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今天穿了件长裙,复古的刺绣海军领灯笼袖,棉麻制的。
袖口到手腕上一点儿,灯笼袖,露出一节清瘦的腕子。
领口很高,领口一排三粒银色的小扣子纽得整整齐齐,领口前有个女士的小领结。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看上去像是休息不够。
她换好鞋子,微微点了下头,向书房走去。
季澄看着她的背影,又一抬手,关上了门。
她每走一步都很慢,没什么力道,看着软绵绵的。
卡着点,2:3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时候,时浅坐在了季澄对面,开始给他讲昨天的英语试卷。
昨天的英语试卷,季澄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眼睛凭感觉下瞎几把画的。
AABCD,CCBAD,DDACC,BCCAD,画到最后季澄更是有恃无恐,反正都是瞎画,他都懒得再去编什么顺序,从头到尾都是AABCD。
一张试卷AABCD下来,基本没几个对的地方。
季澄单手托在下巴上,打了个哈欠,在等时浅发火。
等了一会,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反应。
时浅放下卷子,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拿过一支笔,指尖点着第一道单项选择题,说:“我们从第一题开始讲。”
“在讲题之前,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英语的倒装分两种两种,一种是部分倒装,另一种是完全倒装。英语的句子结构一般是主语+谓语,这是自然语序。但有时候出于语法或修辞的需要,会把句子中的一部分或者整个都倒装过来。”

季澄听得心不在焉,支着下巴看时浅。
时浅是真不恼,声音清清冷冷,又淡。说话的时候,几乎没多余的表情。
比如说蹙眉,或者撇嘴。
那种表面上平静,内心里掩饰不住的嫌弃,这种反应时浅根本没有。
“no sooner,no longer,nowhere等含有否定意义的副词放在句首时,后面的句子要用部分倒装…”
音调平平。
心平气和的讲题。
时浅讲,季澄左耳进右耳出,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讲完,时浅指尖点了点试卷,笔尖一勾,说:“你先把第一列的十道题目重新做一遍。”
时浅松手,季澄没异议,转过试卷,提笔就勾。
之前也有老师这样,给他讲完知识点之后,让他重新做一遍。
重做一遍,他把试卷递给老师,那老师低头扫了眼答案,没崩住。
当下气得脸都红。
看她生气跳脚,季澄还觉得爽。
和以往很多次一样,季澄抬笔就勾,只不过换了个思路,BBCAD,不到三秒,勾完了试题。
勾完,季澄抬头去看时浅。
时浅也在看季澄,对视了一会,倒是时浅先开了口:“写完了?”
“嗯。”季澄目光落在时浅脸上,试图从她脸上发现一点儿要生气的蛛丝马迹。
哪知…一丝一毫也没有。
时浅一手扶着腰,揉了揉,抬手去和季澄要试卷。
“我看看。”
季澄松手,试卷又回到了时浅手上。
一眼扫完,AABCD和BBCAD,重合了一个D的答案,那答案本身就是对的。
除此之外,又对了两题,C和A。
“英语中的倒装分为部分倒装和完全倒装,当no sooner,no longer,nowhere等含有否定意义的副词出现在句首时,后面的句子要用部分倒装…”时浅的声音不急不慢,透着股悠然。
她的音质本身就偏冷,听上去却格外舒服。
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季澄心里那股火气怎么压也压不住,“噌”的一下,隐隐又拔高的趋势。
什么玩意?
“你再重写一遍。”时浅把试卷递给了季澄,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吮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
季澄紧抿着唇,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讯息:别惹老子的。
提笔,一言不发地又瞎几把画了一遍。
画完,时浅又把正确的答案勾了出来,又给季澄讲了遍什么是倒装,讲完又让季澄做了一遍。
几遍循环下来,那十道题季澄基本瞎几把画都画出了正确答案。
ABD都瞎几把画过,画到第四遍,只有个C能选。
总不能让他跟个智障一样,再去把错误答案勾一遍吧。
季澄脸色越来越冷,所有反应都写在脸上。
烦透了。
时浅看着季澄,基本就和看戏一样。
小孩子心性,不理他就完了,他越是想要的反应,她越不给,最后还不是自己气自己?
