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筃忙笑着搂过姜氏的胳膊,冲她撒娇道:“母亲说的女儿都明白了,我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么?您说的我都懂,不会为那些事情同他生气动怒的,那不是难为自己么?”
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可就算母亲会暗自担心这些事情、就算家里的丫头们也在为自己担忧,可韩筃就是信他不会如此对自己。就算明知道他的应酬交际少不了,去的地方也必会有人叫那些妓子小倌儿的来伺候,她也仍是不信他会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儿。
没有缘由,就是信他。
第136章
姜氏叹了口气,只摸了摸韩筃的头发,没再说什么。她虽想再劝劝,可话若是说过了,反倒在女儿心里落下了根儿,别回头没事也成了有事,要真的疑神疑鬼起来,那日子就真没法儿过了。
好在,叫姜哲去合县前,自己曾嘱咐过他,让他看着点儿白安珩,别让他表妹吃了亏。那小子平日再不着调,这些事儿上倒决计不会不管。
就算真有什么意外,也有自己在后头给女儿撑腰,更不必提白大人跟甘氏就决计不会让自家女儿受了委屈。
见姜氏不再提此事,韩筃也是暗松了口气。她知道母亲这是为了自己好,可有些话自己也不知要怎么说。她不是白长了这二十来岁的年纪,该受的教训、吃的亏,上辈子她可比谁都吃得更深、更痛。
既然遇上了这么个人,上辈子都能忍的事情,这辈子没什么忍不了的。只是这辈子的人,她打从心底觉得,是决计不会如同上辈子那个人似的待自己。白安珩,他是真心实意待自己的。
没多会儿,两位嫂子带着丫鬟回来了,各色菜色都一一摆到桌儿上,上头都是韩筃没出嫁前爱吃的菜色。上了桌儿一看,韩筃忍不住道:“两位嫂子费心了,只若总这么着,倒叫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再回来了。”
“哪儿的话?你若不回来,我们不等母亲念就得上门去请你了!既知道我们篇疼你,等回头我们上门时,多招待我们吃些好东西也就是了。”水氏的话叫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布完碗筷后姜氏便命众人都落坐用饭。
“老爷他们得等下午才回来,咱们娘们儿一起,没那许多的规矩,一会儿叫他们去问问,看笙哥儿可是跟老爷一起回来的?”
忙有丫鬟应声,自出门去找小厮传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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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铮铮,带起阵阵黄土纷飞。
白安玙面色微沉,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城墙。
吴将军身批盔甲骑在马上,皱着眉头盯着不远处的城墙道:“这群狼崽子竟缩到城中不敢应战,真是丢他们祖宗的脸!”
率兵到了德县之后,众将士便势如破竹一般的把突厥人赶到了边关之处。可却没想到,他们竟缩到了这处原本用于抵御突厥人的城池之中,缩在里头一呆就是数月,竟连应敌都不敢!
“城中有多少粮草?”他们已经钻进去三四个月了,竟还能支撑着,真不知道当初庄汝他们在城里囤了多少粮食!
一个德县原本的守城军士忙道:“当初庄将军他们坚壁清野,所有的粮食都…运到了城中,估计若是省着点儿吃的话,如今也用的差不多了。”
连村子中的地都一把火烧了,可其余的粮食竟全都运到了这处城池中,真不知道该说他这是英明还是糊涂…
“哼,连村子中的粮食都烧了,他们失城前竟没把城里囤粮的粮仓给一把火烧了,这就是大皇子用的‘好人’!”
白安玙微微一哂,失笑摇头。
“吴将军,既然他们的粮草已快耗完了,咱们…”一名将士低声问道。
“带兵,从西则出去,绕回城墙外头,堵住他们的后路)——火攻。”吴奇然眼中神色闪了几闪,如今城中多数都是突厥人,原本城中被俘的军事、住民,已经被他们陆续杀了,从城墙上头丢了下来。
再这么耗下去,就算还剩下一些人,也必是活不了的。自己的手段虽狠辣一些,可这法子却能彻底除根祸患!
