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第四节实验课结束,苏画匆匆走出学校正大门,来到停车场,一下就看到了陆子航的车。
陆子航也注意到了她,打开车门让她上来,见她坐好了,把车开出停车场。陆子航最近挺忙的,虽说没到脚不沾地那种夸张的地步,但确实是非常忙,都没时间约苏画。要不是苏画打电话说给外婆配了安神药茶,让他过来取,他都没借口把工作丢给别人。
苏画下午第一节就有课,陆子航公司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因此两人没有走远,选了一家离医大不远的自助餐厅吃饭。两人端来各种各样的食物,几乎摆满了一张桌子。
苏画去洗手间洗手的工夫,陆子航发现忘记拿饮料了,起身准备离开时注意到苏画的手机放在餐桌上,于是顺手给收起来,很快端回来一杯芒果汁、一杯白开水。
他把苏画的手机拿出来,刚要放回原位,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同时有短信到达的通知音响起。
这时候苏画正好回来。
陆子航改放为递,“你手机刚响了一下,好像是短信。”
苏画没接,“你帮我看一下,我去拿点水果。”说完就奔着水果区去了。
☆、第81章危机感
陆子航没想到苏画会让他看手机短信这种私密的东西,不过他突然觉得心情好的不得了,脸上却一点都不显。因为苏画的手机没设置密码,他很容易点进了短信内容,【中午有好好吃饭吗?公司的员工餐太难吃了,每天中午都要受它的荼毒。晚上有空吗?想请你吃个便饭,顺便看场电影。】
他看着发信人马恩两字眼神微动,点【返回】后发现这个号码发来的短信居然有五条。他很自然地一个一个点开,一个不落地看了一遍。
苏画端了一盘水果拼盘回来。陆子航告诉她有个叫马恩的人给她发了短信,但没提短信内容。
苏画听了,喝了口热牛奶,这才说道,“是个很奇怪的一个人,这两天总给我发短信,我都没理他。”
陆子航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认识的?”
苏画一脸纠结地说道,“其实根本不认识,是……是……”她几次斟酌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陆子航听了,立马觉得这个马恩对他的威胁性降低了几个档次。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觉得马恩这个人还是要妨的,否则哪天被这个油嘴滑舌的马恩翘了墙角怎么办?到那里,后悔都来不及!“不方便说就不要说。吃饭吧,等下要凉了。”
苏画点了点头,开始吃饭。他们拿的东西比较杂,中式西式的餐点都有,饭后点心和水果也没少拿。只用二十分钟左右,两个人解决了端来的所有食物。苏画有些意犹未尽,陆子航就说再吃点。于是两人又去端了几样吃食回来吃,这才满意。
回学校的路上,苏画虽然觉得别扭,但还是说出来了,“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我妈一走了之。我爸不喜欢我,就把我过继给大姑了。我大姑没孩子,姑父又去世了,一个人很孤单。大姑对我特别好,像亲生孩子一样的好。其实我挺对不起她的,因为跟着师傅学医,很少在家,一年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月余。”
陆子航本来就话少,这会儿只是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和她相识的时间不算短,可苏画提起家人时只提大姑,从不提父母的话题。他有所猜测,猜测她的父母不在了。没想到,事实却是这样让人难受。
“去年秋天他突然开始联系我,说要认回我。把我过继出去,对我不闻不问十一年,突然变化这么大,事情怎么可能那么简单!我知道他,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我被他缠的挺烦的,吵了几次。大概意识到我不好摆布,他突然改变策略了,张罗给我安排相亲对象。”
陆子航面色微沉,“马恩?”