中二少年她见过。
她家大喵算一个,
不良少年她就见得多了。
她家大喵以前从内到外,连骨子里都透着不服管教。
不算晏辞,周梒江更甚,俩兄弟打架斗殴,喝酒抽烟。
这么一对比,季澄就显得太幼稚了。
时浅咽下最后一口茶,看着季澄只能乖乖把正确答案勾出来。
和小时老师斗,还嫩了点。
小时老师专治各种不服,拥有驯养不良少年的丰富经验。
季澄丢了笔,那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张口就问:“你就这么缺钱?”
缺到不到24h之内,爬上两个人的车。
时浅不打算和季澄在这事做过多的讨论,只给了一个字:“缺。”
回完,继续给季澄讲题。
重复了前面10题的做法,时浅讲得不嫌累,季澄瞎几把画画累了,满脑子都是倒装,一遍都不想再听。
冷着脸,季澄抓这笔,没再继续瞎几把画下去。
暑假的日子过得很快,晏辞在准备比赛的事。
时浅带着时奶奶去了医院。
预约过,再加上来得早,时奶奶是一个拍片检查的。
空腹做完检查,还没拿到片子,时奶奶没吃早饭,人老了又顶不住,医院上上下下跑了几遍了,当下脸色白了起来。
时浅在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又忙去买了份粥给奶奶。
一碗热粥下去,时奶奶脸色好了点,但抓着时浅的手指却半点没松。
人老了,总会怕点儿什么。
生离死别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一切都仍是个未知,有太多的放不下和不舍。
隔了好久,快到中午那会,时浅才拿到片子。
时奶奶在害怕,时浅也是七上八下的,轻轻咽了咽,时浅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找医生。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五天

Chapter.115威胁
医生的办公室总是大片的素白。
三伏天,室内开着空调,却冷的过分。
寒气从脚底蹿起,日光透过百叶窗的空隙,一寸一寸的落进来。
老医生的声音时断时续,语速中等,不快不慢,说话总给人留段缓冲的时间。
时浅站在办公桌边,微微有一瞬间的失神。
医生坐着,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一丝不苟的。
他的袖口向上挽了一节,露出小臂,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饰品都没有。
时浅其实挺讨厌医院的。
从心底里抵触,没什么很特别的原因。
小时候,王影和时从翰还没有出去工作,虽然他们人还在N市,但总是早出晚归的。
早上她还没醒的时候,他们就出去了,晚上她睡着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
同一个屋檐下,一天也见不见几面。
老旧的屋子,一到三伏天,屋里和火笼似的,哪哪都是热的。
空气又潮湿又闷,没有一处是凉快的。
时浅没什么朋友,奶奶又忙着照料小菜地,很多时候,王影都把她关在家里,写完作业她就看电视看书,连书也少,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本,被她翻得都快脱页了。
老式的布艺沙发,夏天睡上去蒸得一身汗。
她怕热,奶奶给她开了落地的大电风扇,风扇摆在沙发角,连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电视嗡嗡嗡的放着每年暑假都会播的清宫剧,吵吵闹闹。
她贪凉,趁奶奶出去把盖在小肚子上的薄毛毯子拿了。
电视剧看过很多遍,闭着眼睛都能说出剧情。
迷迷糊糊中,热睡了过去。到晚上,奶奶回来,她被奶奶喊醒,吃了没几口粥,吐了。
奶奶被吓得慌了神,抱着她就要往医院跑。跑到医院才在别人的提醒下想起给王影和时从翰打电话。
