一样装成小大人儿的样儿。倒是咱们顺哥儿回来后能拉着他们叔侄松快松快。”
韩筃摇头道:“过两日他就也要去进学了,压压他的性子也好,从小就跟个猴儿似的。”都是叫白安珩给带的,什么虫儿都敢抓、什么都敢往家里养。
夏荷又道:“明儿要回韩家用的衣裳、东西都备下了,奶奶想想,可还要带什么么?”
之前甘氏装病,韩筃又是才刚回京,并不敢马上出去交际,倒是韩家那边的大嫂、二嫂来过两回。可惜自家母亲并没见着。
如今甘氏的“病”好了些,白家大房的两个媳妇才好出门儿。说起病来,倒是二房的那位周氏依旧中风在床,韩筃去看了几回,跟走前的样子也并没什么不同之处。
“嗯,倒是都预备下了。对了,媛姐儿这会儿可醒了?明天多两个人看着她,别叫她乱吃东西。”小孩子忽一换地方,难免贪吃爱玩儿一些,刚回京那两天小丫头看见了王氏家的那个姑娘,两个小丫头一处玩儿闹了半天,结果着了些凉,吐了之后蔫了两日。
“是。”几个丫鬟忙齐齐应声,照看主子是她们的本分,不管怎么说,顺哥儿媛姐儿都还小,再小心在意也不过份。
抱着怀里头舒坦的直打呼噜的雪团儿,韩筃转身儿走回屋中,许久没见母亲的面,说实话,她也是想得紧了。还有三妹妹、四妹妹。等过些天,天气再好上一些,便递个贴子,去五皇子府上看看三妹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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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边儿的柳条刚刚吐芽,嫩绿的颜色映着水面,点缀的整个园子都鲜活了起来。
赵茹岚站在楼上,看着远远近近的景致,神色淡然。
身后的婢女禀报完毕后敛气屏声的退到一边,等待吩咐。
许久,赵茹岚方轻哼了一声:“知道了。”
婢女愣了一愣,小心抬头问道:“县…主?”就这么算了?
嘴角轻勾了勾,神色间颇为不屑:“怎么?还让他回来不成?人都进了京了却不回家,跑到大哥家里自荐枕席,这样的男人日后不许进我家的门儿,恶心。”
婢女身上轻抖了抖,忙应了声“是”。才匆匆退下。
赵茹岚眼中满是讥讽神色,若不是当初是自己折腾着父亲、母亲,非闹着要嫁给宋裕慈的话;若不是早先的事情闹得满京城都看笑话的话;若不是如今京中局事紧张,自己怕再连累了父亲的话,她早就入宫请太后作主和离了。
后面的屏风传来了幼儿的哭声,赵茹岚的原本冷冽的神色这才收起,忙匆匆转身几步走了过去,从奶娘怀里接过儿子轻轻晃着,手指顺着小衣棠摸了进去,没湿,那就是饿了。
“乖乖不哭,娘亲在。”一边摇着,一面安慰着,有这偌大的府邸、有这乖巧的麟儿,她还求什么?至于那男人?就算日后是大皇子登基继位、他日他位及人臣了,自己也要同他和离!
至于宋家可能留后的事儿?
嘴角轻轻挑了起来——除非他宋裕慈能自个儿生个儿子出来,不然,自己的麟儿再不会有半个兄弟!
“听说白家二奶奶回京了?给她府上递个贴子,若是得空,请她过来坐坐。”韩筃是个有福气的,如今已有了一子一女。麟儿能没有亲兄弟,却应有平辈相交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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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人,粮草已经入库交接了。”
白安珩揉揉眉头,吐了口气出来:“这几日大家都辛苦着些,这些粮草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众人连忙敛色应声。皇上把一批粮草暗囤到合县这里,是对白安珩的信任,可消息若是泄露半分,兵力不如德县充足的合县,难保不会成了突厥的靶子!
这几日一直都在忙着这档子事儿,白安好容易转到后头歇息去,一进门儿,正见姜哲等在书房之中。
“可是岚州之事有了消息?!”白安珩两眼一亮,连忙问道。
正月里姜哲还成日前跟在自己身边儿转悠着,每日里那叫一个谣言四起,闹得自己直头疼。可还没出正月呢,他就偷偷换装的带着人跑到了岚州边儿上,如今这才刚回来,竟还没提前告知自己一声。
姜哲斜靠在椅子把手上,整个人坐没坐像的,见了白安珩进来,勾勾嘴角,笑道:“还能怎么着?我走前咱们不就已经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安珩面色一顿,无奈冲姜哲作了个揖:“还望姜表哥怜惜…”
“哟,这可不敢当。”姜哲晃了晃脚,“我可怕回了京,再被你家丈母娘打出门来啊。”
白安珩气结的一翻眼睛,这人可真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突然想起了不知多久前的事儿来拿出来噎人。他明知道这回是因连皇上都知晓了自己一家两回险些被人暗杀之事,派了人下来查探此事,且这事又是姜哲在这边接应一同前往的,自己才如此心焦,他才故意如此!
