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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未完,钢琴曲已结束,场中陶鹿双臂交叠搭在肩上、垂头敛颌,垂至腰间的发尾缎带微微摇曳,似一只粉色蝴蝶,在春天的枝头轻颤。
电子显示屏上一片漆黑,点平台的教练们低头商量,两分钟后,陶鹿的最终分数出来了:92分。
与半路杀出的黑马云驰并列第一。
而瞿宁、齐珊珊和李薇薇则以85的分数并列第三。
比赛结束,董真教练叫前三名到点评台说话。
说是前三名,却有五个人。
“江云驰和陶鹿两个我是要留下的。”董真直接道,重点看着瞿宁等三人,“但是你们三个里面留谁我还没想好,所以叫你们过来说说话。每个人说说自己在花滑上的长处和短处吧。”她点了李薇薇,“你先来。”
李薇薇不怯场,立马响亮道:“董教练您好,我在花滑上的长处是基本功扎实,肯吃苦,能拼搏,练习多久都不会累,临场发挥不存在心理问题,跳跃旋转滑行,没有短板。至于我在花滑上的短处么…”她一脸诚恳道:“我对自己要求太严格,有时候练习太久太拼命,反而适得其反,非常需要教练正确的引导。”
江云驰扑哧一声乐出来,在董真教练的目光下又揉揉鼻子望向远方。
董真“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了眼剩下的俩人,“你俩谁先说?”
齐珊珊往前站了一步,背着手有点紧张道:“我来吧。”她咬住嘴唇,“教练,其实我在花滑上的长处与短处是一样的,我敢于冒险。但是有时候,冒险也意味着更大可能失败。”她瞥了陶鹿一眼,意有所指道:“我宁可冒风险,失败了,也好过固步自封。”
陶鹿与她目光撞在一处,淡淡挪开视线——就在这么自身难保的状态下,这齐珊珊还要刺她一句,也算“用情至深”了。
董真听出来了,皱了下眉头,又看向最后的瞿宁。
瞿宁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紧张地声音都在发颤,“我、我在花滑上学要学习的还很多,我的跳跃不够有力,滑行速度也不够快,细节处理不够干净…”深刻检讨了一番自己,然后道:“李薇薇和齐珊珊都是很棒的花滑选手,我、我要向她们学习…”
董真叹了口气,“李薇薇和齐珊珊多留一天,等最终结果。瞿宁你可以跟教练离开了。”
众人散开,陶鹿看瞿宁走在自己旁边,小女孩塌着肩膀低头看着脚尖走路、看起来自卑畏缩。她停下来,按住瞿宁肩膀,望着瞿宁的眼睛,认真道:“瞿宁,抬头挺胸走路才是美的。动画里的女孩内八字走路是可爱,但是现实中不是。昂起头来,骄傲一点。”
瞿宁愣愣看着她,细细的眼睛里闪着感动与羞涩。
陶鹿语气加重,“花滑是体育竞技。既然是比赛,示弱就是犯罪。更不用说在被选择的时候,夸奖对手了。如果再有像刚刚那样的情况,一定要勇敢说出自己的优点。别让你的害羞害了你。”
瞿宁完全被震撼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她长这么大,听过最多的夸奖就是“害羞”“可爱”,似乎这是值得称赞的事情。陶鹿说的话,与她从小受到的要谦让的教育完全不同。可是眼前的女孩目光坚定、声音清朗,叫她不由自主要去相信。
背后齐珊珊一声冷笑,从中间撞开陶鹿和瞿宁,扬长而去。
董真教练当晚定了最终选择:江云驰、陶鹿…齐珊珊。
瞿宁早就离开冬管中心。消息传来,李薇薇一脸不敢置信,满脸怨怼,收拾行李弄得一片狼藉。等到晚上换宿舍的时候,齐珊珊发现自己的考斯藤被人故意撕毁了,三角包里的东西都散落出来,冰鞋躺在地上,被人踩了灰扑扑的脚印。
