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鹿应女接线员的要求保持通话,忽然看到叶深伸手按住了左臂,她一愣,想起身后锐利器破空的呼啸声,从冻结状态回过神来,跑到他跟前儿,单手去抓他左臂。
叶深没动,左臂给她攥住提起来。
叮叮当当一串轻响,他原本拎在手中的贝壳风铃轻响起来。
警笛声大作,危险的红光里,陶鹿望见贝壳风铃上的颜色,原本细腻纯白的贝壳内侧经也覆上了点点红色,如暗夜寒梅,惊心动魄。
“你流血了!”陶鹿含泪。
叶深抬眼看了看巷口停下的警车,放下心来,他手指轻动,引得风铃声越发清脆悦耳。
他目光从贝壳血迹上移开,落在女孩惊吓后惨白的小脸上,想要安抚她,于是翘了翘嘴角,温声道:“对不起,染脏了。”
陶鹿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叶深漂亮的眉毛微蹙,把风铃提高拎到她眼前,微笑道:“别哭——呐,送给你。”
陶鹿接过来捧在怀里,又哭又笑。
当地警察赶过来,送叶深去了最近的医院,好在滑雪服隔了一隔,锉刀入肉不算深,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流了许多血。医生给叶深消毒、局部麻醉、上药、包扎好伤口,陶鹿在一旁守着,不敢看又不敢不看。叶深捂着了她的眼睛。
陶鹿一动不动坐在叶深旁边,睫毛轻眨,擦过他温暖的掌心。
又想哭了。
伤口处理好之后,两人跟当地警察交代了案件情况。蒋怀仁是已经被送上了警车,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不只是今晚的故意伤害,还有在国内的人命案。
一时医生警察都离去,陶鹿和叶深并排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都没有说话,等着叶深的局部麻醉过去,看是否有不良反应。
这是一家小诊所,没有大医院那种生死瞬间的紧张和恐怖。
甚至还有来就诊的小孩在等候区跑来跑去,吃着糖果,让带着他们的年轻父母不得不跟在身后。不远处连排椅子上,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边挂着吊瓶,一边讨论着墙上电视机里播放的剧情。虽然是诊所,却有种奇怪的温馨祥和。
叶深看了一眼盘腿坐着发呆的女孩——她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候。
“对不起。”叶深轻声道。
陶鹿抬眼看他,脸色迷茫,手指无意识地在风铃贝壳上轻划,“什么?”
“之前在滑雪场对你太严厉了。”叶深抿唇,难得解释了一句,“要这样,才能快点教会你啊。”
陶鹿“哦”了一声。她当然懂的,学一门新的体育活动,哪有那么容易?要是每次摔跤都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一辈子都学不成。之前在滑雪场,是她自己钻牛角尖,乱发脾气罢了。
叶深看她又低下头去发呆,顿了顿,又道:“还有…我没有要避开你。”
陶鹿又抬眼看他。
叶深抿唇。解释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陌生。他顿了顿,别开视线,轻声道:“我知道你要来惠斯勒。”
陶鹿一愣,“我没跟你说过啊。”
“…冬管中心官网上公布了。”
陶鹿体会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来——叶深竟然有去冬管中心看女单花滑的动向!因为她!她歪下身子,与叶深四目相接,等着他下面的话。
叶深不自在地蹙眉,垂眸看着她,问道:“今晚吓坏了吧?”
这不是陶鹿等的话。
她在滑雪场发脾气的事情,他刚刚一一解释。
她当时委屈的三件事:太严厉的教学,故意避开她,还有…对情书的反应。
现在前两件事情,他都解释了,虽然生疏简单。
那么,还有她最在意的第三件事情呢。
陶鹿不理会叶深的安慰,径直问道:“还有呢?”
叶深沉默。
陶鹿瞪着他,追问道:“还有情书的事情呢?”
叶深仍是沉默。
因为他的沉默,陶鹿生气起来,她瞪着叶深,手臂一挥,扯得怀中风铃一阵轻响,怒问道:“你在回避什么?你在担心什么?”
