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无情都不重要,关键在于你。”暮残声站在他身前不到三尺的距离,低头看着这条形容可怖的蛇,
这条蛇要能用移花接木之计与虺神君交换身份,能故意挑起祸端诱使村民生食其肉,还以神婆身份操控他们生死祸福百余年,无论哪种都说明他是心狠手辣的谋算之辈。换了暮残声是他,从一开始就不会留下闻音,毕竟那人虽然是瞎子,却是个熟悉虺神君和神婆的聪明人,无异于后患,可蛇妖不仅把他留下了,还让他参与净化镇妖井和掠阵移魂仪式的重任,说明他对蛇妖而言,还有很重要的价值。
不过,他会让闻音做这次的命主,说明闻音此番做法触及他的逆鳞,比身上的价值更重要。
心念急转,暮残声眯了眯眼睛:“当年神婆和虺神君收养闻音,真的只是出于一时善心吗?”
“哈哈哈哈哈——”蛇妖忽然大笑起来,“那老婆子也就算了,你怀疑虺神君别有所图?你,敢怀疑神?”
说到最后,他笑声倏止,一双竖瞳冷戾地看向暮残声。
“神也不会永远高高在上,我为何不能怀疑他?”暮残声近乎冷漠地开口,他似乎对“神”有着没来由的敌意和排斥,即使他的师尊就是侍奉真神的使者。
“有意思,真有意思,没想到才九百多年过去,妖族就有了你这样的家伙。”蛇妖沉默半晌,“你们现在的妖皇,应该是玄凛那贼子吧……他座下那个位置,也许是后继有人了。”
暮残声心头一跳,思及壁画内容和自己在兽骨木简上所见,脑子里面似乎闪过了什么念头,可惜没能及时抓住。
他忽然想到,在明知有破魔咒印的要紧事前,妖皇玄凛和狐王苏虞还将代表着一连串麻烦的闻音推给他,这背后当真没有什么纠葛吗?
可惜眼下来不及多想,蛇妖再度开口:“闻音是天盲,幼时为逃难的父母所遗弃,伤损了身体底子,哪怕被虺神君所救,也是个夭折命,本该活不了几年……虺神君是个顺命的性子,不会强行干预生命的兴衰,是闻蝶用了禁法不断给他强行延命,而她花了这么多心血在他身上,可不是仅仅因为什么慈悲怜悯。”
暮残声瞳孔紧缩,只听他继续道:“闻音是出生于阳年阳月阳日的三阳男子,自幼被她用特殊的药物喂养长大,又修行净灵诀,多年来修身自持精关紧锁。本座留着他,是因为有他在无论做什么法阵都能事半功倍,而闻蝶留着他……是为了给虺神君做活祭,因为至纯至阳至净的人,是最佳的祭神人牲。”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恶意地冲暮残声吐了吐信子:“你猜得不错,本座是动了手脚,但不是在镇妖井上。”
神婆筹谋了这么多年,变成鬼都不死心,就是破除虺神君的封印,而闻音是她计划里必不可少的一环,蛇妖本有无数个机会让她计划落空,却为什么要留闻音到现在?
除非……他想要她亲手犯下不可挽回的错,不仅使百年心血一朝丧,还要她此生沉沦长夜再无光亮。
暮残声终于明白,现在不是自己牵制住了这蛇妖,而是被他留在这里,失去了援助的最佳时机!
“该死!”
暗骂一声,雷光向蛇妖当头劈落,同时暮残声身化妖风向山顶卷去,不料下方沉浸在夜色中的大山突然震动起来,无数山石从峰岩滚落,大地以山神庙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无数裂纹,缝隙中毒虫精魅争先恐后地爬出,向下方的村民聚居之地杀去!
一道细长的黑影在眼前现身,迎风而长化成一条三首巨蛇,六只眼睛在黑夜里几如燃魂灯笼,开口便有腥风扑面:“本座准你走了吗?”