陶鹿进宿舍的时候,就看到齐珊珊捧着印着脚印的冰鞋咬牙切齿。她一言未发,开了橱柜的锁,把自己的用品取出来,搬到了新的二人宿舍。
二人宿舍的另一个人,还是齐珊珊。
晚上陶鹿听到齐珊珊跟她妈妈打电话,抱怨考斯藤被毁之类的事情。她划开微信,看着叶深仍未回复的对话框,带着淡淡的失落睡着了。早上醒来,陶鹿第一件事请又是去看微信,叶深回复了,只有两个字:恭喜。
陶鹿忽然觉得不满。
最开始他只是回复“晚安”都能带给她一整天的好心情,现在差不多的两个字却叫她觉得不满。不满足的那种不满。
可是要怎么要求更多呢?她又不是他的谁。
迅速来袭的高强度体能训练,叫陶鹿越发察觉了腰伤的坏影响,以目前的状况,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回到世界水准的。而与齐珊珊的合宿生活,摩擦不断,更称不上愉快。一天一天,陶鹿感觉自己就像是陷入沼泽的人,一寸一寸沉沦下去,精神与身体同步着千疮百孔。
而唯一的浮木叶深,却远在天边,只偶尔在微信上有只言片语,连对话都称不上。
“晚安。”“恭喜。”“加油。”
无关痛痒,杯水车薪。
煎熬,每分每秒的思念都是煎熬。
想见他…想到陶鹿怀疑自己眼前出现了幻影。大厅中央正向外走的那个高高瘦瘦的背影怎么看都像是叶深。她一直追到冬管中心门口,眼睁睁看那人上了陌生的车辆,才知道是认错了人——也是,叶深怎么会来这里呢?
可是那个陌生而又相似的背影,却彻底搅动了陶鹿心底的情绪。
她在挥汗如雨的体能特训中,一遍又一遍想着,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当务之急,是要把名正了。
于是晚上,陶鹿颤抖着手指,编辑修改了好几次,眼一闭心一横,把消息发给了叶深。
【一只鹿】:叶哥哥,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消息发出去了,陶鹿手颤心也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藏到了被子底下,瞪着眼睛死等到凌晨两点——忽然,对话框上方冒出一行字来“对方正在输入…”
叶深正在回复!
陶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第45章 冰场真公主(十四)
陶鹿发消息的时候, 仔细小心地修改了无数遍,但是叶深回的时候措辞却很快。“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只闪了不到两秒,叶深的回复就发了过来。这样快速的回复与其说是因为随意, 倒不如说是因为他本来想问这话已经很久了。
【叶深】:你对我都了解什么?
这问题有什么难的?陶鹿没在怕的!
【一只鹿】:什么都了解啊!
【一只鹿】:脸帅!
【一只鹿】:腿长!
【一只鹿】:单身!
【一只鹿】:还有六块腹肌!
陶鹿按着手机键盘, 噼里啪啦还要继续,就见对话框跳出略带无奈的回复来。
【叶深】:你好好说话。
陶鹿手指一顿, 从善如流。
【一只鹿】:我还知道TK战队参与的比赛项目叫《飓风世界》。
【叶深】:…
陶鹿瞪着那串省略号,觉得对方一定是对她强大的了解能力拜服了, 看——她喜欢的可不只是他的外表, 连他的事业都很了解呢!于是陶鹿从久远的记忆里捡出有用的信息来, 又发了一条过去。
【一只鹿】:我还知道你是中国电竞界第一个拿到世界冠军的!
对面沉默了片刻,陶鹿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叶深】:我确信你说的人不是我。
【一只鹿】:不对么?