叶深挪开视线。
陶鹿还就跟他杠上了,伸手扳住他的脸颊,要他扭脸过来看着自己,铿锵有力道:“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在叶深错愕的眼神中,她凶巴巴问道:“为什么救我!”
叶深动了动嘴唇,还没说话,又被女孩恶狠狠打断了。
“敢说是因为你见义勇为,你就死定了!”陶鹿凶萌凶萌的,“就算为我挡刀的事儿,是你见义勇为!那这个怎么解释?”她拍着膝上的风铃贝壳,发出一串清脆的悦音,陪着她噼里啪啦的话语,像一支奇特的歌,道:“这个怎么解释?你明明就是喜欢我!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等候区的异国民众们诧异地望过来,看娇小的女孩盘腿坐着,捧着男子的脸丢出一大段他们听不懂的话来,而那个清俊的男人面色一层一层透出红色来。年轻真是好啊。
陶鹿喘了口气,铿锵有力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她一点儿都不委屈了,就觉得生气,好气哦!
叶深瞥了一眼按着他脸颊的小手。
陶鹿一激灵收回手来,气势不输,怒道:“你说啊!”
叶深头疼地揉着眉心,简单来说,“你还小…”
陶鹿横臂捂胸,“流氓!”
叶深一噎。
陶鹿又道:“怎么,你歧视年龄小的啊!”
叶深叹气,面色认真,看女孩也安分下来,想了想,把她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成年人,诚恳道:“我指的是阅历。”
陶鹿噘嘴道:“什么阅历?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叶深失笑,应了一声,“唔,那当然了,你可是拿过世界冠军的人。”他顿了顿,敛容正色道:“可是你现在不是自己站着的。我只是刚巧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一枚手杖。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但是那对你是不公平的…”他深深望着听得愣住的女孩,低声道:“如果我现在答应你,等你真的长大后,回头看,说不定会恨我。”等她心智成熟后,遇见真正喜爱的人,会恨的…
陶鹿愣住,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嗤了一声,“我只知道你不答应,我现在就会讨厌你!”
叶深叹道:“那也好过将来恨我。”
陶鹿抓着头发,心里堵得慌。她不喜欢跟她讲道理的叶深,这让她觉得慌乱。因为他的确是在为她好,她听得出来。而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这又叫她害怕。
气氛一时凝滞,忽然陶鹿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董真教练,要她去赛场看最后的闭幕演出,而且她的师妹林佩如教练也会在场。
陶鹿答应着,挂了电话,续不起刚才的话题来,闷闷道:“我要回赛场。”
叶深起身,“我送你过去。”
经了蒋怀仁的事情,他当然不能放女孩一个人在晚上走动。
陶鹿原本闷闷的心情又被他这明显关心在乎的提议破开了。她瞥了叶深一眼,忽然笑了,笑得还有点荡漾。
“所以你刚刚没反驳我。”陶鹿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有点讨嫌的,“原来叶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呀!”