巨大的蛇吻划过天际,腥风席卷入口,吞云吐雾,暮残声化为的妖风根本不能定身,他只能匆匆看了山顶一眼,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事到如今,已经没得选了。
“嗷——”
震耳欲聋的吼声响起,一股强大的妖力冲天而起,汹涌的妖气席卷山风向四面纵横掀去,暮残声剥落了少年人犹带稚气的俊美外表,化出巨大的妖狐本体,亮出赤红如火的血眸和森然雪亮的獠牙,挥舞着七条长尾,向着破空而来的三首巨蛇挥出了利爪!
下一刻,蛇吻与狐爪相撞,震开天际层云,四溢的妖力几乎要把穹空撕裂,落雷飞火,崩山裂石,仿佛天柱被撞断,倾倒了九霄天劫。
在黑夜里沉睡的眠春山,终于在这天崩地裂的刹那,醒来!
第二十七章 山崩
《山神篇》倒计时第三弹
天崩地裂,是什么样子?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刹那间响彻天地,原本平静的大地颤抖起来,高峰上的岩石接连崩裂坍塌,如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不少想要沿路上去查探的人都被滚石砸翻,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巨石能压断人的骨头,可是断骨刺进肺腑之后,人仍是活着的,阴蛊不断地修复创伤,却不能给予他们推开滚石的力量,只能一遍遍承受着筋骨被重复压碎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天空好像裂了缝,雷光携着火星披沐而下,几乎将整个夜空灼得红白一片,群山战栗,万物伏首,溪流中的鱼虾都被炸翻了肚皮,鸟兽虫蚁在焦土上奔走逃窜,恐惧也随之蔓延肆虐。
老村长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道惊雷在屋顶炸响,掀飞了碎瓦无数,几乎把房屋都炸毁,他吓得两腿一软,好悬没坐倒在地,赶紧护着孙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扯着嗓子大喊神婆的名字。
可惜神婆没有应声而来,倒是附近六神无主的村民们都朝这边聚拢,他们一个个形容狼狈,都是突然被惊醒,眼下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
“山崩还是地动?”
“我听到有怪物的吼叫声!”
“……”
这些人七嘴八舌,直吵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却没一句话说到实处。老村长胆战心惊,几乎把嗓子喊破才让他们勉强安静下来:“你们留下来把被压住的人都拖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我带人上去看看!”
今晚是移魂仪式开办的时候,神婆应该在山神庙里,难道是镇妖井那边出了疏漏?
老村长心跳如鼓,用力抱了抱自己的孙子,然后把他推到妇女们的怀里,自己找了几个健壮男子往山神庙的方向赶去。
这条路他们走过了千百回,从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寸步难行。
整座眠春山像个瑟缩的野兽一样浑身颤抖,若说是地龙翻身,绝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的时间,更别说这震动仍在加剧,山石崩裂的现象从高处往低处蔓延,一些陡坡已经出现松动迹象,随时可能滑落,届时不会比走蛟好过。
大大小小的山石从上方砸下来,他们硬着头皮往上爬,被砸倒了又要奋力爬起,道路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小径的路口已经被落石堵死,更让老村长惊疑的是从些石头的裂缝中竟然长出了新绿的芽,然后飞快延伸成藤蔓,将本就伤损的山石撕裂成数块。
藤蔓撕碎了石块,意犹未尽地向他们所在之地爬过来,如同一条条游移的翠绿毒蛇。
眠春山的人早已经不怕死,可畏惧未知的恐怖仍是无法消磨的人性本能。
突然,他们脚下一颤,大地从中裂开一条沟壑,有两个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掉了进去,老村长等人还没来得及将他们完成拉出来,地缝又再度合拢,将这两人下陷的肢体生生卡断!
“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与此同时藤蔓已经杀到,从他们大张的口中探了进去,顺着喉管一路向下,老村长看得目龇俱裂,抓起一把短刀朝着扭动的藤蔓割了下去,绿色的汁液飞溅开来,像粘稠的血。
“怪物!怪物!”