“嗯,他说是朋友家的儿子,把我手机号给对方了。”
“要见吗?”他问这话的时候面色如常,但心里却很紧张。
“为什么要见?又不认识。我也不想找对象,麻烦。”
听了这话,陆子航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他看到马恩“花言巧语”的短信内容,立刻有了危机意识,开始考虑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她表白。可她现在告诉他不想找对象,原因居然是麻烦。
临下车时,苏画一脸别扭地向陆子航求教,“那个,马恩打了两次电话,我都没怎么理。他就开始发短信,我也一直没回。我以为,我拒绝的很明显了,可他似乎不明白。那个……我……我应该特意打电话说拒绝的话吗?”
陆子航暗暗松了口气,非常严肃正经地告诉她,“不用理他,过几天他就知道你的意思了,自然就会消停了。”
苏画听了,还是不放心,“要是还不消停呢?”
“你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还继续发短信骚扰你,那说明他不安好心。别担心,到时候你把他手机号告诉我,我帮你拒绝。”敢翘他墙角,他会让对方彻底死心。
苏画这下放心了,道了再见下车。
看着她走入校园,陆子航这才挑车头赶回公司。因为是创业阶段,公司的事情特别多、又很繁杂。晚上加班到七点多,他才开车回外公外婆家。
外婆拿到苏画送的安神药茶非常高兴。关于泡饮方法及注意事项,苏画都写到了附带的纸片上。外公外婆研究了一会儿说明纸片,立刻让保姆烧了壶开水,泡了两杯药茶。
淡淡的药香和着茶香溢满室内,陆子航看着外公外婆开怀的笑脸,冷硬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安宁。
苏画的情况却正相反,烦躁的很。陈芝回来了,打了电话过来,说想见她。她一口拒绝了,陈芝的反应是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哭给她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么着陈芝了。她特别讨厌这种人,不管是真柔弱还是表面柔弱内里黑,这样的人很容易获得以正义者自居者的同情,然后给他人带来麻烦。
☆、第82章达达
前两天是烦躁,今天却是生气。是的,苏画很生气,因为她拒绝见陈芝,陈芝就把电话打到了大姑那里。大姑特意打来了电话,也不像从前那样跟她聊家常,而是小心翼翼地劝了她一句,“小画,陈芝毕竟是你妈,见一面是应该的。”
苏画非常惊讶,“大姑,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元市和苏家屯离的远着呢!再说陈芝失联十一二年再出现,窝在消息闭塞的苏家屯儿的大姑都能收到消息,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苏珍心情复杂地解释道,“她打电话过来跟我说的。”
苏画一时无言,“……”
“她说了很多,说感谢我照顾了你这么多年,说没想到涛子会那样对待你,说了很多对不起你的话。她求我帮忙跟你说说好话,希望你同意她去看你。”
“她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号?”
“我问了,她说是涛子给的。等她挂了电话,我特意打电话过去问的涛子。涛子承认是他给的。”苏珍没说的是,她当时很生气,跟涛子在电话上吵起来了。她骂涛子脑子进水了等等不少话。涛子吼得很大声地说,陈芝像个疯婆子似的请了私家侦探跟踪他,一天打十几通电话,每通电话都是骂他的,还威胁他说,见不到女儿,陈芝就要动用一切手段报复他。她不是很懂。当年涛子把陈芝弄的那么狼狈,陈芝不声不响地认了,一走了之。现在,涛子为什么却又一副很怕陈芝报复的样子。
苏画很生气。一个抛弃女儿的母亲,当女儿长大成人后才想起来回来看女儿。女儿拒绝见母亲,母亲却采取各种手段也要见到女儿。她不清楚换成别人会不会感动的欢天喜地地去见这个母亲,反正她是不愿意见的。
骂她冷血也罢,没人情味儿也好,各人的喜怒哀乐悲与痛只有各人懂,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与指指点点不必放在心上,否则会活的憋屈死。见与不见,这本来就是她和陈芝之间的事,如今陈芝却愣是把大姑牵扯进来了,太过分了。
这让大姑怎么办?不劝,不用别人说,唯恐天下不乱的莫英兰和苏如兰肯定能掀起新一轮八卦,让整个苏家屯的人都对大姑指指点点的,让大姑成为众人口中出于私心不让女儿见亲妈的坏人。劝吧,谁愿意把自己花了心血养大的女儿往女儿亲妈跟前推的?
