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草面色有些苍白地摇头,低声道:“不防事,大爷就是这样的人。以前…”说着素草不由抖了下,担忧地望向邱玉兰,虽说有方家做后盾,可是邱大爷从来都是不讲理的,况且邱家怎么说也占了名分,嫡母长兄,和方家这边的舅舅是不一样的。
小玫顺着素草的眼看过去,虽说邱大爷在那嚷嚷,但也只是虚张声势,眼不停地往方老爷那边瞧。方老爷的手轻轻地拍着面色焦虑的邱玉兰的肩,示意她先上车。邱大爷见自己的虚张声势得不到方老爷的回应,声音叫的更大些:“你们还停着做什么,快些去砸。”
方老爷轻咳一声就道:“你们这些人来,邱家赏你们多少银子,我加倍。”方老爷这一声顿时让周围都安静下来,有个年纪老些的已经道:“这位老爷,并不是小的不爱银子,只是邱家总是小的们田主人,总碍着些。”
邱大爷听到这句,本已有些泄气的他又挺直腰背得意洋洋地看着方老爷。方老爷什么风雨没见过,只有一
笑:“哦,那你们这些人,一共还种着邱家多少亩地?”年纪老些的人算了算咂下嘴:“以前多,现在只有两百亩地。”
方老爷哦了一声就道:“我在这附近有块田,也有四百亩地,去年新买还没人耕种过,若你们愿意就去耕种吧,每年租子我只要邱家的七成。”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些人互相商量一下,立即就丢下手上的东西上前给方老爷行礼:“还不知老爷尊姓,小的们…”
方老爷摆摆手让他们不要说话,对身边跟着的管家道:“你带他们去寻老秦,就说无需去别寻佃农。”管家应是就带这些人出去,见这些人欢欢喜喜地走出去,邱大爷一张脸顿时急白了:“你们,你们受我邱家几十年的恩惠,怎的只一句话就要跟别人走?”
有个年轻些的已经转头道:“邱大爷,这话也只有你好意思说,前年你家要卖地,卖地也是常事,你家偏偏把地卖到吴黑心手里,他家的租子,足比别人家高出一升。我大伯家种了他家几亩地,差点被逼死。恩惠,还是少些这样的恩惠。”
邱大爷这张脸就气的更白,方老爷唇边露出嘲讽的笑,接着就道:“那银子也别少了他们的,双倍。”管家躬身一揖,示意知道了。
邱大爷上前扯住方老爷的衣襟:“你,你少在这装老爷,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姨娘的弟弟,见了我还不磕头行礼?”邱大爷这一动手,方老爷身边跟着的小厮立即上前,方老爷摆下手让他们停下这才看着邱大爷淡然一笑:“我妹妹虽嫁在你爹身边为妾,你也要称一声庶母。我再是一个妾舅,也不是你可以任意辱骂的,你给我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方老爷已经变脸,把邱大爷的手扯掉,对着邱家的马车道:“邱太太,既已来了,就请下车一叙。”帘子掀起,邱太太那张脸出现在邱玉兰眼前,方才看见邱大爷时候邱玉兰已经开始颤抖,当看见邱太太时候,邱玉兰的手心冰凉,钉在那不敢动一下。
邱太太先看见的是邱玉兰,今日是来上坟,邱玉兰打扮的比较素简,发上只插了只金簪,浅紫衫子白绫裙,斗篷也不过是一领弹墨缎面棉斗篷,手上的金镯方才已经褪给素草,手腕光光的,但一双柔荑却是十指尖尖。
邱太太打量了一番才对邱玉兰道:“数年没见,小十八你越长越好了,我想着你孤身住在方家,那边也不是你正经舅舅家,议亲也不会议到什么好亲。还是回家的好,今日就让你哥哥陪你回方家,收拾收拾回来吧。”
怎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那样的理直气壮,邱玉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里升起,小玫紧紧搀住她,光看见人邱玉兰就这么害怕,那当年在邱家,邱玉兰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邱玉兰知道现在已经不是在邱家,面前的嫡母也早就不那么高高在上,自己还有舅舅依靠,不是那个孤苦无依的人,自己该上前行礼然后回嫡母几句话才可以。可是邱玉兰只觉得浑身冰凉,什么话都说不出。
马车里已传出方老太太的声音:“邱太太多年不见,还是这样会说话,只是规矩什么的,今日邱太太还是忘了的好。”说着方老太太也走下车,站到邱玉兰身边看着邱太太。