一个男人跌坐在地,手足并用地往后爬,明明是个牛高马大的汉子,现在已经抖似筛糠。
隆隆之声从山腹深处不断传来,像是有炸雷落了进去,又仿佛是山神在发怒。
这个念头在老村长脑海中无端掠过,他的心里冒出一种荒谬的想法——百余年过去,虺神君是不是醒了,这是不是他迟来的惩罚?
长生不死的诅咒,是不是终于可以解除了?
这是眠春山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解脱,但是当这天崩地裂的夜晚倏然降临,老村长才愕然发现,比起即将可能获得的解脱,他们更是恐惧的。
“村、村长,怎……怎么办?”
“去山神庙……”老村长望着被碎石堵住的道路口,突然疯了一样扑上去,用双手把石块往旁边掀,“一定要去山神庙!你回去叫上大家,都到山神庙去!”
同行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三个人拔足往山下跑,剩下的都冲上来一起清理路口。
不断有石块和断木从高处跌落,砸在他们的身上,血冒出来不到片刻就停止,伤口只要须臾便愈合,没有人顾得上疼痛,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清出了一条路来。
得到消息的村民们陆陆续续赶过来,不管男女老少,脸上都是恐慌与忐忑交织的复杂神情,聚集在一起时就像一行走投无路的过街老鼠,只能向着那狭窄的山道拥挤奔跑,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便像那些被压在巨石下挣扎不休的人一样被永远留在这里。
眠春山的村民不多,但也绝不算少数,老村长跌跌撞撞地跑在最前头,脑子里其实是一团乱麻,胡思乱想间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
据说在北方有一种奇怪的老鼠,总是聚集在一起活动,会在某一时由首领带着往同一个方向出发,跋山涉水,历尽艰辛,队伍不断地壮大,却只有首领知道它们会奔向何方。
那个地方,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首领第一个跃下去,后面跟随一路的老鼠们也会接连跳下,直到最后一只也被海水淹没。
“它们都这么傻吗?”当时的他似乎这样问道。
讲故事的人微微一笑:“它们只是习惯了跟随。”
“……”老村长恍惚了片刻,那个讲故事的人是谁呢?
哦,是神婆。那么自己现在像不像那只首领,带着身后一群走投无路只知跟随的老鼠奔向死亡呢?
当他想到这一点时,脑子里突然有一道灵光炸开,下意识的,老村长驻足回头,鼓起全身气力想要让他们停下。
可是他只看到了人们惊恐的脸。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照着他当头砸落,将这佝偻的老人整个压在了下面!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等到小男孩哭嚎着扑上去时,他们惊恐地发现石头下有血浆蔓延开来,一截被砸断的手臂掉落在地,指头痉挛了一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老村长死了。
男孩愣在原地,眼泪都被山风吹干,全身从里到外地寒了起来,身后有人忽然大叫一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自己的脑袋狠狠砸去,转眼便头破血流。
可是他没有倒地,血迹很快干涸,众人看了他一眼,又呆呆地看向老村长的尸体。
他的确是死了,可长生不死的诅咒并没有消失,这是怎么回事呢?
恐慌和茫然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他们失去了带路的首领,愣在这山石崩飞之地寸步难移。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我来?”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只见在草木折腰之处,身着破衣烂衫的神婆站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和一只轻轻招动的手。
她道:“蛇妖出来了,我带你们去求山神大人的庇护……只有山神大人能保佑这里,你们要祈祷,要虔诚,要敬畏,知道吗?”
六神无主的人们跟在她身后,只有那个小男孩还跪在巨石旁,哭得涕泗横流,可惜无人在乎。
神婆回头瞥了他一眼,小男孩似有所觉地抬起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苍老的妇人脚下没有影子。
已经走进阴影的惊慌人群并没有注意到。
小男孩张口欲呼,他脚下的大地突然陷落,像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整个吞了进去。
“老鼠们”继续前行,很快就接近了山神庙。
两道夹壁已经崩落大半,庙宇化为废墟,四野焦土遍地,连一根鲜活的草茎都找不出来,只有那座山神像还立在残壁断垣间。
头顶的夜空云海翻卷,狂风大作,雷光似龙蛇在层云间疾走不休,隐约可见有两团巨大的黑影在乌云中缠斗,可惜肉眼凡胎无人能看个清楚。
“轰——”
一道紫雷打在前方峭壁上,带起大地一同震颤,巨大的山岩在炸响时轰然迸裂,随着裂缝如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大小不一的碎石也不断飞溅,向着下方聚集的人群悍然砸下!