这姜哲,真真是到了哪儿都不忘气人为先!
“都是小弟的错,还望表哥大人大谅。且岳母大人素来明理知义,定不会为难于表哥的。”
“哦——原来如此啊。”姜哲似笑非笑的摇头晃脑,见白安珩的脸上渐渐变红,这才眯着眼睛点头道,“皇上派出来的人,自然都是极有能为的。”
这忽上忽下闹得白安珩愣了一愣,这才转回神儿来,不由得抬眼看了姜哲一眼,就见他又道:“我看见庄汝了。”
白安珩一顿,面色沉了下来。
第135章
“怎么不光是岚州那边,还同庄大人有干系?”半晌,白安珩沉声问道。
姜哲闻声轻笑一声,眯着眼睛微微摇头:“那庄汝自早先失守德县就再见不着人了,哪成想,他竟跑到岚州那边儿去了?”
“此事那位…可知情?他失守之事暂放一边,失了德县后竟不回京向皇上请罪…他这是不想活了?!”白安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大皇子疯了不成?竟会留这么个祸患在那边?!
失 守之事本就是一重罪责了,可虽然他若逃回京去,必受皇上的责罚,却也仍可代罪立功。且副帅已死,守城之兵也死伤大半,若回京后能有一二好友游走说项,倒也 罪不至死。毕竟,如今的大贺朝中,可带兵征战的大将太少。如他这般的,皇上若是一时心软,倒也不会真就要了他的性命。
可如今呢?他临阵脱逃不说,竟还跟到了岚州那里——那里,可是大皇子的私军驻军之处!
皇上虽因念父子之情,一时并没去动这只军队,只暗中看住、堤防。可如今战败逃逸的庄汝竟然也跑到那里去了。这叫皇上知道了要怎么想?
姜哲嗤笑一声,挑挑眉稍:“他许是想活的,只不过是挑了条死路罢了。”
白安珩轻叹一声,又问道:“那此回的事…查得如何了?”
“还能如何?”姜哲又叹了一声,“这回之事,同咱们所料本就没多大差异。只看消息传回京中后,皇上要如何断决了。”
白安珩眼中暗了一暗:“皇上素来圣明。”只不过关心则乱,大皇子,毕竟是皇上心爱的儿子。早先德县失守的事情牵连到了他的身上,不还是被皇上先放到了一边去?
自己夫妻二人,再加两个年幼无辜的孩儿几次险些丧命在他们手中,这仇,不能不报,只不过却不能明着报,更不能逼着皇上替自己报。
压下心中有些憋闷的思绪,白安珩又道:“粮草之事已处置妥了,只看前头大哥他们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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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声滚滚,韩筃坐在车上,隔着纱帘看向车外。
回京这些天了,今日才得空回家去看望母亲。早前在合县的事情,母亲在家中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且顺哥儿虽母亲小时见过,可媛姐儿却自生出来后就没能见过母亲一回呢。
想到此处,又不由得有几分庆幸,好在自己夫妻不是常年离京不得回来的,就算放外任,也好歹能三年回一次京。且更不必提刚成亲的那几年,自己还是一直住在京中的?像李芸,自一成亲起,直到这会儿,还从没再回过京城呢。
顺哥儿扒着窗子,眼巴巴的看向外头,时不时挪挪小屁股,转过脸儿来看向韩筃:“母亲,怎么还不到外祖母家啊?”
“就快了,转过这条街就到长乐街了。”韩筃含笑应道,抱着媛姐儿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总算转到了长乐街上,远远的,看见了白府的车子,韩家便大开正门,等着二姑奶奶回家。
到了二门口儿,人刚打帘子钻了出来,就见等在那里的姜氏上前两步,眼圈红了起来。
韩筃亦不禁红了眼睛,下了车子,还没等她拜下呢,就被姜氏搂到了怀里:“筃姐儿…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母女二人抱在一处哭了起来,两个嫂子忙在两边劝着:“没回来,母亲就一直念着、盼着,现在回来了,母亲哪好叫姑奶奶再哭坏了眼睛?”