叶深脸上一热,面色高冷,不予理会,并排往外走。
陶鹿故意要闹他,怎么会因为他的故作高冷而放弃呢?她笑道:“你一定很喜欢很喜欢我,喜欢到怕我将来后悔恨你,而不敢跟我在一起。”
叶深长长吸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耐心。
“为什么不敢答应呢?”陶鹿逞能道:“那么久以后的事情,我都不会想的。只要现在开心就好了嘛,叶哥哥你真是胆小鬼…”
叶深瞥了一眼喋喋不休、得意洋洋的女孩,舌头抵了一下腮帮,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慢慢把人推到了墙上,然后他欺身上前,低头下去。
他的动作并不激烈,可是这种可以放缓的感觉,却更叫人脸红心跳、度秒如年。
陶鹿整个人都僵住了,背死死抵在墙上,嗅到他怀中的薄荷香,眼皮几乎能感受到他唇瓣的热度,说不上期待多些,还是害怕多些。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陶鹿主动,而她主动的时候,叶深从来都是保持了肢体的礼貌距离。他从来没有想此刻这样,露出男人侵略性的一面。
“再嘴硬,嗯?”叶深垂眸,看着瞬间乖如鹌鹑的小姑娘,翘了翘嘴角,按下心中悸动,他本来只是打算给女孩个教训,这会儿却有点收不住,顿了顿,他起身,松手放女孩逃开。
陶鹿从脸一直红到脖颈,整个人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一直到回到赛场,她脸上的粉色都没能完全褪去。整天闹着要在一起,可是真的在一起了意味着什么…她好像傻缺得从没想过。
叶深看着一路安静脸红的小孩,忍不住含笑,连胳膊上的痛感都不明显了。原来女孩那时说的话是对的,喜欢的人,会是止痛药一样的存在。
到了赛场,陶鹿扯着叶深一起进去,把他领到观众席,再三叮嘱,“要等我一起走哦——不可以先离开。”
叶深点头,穿着一身滑雪服在观众中很是扎眼,他忍耐着众人的目光坐下来。
陶鹿这才放心,跑去点评台,一眼看到林佩如教练也在。
董真教练有点诧异地看着她的滑雪服,笑道:“去滑雪玩了?来,林教练指导指导你。”
林佩如含笑看着她,略高的眉弓显得整个人都威猛。
她也不寒暄,直指问题所在,“你要做的是忘记你的腰伤。”
“忘记我的腰伤?”
“对,”林佩如指明,“上午你的表演,中间出了小纰漏,其实这在任何选手身上都是很可能出现的,而且也很常见。但是你之后的节奏就乱了,因为你被那个小纰漏影响了,一直在想是因为你的腰伤。”她顿了顿,“我看过你多年前的表演,你的临场发挥素质一直很好,不该是出现这种问题的选手。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太在意腰伤了。”
陶鹿愣住。
“我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林佩如淡淡道:“记住,你要继续跳,就像不曾受伤一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陶鹿只觉醍醐灌顶,怔怔望着林佩如。
林佩如微笑,知道她明白过来了,又道:“听师姐说,你想跟我练习?”
董真教练忙推了陶鹿一下。
陶鹿猛地反应过来,叫道:“当然!我想跟您练习!”
林佩如笑道:“那要看你的成长了。师父领进门,还要看你学得怎么样。不如我们看看今年国内锦标赛有没有惊喜?”
陶鹿忙答应下来。
场中如梦似幻表演着的,是陶鹿曾经的对手,加拿大国家队的奥利维亚,与陶鹿同岁,已经成长为世界级的明星运动员。
看着那美妙的表演,想通了自己症结,陶鹿触类旁通,忽然知道该如何拐到叶哥哥。把他担心的事情,变得不再需要担心,就可以了吧?
闭幕表演赛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诺大的观众席,只剩了陶鹿和叶深两个人,不远处冰场工作人员正在清理。
耀眼的联排灯下,陶鹿仰脸望着叶深,问道:“要怎样才算是我靠自己就能站着呢?要与你比肩么?”
叶深愣住,女孩的眼中似有星海。
陶鹿盯着他,有几分紧张忐忑,说出的话却自信又勾人,“那么,就以这个月的全国锦标赛为期。如果我在花滑的比赛名次,不比TK在飓风世界联赛的排名低…”她牵住了叶深的小拇指,羞涩道:“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吧。”
叶深垂眸看着她,喉头滚了滚,被她握着的小拇指传来一阵温热的痒。
“嗯。”他轻声应。
鸦睫在他眼窝投下淡青影子,有种温柔的缱绻。


第51章 桃花带雾浓(一)
在惠斯勒的三天两夜快得像电影画面, 陶鹿却自觉与叶深的关系突飞猛进。从前“骚扰”叶深的时候,她还会有点酸酸地想着名不正言不顺的问题,这次回国之后, 却是底气十足, 每天正大光明在微信上跟叶深进行“感情”互动。
早上醒来,陶鹿缩在被子底下, 睁开眼睛摸起手机给叶深发消息。
【一只鹿】:叶哥哥,早早早!