人在生气的时候会失了冷静。苏画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非常理智的忍到了第二天,这才打通了陈芝的电话,“周日下午三点,绿湖公园湖心亭天鹅石雕下见。”
陈芝听了喜上眉梢,“好好,妈一定准时到,妈想带你达达弟弟过去可不可以?”问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看手机屏幕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了电话。她说不清自己当时的情绪是失落还是什么,总之心里闷闷的。
虚6岁,实际年龄才四岁零七个月的达达长的白白净净的,继承了父母各自的优点,眉目清秀的小模样很是讨喜。他见妈妈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很是机灵地倒腾着小短腿跑到了父亲跟前,爬到父亲身上,在父亲耳边小声提要求,“爹地,达达要吃冰淇淋。”
蔡启年,陈芝现在的丈夫,是个气质儒雅的商人,也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大叔。他的祖上移民国外,几代人经营下来,早就扎根异国他乡,在当地小有势力。妻子与继女的事,他不插手,更不插嘴。因为他们是半路夫妻,这样的婚姻更需要细心经营,稍有裂痕,一个弄不好就会坏了夫妻情分。因此,回国前他就和妻子表了态,这件事让妻子自己拿主意、自己处理。
他说到做到,因此妻子回国后做的事他只是看着,一概不插手。他把儿子抱了起来,“只许吃半个。”
达达小脸皱了起来,很是纠结地商量,“一个。”
蔡启年拍拍他的小屁股,“半个的半个。”
达达着急了,“半个,不要半个的半个。”
蔡启年捏捏儿子的小鼻子,下楼,把人放下来。
达达立刻哒哒哒地小跑进厨房,“爹地,快点,快点。”他很乖很有礼貌,即使自己会打开冰箱,但他知道这里是外公家,不是自己家,乱翻东西不是好孩子。
蔡启年跟进厨房,打开冰箱,拉开冷藏柜,示意儿子拿冰淇淋。
达达小脸红扑扑的,抱着一盒冰淇淋,跟爸爸坐到客厅,一边看动画片,一边一小勺一小勺地挖冰淇淋吃。
七十多岁的陈嘉年身体还算硬朗。他从外边回来,见到这对父子在客厅,便也坐了下来。他起了逗弄小外孙的心,“达达,吃什么呢?给外公吃点呗!”
达达看了看剩下的冰淇淋,看看刚刚吃掉一半冰淇淋的父亲,再看看外公,很纠结很不情愿地挖了一小勺冰淇淋出来,往外公跟前举了举,小声说道,“外公吃。”
陈嘉年哈哈大笑起来,在达达不解的目光中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外公不吃,达达吃吧!”