一旁筌姐儿本想装得稳稳当当的,好叫二姐姐回来见了自己夸赞自己几句长大了、文静了,可如今母亲跟姐姐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叫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也莫明哭着往两个人的怀中间钻了过来。
好半天,这才劝住了,韩筃扶着母亲,低头拿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忙笑道:“倒是闹得母亲哭了这半天…来,把媛姐儿抱过来给母亲瞧瞧?还有顺哥儿,过来拜见外祖母。”
大嫂水氏忙笑道:“姑奶奶可见是想母亲想得狠了,可也不能叫哥儿姐儿在这儿拜见外祖母呀,快些扶着二姑奶奶回屋里头去,外头地硬,可别跪坏了!”
众人忙笑道:“可是说呢?跪坏了咱们太太到时又该心疼了!”
进了屋子,看着这许久没回的故居,韩筃一时心绪纷飞,脑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出嫁前的日子——不单单是这一世的,还有上一世的。
一双儿女给姜氏行罢了礼,起身后被姜氏、水氏她们拉在怀里逗了半天,又塞了一堆荷包见面礼,方送叫丫头们带着他们去旁边屋子玩耍。水氏的两个儿子如今也大了不少,见表弟表妹到了,小大人儿般的上前行罢了礼,便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玩耍去了。
“我就羡慕你们这有儿有女的,像我那儿,两个秃小子,成日家淘气的不行,只想要个闺女暖暖心,可就是生不出来!每日家只能盯着弟妹家的姐儿解解眼馋罢了!”
听水氏如此说,二嫂凌氏也笑了起来:“喜欢就抱到嫂子家去,那丫头惯爱撒娇,每日家缠得我头疼,如今有人替我养活,倒叫我松了口气呢,可得缓缓。”
半天没说话儿、才刚刚擦干净眼泪的韩筌忽道:“大姐儿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众人又笑了起来:“喜欢就叫她陪着你,我们哪个敢跟小姑子抢呢?”
“看见你们母子平安,我这也就放心了。”姜氏此已洗净了面,只眼睛还有些红肿,拉着韩筃的手道,“姑爷自己留在那边儿可还好?”
韩筃冲母亲笑笑:“我把钱妈妈跟几个厨娘都留在那儿了,想来能打点妥当。”
这会儿,两位嫂子陪了会儿,知道她们母女间定会有些体已话儿要说,便去厨房布置饭菜去了,就连筌姐儿这会儿也过去跟一群孩子在一处玩呢。
姜氏压低声音,拍着韩筃的手低声嘱咐:“如今合县那边儿还算稳当,我听你父亲说,皇上知道了姑爷险些被人…着实生了气,暗中派了人过去,就是再遇上那些事情,应也能保得姑爷的平安。只还有一事,只我能说你几句。”
韩筃心中差异,连忙点头应道:“母亲的教诲,女儿不敢不听。”
姜 氏暗叹了几声,低声嘱咐道:“我知你过门这几年十分舒心,寻常人家媳妇能遇上的遭心事儿,你全不会遇上。可男人,毕竟是男人。”说着,顿了顿,看着女儿的 眼中带了几分担心,“你家夫婿是个好的,他这些年待你自也没得说,只一个,他如今人离得远,就是他自己守礼懂规矩,也难免有那不着四六的人会贴着往上给你 找不痛快。
“可你只要记着,就是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许你使脾气。他白家的规矩在那儿立着了,真有什么,也决计不敢带回来。姑爷那孩子的脾气我也是知道几分的,就算有什么不妥当的事儿,回京前他也必会处置妥当,万不会给你委屈受。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没有,固然最好。可万一你听见了什么,也只许当做不知道的!唯有你待他跟之前一般的好,他才会更疼你、看重你,也会觉着你懂事体贴,反过来觉着对不起你。不许叫人一挑唆听风就是雨的同他闹,知道么!”
韩筃叫姜氏这些话说得愣住了,半晌才疑道:“母亲莫不是听见了什么?”她怎么不知道?难不成真在自己走后,有人给白安珩送人了?不应该啊…
姜氏叹了口气,有些恼意的拍了她的头一下子:“傻丫头,就是因为没有,我才跟你说这些。真有了什么母亲自会给你出气去,不叫你知道的就能收拾了他!”
韩筃这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合着母亲这是未雨绸缪?”
姜氏又戳了她下的额头:“唉,你啊,母亲不过是因为你没受过这等委屈。生怕回头有人故意在你跟前儿乱嚼什么舌头,才提前同你说一声儿。人不怕别的,就怕听风就是雨的无事生非。葱珮是个好孩子,这夫妻间,若是离了心,才是天塌了呢。”
姜氏说这番话,是因为从白家过来的那些原本韩家下人处听说,知道这小夫妻感情极好、亦是极亲近,这才有了这番担忧。
要知道,男人在外头应酬,难免会有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过来,外头花天酒地的事情也是常见的。韩筃年轻,不能仗着白家不纳妾的规矩,就因这些有的没的再伤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