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他快速地摆好碗筷,请上官飞燕入坐享用晚餐。
上官飞燕也不介意,落落大方地安坐下来,提起筷子,慢条斯理地用完晚餐,而后取了一块
干净的白绢擦了唇角,淡然地放下碗筷。
“可以撤下去了,阿金。”
“是,是,是。”阿金连连点头,收拾残羹冷汁,快若秋风扫落叶。
他手捧着托盘,频频回头道:“那大人,小的下去了,真下去了。大人你若有什么事情,就
叫小的啊。”
上官飞燕淡淡而笑地朝他点了点头。--“好。”她话语不多,很安静
。
吃了晚餐,她便又拿起书案上的卷宗看了起来,看她的样子,神态很安逸,并无半点急躁不
安的样子。
阿金从门缝里探过去,他看得分明。奇怪?现在这个时候,这大人怎么还坐得住呢?阿金饶
着后脑勺,困惑不解地端着盘子下楼去了。
迎面官驿驿长前来询问上官飞燕一天内的行踪,阿金依旧是重复的答案。“还是老样子,半
步不出,一直呆在房间里,跟刚来渝城那会儿一模一样。”
官驿驿长一双小眼睛眯了起来。咦?——倒真看不出来,这位上官钦大人年纪轻轻,竟然有
着见惯大风大浪般的沉稳跟淡然,他还真沉得住气啊。
摸了摸翘翘的两撇胡须,官驿驿长眼睛滴溜溜地那么一转动,他赶紧招过阿金来。
“阿金,你去魏大人那边看看,看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是继续盯着呢,还是另外其他的
——”
阿金点头称是。“小的这就去一趟魏府,替大人你问问意思。”阿金一甩袖,躬着身子出门
去了。
而渝城府尹魏简钟的府内,此刻却炸了锅似的。
自从魏简钟二天前派遣他的一名心腹前往京都打探消息回来之后,魏简钟狂吐一口鲜血倒地
,之后便不醒人事了。
今晚,渝城基本所有的官员都集合在魏府的议事厅堂内,等候着大夫诊断魏简钟的病情。
阿金到达魏府的时候,便察觉里头不太对劲,一问魏府的下人,才知道魏简钟病倒了,此刻
不宜见客。
阿金听了好一阵子没缓过神来,他惊诧不已。
不会吧,大前个天他来魏府的时候,这魏大人还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怎么才隔了两天,这
人就病倒了?
莫非真应了那一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阿金脑袋在魏府门口探望了半天,知晓今日是甭想见到魏简钟魏大人了,当下他急着赶回去
见官驿驿长,通知他一下,让他该准备点厚礼,前来魏府探望探望这位魏大人,孝敬孝敬魏大人
了。--
不过阿金不知道的是,魏简钟这突如其来的病是怎么来的,他也不知道魏简钟此刻最不愿意
听到的便是“孝敬”二个字。
咳咳咳——
塌上的魏简钟,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增生了许多银光闪闪的白发。
“大人,大人,你还好吧?”一干众人,等得着急的渝城官员们,一听到魏简钟清醒过来,
便马上奔到他的塌前,各个不甘人后,抢着要上前,表示他们的真诚慰问。
魏简钟神情痛苦地挣扎着起身坐起来,旁侧立即有官员给他的身后放了一个靠垫,让他靠着
舒服点。
咳咳咳——
魏简钟抬手,不断地咳嗽着,他一向精明锐利的双眸,此刻变得有些浑浊不清了,他朝着他
们摆摆手,有气无力道:“都坐下吧,老夫今日有重要的几句话要对你们说。”
“大人,你说吧。”官员们毕恭毕敬地安坐好,他们神情肃然,等着聆听魏简钟的教诲。
魏简钟轻了轻嗓子,他音色苍老而微喘。