达达立刻开心起来,重重地点头,把冰淇淋送进自己嘴巴里。
☆、第83章母女相见
进入4月,元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暖。绿湖公园的草地已经绿了,树木萌发新的枝桠与叶片,春季开花的一些物种更是一片粉、一片嫩黄、一片紫地开的热闹又绚烂。公园中随处溜达的人很多,有老有少、有情侣。
苏画掐着时间,在两点五十分的时候来到约定的湖心亭。湖心亭的旁边就是两只展翅飞翔的天鹅石雕。此处没有遮阳的地方,再加上今天太阳有些大,挺晒人的,因此一个人都没有。旁边的湖心亭里倒有四个老头老太太正在搓麻将牌,还有五六个围观他们搓麻将的人。
苏画直接坐到了天鹅石雕脚下的大石块儿上,盯着湖中不时泛起涟漪的水面。
陈芝是从另一条直通湖心亭的石板桥走过来的。米黄色的修身九分裤配上紫色的时尚长款春衫,肩上搭着一条紫色带镂空花纹的丝巾,脚下踩着米黄色的低跟皮鞋。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手臂上还挂着一个款式别致小巧的紫色女士皮包。
苏画坐在石头上,微抬脸,一脸平静地盯着那个离自己三四米左右距离时停住的女人。
陈芝看了看苏画,又看了看左右,确定约定的位置除了苏画没有别人。她表现的很激动,急急走上前,一把摘下墨镜,眼睛上下左右地把苏画看了又看,“陌陌,小画,我的女儿……”她眼眶一红,说掉泪就掉泪,泪珠不要钱似地往下流。
苏画不自觉地微皱了眉头。她是真的不懂,这有什么可哭的!不过,只一个照面,她就确定了,她和陈芝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过着普普通通的平民生活。
而陈芝,明明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可保养的非常好,肤色红润白皙,皱纹、眼尾纹之类的一点都不明显,再配上她贵太太式的复古挽发、明显不俗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日子过的是富贵又安泰。苏画有些晃神,面前的陈芝与十一二年前的陈芝相比,除了气质变化之外,外表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岁月似乎非常厚爱陈芝,除了给予陈芝更成熟更优雅的女性魅力之外,没有在陈芝脸上留下太多的岁月痕迹。
现在,如果把四十多岁的陈芝与三十多岁的莫英兰放在一起比较,那么无论是气质、魅力或是皮相,绝对是陈芝更胜一筹。她突然想,这样的陈芝,当年怎么就被莫英兰给三了的?还有苏涛,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呢?若说当年苏涛图的是莫英兰年轻的皮相,那么到了今天,面对把莫英兰比成渣的陈芝,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陈芝的哭很有意思。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却不会眼泪鼻涕糊一脸。她也不会号啕大哭,而是压抑又显柔弱可怜的低泣。低泣的同时,她还能动作优雅地打开手臂上的女士包,优雅地取出洁白的丝帕,优雅地用丝帕的一角轻轻按在眼角,擦掉眼泪。
苏画不再晃神,很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陈芝的哭,感觉自己见过的人不少,但哭的这么好看的却是第一次见。她很是稀奇地看了一会儿,很快又觉得无聊,于是眼神再次回到轻起涟漪的湖面上。
陈芝哭着哭着,一抬头就发现多年未见的女儿神色无波的盯着湖面,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惶然不安,渐渐地止了哭。女儿的眉眼、鼻子、嘴巴像了她五六分,皮肤随她一样的白皙,与苏涛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当年倒是听苏珍说过,说她女儿长得特别像苏珍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远嫁的一位姑姑。
“小画。”陈芝红着眼眶,喊了女儿一声,然后一脸紧张又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女儿身边,“妈妈不知道苏涛会那样对待你,妈妈对不起你。”
苏画收回视线,漠然地看了陈芝一眼,“我过的很好,已经长大成人了,不再需要他人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见也见过了,以后就不要惦记了,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也好好过我的日子,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陈芝想说什么,却被苏画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苏画接了电话,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脸色突兀地变得严肃异常,“你说什么?我被告无证行医,还要承担医疗责任?”
☆、第84章被起诉
苏画很吃惊,答应马上回去就按了电话。
陈芝吓了一跳,“小画,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被告无证行医,还要承担什么医疗责任?你给谁看病了?”据三哥所说,还有她回国后自己调查了解的情况,女儿跟着一个姓元的老国医学过医术,女儿的医术水平如何她不清楚,但据说念大学似乎是那个老国医要求的。
苏画站了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行的正、坐的端,想讹我,没那么容易。你回去吧!我得回去了。”她越发不喜欢元市这个地方了。长到这么大,除了办证件去过派出所之外,以前从来没被警察召见过。
自从来了元市,被警察召见倒成了家常便饭。第一次是被周家女儿找茬,人家警察上门找她调查情况。第二次因为劳冲雇人绑架她,她和刑警队打上了交道。这是第三次,救人却被告。讹人居然讹到她身上了,对方到底怎么想的呢?