白安玙的脸色也沉了沉,附近听到了的军官更是一片肃然,半晌,众人方抱拳道:“尊将军之命!”
已 经死了那许多的人、已经打了这几年的战,如今一战势不可免,众人已从丢下来的那些尸首上略算出来了,城中所剩大贺中人已经没几个了。吴将军此举,众人心中 已能料到,此战过后,必会有人参其手段毒辣,毫无仁爱之心,不可重用等语,可若不如此,以后大贺仍要受这毒瘤之祸,还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家离破散…
这罪过,就由众人一同来负吧。
铁马从隔壁县城绕道出去,从城池西北处摸黑围了过来。
天色漆黑一片,正是黎明破晓之前,最为黑暗一刻。
一只火箭飞起,抛向固守的城池,随即,万点火箭齐发,光芒竟然压下了随即到来的那片黎明晨光。
“报——!吴将军,白副将军,合县急报,一伙突厥人不知从哪儿绕道打到合县,如今已把县城围了起来!!”
白安玙手一抖,猛然转头:“合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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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火光映红了人脸,众人脸上都是一片的肃杀之气。
“把中间的几排房子都拆了,隔开火势!后面人退的怎么样了?”
“大人,百姓走得太慢了,这会儿才刚撤了一小半…”
“前面再挡一阵子…”白安珩咬牙道,他在合县小三年的功夫,一方为任,实不愿舍弃治下百姓而去。
“大人,火势太大了,且外头就是突厥铁骑,若再等下去…”王安启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满脸都是灰土之色。
“姜大人,您也劝劝白大人。”方德隆冲姜哲低声急道。
“派出一队人去,把他们引到城西的那边土沟处,若是半个时辰后还不见援兵…”姜哲眯了眯眼睛,“把忽珮打晕了抗出去。”
他们是文官,不是征战杀场的武将,且城中百姓已被送出了少半,已做到了仁至义尽,没必要在此把命送出去。
“是!”方、王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了这句话,他们就敢动手了。
“一会儿出城不要朝岚州那边过去,往德县方向退!”姜哲眼中闪了几闪,今日这事是他事前没有料到的。那些突厥人究竟是怎么进的合县?!
雪山那边的入口儿早派人严密监视了,且从雪山那边过来,中间一共有三四个村子,自从上次的事情出了,那几处村子早就布置妥当了人手,真有敌袭,必会点燃烽火,怎么可能直到敌人杀到城下才刚发现?!
若不是自己跟白安珩最近一直小心谨慎,身边又带有不少人手,县城附近也多有布置,这才能挡得一时,可这合县到底不比德县那边,就算是县城,也要比德县那边的好攻得多,最多只能拖上一拖!
城南方向火光掩了几乎一半的天幕,合县之中几乎人人自危,车轮声滚滚,县中居民倾巢而出,向着北边的小门儿奔去,争抢着出城。
因天色太暗,且突袭的人马并不太多,不敢绕城而袭,故此只堵在了南、西两处门外。
眼见着一个时辰的功夫越来越近,城西那处的动静也越来越小,姜哲眼睛眯了起来,转头看向方德隆,冲着白安珩那里使了个眼色——他若战死在此,皇上固然会因觉着愧对白家,从而善待白家旁人、乃至他那一双儿女,可自己的表妹就要变成了寡妇。
有自己在此,决不会另其丧命,就算刚发现突厥来袭之时自己就带他弃城逃离合县,自己事后也有法子给他圆过此事,更何况他已经坚守到了这会儿?
来合县之前就答应了自己姑母,更同五皇子说过定会保住白安珩的性命,自己怎会让表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方德隆一步一步朝白安珩背后走去,趁其不备,一个手刀下去,就见白安珩人已软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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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交际不少,自从回了京城后,婆婆的身子又“养好”了许多,韩筃这才又如以前一般,时常去相熟的人家走动串门,联络彼此情谊。
前几日才刚去了赵茹岚的县主府,这日一早,就带着媛姐儿到了五皇子府上,同自己的三妹妹坐到一处话起家长。
“你这又是几个月了?”看着韩筣微微鼓起的肚子,韩筃歪头笑道,“看样子,得有五六个月了?”