“老夫纵横官场三十年,行事向来谨慎又小心。自问一向识人很清,看人很准,想不到今日
却栽在了一个刚出仕途的毛头小子手中。老夫,老夫——”话到这里,魏简钟激动地拍着胸膛口
,悲愤之余,又呕出了一口鲜血。
“这次,我们都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他老眼之中流出了浑浊的泪珠。
“大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众位官员从未见过魏简钟如此颓丧的表情。
魏简钟痛苦地闭上眼睛,他似不愿意开口。
沉默了许多,终究还是告诉了他们。
“上官钦,上官钦那个小子,他这次来,这次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推荐人选而来的,他是冲
着我们这些人来的啊。”魏简钟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胸口,他痛苦不堪道:“老夫二天前派人前往
京都打探消息,不惜血本买通了定王府的管家。结果从定王府管家的口中得知,定王府内,从来
没有一个叫燕南绝的人,九王爷也从未派人来过渝城。”
“大人的意思是——”众位官员大惊失色。
魏简钟咳嗽不已。
“老夫还从京都一位旧识那里得到可靠的消息,这上官钦临出京都前,曾得到过皇上一道密
旨。那道密旨谁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但是现在想必大家都该知道了。皇上明着派上官钦来渝城
荐选人才,实则是要来对付我们啊。那份名单,那份名单,一旦到了皇上的手中,那就是制裁我
们的最好铁证。”他颤颤地抖着手指。
“好一个上官钦,好一个上官钦啊,竟然借助定王府的名头,摆了老夫一局,又佯装贪恋权
势名利,引得老夫上钩。好,好,好啊——”
咳咳咳——
又是一口鲜血,印红了魏简钟的衣襟。
“大人,大人,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大人——”官员之中,有人站了出去,劝慰着魏简钟
。
魏简钟颓然地摇摇头,他挥了挥手。“没用了,老夫这身体,是什么药物都没有用了。老夫
本还想百年之后,可以造福魏家的后代子孙,没想到,后代子孙不但得不到老夫的庇佑,反而被
老夫所牵累。”
他是懊悔不已,悔恨当初不辞官乡里,到现在落得晚年不保,还害了魏家一门,他是罪人啊
。
“大人,大人——大不了我们挪窝,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日后东山再起,相逢有道
,到时候再叫那上官钦尝尝我们的厉害。”有官员跳出来激动道。
魏简钟摇摇头,他道:“老夫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东山再起,谈何容易?”他无奈
地叹息着,睁开眼眸,神情悲凉地望着这些官员。
“倒是你们,你们赶紧回去安排一下。一旦等皇上的圣旨到了渝城,我们就一个人都跑不了
了。”
“大人,大人——”
“走吧,都走吧,赶紧走,走——”魏简钟愤愤地扬手一挥。
“那下官等人告退了。”
树倒猢狲散,世态炎凉。
此刻众位官员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出魏府,飞出渝城去。
房间里,唯有一人没有离开。
此人年约三十,相貌堂堂,他是魏简钟的得意门生王充。
“充儿,你怎么还不走?”
