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藏龙卧虎的店铺在青萍县还有好几家,有一家做酱鸭做得特别好,酱汁鲜亮,烧得入味,不知不觉就能吃下好几块;又有一家的汤包特别好,咬破一个口就有鲜美的汤汁涌入口中,绽放舌尖;当然了,那个经常在傍晚才出摊的老太太炸的臭豆腐也是一绝,沾上酱一口气可以吃下好几块。
霍云松正听孟樱绘声绘色描述着这些民间小吃,她却突然停下了:“咦,有消息推送,梅乡要开什么国际会议?”
他的笑意一顿,渐渐凝固了。
第49章 橙膏
梅乡与青萍县是隶属于同一个市的下辖县城,只不过梅乡作为典型的江南水乡,又因为镇上著名的梅园,成为了国内外都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相比于梅乡的热闹与商业氛围,虽然青萍县不少地方已经改建成高楼大厦,但也保留了部分江南水乡的特色,有河流,有四水归堂,有拱桥,孟樱住的地方就是原汁原味的江南民居。
梅乡接办了这次国际会议对于整个市乃至整个省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上至政府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这是一个大机遇。
霍云松除外。
他明明记得从前这个会议是放在另一个著名景点来着,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梅乡,他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蜗居在江南小镇的结果就是信息封闭,只能和广大人民群众一起接受结果。
该来的总会来,但万万想不到来得居然那么快。
会议原本在半年之后,霍云松怎么都没想到,看到新闻后不过半个月,他就见到了故人。
秋天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孟樱突然说要吃橙子,两个人便出去买东西,秋季下午的阳光已经不热烈,秋风微凉,正适合出门。
先去了水果店买了橙子,霍云松又添了几个梨:“你有点咳嗽,回去炖点冰糖雪梨吃。”
“我感冒还不是因为你。”孟樱恨恨瞪他。
要不是因为在浴室里拖延的时间太久,忽冷忽热,怎么都不至于感冒。
霍云松背锅背得很爽快:“好,是我的错。”
路过菜市场的时候,顺便又买了些菜,孟樱发现霍云松和菜市场的摊贩都已经十分熟稔,会很热情地替他抹掉零头或是赠送一把小葱一块姜。
霍云松买了一块豆腐:“晚上炖鲫鱼豆腐汤给你吃?”
“好。”
路过八珍点心铺的时候正好是新一波鲜肉月饼出锅,队排了好长一串,基本上都是大妈大婶,其中有两个画风完全不一样的人一眼就吸引了霍云松的注意力。
殷家三姑娘殷梨,和她的表弟石唯。
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他和殷家兄妹还挺熟的,哪怕是殷杰的大丫鬟也和他见过好多次,绝对能认出来。
别说是殷梨了。
可现在绕路走已经来不及了,尤其是孟樱说:“我想吃核桃饼,这个应该不用排队。”
鲜肉月饼单独有售卖的窗口,其他窗口则照常卖一些寻常糕点,例如绿豆糕、云片糕和核桃饼。
“称半斤核桃饼。”
称重量的大妈对她印象不深,但认得霍云松,想想也就知道孟樱是谁了:“是孟樱啊,很长辰光没看到你了呀。”
“我不大出门。”孟樱经常出门散步后渐渐习惯了他们的自来熟,可以应对一二。
大妈对她笑了笑,又给她多包了两块核桃饼,重量明显超过了半斤,孟樱道谢,霍云松接过袋子来提着。
回家的路与排队卖鲜肉月饼的队伍重合。
石唯没有看到他,还在痛骂始作俑者:“都怪那个姓田的王八蛋,谁知道他居然会追过来,三姐,你放心,我和大哥的立场一样,你不喜欢就绝不嫁,就是要先忍忍,青萍虽然没有梅乡那么方便,但也很古色古香嘛,就比如这家月饼吧,梅乡那都是骗旅客的,这家店可是上过电视台的。”
“没事,田家现在势头正好,我能避开就已经是大哥疼我了,要是换成二哥,非得叫我和他一起吃饭去。”
梅乡的会议已经成为了各家子弟刷成绩的副本,不知道多少人被放到这里来历练,殷梨的大哥是这样,田郁同样。
田家有联姻的意思,看上的是殷家本家的三姑娘殷梨,年岁相当,品貌出众,最是合适。
照理说,在梅乡遇见了,哪怕心里不喜欢,也得客客气气地一起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
表弟石唯知道殷梨不喜欢田郁,特地通风报信,带着她避到了青萍,虽说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但能躲一躲总是好的。
说不定家里人就改变主意了呢。殷梨这么苦中作乐地想着,还要安慰表弟:“这里是比梅乡清净,挺好的。”
石唯见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把她带到这样偏僻的县城而生气,暗赞一声,他这位三姐不愧是当年差点被殷家许给霍家当孙媳妇的人,是他一溜儿表姐表妹里最识大体的。
他也就顺着往下说:“不过这家店也太火了,队伍都排得那么长了…卧槽!三姐!”