当日方氏进邱家时候邱太太曾见过方老太太一面,那时方老太太不过是个卑微的农妇,虽然很精明很会说话,但对自己十分恭敬,当时这样泥土样的人,邱太太怎会放在眼里?现在已过了二十多年,方老太太穿着富丽,发上的首饰也很明亮,那背更直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邱太太只扫了一眼就对邱玉兰伸出双手:“小十八,是不是这么多年没见母亲,喜欢的忘了,快过来。”邱玉兰怎么肯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小玫的胳膊,小玫感到胳膊处传来一阵疼痛却不敢叫出声。
方老太太的眉扬起:“邱太太,许多年没见,本该好好叙叙,只是天色将晚,我们还要赶路,告辞了。”邱太太的眉也扬起:“你方家,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话吗?我今儿是来寻小十八的,还不给我快些退下。”
邱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行事带着一股威严,和邱大爷这样只会嚷嚷的自然不一样。方老太太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方老爷已淡淡开口:“资格?规矩?名分?邱太太果然是极有家教的,只是邱太太,你说这话时候,可曾问过孔方兄?”
邱太太之所以只对邱玉兰说话,因的就是四年前方老爷来带走邱玉兰时,在邱家厅上,邱太太几乎被方老爷问的说不出话,四年没见,方老爷气色更沉静,举动也更淡然。此时听到方老爷说出这话,邱太太的眉一皱就道:“资格规矩名分都不认得的人,我为何要和他说话。小十八是我女儿,当初不过是你方家苦苦哀求,我才让她去暂住的,现在她年岁也大了,该议亲了,我把她搬回家来是很平常的事。休说你方家不过是个妾舅,就是个正经亲戚,也没有未嫁女儿常年住在亲戚家的道理。若你真为小十八好,就该把她送回来而不是扣住不放。”
方老爷见过赖账的人多了,但赖的像邱太太这样理直气壮的还真不多见,邱大爷也在一边嚷道:“听到我娘说的了吗?你方家赶紧把我妹妹送回来,还有我妹妹的东西。”既然邱家要无赖,方老爷肚内一笑,那自己也何必客气,眉只一挑:“当初玉兰离开邱家时候,身上的衣衫都是我去成衣铺子买的,连首饰都没有,还出了三千银。现在要回方家,那就先
把三千银还给我再说别的话。”
听到还银子,比用刀割邱大爷的肉还疼,他往地上吐口吐沫:“呸,三千银?你好大一张脸说得出这样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喜欢用无赖手段,掩面。


、41 算账

方老爷才不瞧邱大爷,只是用手理一下方才被邱大爷弄皱的衣襟,声音更淡:“那三千银可是当初邱太太在邱家厅上当着邱家众人收进去的,还有当时知县做见证。难道两位全都忘了吗?”
方老爷单刀直入,邱太太一张脸已经沉下,邱大爷还在那嚷嚷:“十八妹是你的亲外甥,你代她孝敬我们些银子又有什么要紧?再说…”邱大爷话没说完,邱太太已经喝住儿子转向方老爷道:“那三千银确有其事,只是小十八已经大了,该议亲了,我做嫡母的要接她回家来议亲也是人之常情,方老爷,你现在也是在外行走的,难道不晓得人情世故?说句不中听的,小十八在你们家,能议到什么好亲?”
说着邱太太唇边闪出得意的笑对邱玉兰道:“小十八,我晓得方家疼你,可是邱家才是你的根。回来吧,娘已经寻了几家好人家,就等你点头。要知道,女人嫁不好,是要吃一世的苦的。”邱太太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慈爱,可看在邱玉兰眼里,却像是张牙舞爪的老虎一样,邱玉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已经贴到马车车厢上。
小玫忧心忡忡地望了邱玉兰一眼,才敢对邱太太道:“这位太太,我家姑娘有些不舒服,奴婢要扶她上车。”邱太太怎会把小玫放在眼里,唇边笑容已带上嘲讽:“方家的家教真是上到主人,下到奴仆都是不懂规矩的。”
这话让小玫的脸白了下,方老太太投给小玫一个赞许的眼神才道:“做丫鬟的,照顾自己的主人本是常事,哪算得上没规矩,只是邱太太你一口一个规矩,可是难道不晓得做人最要紧的是要守信吗?当年方邱两家已就玉兰的去向说好,也说过,玉兰的婚事全由方家做主。邱家银子也收了,契约也签了,难道全忘了吗?还是邱太太以为,守信没有规矩要紧?”