人群拥挤,避无可避!
刹那间,一片血花在狂风中铺展开来,数人当场头破血流,他们惊恐地叫喊起来,不少人终于想要往回跑,可是来路已经被落石堵死,他们无路可退了。
被砸伤的人没有死,伤口却诡异地停止了愈合,血腥味弥漫开来,引得蛰伏四周的毒虫汹涌而上,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人拖着被大堆虫蚁啃出骨头的腿爬到道路前,拼命想要从碎石堆上爬过去。
一个矫健的男人踩着他们的脊背翻上石碓,眼看就要逃出这可怕的地狱,旁边一棵大树轰然倒下,将他死死压在了石碓上!
他惨叫一声,手脚拼命挣扎,像只被翻过了壳的乌龟。
神婆终于出手了,她竖指念咒,一道山风将大树掀翻,男人趁机滚了下来,落在地上惊魂未定。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他们惊恐无助地看向神婆,脑子里所有的念头似乎都被清空。
“咳咳……”神婆费力地咳嗽着,她对着这些人摇头,“蛇妖已经醒了,你们就算离开这里,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人群不安地蠢动,有个女人失控地哭出了声,大家下意识地向神婆围拢,在这一刻忘记了自己长久以来想要的解脱,本能地想要在这场灾难里活下去。
神婆仰头望了眼天空,恰好有雷光乍现,让她看到了那条藏在乌云里与白狐缠斗的三首巨蛇。
狠戾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神婆转过头时已经隐去这种可怖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像百余年前主持祭祀时那样朝着废墟中的神像跪拜,道:“求山神大人吧……跪下来,乞求山神大人的慈悲,放下你们那些愚蠢的想法,向山神大人献上虔诚!”
人们放眼望去,四下皆是焦土碎石,只有那座山神像毫发无损,屹立不倒。
神像颈上的长蛇不见了,男子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头上用玉石雕刻成的花环竟然活了过来,舒展着柔嫩的花瓣绿叶。
不知是谁最先跪下,紧接着人群就像被风吹折的麦秧一样接连伏首,向着神像无声泪流,苦苦乞求。
神婆跪在最前面,笑容越来越大。
有了这一次,信愿之力当有数年不息,一定能让山神大人……
她心中的念想未尽,突然听到了一声裂响。
那裂响并不大,却在这死寂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刺耳。
神像头顶的花环在盛放之后迅速凋谢,一道裂痕从眉心突显,随即迅速蔓延拉长,最终在神婆惊恐的注视下崩裂成金玉碎块,滚落于焦土,与满地碎石瓦砾无异了。
众人哗然,神婆不可置信地转身,只见有清润山风平地而起,将堵塞出路的碎石堆掀飞开去,草木从地缝中迅速抽枝生长,撑住了摇摇摇摇欲坠的山岩,四处肆虐的毒虫如受命令,似潮水般向附近大大小小的洞穴缝隙退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看着这样神异的场面,又看看碎裂的神像,正不知发生了何事,神婆突然发了癫狂,死命推开拥挤的人群,奋力往外跑去。
“神婆大人……”有人想拉她一把,不料这一手抓去竟是冰凉无温,正惊愕间,低头对上了神婆血丝密布的眼睛。
那双眸子里只剩下可怖的眼白和血丝。
“滚!”
