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望着他,把手中的饼和棉衣高高地递了上去,轻声道:“你拿去吧。”
少年还是一语不发,依旧那样冷冷看着她。
一阵寒风吹来,吹落了她戴在头上的裘帽,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忽然生出了惧意。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把东西放下自己赶紧回去的时候,少年忽然转过了身,踩着地上的积雪,继续往前而去。
嘉容举着手中的东西,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姑娘,快回去吧,这人不识好歹,你别管了。”
家人上来催促。
嘉容压下心中忽然生出的一丝莫名难过,默默转身往里,跨进庙门的时候,看见父亲已经出来了。
“爹,他为什么要走?他会不会冻死?”
她问自己的父亲,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见那少年虽然步履蹒跚,走得却很快,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背影已经在雪夜里模糊成一个黑点,看不大清楚了。
殷懋收回远眺的目光,叹息了一声,伸手抚了下她的发顶,道:“他大约是不喜欢咱们吧。没事儿,回去睡觉吧。天亮了,咱们就上路。”
~~
次日,嘉容上路的时候,不顾风寒,还一直拨开厢帘,留意着路边积雪地里是否会有昨夜那个少年的倒尸。她没看到。
后来,那个冬天、北上路上的这件事情,以及偶遇的那个奇怪哑巴少年,便也就如湖中投石而起的微澜一样,渐渐被她忘记了。她回了京后,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与李温琪情投意合,定了婚约,他许诺等天下平定,就来娶她。再后来,天下却被一个逆首颠覆了,她也与父亲分离,从避祸的江州被带到了京城,成了逆首的禁脔,遭他肆意的凌,辱……
~~
她盯着此刻这个正支着半裸躯体与自己对视的年轻男人,眼睛越睁越大,心里的那种旧日相识之感,忽然喷薄而出。
“真的是你?”
她声音颤抖,再次发问。
皇帝终于慢吞吞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抬眼,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那会儿说错了一件事,我不是哑巴。”
嘉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仿似被烈火炙烤,心噗噗地撞击着心房,几乎就要破膛而出了。
子为何人?
中山狼也!
她忍住眼中因了极度愤怒而涌出的泪意。
“我爹要是知道,他当年上药救了的那个人就是你,他一定会后悔万分的!”
“你这只该死的中山狼!”
她咬牙切齿,一字字地说完这句话,狠狠将手中的澡巾甩掷在了他那张笑容渐渐凝固的英俊面庞之上,转身便夺路而去。
皇帝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才觉到不妙。拂下还挂在自己头上的澡巾,起身要追,刚迈出一大步,围裹着下身的绒巾便被步伐扯脱滑落在地。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忙从屏架上抓过自己的衣服,一边胡乱套在身上,一边飞快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皇帝追着嘉容,见她身上方才裹着的大巾早已掉落,浑身上下还湿着,衫子紧紧贴身,这会儿却没功夫闻香品玉了,因她奔至寝阁那屏珠帘前,回头见他已追来,面上怒容更甚,抬手一把攥住面前垂落的七八道碧玉滴水帘子,用力一扯,半幅帘子竟被她生生扯下,便如下了场珠雨,哗啦一声,溅落满地碎玉,她却丝毫没有停顿,也不顾硌脚,赤着双足踩过地上滚跳不止的散珠,人继续如风般朝里飞奔,不想脚下被滚珠所滑,身子往前倾去,失了平衡,立刻重重摔倒在地。
她这一跤摔得仿似不轻,皇帝见她蜷倒在地一动不动,心中一痛,竟似比自己割肉还要疼上几分,几步便奔至她身侧,问道:“你没事吧?”,见她不应,急忙蹲身下去要扶抱,指刚碰到她的肩,地上的人呻,吟了声,身子也跟着动了下,偏过脸,见他已经伸手过来,目露愤厌,一把推开他手,怒道:“离我远些!”说罢,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皇帝见她自己爬了起来,步履虽稍有些不稳,瞧着应无大碍,略松口气,伸手过去,一把便攥住了她臂。
嘉容自知道他便是当年原州野庙里的那个少年,心头愤恨便再也不可遏止,对他的碰触更是抵触,狠命挣扎。皇帝见她便似扯断臂膀也在所不惜的样子,怕伤了她,顺她力道松开了手,随即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几步便送到了床榻上,口中道:“给我瞧瞧,手肘膝盖有没摔到……”
“你滚出去!”