“恩师有难,学生怎可弃恩师一人而去,学生要留下来,跟恩师一同面对。”王充当年幸得
魏简钟救助提拔,才有今日。
他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如今眼见魏府大难临头,他岂可冷眼旁观,坐视不理。
魏简钟望着王充,心中有些安慰。
他缓了缓气,伸手招过塌边的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俊朗少年。“老夫知晓充儿良善,老夫这
有一请求,老夫膝下就这么一根单丁独苗,还望你能替老夫照顾好这个孩子,老夫就算到了九泉
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请恩师放心,学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是承诺,也是保证。
“谢谢了。”魏简钟闭眸感激道:“来人,带着少爷跟王大人从后门悄悄而出,趁着天黑离
开渝城。”
“那恩师你呢——”王充担心地望着魏简钟。
“老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魏简钟浑浊的眼中此刻散发着逼人的冷意。“你们赶紧
离开吧,离开渝城越远越好。”
他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上官钦的。
如果要他亡,那么,他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daxu.t
第92章
京都定王府。--
懒洋洋地躺在太妃椅中的绝美男子,手指如玉,轻巧地捏起一枚散发着黑珍珠般圆润光泽的
黑子,一双半醉半醒的单凤眼微微上扬,视线淡淡落在面前一副祁连山万年冰寒之玉雕刻而成的
棋盘之上。
忽而,他手指轻轻柔转,桃红色的唇瓣微微启了启,笑意浮动。
啪——
黑子一落棋盘之中,发出清脆而低柔的金玉之声。
而眼前的局势,立即转变,由险入安,有惊无险。
他霎时眼底流转波痕,波光潋滟,明亮如辰。
手中的白子随意一扔棋盘之中。
“撤下去吧。”低柔魅惑的嗓音轻轻流动在空气之中,便有伶俐的侍从快速地上前收拾整理
,将棋盘撤了下去。
“玄夜。”他懒懒地揉了揉眉间,而后双手轻轻舒展云间,任由一头不扎不束的泼墨青丝,
随风飘散开来。
“属下在。”黑色的身影,若雪剑闪过,瞬间飘落,无声无息地立在他的旁侧,他,站姿笔
挺,恰若一杆雪亮的出鞘银枪。
“渝城那边的事情如何了?”东陵昭凤眸微挑,视线淡淡地落在旁侧的草叶之上,似无意提
起这个话题。
“回王爷的话,一切在王爷的预料之中,渝城以魏简钟为首的官员全部犯在上官钦的手中,
无一人逃脱。”玄夜说话间,带着几分骄傲之气。
东陵昭手指轻轻地弹动太妃椅上的扶手,他的眼中慢慢地氤氲起一片淡淡的迷雾,令人看不
清楚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喃喃自语着,声音极低极低,风儿一吹便散了。
稍刻,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遮盖了单凤眼中一闪而逝的快光,而后蒲扇流萤一般地
翘起,眼底莹莹如水,流光熠熠。
“玄夜,本王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处理一下。--”东陵昭扬唇而笑。
“请王爷吩咐。”
东陵昭从衣袖中飞出一道奏本,准确无误地落在玄夜的手中。“将奏本交到大理寺卿欧阳少
棠手中,他会知道如何处理此事的。”吩咐完毕,东陵昭缓缓地起身了。“时辰差不多了,本王
该去教导煜儿一套新的剑法了。”
玄夜目送着东陵昭离开,他忍不住翻开了奏本。当他看到奏本上的内容时,内心震撼不小。
连他都搞不清楚小主人真正的用意了。
为了让上官钦不必担上一生愧疚,小主人破例亲自到渝城去见上官钦,甘愿送出一颗天下至
宝的九转回神丹给林浩,勾销了林家姐弟对上官钦的仇恨。
他以为这个上官钦对小主人有特别的存在意义。
只是现在——
小主人不但告诉魏简钟,定王府从未有过燕南绝这个人,也无人派遣到过逾城境内过,更奇
怪的是,小主人竟然秘密暗示某位大人,皇上曾在上官钦去渝城之前下过一道密旨。而那某位大
人,恰恰是渝城府尹魏简钟的故交。
如此这般,加上他手中的这奏本,小主人摆明了就是想要除掉这个上官钦了?
只是要除掉上官钦,小主人需要用这么迂回曲折的手段吗?