“哪儿啊?才刚四个月。”韩筣笑得有些羞涩,“前两个月没请你过来,就是才刚诊出有了身子,那会儿没坐稳胎,他怕我累着,不敢叫我见人…”
韩筃挑挑眉毛:“怪道呢,上回过来看你时还半点儿动静都没听说呢,刚才一看你的肚子,我还纳闷呢——怎么两个月没见,就能忽的这么大起来了?莫非你是吃了什么仙丹不成?”
随即又指了指她笑道:“前不久夏荷才刚查出也有了,估摸着月份,倒跟你差不多呢。”
“她也有身子了?”韩筣疑道,“是你们回京前就有了的吧?”
“可不是么?她倒好,两人在一处时一直没动静,这猛一回京才查出来。我之前还担心她呢,月份这么浅,又是这一路的颠簸,别再伤着孩子,叫来大夫给她看看,竟全然无事。”
“倒也是福气了,我记得你说夏蝉因月份大了怕路上颠簸,就没叫她跟着回来,如今你这两丫头竟也凑到一块儿去了。”
二人说笑着,那边儿一只白乎乎的猫儿从帘子下面钻了进来,在屋子里头绕了一圈儿,才凑到韩筃腿边儿上,在她腿上蹭了蹭。
“它倒还认得我?上回我来时还没见它呢。”韩挑起眉毛笑了起来,伸手把雪球儿抱了起来,“哟,比我家那只还沉呢。”
“它如今吃得好睡得好,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排场比我们爷还大,可不就只长膘儿了?”韩筣笑着指向韩筃怀里的雪球儿,正要再说话,外头忽然匆匆有人跑来,隔着帘子道:“禀王妃,白二奶奶府上有人过来,说是家中有事,请白二奶奶赶紧回去。”
第137章
韩筃匆匆赶回家中,路上来报信之人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只说家里有急事,赶着叫二奶奶回去再说。
深深吸了口气,心微微往下坠着,莫非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又或是公婆出了什么事儿?还是说…
心里想到了白安珩,韩筃忙微微摇了摇头,不、不会。想想他哪回要出事之前,自己心里头不觉着慌乱?就如头一回他在山上遇险之时,就如之前夜间有人夜袭府邸的那一回…
见韩筃的车子到了二门口儿,守着门眼巴巴等着的婆子丫头们才一阵慌乱的往里报信儿,口中叫着“二奶奶回来了”。
韩筃下了马车就朝里头走,后头奶娘抱着媛姐儿匆匆跟在后头,等到了正房门口儿,才先抱着媛姐儿到了侧面间儿,没敢跟进去——万一真有个什么事儿,再吓着了孩子?得先听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等奶奶叫进才好进去。
房中甘氏、大嫂王氏都在,倒是二房家的弟妹吴氏并没在这里。韩筃定定神儿,上前请安。
甘氏不等她行礼,就拉她过来,细看时,就见她眼圈儿发红,显是刚刚哭过。再看王氏那里,虽神色焦急,却并不像甘氏那样哭过的模样,让韩筃心里沉了一沉。
“好孩子,你可稳住了…”甘氏的声音发颤,嘴唇也打起哆嗦来了,“刚才来了消息,说是…合县县城破了,如今…还没有珩哥儿的消息呢…”
说着,不由得拿起帕子就捂起了嘴巴,抽噎的哭了起来:“我就说那儿个地方也太远了些!老爷他们非说是皇上的看重,是好事,可自打到了那儿后,这一年间闹了多少回的悬?!得亏我同他闹着,把你们母子闹了回来,要不然…我可怎么活啊!”
韩筃听罢了信儿,神色间有些发木,愣愣的站在原地,神儿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了。
王氏见她呆住了,忙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可别吓我,刚传回来的信儿,到底怎么着还不知道呢…只听说合县破了,却没传回来人怎么样…你还有顺哥儿跟媛姐儿呢,想想孩子!”