王影和时从翰都忙。那次却都破天荒地请了假去医院。
随之而来的便是争吵。
吵架的理由也是稀奇古怪。
大夏天,市医院的儿童输液区挤满了人,吵架的不止他们家一个。
有哄不好的小孩子扯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家长开始还能好声好气地哄着,耐性耗完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后,那孩子被打的一愣,安静了下来。
安静不过三秒,平地一声怒嚎,嗷嗷直叫唤,哭得比刚才还要撕心裂肺。
时浅靠在墙边,冷冷地看着。
耳边是王影不断埋怨的声音。
埋怨奶奶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埋怨时浅是个不安分的,一会这个病一会那个病,连个安生日子都不给她。
请一天假要扣多少工资,时浅一连挂几天水要浪费多少钱…
诸如此类。
那时候,她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说,茫然又不知所措。
她其实一点儿都不想生病的,一点儿都不想让奶奶花钱的。
盐水挂多了,口干。
时浅想喝水,看王影脸色不好,又不敢说。
奶奶也不在。倒是时从翰从外面回来,买了袋油桃。
鲜红鲜红的一个。
时从翰洗了一个,递给了时浅。时浅半个桃子没啃完,又吐了。
桃胀桃胀。
桃子会导致胀气。
王影和时从翰都不懂,见时浅吐了,又是一番新一轮的争吵。
吵来吵去,归根结底还是怕花钱。
“姑娘?”医生喊了一声,发现时浅没应声,不由地又喊了一声,“姑娘?”
“啊?”时浅回过神,心一紧。
“哦,没事。”医生脚撑着地面,转着椅子,换了个方面,侧对着时浅,拿着早上刚拍的片子,说:“老人家的身体不用太担心,目前发现的早,胆结石,做个小手术就可以了。”
“你回去可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看看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医生又说了些具体注意事项和手术情况,时浅听着。
临近中午,日光又烈了起来。
白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得室内半点儿阴影都没有。
像“咣当”一声,心底里的那块石头落了地。
胆结石。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好在奶奶情况发现的早。
从医生手中接过片子,整理好,时浅道了声谢谢,轻轻推门出去了。
胆结石的手术需要的费用不算多,顶天了两三万以内。
她的奖学金再加上平时兼职赚得钱,虽然不多,但勉勉强强也有两万多。
时浅默默在心底里算了存款,下了楼在休息区找到了奶奶。
时奶奶见自己孙女下来,忙拉着时浅的手,道:“崽崽啊,我们回家啊,这里不好。”
“你听奶奶话,奶奶身体好着呢,哪有什么病。这年头,庸医一个比一个多,没病的都能给你整出个病来。”
“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你看奶奶,能吃能喝能睡的。”
时奶奶攥着时浅的手太过用力,用力到自己都没发觉。
老人的手早就爬满了皱纹,上面布满了黑色的老年斑。
掌心太过粗糙,深浅不一的口子密密麻麻。
时浅手腕骨被勒得隐隐发红。
从奶奶手下抽过腕子,时浅心里又是一阵酸。
奶奶怕花钱,怕被王影埋怨,这些她都知道。
人老了,总会生病,大病小病,对有的家庭来说,生病就是一种负担,没有能力去负担的负担。
那是拖累。
家里生活好不容易好一点儿,时奶奶生怕自己拖累了整个家。
反正她也老了,没几年活得,病不看也罢。
总归是要死的。
死了干净。
拍了拍时浅后背,时奶奶一手撑着膝盖,费力地从椅子上起身,她弓着背,“这事啊,也别和你爸妈说了。”
“听话啊!”