嘉容打断了他话,见他仿若未闻,只俯身下来要捋自己裙裾,立刻坐起了身。
“你不走是吧?我走!”
她拂开他的手,从榻上翻身而下。
“你这副样子,想去哪?”
她听见他在自己身后喝了一声,脚步一停,回头见他已经朝自己大步而来,心头只觉恨极,又厌恶至极,不住往后退,直到退至那张妆台前,没了退路,这才停了下来。
“你再过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的手紧紧攥住妆台的桌缘,盯着他咬牙道。
他似乎根本就没在意她的话,还在朝她走来,到了近前停住,朝她伸出了手,“你听我说……”
嘉容操起妆台边上放置着的那个细腰美人瓶,毫不犹豫,朝他面门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瓷瓶碎裂,瓷片溅落满地,皇帝的话声断了,身形也骤然顿住。
他的眉骨上方,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从破口处飞快涌出。他觉面庞上骤然有股热流,抬手摸了下,见手心沾满了血,不可置信般地盯着她。
“你,竟然真的敢对朕动手?”
他慢慢逼近她,近得他面上的血都要滴到她脸上了,这才恶狠狠地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一句话。
殷红的血沿着他的面庞蜿蜒而下,他目中似有怒焰跳动,情状狰狞,便似一口要吞了自己似的,嘉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偏过头去,恨声道:“我为什么不敢动手?我就是动手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我爹从前有恩于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皇帝一怔,仿佛不认识她似地,微微往后退了小半臂的距离,皱眉,上下打量着她。随了他的这个皱眉动作,一道血又从破口处流了下来,他嘶嘶了两声,面露痛楚之色,随即愤愤道:“殷嘉容,你不会是觉得你爹从前替我上过一回药,我就该连带着对你情郎一家也感恩戴德吧?”
嘉容听他又扯上了李温琪,怒道:“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又关李家人什么事?”
“那你什么意思?”
皇帝抬手,捂住自己额头,恨恨地压了几下。
“我要是没记错,你那会儿就跟条死狗一样,要不是我爹给你上药,说不定你就已经死了,尸骨被野狗叼了也说不定!现在你翻身了,了不起了,我没指望你报恩,只是但凡你还有点人性的话,你能对我做出今日这样的事?”
皇帝面露诧异,甚至是委屈之色,继续捂住自己的额头,大声辩道:“我就是记着从前的事,想要报恩,这才让你当我的皇后,我怎么就没人性了?”
嘉容愈发气了,手都差点没抖起来,“我稀罕当你的皇后吗?我宁可死,也不想看见你!”
皇帝终于放下了捂住额角的手,望着她,皱眉道:“当朕的皇后有什么不好?竟让你这样寻死觅活的!我说过了,我会对你好的。”
嘉容忍住再次狠狠敲他脑袋的冲动,深深呼吸一口气,等胸中的翻腾怒气终于稍稍平息了些,咬着牙,点头道:“好,好,你是在抬举我,算我不识好歹,这样总行了吧?那就不说这个,你不是说要对我好吗?我再问你,你对我处处用强,迫我做种种我不愿的事,这也叫对我好?”