殷梨原本在低头看手机,听到他的惨叫也唬了一跳:“干嘛呢小唯?”
“三、三姐…那个,那个人。”石唯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地说,“像不像霍、霍孟泽?”
“你疯了呀。”殷梨徒然伤感,“云松已经死了。”
话是那么说,她随着石唯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他牵着一个年轻姑娘的手,还提着一袋子水果,塑料袋是那种特别艳俗的红色,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会认错他的样子。
“都说故宫里有鬼,没说这地方也闹鬼啊。”石唯寒毛直竖,竟然不敢叫他。
还是殷梨反应够快,立刻说:“我记得苾芬说,尸体一直都没有找到,霍家一直在找他,说不定…说不定就没死呢。”
她想到这里,心跳加速,她一把拽起表弟:“走。”
石唯也清醒过来,跟着她一路随他们走到了香铺门口。
霍云松关门的时候与殷梨的视线交汇,轻轻一碰又错开。
他关上了门。
石唯发现殷梨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抓住他的手腕:“小唯,是他,肯定是他,他认出我了。”
石唯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所以呢?”
一句反问令殷梨从狂喜中回过神来,所以呢?霍家长子明明应该在一次恐怖袭击中不幸身亡,可他还活着。
他在这个江南小镇上隐姓埋名地生活着,不回霍家,不告知任何人,为什么?
“这件事,要通知霍家吗?”石唯问,“三姐,这件事,很奇怪。”
殷梨渐渐皱起了眉头:“你说得对,但我不认为是霍家故意安排,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那么做,云松是继承人,他一死,霍家就人心浮动,这得不偿失。”
石唯问:“那如果不是霍家,而是霍家的某个人呢。”
殷梨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不能打草惊蛇,我只能告诉苾芬一个人。”
“她会相信吗?”
“她是云松的大丫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殷梨冷冷回答。
霍云松觉得最迟明天早晨,他就会看到霍苾芬了,所以在此之前,还是先和孟樱打个预防针比较好。
“我今天好像看见以前的朋友了。”他一边把橙子切开,一边随口提起。
孟樱原本拿了纸笔出来想写手账——这是她最新的爱好,闻言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连忙问:“真的吗?”
“你好像很高兴?”
“你上次那个朋友就挺好的呀。”
霍云松想起来这个问题了:“阿樱,如果你以后见到我其他的朋友,千万千万不要提起那个人。”
“为什么?”
“那个朋友和那些朋友之间不是特别友好,如果知道我和那个人也做了朋友…”霍云松用幼儿园里交朋友的幼稚行为来解释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
孟樱又接受了:“是这样呀,那好吧。”
霍云松说:“不过,那几个朋友也不一定看见我了。”
“是好朋友吗?”她问。
霍云松觉得很难定义这样的朋友关系,只能说:“还可以吧,我不是特别想见从前的那些人,所以不会刻意去见他们。”
孟樱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了,安慰他:“没关系,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她想了想,很坚定地说,“我帮你挡着!”
“谢谢阿樱。”霍云松把橙子放到开水里煮,洗了手拥抱了她一下。
孟樱接受了,还主动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以示支持:“你在做什么?”