陶鹿想起那时候坐在计程车后座迫不及待百度百科叶深的场景。她记得特别清楚,因为在看完叶深的百度百科之后, 她还搜了一下自己的,两个用的是同一个模板,都是让五星红旗是第一次飘扬在该项目赛场的人。
在那种不妙的预感驱使下,陶鹿又百度了一次叶深。
百度百科却变了。
叶深, 2014年所在的Homie战队问鼎Dota2冠军,中国军团再次站到世界之巅。叶深本人因其出色的外形,极佳的衣品, 成为新时代的FASHION ICON,与众多时尚品牌合作,推出LEAF系列奢侈品线。2015年Homie战队解散,叶深从电竞界隐退。2017年, 叶深以战队投资人的身份重新回归电竞界,旗下TK战队在比赛中有不俗成绩,成长潜力巨大。
陶鹿一目十行扫完新内容,整个人都是懵的。很明显,比起当初那个套模板的资料,这份介绍才更像是真的。天呐,什么粉丝这么无聊,没事儿瞎改偶像资料啊!
微信上还没有回复,陶鹿看到相关链接里的中国电竞第一人,下意识点开——只见那人是在2002年就拿到了一个陶鹿从未听过的游戏里拿到了世界冠军,配的图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白胖子。
陶鹿切回微信界面,只觉自己刚发的内容“惨不忍睹”,奈何已经过了撤回时间,她正删删改改想着要怎么挽回这个错误,就见叶深发了那个白胖子的照片过来。
【叶深】:所以,你想要在一起的人,是他?
陶鹿快被自己蠢哭了。
【一只鹿】:不是啊啊啊啊啊!是你啊啊啊啊!
【一只鹿】:大哭(。﹏。*) 我错了…
在陶鹿哭泣认错的表情包攻击下,叶深不慌不忙回复了一条。
【叶深】:很晚了,睡吧。
【一只鹿】:哭泣,所以我的表白是失败了么?
天贸大厦19层基地客房里,叶深按灭了大灯,在暖黄色的夜灯下,看到女孩的问话,似乎能想象出她就在跟前儿耍赖的模样。他翘了翘嘴角,修长的手指轻触按键。
【叶深】:嗯。
陶鹿瞪着那个“嗯”,缩在被子底下哀嚎一声,泄气沮丧,连回复的心情都没有了。换位思考一下,她今晚干的事儿,就像是一个暗恋刘亦菲多年的男人,好不容易有了跟女神表白的机会,一张口说的却是“我特别喜欢你拍的《还珠格格》”一样。没让保镖把他请出去,都算女神涵养好。
陶鹿拿脑袋撞着枕头,自己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犯了这样的蠢呢?她等到脸上羞愧的燥热褪下去,才有勇气切回聊天界面,像做阅读理解那样咀嚼着叶深的只言片语。
这一咀嚼,那句“你对我都了解什么?”就让陶鹿看出了不同的意思。
也许他不是像平时那样带着轻讽随口怼回来。
如果他是认真在问呢?
陶鹿看着自己底下一串不正经的回复,无疑是给出了最糟糕的答案。
她脸上表情淡了下去,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如果他是认真在问呢?她对叶深都了解什么呢?
将近凌晨,迷迷糊糊要沉入睡梦中之前,陶鹿想着,不然,给叶哥哥写封情书吧?
第二天齐珊珊从起床就对陶鹿意见很大。
“你昨晚不睡觉都在做什么?”齐珊珊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冷眼看着陶鹿,“吵醒我好几次!”
陶鹿理亏没说话。
齐珊珊越发气焰高涨,“晚上不睡,白天还要不要训练?你不训练,也不让我训练啦?”她的坏情绪,从宿舍一直延续到体能训练。
连每天来查看半小时的董真教练都察觉了不妥。
董真把陶鹿叫到一旁说话,笑道:“这宿舍关系是怎么回事儿?当初你劝我把齐珊珊留下,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她不知道这事儿?”
当初董真在分数相同的齐珊珊和李薇薇之间犹豫,刚好楼下等电梯的时候遇见陶鹿,随口问了一句,“你看她俩怎么样?”
陶鹿道:“教练您是为了2022年的冬奥会在选人吧?”