韩筃这才似回过神来一般的看向王氏,微微点头,可脸还是僵的,又转头看向甘氏:“母亲也莫急…二爷那边带着不少身手不错的护院…前儿个我听我娘家哥说,那位狄爷到京后没两天就连爷又带着人返了回去,他们的身手极好,上回救过媳妇的命的,这回二爷定然无事!”
甘氏这才缓了一缓,吸了口气,含泪冲韩筃点点头:“你说的是,珩哥儿是个好孩子,他命大!上回在山上都没要了他的命,这回定然福大命大…”
韩筃亦连忙点头,两个媳妇轮番上前劝慰,过了好一会儿,甘氏方才缓了回来:“老了老了,倒没你们沉得住气,这事还得等前头的消息,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等两人离去后,刘妈妈方上前劝道:“太太莫要太急了,如今还没得着正经消息,只听说合县被破了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还未可知…不说别的,大爷离得合县那么近,就是二爷真…有个万一,大爷那儿哪能不知道?”
甘 氏抬手拭泪,刚刚止住的眼泪这会儿又钻了出来:“你说的我怎会不知?可你想想,我就两个儿子,如今全都在西北!一个在前头拼杀——刀枪无眼,我本就成日家 提着颗心。可如今倒好,珩哥儿明明在合县呢,离着德县打得火热的地方那老远的,怎么倒是他先出事儿了?!若老大再有个万一…你说说我可怎么活啊!”
刘 妈妈叹了一声,忙又把温热的巾子递了过来:“老奴自是清楚,二位爷,一个姑奶奶,都是奴婢亲眼看着长大的,如今出了这事,老奴心里也是难过。只家里还有两 位奶奶,还有孙子、孙女儿在,再怎么,您也不能先把自己给哭坏了。再一个——刚才二奶奶说的是,二爷这回去合县,身边儿可是带了不少人,如今老爷人还在朝 中,真有什么消息,也定是他们那儿最清楚的!别回头二爷没事,倒把您给急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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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儿,韩筃进了门儿,坐到床上后方觉出两条腿都是木的。
合县真就出事了?怎么就能是合县出事呢?!
若上辈子有过这么一出的话,她怎么也不能让他独自一人留在那里。可就是因为知道了上辈子合县只出过一回事——突厥人从雪上绕进合县的那回。所以她才以为那个事儿过了,之后就没事儿了。
她傻,真是太傻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指不定就会出个什么歪的、斜的叫人意想不到,指不定哪天哪个人就…没了…
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韩筃缓缓合上眼睛。可若他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一点儿心慌都没有呢?
就像前两回的那种心慌,如今,竟半丝都没有…
再沉了沉气,韩筃方又睁开眼睛,不论他是死、是活,消息早晚都能传到。可一日没见听他的死信、没见着他的尸首,她就决计不信!
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屋子里面如土色的丫鬟们都唬了一大跳,呼啦啦齐刷刷的抖了一抖,直着眼睛看着她。
“看好了媛姐儿,别叫人吓着她。等会儿顺哥儿回来后谁都不许乱说,别惊了他。”说罢,顿了顿,又道,“找人给我哥哥送个消息过去,看看能不能打听着什么消息。”韩笙人还在京中,且又跟五皇子亲近,若有什么消息,他们那里应该知道的早些。
若是连他都打听不出来什么的话,韩筃估摸着,就算是自己公公、父亲,也未必能多打听出来什么。
丫鬟们听了连忙出去传消息的传消息,安顿的安顿。
白家之中人心惶惶,韩府上得了消息之后,便多派了几个小厮去兵部衙门守着。
韩 笙回来后没来得急换换衣裳洗把脸的,就急急的先奔到正屋。见过姜氏后,忙道:“这个事儿是今儿个一早得着的信儿,我人在兵部不便出来,估摸着这个事儿父 亲、白大人应该也知道了,定会派人回家送信儿的就没叫人回来传消息。刚才我去了一趟五皇子府,五殿下那里也并没什么消息。”
说着,又对姜氏道:“这事咱们在后头急也急不来,不过儿子知道,就是前些日子——五殿下又派了不少身手极好的护卫,跟着上回送二妹妹回京的那位狄大人又回合县去了,有他们在,您还怕他们出什么事儿么?”