“橙膏,这两个橙子有点酸,这样加工一下也许会更好吃。”
孟樱眨眨眼:“听起来很棒,那我去画下来。”
“手账很有趣吗?”孟樱最近入了手账坑,先是买了各色的手账本,又买了很有趣的胶带和小剪刀,加上之前买的各色彩墨和铅笔,铺开来的壮观程度绝不逊于她画工笔。
孟樱说:“当然很有趣了,这是我们的家庭记录。”
这下霍云松也觉得很棒了:“听起来以后老了还可以翻出来怀念。”
“是。”
孟樱先画早上吃过的面条和中午吃的几道菜,又画了一只狸奴,写上它的生活记录,等她画好橙子的时候,霍云松的橙膏也做好了。
“你快来帮我把做法写上。”孟樱把新宠爱伦坡递给他。
霍云松接过笔和本子,在空白处写上橙膏的做法:
“黄橙四两,用刀切破,入汤煮熟。取出,去核捣烂,加白糖,稀布滤汁,盛磁盘,再顿过。冻就,切食。”
写完呈给女朋友阅览,她表示满意。
飞机上。
霍苾芬握紧了手机,她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有睡觉,高强度的工作令她身心俱疲,但她已经失眠半年了。
这半年来,她每天入睡都必须依靠安眠药才可以成功。
助理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芬姐,我们这次也是要去梅乡吗?”
“对。”霍苾芬拜托殷梨和石唯不要将霍云松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即便是自己也只是说要去一趟梅乡,她打算到了那里之后再半路去青萍,以确保霍云松的安全。
但…那个人,真的会是已经消失半年之久的霍孟泽吗?
第50章 大丫鬟
霍云松今天起得稍微迟了一点,七点钟才准备出门,一开门,他就看到了霍苾芬。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虽然穿着高跟鞋,但身体挺得笔直,肩头微湿,显然浸染了晨露,恐怕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原本紧绷的表情瞬间松弛,泪水夺眶而出:“大哥。”
“站了一晚上?”霍云松微微叹了口气,“进来吧。”
他开门让她进去,霍苾芬千言万语梗在喉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场,霍云松看她几眼:“多久没休息了?”
“也没多久。”霍苾芬低声说,也不诉苦。
霍云松就欣赏她那坚强的韧劲,他微微点头,示意她在楼下稍等,他回到楼上,轻轻摇醒了孟樱:“阿樱。”
“啊,怎么了,已经很晚了吗?”孟樱睡眼惺忪,不知时间。
霍云松轻声说:“我妹妹过来了,应该是连夜赶飞机过来的,我想让她在隔壁休息一下,可以吗?”
孟樱这下醒过来了,马上说:“当然可以,你妹妹来了,亲生妹妹?”
“不是,我是独子。”他示意她不必起来,“你再睡一会儿就好,我会安排好,不必担心。”
孟樱想起来:“有客人来…”
“不必当是客人,”霍云松斟酌着词句,“我先去买菜,回来再和你解释好吗?”
孟樱很是疑惑,但霍云松既然那么说了,她相信他必有缘由,点头答应了。
霍云松到楼下示意霍苾芬跟上来,她打量着周围,眼眶微红:“大哥,你…”
“和爷爷报个平安,你应该和他说过这次要过来吧。”霍云松对着霍苾芬的态度与从前无二,仿佛他并没有消失半年之久,“然后休息一下,我买菜回来再说。”
霍苾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买、买菜,你在这里…”
“香铺的老板娘是我的女朋友,我会娶她,但她不知道我是谁,我不希望你提前透露任何一个字,明白吗?”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态度不容置疑。
霍苾芬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问:“爷爷那边…”
“我会亲自和他解释。”
霍云松把被褥从柜子里抱出来,霍苾芬哪里敢让他给自己铺床,赶紧接过来,霍云松说:“我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已经休息了,苾芬,我需要你在良好的状态下为我做事,我说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霍苾芬严肃起来,“我不会向那个女孩提起任何一个字。”
霍云松颔首:“很好。”
孟樱起来的时候特地去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隔着花窗,她能隐隐见到一个人影,她轻手轻脚的下楼:“云松。”
“我在。”霍云松说,“先吃早饭,我买了豆花。”
孟樱一边喝豆花一边问:“怎么回事呀,你妹妹怎么突然来了?”
“我遇见了一些不是很好的事,所以才来了这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希望不被别人打扰,重新开始生活。”霍云松坐在她对面剥毛豆,“大概是昨天那个朋友认出了我,所以告诉了他们。”
“不用担心,我会解决这件事。”
孟樱握住他的手:“那我可以做什么?”
“爱我,永远不离开我。”他说,“可以吗?”
孟樱点点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吃中饭的时候,霍苾芬醒了,她整理好被褥,略作洗漱便下楼来,正好看到霍云松盛了饭出来,看见她还说:“醒了?来吃饭。”
霍苾芬深吸了口气,以保证自己可以不露出任何破绽,她略微颤抖着手接过霍云松递过来的一碗饭:“谢谢大哥。”
“不客气。”霍云松坐下来,为她们做介绍,“阿樱,这是我大妹妹霍苾芬,你叫她苾芬就可以了。”
孟樱想了想才知道是哪两个字:“苾芬孝祀的那个苾芬吗?”