趁着众人被吓住,神婆冲出了人群,向着山顶方向赶去。
她已经死了百余年,除了那条蛇妖再没怕过什么,只担心自己不能救出山神大人,唯恐不能让他重新登上至高之位。
可是在即将大功告成时,他的神像在她面前碎裂了。
她明明算好了一切,从神位到香火,从信愿更迭到祸福转换,从破阵之法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神婆的表情越来越可怕,被自己刻意收敛的阴灵煞气此刻纵横四溢,她只顾着满心乱想,没有发现头顶的雷光戛然而止,汹涌的腥风也渐渐止息。
似乎有一只手,撑住了即将塌陷的天空。
阴灵是不知疲倦的,神婆将一切都抛在了身后,待登上山顶时瞳孔骤缩,浑身瘫软,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山顶已经化为一片焦土,被自己留下陪伴山神的闻音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一只血迹斑斑的七尾白狐,正死死咬住一条黑蛇的七寸。那蛇只剩下左中两个脑袋,右边的头颅消失不见,仅留一个血淋淋的断口,似被利爪生生截断。
她的到来打破这片死寂,但闻一声惨笑,那条黑蛇奋力挥动蛇尾狠狠抽在了白狐身上,本就重伤的白狐顿时吃痛,当即松了口。
“贱人——”
黑蛇嘶吼一声,可惜已经没了向她扑来的力气,伤痕累累的身体在焦土上翻滚几下,竟然渐渐缩小变幻,化成了一个人首蛇身的长发男人。
他有一条黑鳞红纹的蛇尾,头发漆黑如墨,双目澄黄,裸露的上半身与人无异,暴露出心口一道陈年伤疤,约有鸟卵粗细的血洞周围裂痕密布,似被钝器生生钉穿。
神婆看他一眼便浑身发抖,可她仍是强按下恐惧,膝行过去抓住了闻音的肩膀:“山神大人呢?山神大人在哪里?你说话啊!”
“他……”闻音用空洞的眼神“看”向她,喃喃道,“没了。”
什么是没了?
神婆呆愣住,她死死盯着闻音,旁边那人首蛇身的男子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
第二十八章 当年
小剧场—— 暮残声:听说今天这么肥是因为作者写外传准备过节,未来两天都没更新了? 闻音:是啊,她说要写外传揭你老底掀你黑历史╮(╯_╰)╭ 暮残声:说得好像你没有黑历史一样你这个走到哪里都乌云罩顶的纯黑货!(╯‵□′)╯︵┻━┻ 闻音:淡定,作者不是让你给大家带话吗? 暮残声:对,作者让大家记得24日晚上20::00准时去她微博看中秋福利番外,评论点赞最高的小伙伴抽36红包,祝六六大顺,中秋快乐!群里的小伙伴也别忘记抢红包啊
百年前,三首蛇妖现世,为祸眠春山,造成村民死伤过半,最终由村长带领众人找上神婆,请她去山神庙求助虺神君显灵降妖。
人们都说那蛇妖虽凶戾异常,终归敌不过虺神君神通广大,可是肉眼凡胎的俗子往往会被表象欺骗,看不到真相。
那晚斗法的败者,是虺神君。
虺神君是被奉于神坛的神灵,其力量来源有二,一是这满山灵魅聚地气纳日月的精华,二是香火愿力。然而在那之前,随着眠春山风调雨顺,靠山吃山的村民们也得以繁衍生息,对采猎种植的需求也越发大了。经年之后,山中的灵魅越来越少,地脉也被人为损坏,全靠虺神君的法力维持土木生长,可是随着老人们渐渐衰亡,对山外世界抱有强烈好奇和热情的年轻人成为眠春山的中坚力量,神婆不再是村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山神也渐渐失去了香火信仰。
他的模样仍清隽如岚风朗月,却像大树一样开始从内部枯萎了。
那个时候,神婆被蛇尾紧紧箍住,已经衰老的她根本无法承受巨力,全身骨头都几乎要被生生绞碎,只能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虺神君,在心里拼命地求他快走。
虺神君应该是听到了,他擦掉嘴边的血,对着神婆说了一声“别怕”,然后丢掉了手中的木杖。
原本莹润如玉的绿木杖落地便化为一根枯枝,她看到自己的神对这妖物低下了头,听到他说:“放过她。”
人首蛇身的妖物不屑冷笑,反而加紧蛇尾力量,捏得她发出一声惨叫,胸骨几乎都要插进肺脏里。
围绕在虺神君身边的绿藤结界顷刻枯死,他走到蛇妖面前,然后跪了下来,声音低哑:“求你放过她。”
“求我?”蛇妖眯起冰冷的竖瞳,看不出是轻蔑还是恼怒,“你身为山神,向来有求必应,如今却来求我?”