玄夜百思不得其解。
直觉地,他认为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不过,小主人有令,他玄夜就必须去执行,无论这个命令是对还是错,他是不必理会的。
深夜,大理寺卿欧阳少棠收到了一道匿名书函,凌晨,一匹快马从京都赶往渝城。
三天之后,如同魏简钟预料的那般,皇上的圣旨准时到了渝城境内。
凡是渝城在册的官员名单,无一人遗漏地公布在名单之上。--
魏简钟等人被押往京城,等候皇上发落。由此,这些人在渝城近二十年的作威作福,欺压乡
里,鱼肉百姓的恶行随着他们的削官丢职而告终了。
而此次上官飞燕将渝城上上下下一锅端了个干净的消息,震惊朝野,渝城百姓闻听到这个天
大的消息,个个奔走相告,喜出望外。
只是——
乐极生悲的是,上官飞燕也被押在囚车之中,押往京都由皇上亲审发落。这件事情让渝城百
姓震惊愤怒,让朝野各方官员困惑不解。
按理说,上官飞燕查办渝城贪官污吏,治理渝城贪污之风,破了如此大案,皇上理应下旨嘉
奖升官才是。
就算没有嘉奖升官,那最起码不至于被问罪啊。
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上官飞燕不但被治罪,而且一到京都皇城,直接被关押进天字号
牢房,不许任何人来探监。
在牢中闻听到这个消息的魏简钟,当夜服毒自杀,死后,他的面容极为祥和,死得安然。
担心上官飞燕安危的寒烈,急匆匆地赶回渝城,却没想到等候他的是这样一个噩耗。他连夜
折返京都,单枪匹马闯入天牢,伺机要救出上官飞燕。
“大人,趁着现在四下无人,赶紧跟寒烈逃出去吧。”寒烈出自江湖,自有江湖人的一套做
法。他迷昏了看守牢房的侍卫跟牢头,取到钥匙,打开了单独关押上官飞燕的天字号牢房的门锁
。
上官飞燕一见到寒烈,欣慰之余,不得不责怪他鲁莽行事,做事不计后果。
“寒烈,我若真的跟你逃出去,那才是真的大祸临头了。”
寒烈听罢,眼中惊诧。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皇城里最坚固最机密的天字号牢房,平日戒备森严,里三
层,外三层的巡逻侍卫队在守卫着这座皇城牢房。凭你一人之力,你怎么可能轻易地绕过他们,
顺利地拿到牢房的钥匙?我问你,你一路闯进来,可有见人阻拦?”
寒烈一听,心中大震。
没错,今晚他来到牢房之中,确实过于顺利,顺利地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这牢房的戒备怎么
那么松解。
当时他急着救上官飞燕,压根没去想其他的,如今听到上官飞燕这么一说,他顿时恍然大悟
。
“大人的意思是——”
“有人巴不得你来劫狱,这样一来,我畏罪潜逃的罪名那是铁铮铮地钉在板子上了。”上官
飞燕皱眉地看了一眼寒烈。
“我估计不错的话,现在外面一定聚集了大量的弓箭手,一旦我们逃出去,立即便被射成马
蜂窝了。”
“那照大人的意思——”寒烈懊恼上当,他愤愤地一拳砸上了牢房的铁栏上。
“寒烈不必过于自责。”上官飞燕安慰地拍了拍寒烈的肩膀。“此事怪不得你,你也是因为
担心我的安危才铤而走险的,说实话,我很感激你,寒烈。”她盈盈清眸之中,似有莹润水光浮
动。
“大人,寒烈无能,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还牵累了大人。”寒烈本就冷漠的脸庞,此刻似
蒙上了一层寒霜,冷得绷紧了脸上的全部线条。
上官飞燕却笑了笑。
“无碍,现在还来及纠正错误。”
寒烈抬眸,神色愕然地望着上官飞燕。
“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你。”她淡淡而笑道:“我敢保证,若是只有你一人出去的话,
那么,你将跟来时一样,如何顺利进来的,就会如何顺利出去的。”
“但是大人你——”寒烈担心上官飞燕的安危。