陈芝很着急,面色带着关切之情,一把抓住苏画的手腕不让走,“到底怎么回事?告诉妈妈,妈妈有门路,可以帮你。”
“赶紧回去吧!你丈夫儿子还在家等着你呢!没什么大事,我证件齐全,还救了对方一条命。不管是道义上,还是法律上,我都占理。”苏画说着,推开陈芝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芝喊了一声“小画”,见苏画头都不回越走越远,叹了口气,原路离开湖心亭。等在石板桥上的女保镖见她走过来了,隔着几步远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此时的她眉眼间展现的神情温婉如旧,一边不紧不慢地走,一边声音低柔地打电话,“三哥,是我,小画遇到了点麻烦,不愿意跟我说。她还算亲近你,你帮我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边也好及时替她处理。”结束了和三哥的通话,她立刻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武律师,我是陈芝……”
苏画匆匆赶回学校,敲开班主任的办公室,立时迎来十几双眼睛的注目礼。她一怔,下意识地退出办公室门,抬头看了一下办公室门上的铭牌,确定没走错,于是疑惑不解地站在敞开的门口问,“请问高老师在吗?”
有个年轻女老师对她说,“你就是苏画同学吧!高老师让你到了就去系办找他。”
苏画道了谢,转去系办找班主任高老师。
再次见到系主任,苏画的眼睛在系主任的肚子上瞄了两眼。她觉得,系主任的啤酒肚又大了一圈儿。要不是十分肯定系主任是男人的话,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怀孕了。
系主任接收到苏画瞄向自己肚子的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苏画同学很邪性。不知道怎么回事,碰上她,他就倒霉。
去年那事,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接到周家授意,顺着周家的意说了几句话而已。没想到,事后他可没少吃上头的挂落,职位差点丢掉。不过,想到周家的下场,他不由唏嘘。百年世家又如何!一夕之间,说倒就倒。太邪性了,这女生太邪性,千万不能惹。于是他僵着脸,“坐,苏画同学请坐。”
苏画倒也没跟他客气,说了声谢,自己找地方坐下了。
班主任高老师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系主任不自然的脸色,心中诧异。
系主任巴不得离苏画远远的,因此把事往高老师身上一推,“高老师,具体的你跟她说。”然后就不出声了。下周学校要举办表彰大会及春季运动会,因此全校一半老师基本都在加班,否则大周日的他怎么会呆在学校。
高老师倒也没推托,苏画是他的学生,从学校方面来讲,他是第一责任人。“是这样的,上个月市内发生过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当时有位王先生受伤比较重,被第一时间送到咱附属医院抢救。手术还算成功,王先生的命保下来了,但左腿伤势严重几处骨折,在之后的治疗中伤情恢复并不乐观,落下了残疾。”
苏画认真又安静地听着。
高老师清了清嗓子,“据护士及医生反映,你在事故现场参与了急救工作,并在救护车上用银针给王先生止血。”
苏画点头,承认有这事。
“病人家属怀疑你帮了倒忙,影响了病人左腿的恢复。病人家属认为病人会落了残障,你要负主要责任。还有,病人家属打听出你的名字和身份,得知你是学生,更认定了这点。他们准备起诉你,起诉你无证行医,起诉你引起医疗事故,要你赔偿王先生的医疗费用及未来十年的生活费。”
苏画点了点头,“运气不好,救人还遇上碰瓷儿的了。”
高老师当然知道对方在讹人,但有一点对苏画很不利,那就是苏画无证行医,还敢往急救病人身上扎针,还一扎就是六针。“医院方面已经联系过了,当日在救护车上的随行医生和护士已经查到了。医生表示愿意出面作证,证明你确实在紧急关头行之有效地给病人止了血。至于护士,还没有明确表态。医院方面表示,愿意全力配合调查。”
系主任这时表态了,“需要什么证明材料,学校方面也会配合。”这话没有实际意义,他说的毫无负担。
高老师已经联系过远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的教授兼副校长宋典。宋教授和吕助理赶不回来,拜托他盯紧事态发展并帮助苏画解决问题。他知道宋教授的人脉,因此毫不犹豫地应下来了。再说系主任这边也表了态,他站起来告辞,带着苏画出来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来,他低声问苏画,“你有行医证吗?”