虺神君对他的讽刺无动于衷,他伏下身,磕了头:“我求你,放过她。”
蛇妖脸上的表情终于凝固了。
眼泪顺着枯皱面容往下淌,神婆盯着跪伏在地的虺神君只觉心如刀割,那是她为之付出全部的神灵,人这短短一生内能拥有的所有最好的东西,都被她跪下来用双手献给他,不求他的低头青睐,只要他高高在上。
可是他为她低下头,屈了膝。
“既然你求我……那我,成全你。”良久,蛇妖松开了尾巴,他用手摩挲着虺神君的颈侧,动作温柔如抚摸一朵枝头新绽的花。
下一刻,这朵花就在他手里被揉烂捏碎!
一根石锥在他手中化出,刺进了虺神君的颈部,巨大的力道在穿过他骨肉之后余势不绝,硬是将其钉在了地上!
滚烫的血花在狂风中飞溅铺展,落进神婆已经浑浊的眼睛里,混合眼泪一起流下。
虺神君彻底输了,可他仍是维系眠春山万物灵泽的神,再厉害的妖邪也不能杀死他,于是蛇妖想了一个办法——让山神倾心庇护的村民,亲自掐断他身为神灵的命脉。
“……后来的事情,就是你们所知的那样了。”
阴灵没有生息,说话时总有一股细弱的凉风在耳边萦绕,吹得人从皮到骨寒了起来。闻音不禁抱紧了胳膊,他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因失血过多感觉手脚发凉,听了这段真相更觉脑后生寒。
神婆虽然跟他讲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虺神君,镇妖井已经被毁,身着青衫的长发男子盘膝坐在山顶,月华似乎钟爱他,几乎聚成一条银白的瀑布直垂九天,独独倾倒在他的身上。
除了他,还有谁配称虺神君、堪为眠春山神?
蕴含灰败死气的眼睛微微一敛,好在她面前的人是瞎子,看不到这神情的变化。
闻音握紧了拳头,哑声道:“所以,当时蛇妖变成山神大人后,故意对大家说‘食蛇妖血肉可益寿延年’,抛出诱饵等着贪婪的人上钩……对吗?”
神婆闻言,脸上流露出刻骨的怨恨,手指抽动了两下:“不错。”
“那么您呢?”闻音道,“蛇妖答应了山神大人要放过您,而修行者最忌讳毁约,当时您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阻止,后来还被他取代了身份?”
“当初的我,已经是个快病死的老太婆了。”神婆深深地叹了口气,“爬上山神庙几乎用光了我最后的力气,遭了这一劫后,哪怕他放过我,我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他将我扔到后山,让我自生自灭,我却不小心滚进了崖洞里,到死都没能出来。”
闻音回忆了一下崖洞地形,且不说偏僻,那是个隐蔽的困地,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入内尚难得出,更何况是个重病体弱的老人?
神婆道:“我不甘心山神大人落得这般下场,不甘心他取代神灵高高在上,不甘心他造孽无数却有后福……我拼命想找到出路,想把真相说出来,可没想到的是,出路没有找到,却在洞里发现了那些壁画。”
“壁画不是您刻的?”闻音皱了皱眉,他回忆着那些刻痕的触感,可惜年份都过了太久,单凭手指触摸根本不能确认。
“那样长的壁画,我一个老婆子怎么有力气?”神婆苦笑一声,“我点了火折子,发现壁画的内容竟然与那蛇妖有关,想来是先辈人所留,然而中间好大一部分都被刮花了,我便在后面添上蛇妖之乱,可惜还没刻完便发了病,受不了折磨,便寻了短见。”
闻音脸色微变,他想起那把卡在神婆颈骨间的小刀,本以为是蛇妖所留,却没料到是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