董真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额外选拔她可压根没往外说,因此笑道:“说说看。”
“一般国家队选队员培养,花滑都是在十到十二岁,像这次的额外选拔,年龄放宽到了我这样十八岁都能参加,那应该是为了比较近的赛事在做准备。最符合的,就是会在我们国家举办的2022年的冬奥会了。”
“是这么回事儿。”董真教练看着她,目光中露出赞许,“花滑女单青黄不接,急需外部支援。为了四年后的冬奥会,从小培养队员是来不及了,所以要找沧海遗珠啊。但是资源和教练精力都是有限的,要怎么好钢用在刀刃上,就要看怎么选出好苗子了。”
“既然您要选的是冬奥会上能拿奖的,那当然更看重潜力。”陶鹿淡淡道:“标准动作做得再优秀,也只是好学生而已。如果我是您,我会选敢于冒险的。也许这次冒险是失败,但是不冒险,永远也不会有惊喜。”
“所以你是看好齐珊珊?”
陶鹿耸耸肩,“我只看好我自己。不过我的建议是,敢于冒险的选手才能冲击金牌。”
当晚,最后选拔结果就出来了,董真留下了齐珊珊。
此刻见董真教练问,陶鹿淡淡道:“我没帮她说话。她能留下,是您的决定。”
董真教练和蔼笑道:“嗐,看着你们,叫我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儿。年轻气盛,其实何必呢?”她叹了口气,拍拍陶鹿肩膀,放她离开洗漱换衣服,转身对着齐珊珊招手,示意齐珊珊过来说话。
陶鹿洗漱换衣,在楼道电梯口的大窗户前,望着外面的景色做肢体伸展,忽然电话响了。她随手摸出手机,却见来电人是“陶振华”。
手上一顿,陶鹿后槽牙一瞬咬紧又松开,她接通了电话,没有出声。
陶振华一开始也没说话,静默半响,他透着尴尬不自在的声音传过来。
“说是你进国家队了?”还算平和的语气,刻意粗嘎的声线,妄图掩饰掉那份尴尬。
陶鹿冷漠道:“是。”
“教练没嫌弃你的腰伤?”
“没。”
又是短暂的沉默。
“那算你好运,好好跟着训练,别瞎折腾。”陶振华恶声恶气的,忽然话题一转,诘问道:“你欺负你妹妹做什么?说是把她东西都弄坏了。”
陶鹿脸上的冷漠绷不住了。她能忍受家暴,却受不了别人拿她没做过的事儿来冤枉她,而这个人还是她的父亲。
寒心,止不住的寒心。
“不是我。”
话说出来,陶鹿才察觉自己的哽咽,她猛地噤声,藏住这份软弱。
“不是你是谁?你们宿舍不就你们俩?”陶振华声音猛地拔高,陶鹿熟悉的凶恶粗暴又冒了出来,“你齐阿姨还能故意冤枉你不成?啊?就算不是你,你们一个宿舍,你不知道照顾照顾你妹妹?你说说你都多大了,一点事儿不懂!…”
漫长无止境的指责。
陶鹿已经麻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听下去的意义何在。也许是想看看陶振华的下线在哪里?也许是想干脆让恨意深到底,消去所谓的亲情。
终于,陶振华喷累了,惯常的威胁怒骂后,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不能哭,不能掉眼泪。
哭的话,就输了。
陶鹿握着手机的手发颤,迫切的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对,写给叶哥哥的情书!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了。
切进写满情书草稿的手机日记,陶鹿盯着上一行的,“每次去颐园,在木屋里望见你等我的背影,就会觉得很安心”,接下去要写什么?思绪全是乱的,隔着泪水那行字也渐渐模糊。只有一个念头,倾注在她颤抖的指尖,化作屏幕上一又一行的“喜欢你”。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手机屏幕一亮又一亮,她要喜欢叶深的念头占据她全部的思维,盖过另一种想哭的情绪。
“陶鹿。”齐珊珊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陶鹿一愣,眨掉眼中的泪水,带着讥诮回身看去。
齐珊珊脸上有点不自在,侧着身子看着窗外,没有留意陶鹿的异常,“董教练都告诉我了。”她绞着手指问道:“你为什么…”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别扭中透着羞涩,“…要帮我说话呢?”