“也别和晏辞说,他最近不是忙着那什么比赛吗?就别给他添乱了,你们好好的,乖啊。”
时浅什么都懂。
她最不喜欢医院的地方也在这里。
医院是个充分暴露人性的地方。
生与死,在这里不断地交织,每一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
同样,每一天,也有人不得不放弃生的希望。
没有能力,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所以放弃。
有的是在挣扎之后,不得不放弃。
有的连挣扎都不想挣扎,自动成为弃子。
比死亡更可怕。
是明明还有所留念,明明还想活着,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笑着和别人说没事,然后一个人慢慢走向死亡。
强压下心里的酸,时浅把快完溢出眼眶的湿润又逼了回去。
“奶奶,你干嘛呢?我有说什么吗?”时浅摁着时奶奶肩膀,又让她坐了下来。
“你乖乖坐好,累不累啊?”
时浅把医生开得病历递给奶奶,说:“咱能好好说吗?”
时奶奶不识字,打开病历,也看不懂。
病历上的字写的颇有老医生的风骨,别说龙飞凤舞了,那大概是百鸟朝凰。
时浅也看不懂。
“崽啊,写的啥啊?”
“您啊,也别研究了。乖乖做个小手术,几千块钱的事。”时浅怕奶奶一听做手术,又要拉着她回家,索性干脆把钱也说明了。
“然后就没事了?”时奶奶不信。
时浅蹲在时奶奶身前,一手搭在她膝盖上,仰头看着她,点头,说:“对,然后就没你啥事了。”
“就几千?”时奶奶半信半疑,“奶奶有!你别打电话和你爸妈说。”
时浅点头,又问:“奶奶你听话还是不听话?”
“啥?”
时浅作势要去掏手机,道:“我说话你又不信,那我打电话喊乖乖过来——”
纯粹是吓唬时奶奶的。
时奶奶一听,忙拿着病历去拍时浅手,说:“你这孩子,一天天的。还学会这事了?”
“和乖乖学的。”
一言不合就威胁。
一言不合就撒娇。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六天

Chapter.116还关机吗
时浅回去的时候,天色刚暗。
比起中午的燥热,晚风带着舒爽,虽然依旧透着股闷热,但总归舒服了很多。
奶奶没事。
这是最好的结果。
开了门,室内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声。
时浅今天跑了一天,上午惊出一身冷汗,中午送奶奶回去后又往季澄家赶,大中午的公交车上人太多,玻璃车窗玻璃晒得滚烫,车厢里闷闷的,哪怕开着空调,还是闷出了一身热汗。
在季澄家又吹了两个小时空调,汗早干了,黏在身上,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皮肤上所有的毛孔都被封闭了。
黏又闷。
晏辞没回来。
时浅纠结了会,屈指揉了揉热得昏胀胀的脑子,决定先洗个澡。
窗外,火云烧淡了下来。风,一点一点凉下。
偶尔有一声汽鸣声,惊得停在电线上的雀鸟扑棱着翅膀飞远,叽叽喳喳的。
“咔”的一声,门锁落开。
晏辞指尖上勾着蓝色的带子,带子末端缀着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牌子。
透明的塑料牌。
普普通通,里面夹着薄薄的一张纸,背面贴了张简单的证件照,写了名字。
勾着牌子,晏辞抬手,指尖一抵,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有水流声。
淅淅沥沥的。
很细微。
垂了垂眼,晏辞半倚在玄关处,看着时浅换下来的鞋子。
崽崽回来了。
最近某只崽崽挺忙的,早出晚归,下午做家教,晚上带卢子君。
挺好的。
完全忘了自己还是个养猫的。
抬腿,晏辞走了进去,将手中勾着的塑料牌子甩到了茶几上,抬手压了压喉结,开了空调。
他有好几天没碰时浅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容易,由奢入俭难。
乍开了荤,突然又被一连饿了几天,总归会被饿出病来。
空调凉气很快沁出来,晏辞从冰箱里拿了瓶冰的矿泉水,指尖顺着矿泉水瓶摩挲了一圈,动了动,拧开。
大半瓶冰水下去,心里那股邪火还是没压下去。
半靠着吧台,晏辞仰头,又灌了一口冰水。听到动静,他视线一转,卫生间门开了。
小姑娘裹着大浴巾出来了。
她的长发被团成一小团,卷在头顶,湿漉漉的。
可能冲的太久,整个人被蒸得像个实心大包子,白白软软的,肩膀露出外面,上面泛着湿气,肌肤粉粉的。
水还在滴,从额角流下,顺着鼻梁,挂在唇上。她唇微微一抿,水滴一滚,砸在地板上。
晏辞抬手,拿过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个度。
“怎么不擦干?”