“以我现在的处境,呆在这天字号牢房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出了这里,外面的危险远远地
要高过这里十倍。”上官飞燕觉得呆在这里,除了失去人身自由以外,其他的,跟外面也没有什
么差别。
何况天牢里还有一样是外面没有的,这里很清静,很清静。
没有人会来这里打扰她,除了那两个人。
“寒烈,你还是赶紧走吧,记得,不要再来看我了。”上官飞燕含笑地望着寒烈,目送他离
开天牢。
一切很快恢复了原样。
寒烈离开了天牢,如上官飞燕预料中的那般,他安然无恙,顺利地出去了。
而上官飞燕呢,斜躺在稻草堆上,折断了一些稻草根,摆成了棋盘,又用破旧被褥中的棉花
,揉成一团团的棋子。
一个人,自己跟自己对弈。
忽而,牢房铁锁哐当一声打开了。
黑色的斗篷打开,露出了一张稚嫩俊俏的容颜。
一双泛动月华光泽的小小手儿,握着那软绵绵的棉絮棋子,蹲在上官飞燕的面前,沉思着在
棋盘中落子。
上官飞燕抬头,望向对面的俊朗少年,神色间平静得很,没有丝毫的意外。
东陵煜如同初见般的那样,看着上官飞燕,露出甜美天真的笑脸。“上官爱卿,为何刚才不
逃呢?那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便不再有了。”他霸道十足地扫掉了上官飞燕的一枚棋子。
上官飞燕淡淡地笑了笑,答非所问。
“微臣倒没有想到,皇上深夜会来这天字号的牢房,陪同微臣下这么一盘棋。说出去的话,
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她神情怡然自得,轻轻地灭了对方手中的一枚棋子。
东陵煜天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煜儿这么对待上官爱卿,爱卿会恨煜儿吗?”他视线紧紧
地盯着上官飞燕素净清隽的容颜,看着她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不将任何东西看在眼中
,令他内心不由地细浪翻腾。
上官飞燕莞尔一笑,依旧是答非所问。
“皇上,下棋可要专心哦,微臣蒙皇上承让,可是又灭了皇上一颗棋子了。”
第93章
东陵煜恼怒,龙袖往尘土之地,狠狠地一扫而空,将稻草盘成棋盘,棉絮落成棋子的一副棋局扫
得七零八落。--
“朕是在问你,你恨朕吗?”他微微敞开的龙纹领口,白玉一般凝脂的脖颈,似有滚滚而动
的激流,从肌肤内层一浪又一浪地翻过。
上官飞燕揉着手指间的棉絮团,唇瓣浮起一抹淡淡的苦涩。
她明眸清透,定定地望着面前一尊似水晶雕成的金童娃娃,望着他少年老成的气势,忍不住
,轻轻叹息一声。
“皇上其实不需要知道这个答案,也没有必要在意这个答案。以君臣之道而言,无论皇上做
什么,皇上绝没有错的可能,错的都只能是臣子。”
“如果朕,朕一定要知道答案呢。”东陵煜双目红光泛起,龙袖下的手儿,十指微微屈起。
上官飞燕淡笑着平视着东陵煜。“皇上那么执着,又何必呢?人生难得有糊涂,该糊涂之时
便糊涂,如此像微臣这般,才会活得没心没肺,倒也乐得自在。”
东陵煜狠狠地盯着上官飞燕清透碧玉一般的眼睛。
“你不是朕,朕也不是你。”
就是因为她的这双眼睛,太过清透,太过了然,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是什么都
说。令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他自己的影子,看到他的黑暗,看到他的复杂,还有他的狼狈不堪。
所以,他痛恨,痛恨拥有这双眼睛的人。
“所以,你凭什么在这里说朕需要不需要,说朕在意不在意。这些,只能由朕来评判,而你
,只需要回答便可以。”
上官飞燕神色微微一惊,而后她无奈地苦笑道:“皇上如此坚持,有什么好处呢?若让微臣
讲谎话,那么微臣的答案是,微臣很恨皇上,十分恨,百分恨,千分恨,万分恨——”
“够了!”东陵煜颤颤的音色,透出几许悲愤之意。--“为何不恨?