皇帝道:“我想对你好,你不理我,我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他说话之时,大约是又牵动了额角伤处,再次嘶了一声,呲牙咧嘴,配着半脸的血,模样有些狼狈,实在不怎么好看。
“嘉容,你心肠可真够狠的。朕昨日脸上被你抓破的口子还没好,这会儿你竟又这样砸破我额头,明日上朝,你叫朕怎么去见那些大臣?你小时候那会儿,又温柔又可爱,我后来还时常梦见过你,如今你长大了,怎么反倒这么……”
大约是终于留意到她脸色,他终于停了下来,习惯性地扬了下眉,又觉一阵抽痛,抬手再次捂了下。
嘉容冷冷道:“人都会变的。你如今不是从前的你,我也早不是从前的我。我那会儿要是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你瞧我会如何对你?还有你,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恩才强留我在这里,我告诉你,倘若你真的存了半点报恩的念头,那就应当照了我自己的心意放我走。这个大周皇后之位,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皇帝盯着她,脸色渐渐转为阴霾,发出一声哼音:“你到现在还想着再去找李温琪好嫁给他?那朕也告诉你,叫他有本事,就从朕手里把你抢去。否则,休想我放你走。”
嘉容定定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心中起头的那种愤怒,此刻已经渐渐消去了。
她只是觉得想笑,又觉得好像有些悲伤。
想和对面这个男人说通话,为什么就这么难?
他仿佛就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听他想听的,做他想做的,她的所思所想,在他看来,或许根本就没存在的必要。
她收回与他对视的目光,不再开口,绕过他朝床榻方向而去。
“你去哪里?”
身后立刻传来他的声音。
“皇上,我身上的衣裳还是湿的,我要换衣裳,你要不要在边上瞧?”
嘉容未回头,淡淡应了一句,身子一轻,已经被那男人从后抱了起来,避过满地的花瓶碎片,送她坐到了榻上,低声道:“朕被你砸破的伤处有些疼,先去叫太医瞧下。你换了衣裳,先睡吧。”
~~
皇帝往外而去,出了寝阁,候立着的宫女和随他而来的苏全等人瞧见他半边脸俱是血,大惊失色,皇帝沉着脸,命宫女入内服侍,自己便往宣明殿去。
阿霁等人入内,看见迸溅满地的帘珠和花瓶碎片,急忙打扫干净,又服侍嘉容换了衣裳,连同方才被弄湿的衾被也一并换了。嘉容见阿霁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神情里满是担忧之色,强打起精神道:“我无妨,只是有点累了,没事,你们去歇了吧。”
宫女们退下后,嘉容坐在床上,扶住额头,独自对着跳跃的灯火出神了片刻,终于慢慢躺了下去。
夜愈发深沉了。
嘉容躺在身下这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之上,闭目听着她已开始渐渐熟悉的深夜皇宫漏鼓之声传来。那声音一下一下,飘渺如同来自遥远天边。锦帐低低垂落,朦胧烛火投照出精致银线镂空刺绣枝蔓花朵的影子,影子模模糊糊,落在她垂放在锦衾外的一双洁白手背之上,像是一团理不清的线,错乱纠缠。
锦帐一动,一团黑压压人影靠近,帐钩璎珞摆动声中,嘉容睁眼,看见那男人去而复返了。
他已经换了衣裳,额角包了起来,面上的血污也洗干净了。
他爬上了榻,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嘉容闭上了眼睛,翻身朝里。过了一会儿,听见他在自己身后道:“刚才御医在朕的伤口里夹出了好几块花瓶小碎片,有一片还插在了眉骨上,很疼……”
又过一会儿,背后伸来了一跟手指头,轻轻戳了下她的后背。
嘉容往里缩了下,躲避开他的指,闭着眼睛道:“你从前那么重的伤不是也没死吗?如今不过被我用花瓶砸了下,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服,砸回来也行,瞧我躲不躲。”
一阵沉默过后,“嘉容,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她哼了声,“那怎么行?你如今和从前不同了。你是皇上,生杀予夺,何况是叫我伺候你洗澡这么件小事?你放心,以前我不知道你的来历,对你诸多不敬,这会儿知道了,别说伺候入浴,就是立刻陪你睡觉,我也绝不会皱眉。谁叫我爹从前恰巧救过你呢?这不就是……”
她正说着,忽然被他握住肩膀一带,不由自主地便翻过了身,朝向他。睁开眼睛,见他正望着自己。两人对视片刻后,他忽然曲了手指,轻轻刮过她的一侧脸庞,道:“嘉容,你跟着我,让我保护你,我让你当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这就是我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报答。你为什么不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也是明天晚上6点左右,如有变动,会在文案说明。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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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嘉容的视线落到了他的额角之上。