姜氏这才略宽了些心:“这事还要给你二妹妹送个信儿过去,让她也安安心才好。你这几日再多打听着,一有了二姑爷的消息,就快些告诉她,省得叫她提着个心的不安生。”
韩笙连连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妻子凌氏守在屋门口儿,见自己丈夫出来,忙迎了两步,要跟他一并回去。韩笙吩咐道:“我还要去前头见过父亲,你先回去,熬些酸梅汤。”
凌氏愣了愣,这会儿才还没到五月间呢,他就要喝酸梅汤?
想想他那一头的汗,倒也释然,想必他是为了这事忙得热着了吧。
韩笙进了书房,韩朴见他进来忙道:“你母亲如何?”
“母亲那里没事。”韩笙叹了口气,眉头锁了起来,“我跟母亲说,那位狄爷带着不少身手极好的护卫去了合县…”
“怎么?此事有什么隐情么?”韩朴的眉头皱了起来,莫非是五皇子叫他们另有事情要忙,并没去合县?这倒也是可能的。
韩笙摇了摇头:“没什么隐情,那些人都是五皇子府上的,身手极好,我平素也是见过的。可…他们日程上怕是来不急…”
韩朴恍然,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只怕合县破了的那日,那些人到没到合县还是两说呢,身手再好,若人都死了,又有何用?!
“唉…莫非是命?”皇子争那大位,要地利、人和都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运到。若老天不向着你,凭你才华横溢、世人皆甘愿拜服跟随也是无用!
五皇子有人品、有声望,如今连兵权也都有了。自己家的那位二姑爷,虽不过一县之长,看着不起眼儿,可自己却清楚,这是皇上把他放到那个位子上的,为的是遥援德县,派遣粮草。而五皇子亦是重用的意思。
若合县被破,那些突厥人再从后包抄,从后头打个吴大将军他们个错手不急…五皇子声势一旦受损,大皇子是决计不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的!
韩笙一脸的愁眉苦脸:“命不命的先不说,这事我都不敢跟二妹妹提。上回跟她说起这事时也没说狄冉他们到底是哪一日走的,只怕她还当他们早就到了呢…”
韩朴扫了他一眼:“行了,这事就先这么着,不管怎么说,咱们也不能立时飞过去看着…这些日子别跟那些着三不着两的人出去吃酒胡闹,五皇子那里若有什么消息…”
“知道了知道了。”韩笙叹了一声,起身朝外头边走边道,“不过多跑跑路罢了。”
韩朴没再念自家的二儿子,只轻叹了一声——若白安珩真出了事,自家的二女儿年纪轻轻可就要守寡了,原本人人称赞羡慕的好亲事,如今…
轻轻摇了摇头,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这事如今急也没用,且那边局势纷乱…对了,姜哲如今人也在那边,还不知所踪呢!
“得给岳父大人送个消息过去了…”才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且姜哲比白安珩还不如的地方便是——他至今尚未娶亲,连个后都没有留下呢!
第138章
路上尘土遍布,风一起,都是灰的、黑的,糊得人直呛鼻子,也不知是哪家的房屋烧成的灰烬。
狄冉面如死灰,神色间带了几分绝望、几分狠厉:“分成三拔、一向南、一向西、一向北!”一路上紧赶、慢赶,可终究还是没能赶上…
他们一队人马到了之后,合县就已经烧了大半。突厥人打了一场后便纵马走了,临走前自然要肆意打劫一番。
狄冉带着人赶了回来,虽回来时所带的人手比之前去京城时还要多上不少,但哪里是突厥军队的敌手?