【一只鹿】:伪装毛团, 床上打滚中…
【一只鹿】:叶哥哥, 你在干嘛呀
天贸大厦十九层基地的客房里, 叶深刚把猫粮倒在墙角地板上的餐盘里。小橘猫喵喵叫着凑上来,大快朵颐。叶深顺手摸了摸它耳朵,就听到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来。他翘了翘嘴角。会这么大清早就来跟他话痨的, 除了陶鹿不做第二人想。
叶深捞起手机,在电脑前的转椅上坐下来,划开手机,看到消息。
【叶深】:喂猫。
他简单回完, 开机一面测评着飓风世界的新版本,一面点开游戏浏览来件,目光扫过十几个不同的标题发件人, 在发件人为“陆明烨”的邮件上顿住,鼠标划过去,点开了这封直播邀请函。
叮咚一声,陶鹿消息回过来。
【一只鹿】:要看!要看!
【一只鹿】:要看叶哥哥喂猫!
陶鹿缩在被子底下, 觉得自己的行为简直像个痴汉。
【叶深】:喂完了。
叶深扫了一眼陆明烨发来的邮件,是邀请他参加小仙女直播平台的活动,说是两个月前陶鹿直播TK战队与邱全胜的国王战队比赛那次效果很好。因为出现了陶鹿的名字,叶深仔细看了两眼,只见那个活动大意是说,小仙女直播平台的主播门进行PK,比赛进行中获得打赏最高的人可以赢得独家直播他行程的机会。
叶深一向讨厌暴露在人前,干脆利落发了拒绝的回复过去。
邮件还没发出,先听微信提示音响成了一支小乐曲。
叶深扶额,按亮手机一看,果然,女孩一连串发了十几个形态各异的哭泣表情过来,从系统自带的表情,到诡异邪恶的…曾几何时,她发给他的表情,还都是小公主小萌宠的类型,不过几日,画风大变,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开始用了。
他想了想,起身把吃饱了正趴着懒洋洋打盹儿的小橘猫拎起来,摆在它已经空了的餐盘旁,随意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小橘猫:我拒绝。
陶鹿戳开叶深发来的照片,目光完全被若隐若现在小橘猫绒毛之间的手指给吸引了。她猛地捂住脸,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当初在惠斯勒的小诊所里,被叶深抵在墙上的情景来,好羞!
她捣着自己的脸,没话找话。
【一只鹿】:叶哥哥,你给它起名字了么?
没等看到叶深的回复,训练集合的预备哨声就吹响了。
陶鹿顾不上再看手机,起床穿衣洗漱一气呵成,跑到楼下集合的时候,卡的时间点刚刚好。齐珊珊早已经在了。
江云驰却是随后才下来。
教练员板着脸,冷冰冰道:“怎么?出去参加了一回交流赛,没瞧出自己跟别人的差距来,倒是把心玩散了?”她指着陶鹿和江云驰,“是不是我不吹哨,你们还要继续睡啊?”
陶鹿和江云驰都乖乖受训。
教练员手臂一挥,“去,先绕着冰场跑上十圈,再加五组蛙跳,给你们醒醒脑子!”她瞪了一眼站在原地没动的齐珊珊,“你愣着干嘛?!”
齐珊珊手指戳着自己鼻尖,讶然道:“我提前到的呀。”
教练员下巴一点陶鹿,“你们是不是舍友?你起了,怎么不叫你舍友一起?”
齐珊珊一噎,嘀咕道:“这也能算到身上…”
“不服气?”教练员吼了一声,“记住,你们是一个集体!”她盯着齐珊珊,“既然有人不服气,那你们三个都加五组蛙跳!”