自己方才那一砸,下手真的不轻。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真的就这样操起花瓶,对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
倘若再历一遍方才的场景,她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次这样下手,但是在那一刻,她确实动手了,把她自被掳到这个华丽囚笼中开始、直到此刻,这长达数月的时间里所积出的所有愤怒和不满都砸了出来。
她并不后悔,也没后怕。这是对他的报复,她现在唯一有能力做出的报复。
大燕几乎等同覆亡,她失去了旧日来自父亲与李温琪的庇护,落到了这个男人的手上。
如同一盘顶峰决斗的棋弈,输家之所以为输家,原因就是技不如人,怪不得对方。
大燕天下被这个男人夺走,她失去了旧日的一切,她与他自然是敌对者,但来自这种敌对的恨意,并不足以能够让她爆发出举起花瓶对着他当头狠狠砸下去的勇气。
哪怕,就像那些无辜的前朝臣女一样,她被投到教坊司去,甚至被他简单地占有了,她也不至于会像此刻这样痛恨着他。
她的未婚夫和父亲他们,输掉了这场棋,她可以接受自己作为随同失败者该承受的命运,但是,这个天下江山的赢家,他出格了。
他说他是在报恩。多么可笑的两个字眼。
她不过是落入他手中的一只猎物。他在试图驯她,一寸寸拔去她的爪牙,一点点磨掉她的锋芒,让她最后抛弃自己旧日的一切,服服帖帖地趴在他的脚下。
就像那个元宵的夜,他特意迫她到皇城城头所见的那一幕一样。
驯兽者对狮豹如何,他对自己就是如何。
他却不知道,哪怕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一切,什么都不是了,她也仍是曾经的大燕朝太傅之女、未来的太子妃。
有些东西,它看不见,却铭入人的血髓,无论何种情境,都难改变。
~~
“皇帝陛下,你告诉我,你对我做的这一切,真的出于报恩?”
她的目光从他额角伤处挪开,再次与他对视。
皇帝道:“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南方因为朝廷与匪军的战事,许多人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道上不时遇到流民。我爹他通医道,一路北上,他给不下几十个人施过药,我们携带的干粮,也分了许多给偶遇的饥民,分完了,就到落脚的驿馆里补充。你不过只是我爹施过药的其中一人而已。在他看来,这只是随手之举,他从没想过要得什么回报。所以陛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今日加在他女儿身上的所谓‘报恩’,不但完全没必要,而且,”她加重了语气,“只会招致我的不满和怨恨。你明白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必再装好人了。”
他的声音忽然带了几分冷漠。
“几天之前,我的大臣还费劲心机,替我编出了一本光鲜无比的族谱,都是扯淡。”
他扯了下唇角,仿佛笑了下。
“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猗昙生。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吗?我告诉你。我姓猗,是因为我被发现时,一只野狗正准备吃了我,我名叫昙生,是因为那个救了我的人是个和尚,他给我起了这个名。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还养大了我,是不是?”
他看着与自己同枕的嘉容,见她定定望着自己,目光里骤然现出几分鸷意,继续道:“但是他养我到八岁的时候,却被我用劈柴刀给砍死了,趁他睡觉的时候,我动的手。”
嘉容微微皱眉。
他看她一眼,笑了下。
“那个给我起了名,养大了我的和尚,尚且被我给杀了,何况是别人?你明白了吧?在我看来,没什么所谓的恩。我只记仇,从不记恩。当年在原州破庙里,就算没有你父亲给我上药,我也未必真的就会死。我之所以把你留在身边,不是报什么所谓的恩,就是想要留下你,想让你当我的皇后。”
他望着她,朝她慢慢伸去一只手,轻轻碰了下她柔软的耳垂,声音也再次变得温柔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这样,但我就是这么想的。嘉容,你的父亲和李温琪,他们都没有能力保护你。我保护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女人,这有什么不好?”