“嗯?”时浅茫然了下,被晏辞推进了卫生间。
大喵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卫生间内的热气未散开,到处都是水雾,湿湿热热的。
镜子蒙了,时浅抬手捂着大浴巾打结的地方,整个人贴着盥洗台,面上看着冷淡。
又是这个地方。
为什么啊。
哭了。
指尖贴着冰凉的磁制盥洗台,时浅试图扭过头去看身后的人。
吃过肉的大喵太可怕了。
最近又素了几天,那就更可怕了。
身后,少年周身带着雾气,他的纯黑色短袖微微有些湿意。
抽过架子上的干毛巾,晏辞摁住乱动的时浅,把人圈进看怀里,压在盥洗台边缘。
“别动。”
时浅:“…”
干毛巾兜头笼下,她湿漉漉的小发包被人解开,长发顺势滑下,水珠甩开。
擦了会,时浅偷偷去看晏辞,发现他低敛着眉,脸上表情很淡,真认认真真地给她擦着头发。
隔着层干毛巾,他的指尖不轻不重的揉过。没多久,干毛巾吸满了水,湿透了。
晏辞把干毛巾甩进一旁的篮子里,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个吹风机出来。
插上电,吹风机声呜呜呜的。
时浅:“?”
是她想多了?
没饿着?
吹风机吹得发梢的水珠四溅开来。晏辞的短袖很快湿了一片。
“好了。”时浅抬手摸了摸头发,觉得吹得差不多了。
晏辞拿开吹风机,指尖笼在她头发丝里,顺了顺,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关了吹风机。
“我去拿衣服。”时浅抬脚,作势想溜。
溜得意图太明显。
晏辞散漫笑笑,没让。
时浅被圈在晏辞怀里,动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又是这个鬼地方!
一个愣神间,晏辞的指尖捏上了大浴巾打结的地方,动了动。
结散了。
大浴巾滑下。
松软的白色浴巾松松垮垮地卡在她的腰骨和盥洗台之间,肌肤迅速染上湿气。
时浅:“…”
他妈的。
“砰”的一声,卫生间门被人抬脚踢上。
没多久,时浅一手扶在晏辞小臂上,一手撑在盥洗台上,失神哼哼之际,分神想着晏辞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姿势。
“想什么呢?”晏辞从后面抱着时浅,低头,咬了咬时浅耳垂。动作散散漫漫,看不出一点儿急切,漫不经心的。
看着挺像做不做都无所谓的,但只有时浅才知道,像像像像个屁像。
他整个儿埋在她身体里,就是不动。
没一会,时浅被磨得站都站不住,指尖抓着滑溜溜的盥洗台,“…你慢点儿啊。”
晏辞把头埋进时浅脖颈里,慢慢地咬着,闷声笑,说:“慢不了。”
他的声音哑又磁。
背对着晏辞,时浅什么也看不到,她连站着都费劲。
像是过了好久,她突然被人转了个,抱到了盥洗台上。
额头抵着晏辞的肩膀,时浅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睫毛,从心底里想骂人。
这是饿了多久?几百年了吗?