这下连齐珊珊都不敢再小声辩驳了。
这一番操练下来,提神醒脑的效果的确棒棒哒。
陶鹿擦着汗水,进浴室冲洗,换了考斯藤出来,披着运动服外套,上了冰场,开始常规节目的训练。自从在惠斯勒得了林佩如的指点,陶鹿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她之前的症结,在腰伤,又不在腰伤。
关键是腰伤影响了心态。
比如同样是训练累了,没有受伤的时候,她会觉得是自己体能还需要再加强,眼前的难关努努力一定能度过。而受伤之后,她却会归因于腰伤,觉得是腰伤阻碍了自己往更高更强的路上攀登。
实际上,等阻挡她的,只有她的心魔。
放肆跳吧,就像不曾受伤一样。
场外,齐珊珊注视着正翩翩旋转的陶鹿,面色复杂。自从加拿大回来之后,陶鹿的进步肉眼可见。或者不应该说是“进步”,她是飞快地找回原来的状态。从技法到体能,越来越接近她两年前的状态,然而细节处理更成熟了。这叫齐珊珊几乎要怀疑,此前两年的陶鹿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故意要往坏里跳。
齐珊珊正想着,就见场中陶鹿换了一套节目。她认出来,是陶鹿这个赛季新编的短节目《蝴蝶夫人》。之前在惠斯勒陶鹿也表演过,中间因为一个趔趄的小纰漏,直接影响了后半段的表演。此刻,齐珊珊凝神关注着陶鹿的举手投足,看着看着,她冷笑了一声——她高估了陶鹿。
廉颇老矣,不过如此。
陶鹿舒了口气,把展开的双臂收回,轻轻滑到场边,倚着围栏,面色沉重。她的体能与动作都越来越好,但是这支曲子却总也练不好。大概是这编曲跟她不合拍。她之前遇到合适的编舞,就像是灵魂的相配一样,当她在场中舞动的时候,听到的不是外面播放的音乐声,而是从她灵魂里流淌出来的音符,比如那支《少女的祈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一整天的训练之后,陶鹿拖着酸痛的身体躺到床上,瞪着眼睛思考这个问题,想着想着,撑不住要睡,照着习惯,摸出早上抛在枕间的手机,要给叶深发晚安。
划开手机,她才发现自己跟叶深早上的对话还没结束。
【一只鹿】:叶哥哥,你给它起名字了么?
这是她紧急集合之前,发过去的内容。然后叶深回复过来。
【叶深】:没有。
大约是见她没有回复,只见聊天界面显示十分钟之后,叶深又发了第二条消息过来——天要下红雨了!
【叶深】:叫小喵怎么样?
一想到叶深竟然连着给她发了两条消息,陶鹿简直要合不拢嘴了,神志丧失发了一串“好好好”过去。
“小喵,小喵,”她念了两遍,忽然鼻子一皱,不乐意了。
【一只鹿】:不要不要,什么东西加个“小”字都显得特别可爱了。
【一只鹿】:叶哥哥叫别人这么可爱的名字,我会吃醋的!
【一只鹿】:超醋!
天贸大厦十九层基地的客房里,叶深调暗了顶灯,倚坐在床上,准备补个觉,看到女孩的回复,无奈笑了。
【叶深】:只是一只猫。
【陶鹿】:那也不行!以后它就叫大喵了!
【陶鹿】:我才是小喵!
女孩发了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白猫卡通表情过来,眨着水汪汪的眼睛。
【陶鹿】:(羞)我是叶哥哥的小喵哦~
叶深摸着手机按键的手指顿住,心头发痒。偏偏女孩像是故意要作弄他,又发了一条过来。
【陶鹿】:以后不要喂大喵啦,喂我喂我!
叶深手指一颤,险些握不稳手机。他头抵在床头,修长的脖颈挺起,闭了闭眼睛。当心仪的女孩说出这种叫人误会的话,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健康青年,叶深舌头抵住腮帮,因自己刹那的遐思红了耳根。
他失神良久,直到女孩不耐地发了一串问号过来。
叶深无奈低叹,敲击按键的手指,不知为何却透着点凶狠的味道。
【叶深】:你是二喵。
陶鹿缩在被子底下,瞪着这个新称呼,半响,二喵就二喵吧,只要是叶哥哥给起的就好。她从善如流,立刻就把微信昵称改成了“二喵。”
【二喵】:叶哥哥,明天又是月假啦,好开心可以见到你!
【叶深】:几点去接你?
【二喵】:不要不要,明天要先去做心理咨询啦。
【叶深】:你自己去?