“是。”霍苾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孟樱,只能微笑。
霍云松握住孟樱的手:“这是我,”他看着孟樱,问,“老板娘?女朋友?未婚妻?”
孟樱故意说:“老板娘。”
霍云松笑了笑:“阿樱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孟樱反而难为情起来,偷偷瞪他一眼。
霍苾芬味同嚼蜡,一边为霍云松的态度而心惊,一边又焦灼地想知道他为什么半年来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这顿饭。
吃过饭,霍云松去厨房洗碗,神态自若,她连忙说:“我来吧。”
“怎么可以让客人洗碗,你坐着吧。”霍云松语气轻松,眼神却暗带警示,霍苾芬不敢忤逆,如坐针毡。
洗了碗,霍云松又哄孟樱午睡,她说:“我今天不睡了,下午要工作。”
“那好好加油。”霍云松握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等书房的门一关上,他的笑容就消失了,为了避免孟樱听见,他选择在正厅里和霍苾芬说话:“打电话给爷爷。”
霍苾芬照做,电话拨出没几声就接通了。
“爷爷,我是云松。”霍云松轻声说。
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有个苍老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让苾芬今天就回去,过两天,我会带她一起过来,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当面解释。”霍云松语气镇定,仿佛这一幕已经预演过无数次。
那边说:“好。”顿了几秒,忍不住又补充,“早点回家。”
这下轮到霍云松沉默了片刻,他说:“好。”
通话到此结束,祖孙俩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寥寥数语报过平安,其余的尽在不言中。
霍苾芬终于忍不住问:“大哥,你为什么…”
“苾芬。”霍云松打断她,“我说了,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回家解释,你不必多问。”
“您是想赶我走吗?”霍苾芬涌上泪来,“至少,让我在这里,我不能看着您做那些事。”
霍云松轻轻一笑:“那些事?”他说,“人活在世上,要吃饭要穿衣,谁家能避免洗衣做饭呢,这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霍苾芬心头剧痛:“大哥,你吃了那么多苦,这本来不该是你做的事。”她在霍家说是大丫鬟,也就帮忙斟茶倒水而已,出门在外做事,还有自己的私人助理,保镖司机都是一应俱全的,更别提霍云松了。
他这样的人沾染了烟火气,岂不是都是她们的罪过。
“我没有吃苦。”霍云松和她聊天的时候也没忘记去厨房里烧一壶水,“正好相反,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快乐。”
“快乐?”霍苾芬不可置信,“为什么?”
“苾芬,你后悔来霍家吗?”霍云松问她。
她摇了摇头:“那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如果不是到了霍家,她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种样子,为拮据的金钱而忙碌,为细碎的生活而操心。
“可如果不进霍家,你就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霍云松说,“进了霍家,你说是我的妹妹,实际上并没有自由。”
霍苾芬说:“人要得到什么,必然付出什么,我并不后悔自己抓住那个机会。”
霍云松想想,微微自嘲:“也是,至少,这也是你自己选的,我是没得选。”
“大哥?”霍苾芬听着不对劲,试探着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呢?”
霍云松神色恢复如常:“用不了几天,你不用担心。”
霍苾芬又问:“那孟小姐呢?”
“我当然带她一起。”霍云松问,“我原来的身份证注销了吗?”
霍苾芬激动地说:“当然没有!我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你会回来的,对吗?”只要霍云松回来,霍家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一切回到正轨。
“我会回霍家一趟。”他说。
霍苾芬知他甚深,听出了他话里的涵义,震惊地问:“难道,大哥还打算离开?”
“我也不知道。”霍云松说,“她愿意陪我留下来,我就回霍家,她想回这里,我陪她回来,苾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霍苾芬哪怕心中有所猜想,但也绝对认为是天方夜谭,她怎么都想不到,这番话会从霍云松嘴里说出来:“大哥,你,你疯了吗?”
“我都死过一次了,疯了又怎么样?”霍云松轻轻一笑,“苾芬,你想我回去,那么,帮我把她留下来。”
霍苾芬闭了闭眼,平静下来:“我明白了,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做。”
“我的房间还保持原样?”