嘉容凝视着这张男人的面庞,看着这张英俊的脸朝自己渐渐靠近,越来越近,直到近得他的唇就要碰到自己双唇的时候,飞快往后挪去,躲开了他的这个亲吻和碰触。
他的眼眸中迅速掠过一丝失望。
她望着他,忽然开口道:“陛下,你的军队去年攻占了皇城,士兵毁掉了天元门那里的一座碑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淳化阁贴》,天下第一碑,它在那里已经立了几百年了,却就这样被毁了。《淳化阁贴》,你从前听过吗?”
皇帝一怔。
“蝉翅拓和乌金拓有什么区别,你知道吗?”
皇帝继续发怔。
“你若有空,再去皇宫内库中看下,楼阁锦、紫驼花锦、翻鸿锦、凤凰锦、走龙锦、粟地锦,不下几十种的锦绫,全都是裱锦,你知道它们各自该当何用?”
“你都不知道吧?”她点了下头,“那我再问你别的吧……”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皇帝打断了她的话,不顾蹙眉时牵动伤口的疼痛,眉心皱得成了个川字。
嘉容微微一笑。
“你问对了。我说这些,就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喜欢的一切,于你都是陌生,你习惯的那些,我并不习惯。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心甘情愿做你的女人,你觉得有可能吗?”
皇帝望着她,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殷嘉容,你觉得做我的女人,是玷污了你?”
嘉容淡淡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在说事实。你囚禁我,现在你还对我说是在保护我,所以我不得不让你知道,我对你是怎么看待的。”
他猛地坐了起来,伸手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扯她离了床榻,拎她到了自己眼皮子低下,咬牙道:“是不是朕对你太容忍了,你忘记了你自己现在的处境?”
嘉容的一头长发无力垂落,蜿蜒至他大腿,她仰着脸,对着他充满了愤怒的一双眼眸,平静地道:“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杀我的。曾经低贱如你,现在坐拥天下了,你想让我和你的那些臣子一样,对你匍匐敬拜?不过就是想着戏弄我,占有我而已,总在我面前说那么多好听的干什么?从前我是怕你强,暴于我,现在无谓了。你想要,拿去好了,不过一副肉做的身子而已。”
男人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越捏越紧,嘉容只觉自己骨头都似要被捏碎了一般,却是死死咬住牙,没发出半声的痛楚之声。
他猛地将她往后掼去,嘉容重重跌到了枕上,长发乌云一般地跌散在了枕上,遮挡住了枕面之上的满池娇。
他盯着她,抬手,缓缓解了自己的衣襟,扯脱下来,掷在地上,在她睁着的一双眼睛面前,压到了她的身上。
“淳化阁贴是什么,朕不知道,蝉翅拓和乌金拓有什么区别,朕也不知道,还有哪些锦,朕也统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朕得了这天下,更不用说你一个女人。”
他的手紧紧捏住她的脸,看着她在自己身下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眸中的焰光愈发闪炙,声音却冰冷如煞。