陶鹿冷笑一声,讥诮道:“因为我要你平生都受我的恩惠。我要你从今而后,在花滑上拿到任何的成就,都记着是因我施舍而得!”她迫上一步,逼视着齐珊珊,字字恶意,“我要你——一辈子都跪在我面前!”
齐珊珊面色雪白,仰视着她,浑身发颤。
陶鹿转身就走。
“站住!”齐珊珊猛地追过来,拦住她的去路,少女眼中燃起羞愤的火焰,“今年9月的全国锦标赛,我一定赢你!你敢跟我赌么?看究竟是谁给谁跪!”
陶鹿轻佻一笑,“你跪定了。”
第46章 冰场真公主(十五)
天贸大厦十九层基地客房里, 夏天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一室,叶深长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像平时那样起床去了浴室;洗漱完擦着湿漉漉额黑发, 坐在电脑前开始早间工作,回复欧洲那边有时差的邀请邮件。
小橘猫乖乖趴在桌角, 悠闲地晃着尾巴。
祥和美好而又充满生机的清晨。
半个小时后,叶深忙完了手头的事情, 忽然手机闹钟响了。他捞起手机, 关掉闹钟, 顿了顿,划进微信看了一眼——置顶的【一只鹿】仍是什么都消息都没发。有的几条消息,也都是公众号推送。
他薄唇抿紧, 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下额前湿着的黑发,带点了莫名的烦躁。
对话还停留在那晚女孩表白后,问他是不是失败了,而他回复了一个“嗯”字上面。是他的回复太生硬了?
女孩不再来缠着他, 应该松一口气的,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
叶深蹙眉,摁暗了手机屏幕, 下到十七层健身房快速地游了半小时泳,回来时刚好吃早饭。
早餐桌上,TK战队的成员们就发现老大破天荒在吃饭的时候还捏着手机。捏着也就算了,他还时不时划开看一眼, 然后脸色就越来越沉。
橘子等人飞快吃好,脚底抹油溜了。
山楂也想溜,却被叶深叫住了。
“老、老、老大?”山楂飞速回忆着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坏事儿,垂着眼睛就看叶深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凌乱躁动——不是好征兆。
“你最近,”叶深抿唇,淡声问道:“跟陶鹿联系过吗?”
山楂一愣,下意识道:“没啊,她不是去国家队封闭练习了么?”知道不是他做了错事儿,敢抬起头来看叶深了。
叶深蹙眉,摆手示意他离开,把玩着手机,心绪乱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他两颊一瞬绷紧,神色里透出果决来,干脆利落把手机锁屏,一上午都没有再看。
陶鹿自从表白失败之后,就没再去闹叶深,一面专心致志训练,一面掏心挖肺写情书。她立志要写出一盘“鸿篇巨制”来,声情并茂打动叶深。训练累了,她就摸出手机敲几行,马上就又充满了动力。
齐珊珊都怀疑她手机藏了什么“大力水”“摇头丸”。
每次训练累到极限,陶鹿摸出手机玩一会儿,就又神采奕奕,撑着甚至能再做二十组蛙跳。两周一晃而过,陶鹿的万字情书草稿已打好,又花了三天功夫认认真真誊写在报告纸上,仔细叠起来收在三角包夹层里,准备放假半天的时候带回去给叶深看。
陶鹿想到这里,咧嘴一笑,立刻“嘶”了一声,捂住了右腮。
她右边下牙的倒数第二颗又开始疼了。
这颗牙在她初二那年就作过一次妖,当时疼得吃不了东西,后来去诊所看后,乖了这么多年,这几天却突然又犯起来。大概是高强度的训练,后果最先从原本就脆弱的这颗牙上体现出来了吧。
她本来以为过几天会好的,但是这天下午右腮里面似乎肿起来了,一碰就痛,已经影响正常饮食生活。教练员给陶鹿提前批了月假,让她离开冬管中心去看牙。
陶鹿毫不浪费机会,拎着背包就给叶深打了电话。
叶深很快就开车来接她了,他仍是棒球帽遮脸,安静坐在主驾驶位置上,修长的手指按住方向盘,等女孩坐稳系好安全带,才发动车子。
陶鹿想着自己背包里那封万字情书,罕见地没说话。
车厢里一时静默,气氛有点微妙。
叶深先开了口,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淡声问道:“牙怎么了?”