方老爷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娘为邱玉兰撑腰,面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看着邱太太道:“当日已经说好,今日邱家想要反悔也成,或是人,或是银,邱家总要给我们留一样。我方家,绝不做人财两空的事。”
最后一句,方老爷说的是一字一顿,邱玉兰到此时已经明白邱家所为何来,说来说去不就是为的银子,自己的私蓄也好、舅舅给预备的嫁妆也罢,若是自己回到邱家,定会带去邱家的。可笑他们打的好算盘,真当全天下只有他们是聪明人,别人都是傻子吗?
一想定邱玉兰就觉得面前的嫡母长兄并不是那么可怕,不过是为钱财贪得无厌的人罢了,浑身的那种冰冷慢慢消去,推开小玫的手邱玉兰站直身子开口道:“母亲多年不见,还是那样康健,我做女儿的心里甚慰。只是女儿已不是三岁孩童,事事需要人扶持照顾
。女儿在方家近四年,舅舅舅母视女儿为亲生,吃穿用度一年也要费上千银子,女儿终日坐食心里甚是不安,既然母亲要带女儿回去,女儿也只有听从。”
听到邱玉兰一年要费上千银子,邱太太不由在心里骂一句,真是没见过银子的暴发户,一个贱|人生的女儿,都这样对待。但听到邱玉兰答应回邱家时候,邱太太的唇不由往上扬,占住了名分就占住了一切,嫡母可是比生母的舅舅名正言顺多了。
和邱太太的得意洋洋相比,一直平静的方老爷急了,刚要喊邱玉兰,邱玉兰抬头给方老爷一个笑示意他不要说话这才继续道:“只是女儿既非舅舅舅母生养,又在方家坐食那么多年。这既要回去,房饭钱总是要给的,还有当初邱家收那三千银自然也是要给的。至于舅舅舅母给女儿备的嫁妆,女儿更是不好意思带走,也只有全都还了。”
这几句说出来,邱太太一张脸顿时如冰霜一样,没想到自己被邱玉兰耍了,偏偏邱玉兰说完后还对邱太太盈盈下拜:“母亲心最好又不肯欠人情,这七八千银子定能拿出,和舅舅这边了清了帐,女儿就随母亲回去,日后的吃穿用度嫁妆等事,全凭母亲安排。”别说七八千,此时邱家是连七八百银子都寻不出,邱太太已被邱玉兰气的眼都快直了。
方老爷明白了邱玉兰的目的,也故意道:“既然邱太太你口口声声说我不过一个妾舅,不能和玉兰认亲戚,那我也只有忍痛让玉兰回家,只是你我都是生意人,就先把这些帐都结清了,当初玉兰怎么出的邱家,现在还是怎么回邱家就是。”
方老爷这话更如火上浇油一样,邱太太喘了几口粗气才恨恨地道:“好,好,小十八,我本以为你还知道一些规矩,当初放你离开不过是因方家请来的人太厉害才不得不放你离开。这么些年想来你在那边过的也不好,这才出于好心想把你带回来。谁知你竟自甘堕落,不认自己的正经嫡母长兄,反而要认一个外四路来的什么人为舅舅,你既如此,我也说不得,从此你不再是我邱家人,自去寻你方家的亲戚。”
邱玉兰已从地上起来,拍一下膝上的泥土才对邱太太道:“我是不是邱家人,邱太太您说了并不算的。”这话更让邱太太气血翻滚差点倒下去,邱家族内那些,都是些趋炎附势的,见方家势渐渐大起来,竟有要和方家论亲的人,呸,这样的事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出来。
邱大爷见事情在转瞬又变了,不由嚷道:“好,好,你既这样,也不要怪我们无情。”说着邱大爷手指向方氏的坟:“既有你这样的女儿,也不需再受我邱家的香烟,今儿不成,明儿我就另寻人来把这坟刨了,尸骨扔了。让世人
瞧瞧,养出不孝女儿就是这样下场。”
邱大爷正说的高兴,也很得意邱玉兰听到这几句话时脸色变白,心里重又升上得意,跟我斗,还差…,猛地方老爷上前就把邱大爷的胳膊往里一折,邱大爷顿时感到钻心的疼,嘴里叫着杀人。
方老爷已把手放开,对邱太太道:“令郎如此,只怕你邱家别的女儿,连做妾都难。”方老爷声音很低,邱太太的脸更加铁青,若不是自己这个儿子不中用,也不会被人欺到这个地步,但邱太太怎会表示出来,只是冷冷地道:“怎么,你方家只会说这些话了吗?”