”
“不在意便不会恨。”上官飞燕坦言相告,明眸直视东陵煜怒火沸腾的双眸。
东陵煜龙袖下的双手握紧,脸色越发地白嫩起来,那白若梨花娇嫩的鬓前两侧,隐隐有条条
青丝线条跃然而动,跳得厉害。
“好,好个不在意便不会恨!”东陵煜出手如风,他直指上官飞燕的脑门。“上官钦,你信
不信,就凭你这句话,朕就可以摘了你的脑袋!”
上官飞燕脸上未见任何惊惧的神色,她抬眸,微笑地望着东陵煜。“如此也好,倒要多谢皇
上对微臣的厚爱了。”活着未必就是一个好字,死了未必就是一个坏字。
“你——”东陵煜龙袖狠狠一甩,他阴沉着脸。“哼——”
少年倔强稚嫩的脸庞上,隐隐而透霸道强悍的气息。
“上官钦,你给朕听着,朕不会让你死的,朕要你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品尝一下人间五味。
离京之前,朕曾答应过你,等你回来,便会给你一个惊喜。你放心,朕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答
应给你一个惊喜,就会给你一个惊喜。”他缓步而行,忽而回头,落下一句。
“总有一天,朕会让你在意的,也会让你恨上朕的。”
上官飞燕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东陵煜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的眼里,莫名地蒙上了一
层淡淡的云雾。
这个东陵煜,今天晚上说起话来,很奇怪,很奇怪。
哪有人喜欢被人恨上的呢?
可是上官飞燕不知道的是,在东陵煜那里,只有被恨上的人,才会刻骨铭心地被烙印在心底
。
他要的恨,便是一辈子的牢记,永恒的。
七天之后,渝城一案三司会审,案子了结得很顺利。
由于渝城府尹魏简钟在狱中服毒自尽,皇上体恤,便不再追究,依旧以生前的荣耀给予魏简
钟厚葬乡里。--
另外,此案主犯已死,其他从犯很快便被下了处罚令,轻者丢官卸职,削职为民,重则流放
关外,永世不得入内。
而上官飞燕,恰恰就在流放关外的那批官员之中。
因为上官飞燕在渝城办案期间,为了深入虎穴,不得不收受贿赂,引得魏简钟这头老狐狸上
钩,从而破了渝城贪官一案。
但本是上官飞燕功绩的渝城一案,如今却成为大理寺卿奏本上的铁证。
奏本上数据分明,人证物证皆在,上官飞燕百口莫辩,难推其罪。
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将上官飞燕流放关外,连降三级。
很多有良知的大臣为上官飞燕抱打不平,以上官飞燕的功绩而言,没有嘉奖升官,已是委屈
了上官飞燕。若论其过失的话,那最多就是功过抵消,不奖也不罚也就是了。
但是如今皇上不但将上官飞燕问罪,还将她流放关外,连降三级,这根本就是让做臣子的心
寒啊。
尤其是那位在殿前欣赏上官飞燕的护国大将军左飞虎,他更是殿前拍案怒吼,直骂皇上昏君
。
惹得少年帝君东陵煜龙颜大怒,要将左飞虎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幸得满朝文武大臣求情,才保住了左飞虎的性命,却挨了五十棍的军棍,回家养伤去了。
然无论大臣替她悲愤也罢,还是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也罢,在上官飞燕那里,什么都没有改
变。
她一袭月牙长衫,飘然风中。
书生布衣,风度依旧。
她不怒,也不悲,她不愤,也不怨。
依旧是那个在君前跟雪狼国来使比试的那个上官飞燕,音容笑貌,气势胆魄,不差一丝一毫
。
“唉——上官大人,伴君如伴虎,皇上如此行事,倒叫老夫心寒得很啊。此事大大委屈了上
官大人了,老夫身为护国大将军,却无力保得忠臣在朝,老夫愧对先帝啊。”带伤的左飞虎坚持
来送行上官飞燕,他说着说着,老泪盈眶。
上官飞燕却笑了笑,宽慰着左飞虎大将军。
“左将军言重了。皇上年幼,还需得有将军这样的臣子随侧辅佐才行。上官钦本就是一介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