“是。”
“那么,有一些事你可以帮我办到。”
霍苾芬来去匆匆,孟樱还没来得及和她打什么交道,她就说定了六点的飞机,不得不走了。
孟樱就这么莫名其妙把她送走了,真的如霍云松说,他全都处理好了。
夜里,她问:“那,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有。”霍云松抚摸着她的手臂,“你愿意陪我去一趟北京吗?”
孟樱奇怪:“北京?”
“是,我的亲人都在那里,我需要回去见他们一次,我想你陪我一起去。”霍云松问,“可以吗?”
孟樱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还要紧张:“阿樱?”
“你的心跳得真快。”孟樱忍俊不禁,“很紧张吗?”
霍云松沉默一会儿,承认:“是,我很怕你说不。”
“我怎么会呢。”孟樱戳了戳他的胸膛,写了“OK”,“我陪你呀,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
霍云松这才长出了口气:“阿樱,你学坏了,居然吓我。”
“没有。”孟樱难得看他吃亏,怎么肯认。
霍云松抱住她:“你不是想看故宫吗,我们就先去玩两天,把你想看的地方都看了,然后再去也不迟。”
“可以吗?”
“当然,你想去哪里?”
孟樱数数觉得好多:“故宫景山、天坛地坛、颐和园圆明园、恭王府雍王府、什刹海…这要去几天?”
“好多天。”霍云松低声说,“不过,我们有时间。”
“也不用每个都去一遍。”孟樱说,“我们在国庆之后去吧,到时候天不会太热,人也不会太多。”
他柔声说:“都听你的。”
第51章 飞英会
去北京之前,香铺来了两个客人。
那个时候,孟樱正很生气地满房间抓狸奴,和霍云松告状:“它又不肯剪爪子了,你帮我把它抓住不要让它动。”
霍云松笑了笑:“好,等等。”他一伸胳膊就把躲在柜子上的狸奴拎了下来,狸奴委屈死了:“喵~喵~”
“都说了不许跑了。”孟樱拿了指甲钳给它剪爪子,霍云松就耐心地抱着狸奴,免得它去挠她。
站在门口全程围观的殷梨和石唯:“…”
殷梨到现在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初见,她从国外回来,被两个哥哥带着去参加今年的飞英会。
地点是在霍家的醉芳园,霍孟泽是主,她是客,桃花树下,她大哥把她引荐给他:“我家三妹,单名一个梨字。”
“殷三姑娘。”他递了一杯酒给她,小小的白色的酒盅,这是飞英会的规矩,参加宴会的客人手中都要有一杯酒,待春风吹过,花从枝头坠落,飘飘扬扬,落在谁的杯中,那人就要喝尽杯中的酒,飞英会之名由此而来。
递给她的那一杯酒是粉粉嫩嫩的桃红色,他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去年新酿的果酒,不醉人。”
“谢谢霍大哥。”她抿了一口,果真酸酸甜甜,并没有多少酒精度数。
霍孟泽和殷家老大殷杰聊了几句,说起前两天刚办过生日宴会,他就笑笑:“那真是不巧,前儿我出了趟远门,没赶上三姑娘的芳辰,回头我让苾芬把礼物补上,三姑娘可别见怪。”
“霍大哥说笑了。”她随母亲在国外住得久了,还没有适应国内这样的文化传统,颇有些拘谨。
霍孟泽便问她:“十八了,取字没有?”
“爷爷亲自给她取的,”殷杰就笑,“丽华。”
霍孟泽摩挲着酒盅的杯沿,对她微微笑了笑:“娶妻当娶阴丽华,好名字。”
她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
后来渐渐熟了,就彼此以字称呼,每次他叫她“殷丽华”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句话。
娶妻当娶阴丽华。
“这猫挺可爱的呀。”石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追忆,殷梨回过神来,看到他居然手贱想去摸一摸人家的猫。
要不是在外面,她恨不得拧这表弟的耳朵,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的人是谁,你去摸他的猫?
没想到孟樱很客气:“要摸吗?”
石唯欣喜:“可以吗?”
“可以。”孟樱说,“她是个女孩子,特别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石唯去摸狸奴,狸奴果然没抗拒,懒洋洋地窝在孟樱怀里甩尾巴。
石唯过足了瘾,霍云松才说:“把它给我吧,你好好去画画,省得它来吵你。”
“那好吧。”孟樱把狸奴给它,一看能被霍云松抱,狸奴二话不说立刻跑到他怀里蹲着,露出肚皮要他摸。
孟樱一步三回头,幽怨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