【二喵】:和我妈妈一起。温医师说要做个联合咨询。
【叶深】:哦。
【二喵】:叶哥哥明天下午去颐园接我吧。
【二喵】:想要做完心理咨询,第一眼就看到叶哥哥呢。
【叶深】:好。
【二喵】:对啦,你能帮我看下房间衣橱里,有没有一件红色的考斯藤么?如果没有,那就是被我落在加拿大了。
【二喵】:哭泣。
叶深顿了顿,还是从床上起身,走到主卧室,只见房间里窗户也没关,屋子里东西都零散放着。他摇头,打开衣橱看了一眼,没看到陶鹿所说的红色考斯藤,关上衣橱门,又去关窗户,忽然看到飘窗上有一本半摊开的笔记本。
这丫头东西都乱放,也不知道收拾好。万一下雨,风把雨水吹进来怎么办?叶深弯腰伸手要去合上那笔记本。恰在此时,一阵夜风吹来,把笔记本纸张一页页吹翻起来,上面的字在灯光下,清清楚楚跃入叶深眼帘。
【今天我在歌厅遇见一位美极了的男人。
他叫叶深。
我要泡他。】
【想泡叶深的第二天。】
【想泡叶深的第三天。】

一页页转过去的纸张,像是走马灯,忽忽十数页就过去了。
“这丫头…”叶深低叹,耳根微红。
忽然,一行粗黑的毛笔字撞了过来。
【今天我在园子里遇见了一位美极了的男人。
他叫温瑞生。
我要泡他。】
叶深脸上的笑意冻结。
“这丫头!”他又念了一遍,一样的称呼,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与意味。
叶深“啪”的一声,用力合上了这笔记本。
那双黑嗔嗔的漂亮眼睛眯起来,透着一丝危险。
撑不住眼皮打架的陶鹿对这些一无所知,还在微信上跟她的心上人卖萌呢。
【二喵】:叶哥哥,晚安喵~o( ∩ω∩ )m


第52章 桃花带雾浓(二)
桃花带雾浓(二)
第二天醒来后, 陶鹿在和叶深进行日常的“情感互动”时,总觉得哪里不对。
【二喵】:叶哥哥,早早早!
【二喵】:喵~ >▽<
【二喵】:呼叫呼叫呼叫呼叫!
陶鹿等了等, 没回音, 先起床,就接到了妈妈卢碧华的电话。
“鹿鹿, 妈妈到冬管中心了,你出来吧。”
陶鹿拎起背包, 跑出冬管中心, 就看到两列笔直杨树夹着的马油路上, 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主驾驶上的中年男子开了车门,冲她招手,笑得憨厚又殷勤, 是卢碧华二婚的丈夫,陈国壮——她的“陈叔叔”。
陶鹿脚步一顿,面色冷了点,握紧了背包的肩带, 慢吞吞走过去,叫了一声“陈叔叔”,打开后面的车座坐了进去。
卢碧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裹着一件墨绿色的轻纱披肩,双手交叠放在已经凸出来的小腹上。算一算,她已经是怀胎六月了。她有些费力地扭头望着女儿,眼神里闪着讨好与担心, 解释道:“本来妈妈是想自己来接你的,但是你陈叔叔知道了,担心妈妈应付不过来…”
陶鹿“哦”了一声,低头摆弄着手机。
陈国壮拧开保温杯,递给卢碧华,“喝口清鸡汤,你看看你嘴都白了…”
卢碧华正在说的话就卡在了嘴边,看了女儿一眼,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接过来,从了丈夫的好意。
陶鹿摇下车窗,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压抑,眼看着路两旁的白杨树倒退着飞驰而去,重重透了口气。她决定挪开心思,让自己想点高兴的事情。
【二喵】:开心开心开心!
【二喵】:每月一天的假日,开心!
这次叶深回复了。
【叶深】:哦。
陶鹿拧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哦”字,那种觉得哪里不对的直觉又冒出来了。
【二喵】:我这么开心,叶哥哥就只回个“哦”字么?
【二喵】:哭泣,哭泣,叶哥哥好冷淡…
她本来心情就不好,借此闹叶深罢了。
【叶深】:…哪里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