方老爷叫过素草:“这几日,就劳烦你和你夫君帮我看好我姐姐的墓,等过两日我就让人来起我姐姐的墓。”素草连连点头,望着方氏的墓又流了几滴泪。邱大爷已缓过神来,嚷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方老爷狠狠瞪他一眼才对邱太太道:“邱太太,这件事,由不得你。我姐姐的墓,我迁定了。”邱太太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觉得心头一股气再平不了,眼一翻竟然晕过去。邱大爷忙叫娘,方老爷冷冷地看着他们,从身后一个管家手里拿过一包银子丢到他那边:“还没出正月,这就算年礼吧。”
说完方老爷就柔声对方老太太道:“劳烦娘了,我们回去了。”方老太太嗯了一声握住邱玉兰的双手,邱玉兰只觉得自己外祖母此刻十分慈爱,点头应是扶着外祖母上车。
见她们祖孙上车,丫鬟婆子们也各自就位,方老爷又对素草叮嘱一句,让管家拿了银子给她,这才上马离去。
方家的人全都离开之后,邱太太这才睁开眼,望着方氏的墓恨恨地道:“这口气,我一定要寻回来。”邱大爷应是,邱太太坐起身看见邱大爷紧紧捏着一个银包,伸手要去打儿子:“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邱大爷怎舍得扔了这银包:“娘,方才儿子瞧了,足有七八十两银子呢,正好…”
邱太太被儿子这不争气的表现气的差点又要死过去,不过七八十两银子,竟让他这样欢喜,难道邱家,就这样败的无可败了吗?
在路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回到方家,方老爷就寻风水先生,要去寻块好地葬方氏。见方老爷这样举动,邱玉兰反倒不安:“舅舅,娘终究是嫁到邱家的,如果…”方老爷轻拍外甥女肩一下:“没什么如果的,当初不过为的你姓邱,才让你娘的墓留在邱家,不然我早迁走了,只是你那长兄如此做派,我怎能再让姐姐留在那里?况且迁回来,你祭拜也要方便些。”
邱玉兰点头,但眼里的泪还是开始滚落:“舅舅,若不是…”方老爷双手扶在邱玉兰的肩头,声音放的很低:“没有什么可是,更没有什么如
果。如果没有姐姐,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遭遇。”说着方老爷自觉眼里也有泪,背转身把泪擦掉,回身已带上笑容:“邱家族内那些都是好打交道的,你放心,舅舅不会让你被人看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用银子砸人什么的,虽然很恶俗,可我很喜欢。掩面。


、42 药

邱玉兰想笑一下让舅舅放心,但眼里的泪还是没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舅舅,没人看不起我,真的。你瞧,我还收了好几张帖子,都是陈姑娘她们约我去赏花的,还有…”方老爷的手重新拍上邱玉兰的肩:“舅舅心里有数,以后,你该收的帖子会越来越多的。”
方老爷说的话那么肯定,邱玉兰觉得曾有过的种种疑虑都已消失,看着方老爷,邱玉兰绽开笑容点头。那朵笑容在邱玉兰唇边很美,方老爷瞧着面前的外甥女初见时身上那种怯懦混着倔强早已消失不见。
这个少女已经长大,会慢慢离开自己的庇护出嫁,到那时她定会是笑着,而不是和姐姐一样,眼里有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方老爷觉得鼻中又有些发酸,使劲忍了忍才道:“好了,这事就交给我,等寻好了地,造好了墓你再去。”