“放心,你要是觉得疼,求饶一声,朕会尽量让你觉得舒服些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男人蒲掌攥住手下那片柔软的女子衣襟,大力拽扯,裹她身上的衫子便应手而落,轻微如同棉线断裂的“嘣”一声中,脖颈上系着绣桃抹胸的细带也被生生扯断。
那面从前一向佩戴的玉结,早被她摘下藏了起来,颈下如今空空,因了这一暴扯,雪白的颈侧肌肤上,却多了道被抹胸细带勒出的浅浅红痕。嘉容就如一只被剥得精光的肉笋,转眼间,白花花大半幅粉捏玉琢般的锦绣之身,从肩颈直到腰肢往下,彻底袒-露无遮。
男人的目光上下扫了几眼,目中暗芒愈甚,手径直伸来,一把捏住她胸脯一边所在,毫不怜惜地揉捏,可怜那绵柔几两娇嫩肉团,又何曾被外来之人这般粗暴对待过?遭到粝掌的无情蹂躏,不过数下,美肌几欲揉成粉碎,原本凝滑如脂的肌肤上印出红痕片片,绯红点尖儿也因了这对待,被刺得娇颤着巍巍然耸起,触目夺人眼球。他立刻俯身,犹化身睚眦般地张大口吸含,浑厚舌头合着牙齿,百般恶意搅弄,便似要将那团香滑嫩肉活生生咬下吞入腹中一般,听见她终于忍受不住苦楚,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吟声,霍然松口,抬头,看见她双目紧闭,眉头紧紧蹙起,双瓣樱唇正无助张开,发间脖颈,便似流荡扑出了一股蜜甜的奶香,他闻了一口,心神一荡,不自觉地便减了正狠命掐捏住她柔软腰肢的手掌力道,改成再次扑去,吻含住了她的双唇,不提防她牙关收咬,一阵尖细疼痛传来,唇舌竟又被她银牙咬破。
皇帝断了缠绵,猛地松开她嘴,双臂撑起一副英伟体魄,悬空半寸与她四目呼吸交对,见她已睁开了眼,面上痛楚之色未减,盯着自己的目光里却满是厌恨鄙薄,方才稍淡下去的怒气再次抬头,和着口中渗出的腥血之水,咕咚一声吞咽下腹,一手折弯她双臂过头,另手托起她腰臀,下榻便拎她至那张妆台之上,哗啦一声扫去上头的杂件儿,匣儿梳儿零落满地,只剩那面半身铜镜,将她按放在了铜镜台前,盯着镜面里那个被强压成俯跪之姿的女子,切齿道:“睁大眼瞧瞧你此刻的样!你便是要朕这般待你才知滋味,是也不是?”
铮亮镜中的那个女子,乌黑长发凌乱四散,雪白身子不着一丝半缕的布条,脸庞煞白地被扑压在冰冷镜面之上,细细腰身下沉,圆臀却被迫翘起,肉上那瓣蝴蝶胎记愈发显眼,状如一只无助的小母兽,被迫迎对着身后那个贲肌张肉、浑身已经渗出油光水亮的男人.嘉容被死死压在坚硬檀木桌面之上,反折的双臂剧痛,膝盖也传来一阵硌痛,她下意识地扭动腰肢挣扎,想要摆脱这屈辱难堪的境地,身后按压住她的男人掌力却丝毫不松。她看见镜中的自己,下垂长发间半遮半露的两团胸前浑圆随了她的挣扎微微耸晃,不过方才那么片刻的蹂躏,上头便已布满点点红色耻痕,触目惊心,终于停了挣扎,猛地闭上眼睛,咬牙死死不出一声。
皇帝见她挣扭片刻后不动了,煞白的一张俏脸生出了些红潮,神情比之方才,却更倔强,闭上眼睛一副生死无谓的样子,心头怒意再也不可遏制,扬手便将那面铜镜操起,砸向一侧墙壁,轰地一声巨响,镜面弯折两半扑跌落地,他将跪着的嘉容推成仰姿,释出自己早已怒起的腰下虬龙,双掌握住她一双大腿用力扯掰开来压向胸腹,狰狞盯着娇躯被自己压成圆滚滚一坨的女子,恶声道:“果然有几分气节,不愧是要当太子妃的人。”话声未落,挺身朝她无遮无拦敞开的桃源直直顶去,可怜嘉容未被垦过的密隙源口,如何经得住这样的生猛凿刻?尚未入头,便觉下头一阵钝刀刺割般的痛楚袭来,身子紧紧绷住,银牙咬住唇瓣,咬得血色尽褪,额头渗出细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