明的不行、那便来暗的。且同行的人中还有会突厥语的,偷袭一回,抓上三两个人,拉到破屋子里头、水沟边儿上死命审讯,却半点儿消息都得不着——突厥人也不知道破城之时,这个县的那些官宦在何处。
见狄冉身上的杀气肆意,叫身边跟着的那些护卫不由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们之前虽听说这位狄爷的身手不错,可之前又没较量过,这回跟到合县来的人中又只有几个是上次回京时和狄冉他们护送白家家眷回去的,亲眼见着他身手的人并不多。
这些护卫原本心中并没什么服气的意思,可这会儿见他如此模样,身上那止不住的杀气溢了出来,这气势,可是只有上过战场真正拼杀过的人才能有的。
看看狄冉,再转头看看前日被狄冉撞上、抓倒的那几人,心中更是颤了颤。虽说这几人本应是压回京的,可若真是找不着白爷和姜爷的话,指不定这位狄爷就能一气之下先拿这几人开刀血祭了…
众人相互对看了几眼,一个方上前道:“狄爷,合县离德县并不算远,几位大人遇险后,若是回京的路不好走,倒是北上的机会更大些…”
狄冉适才也不过是关心则乱,这会儿听得人提起,方缓了过来。灰着张脸孔点了点头:“还是再分出两路去西、南查探一番,若没找着什么,再向北汇合,我带着剩下的人北上,路上会留下记号。”
把众人分成三拔,这才分头行事。所幸,突厥偷袭合县为的是粮草、泄愤、牵制等缘故,这会儿并没立时北上,而是朝着合县囤积粮草的地方开去,与众人所行之路并不在一处。
拍马北上,狄冉只觉着连拉着缰绳的手都是抖的。出城一连走了两日两夜,别人还能轮番歇息几个时辰,可他就算闭上了眼睛,却依旧睡不着。
不过就离开了一些日子,再回到这里来,竟已经物是人非了…看着那被一把火烧光了的县衙、后面的府邸,若不是心存侥幸,觉着他说不定能逃出城去,当时他便会干脆提剑杀进敌人之中,拼得一身的性命,能杀几个是几个了。
他向来鬼主意最多,就是天下人都要死尽,他也必是能活到最后那拔的!
“狄爷,有记号!”一个向前探路的人骑马匆匆赶了回来,一脸的惊喜交加。
“在哪儿?!”
众人连忙拍马赶到前面去,在一处路边儿打尖儿的破烂茶铺边儿上的几块破砖上,果然见着了一些孩童涂鸦似的记号。
这处茶铺已没人再做生意了,原本的人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合县出事,那些百姓们便是逃命,多也是朝着肃州、岚州方向跑的,少有人会往同样打着仗的德县逃命。
看到那些记号,狄冉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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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没洗澡,人都快变成泥捏的了。”抬起胳膊,把鼻子凑到袖子上闻了闻,姜哲皱起眉头来。
“人不本就是泥捏的?”白安珩声音低沉的接了一句,眼睛朝远处的荒坡看去,“今年的耕种可是误了…”
姜哲歪头看了看他,轻笑了声儿:“别说,出来小三年的功夫,你倒真有了父母官的样子。”
白安珩则苦笑了起来:“本就做的父母官的这个位子,只可惜…”可惜他们走得太急、敌人来得太快,百姓还没都撤干净就…
“啪”的一声,姜哲一把拍到白安珩的头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皇上,被人打进京了、眼见着皇宫都要叫人给攻破了,还接着死撑着不成?在合县那会儿,你已做到了仁至义尽,就是放到朝堂上头皇上也不会说你什么。”
“可到底…”
“若 是你于心不忍,那回头再在合县多呆几年,造福一方也就是了。”一面说着,姜哲一面站了起来,“大丈夫自当有取有舍,这是战事,又非是几方争勇斗狠,你个县 令说拦就能拦的住的?你大哥就在德县,回头叫他们抄了突厥人的老窝、把他们轰出大贺才是为你治下百姓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