邱玉兰嗯了一声,方老爷瞧了瞧邱玉兰身上的衣着又道:“你不是说什么陈姑娘要约你去赏花?让你舅母再给你做几件衣衫,还有首饰也重新打几样。”邱玉兰抿唇笑了:“舅舅,舅母给我做的两件春装,到现在都还没上身呢,至于首饰,就更多了,那盒子里都放满了。”
方老爷摇头:“女孩家,就该打扮的漂漂亮亮像朵花一样,既有春装也就罢了。再打几样首饰,就算不戴,以后你出阁了,当嫁妆也成。”出阁、嫁妆,邱玉兰的脸不由红了,方老爷又和邱玉兰说了几句,也就去忙自己的事。
邱玉兰送方老爷出门坐回自己屋里,小玫已经拿着衣衫过来:“姑娘,方才老爷说的对,您那些首饰都戴遍了,该再打些新的。”邱玉兰拿起放在桌上的笔往书上点着,白小玫一眼:“你又来怄我,那些衣衫都没穿遍呢,至于首饰,换来换去也就那些样子,再没有别的。”
小玫已把衣衫收好,坐回邱玉兰面前,见邱玉兰用笔在书上点着,想起这些日子听到的闲话,咬下唇才道:“姑娘,这些日子奴婢出门也好,在家也罢。都听人议论说,”说着小玫顿一下,按说这样的话是不该让邱玉兰听到,可是当初自己是答应过邱玉兰的,要做她的耳朵和眼睛。
邱玉兰把笔放下瞧向小玫:“你听人议论什么?”小玫迟疑下才道:“他们说,老爷收留石少爷,是为了把你许配给石少爷,还说…”见小玫又顿住,邱玉兰低低地道:“还说舅舅不厚道是不是?”
小玫点头,邱玉兰轻叹一声:“那些人也就是这样了,只看得到什么规矩名分,却晓不得人心。小玫,你说,如果我在邱家能好好的,我又怎会来到这里。”邱玉兰的
声音很低,小玫却一点点都听清了,那日去上坟时候邱家母子的嘴脸又出现在面前,小玫不由呸了声:“还说什么太太大爷?那样嘴脸,活似村里的无赖。姑娘您当时在邱家,定过的十分不好。”
过的也不算不好,最起码吃穿不愁,只是那种气氛,实在是压抑极了,特别是十五姐那样死去之后,邱玉兰闭一下眼,自己离开,邱家还有数个未嫁的姐妹,不知道那些姐妹们在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十三姐已是嫡出的了,可那日见到她,能感觉她过的并不好,嫡出女儿已如此,更何况那些庶出,十二姐、十四姐、十六姐、十七姐,还有更小的十九妹她们。
有这样的嫡母长兄,有时想想倒不如孤女,孤女尚且能有人怜惜,可是在邱家,又有谁会怜惜?小玫见邱玉兰又在出神,心里不由叹了声,邱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会让姑娘一提起邱家就会面色苍白陷入沉思?特别是那日在方氏墓前,邱玉兰那苍白的似鬼一样的脸色让小玫怎么也忘不掉。
小玫伸手握住邱玉兰的双手:“姑娘,是奴婢的不是,不该和姑娘和这样的话,那些都过去了。姑娘以后一定会好好的,会嫁个好夫君,过好日子,还会生好孩子。”说着小玫顿一顿,其实石少爷长的真俊,为人又彬彬有礼,姑娘要真嫁了他也不错。
邱玉兰听到小玫最后一句,瞟小玫一眼:“胡说八道,什么生好孩子,罚你给我抄十遍金刚经。”小玫虽应是但还是对邱玉兰笑嘻嘻地道:“难道姑娘出嫁不要生…”邱玉兰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伸手去撕小玫的嘴:“让你别说,你还在这乱讲,赶紧去抄经去。”
小玫站起身去书桌那边寻素纸,笑着道:“本来是老太太让姑娘您抄经去佛前供着,您倒好,竟推给我抄了。”邱玉兰点一下小玫拿过来的素纸:“外祖母让我抄二十遍,我只让你抄十遍你就这样啰嗦,快些抄吧,等抄完也该四月了,正好赶上浴佛,到时去佛前供,也为你祈祈福。”