眼睑上蒙了一层汗,看什么都模糊。
他腰腹处的黑色纹身,看得不太清楚,只是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有些性感。
再出来的时候,时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又湿了。汗湿的。
时浅:笑着活下去:)
这个澡白洗了,纯属浪费水资源。
“乖,等会哥哥带你出去吃饭。”晏辞吃饱喝足,显得很好说话,他拍了拍时浅头,“别站这里勾.引我。”
“还是说——”晏辞声音顿了顿,问:“你想看哥哥洗澡。”
时浅抬手拍掉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很想说一个字:滚。
但她没那个胆,怕再被晏辞捉进去再来一次。
换好衣服,时浅坐在外面沙发上等晏辞,一眼看到了要挂不挂垂在茶几边缘的参赛证。
拿过来,看了看,又放下。
算辽,不和大喵计较。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给晏辞放好参赛证,时浅又摸出手机,查了查比赛那几天S市的天气情况。
今年的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全球总决赛在中国举行,由S大承办。
查完,锁了屏,时浅微微眯了下眼睛。
晚饭就近找了家特色烤鱼店。
等菜的间隙,晏辞状似不经意问了句:“现在每天下午给季澄上课还需要关机?”
时浅点了点头。
晏辞支着下巴,嗯一声,没了下文。
时浅:“?”
当天晚上,时浅以为原本已经吃饱了的大喵又开始折腾。
这次换了个地方,她被晏辞压在沙发边,半跪在地板上,被顶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出去比赛还关机吗?”晏辞捏着时浅的手腕骨,轻飘飘地问。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七天

Chapter.117给你看个大宝贝
从季澄家出来的时候,时浅站在公交站台那儿,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塞了回去。
4:08分。
时间还早。
晏辞前几天走了,这会回去,家里都没人。
奶奶在医院,一瞬间,时浅竟然不知道去哪好。
大喵走之前,一连折腾了她几天,直接导致入了夜,她再看到晏辞,这个腿先颤上了。
结果某只大喵一走,她竟然有些低落。
天气太热,周围连风都没有。
翠绿的树叶上蒙了层灰,静止不动,热气蒸腾着,哪哪都是滚热烫人的。
搭公交,时浅去了老市区的菜市场,看着手机里晏辞大姨发的消息,挨家挨户地找过去。
说是菜市场,其实更像个农贸市场。
下了公交,顺着街道拐进去,走不过多久,越往里,味道越难闻。
菜市场的顶棚被封上了,这一片都是卖家禽的,还是活的。
那味道就更酸爽了。
下傍晚,鸡们闹腾够了,都缩在笼子的角落里,一声也不唤,歪着鸡脖子,看眼来人,又不搭理。
倒是大白鹅们离老远,听到脚步声,扯开嗓子叫唤着。
一声比一声高昂,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时浅微微屏息,贴着靠边的地方,加快了步子,小跑了过去。
那大白鹅见人有些怕它,昂着脑袋,叫得更欢腾了,甚至扑棱着张开翅膀,想去追时浅。
时浅:“…”
笼子都管不住你们的嘴。
她小时候被奶奶养得大白鹅追着啄过,挺疼的。
院子本来就不大,她那会长得还没鹅高,那鹅脖子再抬抬,就能对着她脑门子来一口。
好在那鹅有点儿笨,没照着她脑门子就是一口,一低头,对着她手就是一口。
她被啄得忘了疼。
吓懵了。
奶奶回来的时候,还没鹅高的她被那只气势汹汹的大白鹅撵得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哭。
后来…那鹅没活过当晚,被时奶奶宰了炖了汤,肉全进了她肚子。
想到这儿,时浅一向冷淡的脸浮了淡淡的消息。
奶奶的手术很成功,晏辞走的第二天时奶奶就动了手术,手术没花多久时间,再加上时奶奶原本身子骨就硬朗,没什么大碍。
找到晏辞大姨推荐的那家店,时浅在店门口停了会。
老店,没装修。
门口立了面纸牌,那纸牌还是废旧箱子拆开的,上面拿毛笔简单地勾了几个字。
活鸡。
活鸭。

店门口立了个风扇,门口躺椅上趟了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套了件洗得发白的衬衫,蒲扇随意地搭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