苏画答的干脆,“有。”
他听了这话,松了口气之余又问,“可以让我看看吗?没别的意思,我只想确定你能不能使用银针。”不是所有国医都能用银针的,没有通过专门考核是不能动用银针治病的。
“老师,我相关证件齐全,请放心。不信,您可以问吕助理或宋教授,他们看过我的证件。”
高老师这下放心了,“行,你回去吧!最近注意一点,除了宋教授和吕助理,不管是熟人或是陌生人,任何人向你打听诉讼的事,你都要一问三不知,更不要透露你证件齐全的事。今晚就在宿舍呆着,宋教授说晚上会给你打电话,律师的事正在安排,要你别急。”他觉得,苏画这案子输不了。法院传票还没发出来,就有人把苏画被起诉的消息放了出来。宋教授更是第一时间开始着手安排了,而苏画相关证件又齐全,对方找错了讹诈对象。
苏画道了谢,和高老师分开,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三舅陈启的电话。通话结束,她还来不及收起手机,陆子航的电话又进来了。陆子航还没收到她被人起诉的消息,打电话过来只为约她一起吃晚饭。
☆、第85章本命
救人返被告,放谁身上,谁心里也不会舒服。别看苏画表面上神色平和,实际上心里很难受。十岁开始学医,跟着师傅走过许多地方,见过不少生老病死的场面。除了医术,她也慢慢懂得了许多道理。
比如,作为医者,必须要有一颗坚硬又强大的内心。内心软弱者无法胜任医者这一行。又比如,医者有合格的医术之余,还要学会应对各种各样的病人或病人家属。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简单的,没有一些手段,仅靠高明的医术无法适应复杂的社会、复杂的人心。
而她所欠缺的,就是应对人的手段。她清楚自己的弱点,但不代表清楚就能改正这个缺点。这些年,他们师徒两人行走在乡野之间,不可避免地也遇到过三两次被病人或病人家属讹诈的事。
不过,落后地方的人与城里人讹人的方式不同。城里人,就像这次的王家,他们起诉她,走的是法律程序,想从她身上弄到大笔的赔偿金。而落后地方的人,他们不讲法律,他们讹人的方式简单粗暴,也不跟你讲理,不赔钱不让你走。
这二者之间,她反倒喜欢后者。前者,一堆麻烦事,一堆所谓法律程序要走,像她这种八分法盲,被人卖了都晕乎着不知道怎么被卖的。而后者,他粗暴不讲理,她便以粗暴的手段震慑住再解决问题。简单说就是,她脑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来直去才是她的真性格。就像师傅说的,她脑子不够用,玩不来阴谋阳谋各种谋。
不管怎么样,被自己的病人倒打一耙,她还是很难过的。这种事,无论你经历几次,难免会觉得气馁、悲哀。如果确实是她自己犯了错,被人告了她倒也没有怨言。但事实却不是。她偶尔也会迷茫,也会自我怀疑。
遇到伤员,作为医者她应不应该主动上前参与急救工作?她内心的想法是应该上前,她也是那么做的。可是,明明做对了事情,为什么还会被人告?幸亏她背后有宋教授做靠山,否则,两眼一抹黑的她要怎么应对这种事?
苏画心情不佳,因此拒绝了陆子航的邀请。
陆子航从她的声音里隐约感觉到她情绪很低落。于是,他放下电话后,没理会她的拒绝,开车到了她的宿舍楼下,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开口便是,“下来,我在你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