小玫小心翼翼地往纸上写了第一个字,听到邱玉兰这话又笑了:“奴婢不过是下人,能祈什么福,只要主人家好好的就是。”邱玉兰已抄了一行字,听了这话抬眼看小玫,还没说话就听见帘子响,接着春芽跳进来。
小玫忙放下笔对春芽骂道:“你越长越小了,姑娘在屋里呢,你就这样横冲直闯进来?”春芽用手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姐姐,不是我故意的,方才有小厮拿死猫来吓我,不光是我,春柳都被吓到了,在那骂那小厮呢。”
该死该死,小玫心里暗叫一声
就对春芽正色道:“快去喝杯茶吧,这样的话哪能进姑娘的耳朵?”春芽也觉自己说的不对,忙上前对邱玉兰行一礼道:“姑娘,是奴婢胆小,被吓到又说了些胡话,姑娘别怪奴婢。”
邱玉兰的眉已经紧皱:“什么死猫?猫死了拿出去扔了就是,哪能拿来吓人?”小玫已给春芽倒杯茶来,春芽接过热茶喝了两口才觉心定些,对邱玉兰道:“也奇怪呢,这死猫死狗不是没见过,可不像这猫一样,到处都是血,他们说啊,这猫是吃了被老鼠药药死的老鼠才会这样。”
春芽还没说完,小玫已经皱眉:“让你别说,你还越说越欢喜了,吓到姑娘怎么办?你还不快把这些地方都收拾了。”春芽吐一下舌,把杯子放下就收拾起屋子来,小玫坐下继续抄经,见邱玉兰没动,不由关心地道:“姑娘可是被吓住了?不如到花园去散散心?牡丹已经开了,太太前几日还说,等过几日牡丹开的好了,就让姑娘请陈姑娘她们来家里玩玩。”
邱玉兰把笔放下:“我不是被吓到,只是这家里,老鼠药都洒到哪里?”怎么突然问这个,小玫眉皱紧:“太太和姨奶奶们,还有姑娘住的屋子自然是没老鼠的,后面管家们住的屋子就不定了,要洒,也只会洒到那。”
邱玉兰的唇一勾:“这里面没有老鼠,又怎会跑出只吃了被药死的老鼠的猫来?”这?小玫的眉也皱起,难道是有人故意的,可这家里怎么也想不出有谁会来做这种事。邱玉兰低头继续抄经,心里叹了声,后院里女人太多,争执也就更多,那为何还要让这么多的女人在一起?
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丈夫,会让后院没有这么多的女人吗?想着,邱玉兰眼前浮现出两个人的样子,一个是林三爷,另一个是石容安。不晓得他们成亲之后,也会让房中充盈以显示自己的能力吗?
那只死猫并没像想象的被当做一件小事平息,等到了晚间吃饭时候,方太太已经对方老太太忧心忡忡地道:“这家里有小孩子,虎哥儿银姐儿都还小,特别银姐儿,正在学跑跳,又是好奇时候,虽有丫鬟们跟随,但万一有个眼错不见,见到那地上洒的老鼠药当做是什么东西往嘴里放,这才叫麻烦,媳妇特意叮嘱过管家们,要有老鼠只需养猫去抓,千万不能洒老鼠药,怎么还有人不听?”
方老太太膝下孙儿少,对银姐儿也是疼在心上,听的眉皱成疙瘩:“你想的周到,还有谁这么大胆洒老鼠药,一定要寻出来,重重罚了才是。”方太太应是之后才又道:“已经把管园子的人都寻来,他们都说没有往地上洒过老鼠药,这药
来的更是蹊跷。”
旁边的罗姨娘听的心里发急但不敢说话,方老太太已经冷哼一声:“你啊,就是太体贴下人了,把人叫来我再问问。”方太太巴不得这一声,很快管家们就被带到,自然没人肯承认,方老太太一张脸更加冷了:“那老鼠药怎么说都是不好的东西,进多少怎么用都是有数的,你们不说,我就把你们送到官府,问一个弑主的罪。”
这话让众人都抖,有个婆子已经哭着出声:“老太太,前儿罗姨奶奶身边的菊花来了,说衣箱有老鼠,要寻老鼠药去药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