陶鹿舒了口气,放松肢体,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开始疼了。去我之前常去的牙医那儿看看吧…”
车厢里又静下来,只有车子打转向的声音咔哒咔哒响着。
叶深顿了顿,道:“地址。”
陶鹿“哦”了一声,俯身熟门熟路在导航仪上输入了诊所地址。
诊所和蔼的杨医师认得陶鹿,陶鹿定期来这里做口腔检查。他戴上挂在胸前的眼睛,打量了陶鹿身后的叶深两眼,笑眯眯听陶鹿说了牙疼的情况,简单做了检查,做出了需要补牙的判断。
陶鹿时间有限,对杨医师信得过,而且身体状况也可以做,于是当时就把这个小小的补牙手术做了。说是小手术,却因为涉及到牙神经的处理,陶鹿还是在局部打了一小针麻醉,躺在了仪器床上。
杨医师一面在医用盘里翻检着用具,一面像是为了让陶鹿放松,跟她聊着天,“小姑娘长大了,你五六年前来看牙的时候,还记得么?”他用仪器轻探着女孩作怪的那颗牙,“当时就是这颗牙,那会儿还是你爸爸带你来的。现在就变成男朋友了…”杨医师和蔼地笑起来。
陶鹿愣了愣,随着他的话,回忆起数年前来看牙时的场景。那时候陶振华虽然脾气比现在还要暴烈,但是不发脾气的时候却实在是对她很疼爱的。感冒了,牙疼了,陶振华总会第一时间带她去看病治疗。吃的用的玩的,也都是给她最好的。如果不是有过那些被爱护的时光,现在一刀两断会不会更容易?机器运作起来,轻微的轰鸣声中,陶鹿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与此同时,温医师所在的颐园里,陶振华小心翼翼推开了木屋的门。
“温医师,您好您好!”陶振华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在家里大发雷霆时暴戾的模样,“我之前病了一场,一直没来打扰您。据说我女儿陶鹿一直在您这里接受咨询?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辛苦了。”
温医师冷静观察着他,微笑道:“您请坐。”寒暄过后,切入正题,“陶先生,您在情绪控制上,存在什么问题么?”
陶振华脸上的笑容一僵,搓着手。当初他在电话里辱骂陶鹿的丑态,都被眼前这个温医师听到过,倒没必要掩饰了。他无奈叹了口气,局促道:“温医师,其实你说说看,教育孩子哪里有能做到不打骂的?当初为了我练习花滑不用功,陶鹿她爷爷皮带都抽断了两根…我们那一辈都是这么长大的。我是她爸爸,哪里能不盼着她好呢?但是温医师您不知道,陶鹿这孩子,有的时候特别可恶气人…”
温医师面色不变,冷静记录着,目光在金丝眼镜后闪着微凉的光,听陶振华滔滔不绝讲下去。
陶鹿对这些并不知情,小手术结束,捂着右腮坐起来,口腔里弥漫着血腥气与某种干燥的粉状感。她捂着右腮下了仪器床。
叶深端着一纸杯水给她漱口。
陶鹿两只手都捂着右腮,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水,准备在嘴里晃两下,然后吐在仪器床旁边准备着的痰盂里。谁知道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右侧脸的肌肉不听使唤,嘴中的液体化作细细一条银线流了出来——流到了叶深修长白皙的手上。
陶鹿整个人都傻在那儿了。
就是流在她自己手上,她都要嫌弃死。
她呆呆抬头看叶深。
叶深眉头紧蹙。
陶鹿心抽了一下,撑着发麻的右腮,发出不标准的音来,“对不起…”
叶深没说话,用干净的那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来,先给女孩擦了擦濡湿的嘴角,然后垂眼拿没用到的一角擦着自己的手。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