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箐正待推辞,杜太太已经吩咐婆子快去寻柳娘子来,人家如此殷勤,琳箐也不好再推,回到厅里一杯茶还没喝完柳娘子就到了。她也不和杜太太寒暄,问了几句就给琳箐把脉。
琳箐见柳娘子的眉微微皱起,心里开始砰砰直跳,难道自己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不然这柳娘子的眉怎会皱成这样?总算柳娘子把手放开,琳箐就问了出来:“我这得了什么病?”柳娘子淡淡一笑:“不是病,是喜。”
、95 愿你快乐
是喜,柳娘子见琳箐脸上现出茫然,笑容有些慈爱,这镇上的人都知道张家六姑娘少时就没了娘,出嫁后秦家那边也没婆婆,这些平常妇人该知道的事她不大明白也是平常的。不由伸手拍一怕琳箐的手道:“这有孕的日子还浅,不过刚刚一个月,这头三个月还要注意一些,秦大奶奶平日间起居是谁照顾的,若是丫鬟,最好就换成那样经过事的婆子,晓得些忌讳。”
这会儿琳箐是真反应过来自己肚腹之中有个小小孩子在生长,伸手轻抚一下小腹,杜太太已经笑着道:“没想到今儿竟撞上这么一件喜事,你们快些去外面寻两个好的养胎方子来,再让抓几幅养身的药来。”
在外服侍的丫鬟忙应是,柳娘子已经笑着道:“果然是太太想的周到,秦大奶奶今儿定也带来丫鬟,不如就把丫鬟找来,我叮嘱些事。”这算是个顺水人情,琳箐此时除了点头之外再没别的想法,秦长乐紧紧握住琳箐的手,满腔的话都说不出来,眼角竟有些泪,倒比琳箐还要激动几分。
秦家姐弟的事柳娘子也是知道的,见秦长乐如此激动只淡淡一笑,今日是六巧陪着出来,听的柳娘子说琳箐已经有孕,平日要注意些什么时。六巧也只晓得点头,连恭喜都激动的说不出来。
柳娘子说完后六巧才反应过来,满脸涨红地道:“劳烦再说一遍,我用纸笔记了,好细细地照着做。”柳娘子还没说话琳箐倒脸红了,嗔怪地对六巧道:“你这丫头,哪有这样得寸进尺的,再说我见大嫂怀孕时候旁边人也没这么紧张。”六巧已经拿起笔打算记了,听琳箐这样说就道:“大舅奶奶当初怀孕时候,可是齐老太太那边遣了个老嬷嬷来,还有那边的亲家太太,大奶奶您,可没有这些。”
柳娘子也不以为意,微点头道:“妇人怀孕生产虽是本等事,但和平日还是有些不同,秦大奶奶这丫鬟能想的如此周到,也是难得。”说着又细细地重新说了一遍,这会儿秦长安也晓得喜讯了,但总在旁人家里,虽焦急万分也不好进来,只让杜家丫鬟进来说,让琳箐和秦长乐告辞。
杜太太是经过见过的,自然明白秦长安的心情,也没有多留。琳箐和秦长乐刚走出二门就见秦长安站在那里,看见她们过来秦长安就飞奔到面前伸手扶住琳箐:“真的?你真的有喜了,这太好了。”还在别人家,这样忘情难免有些不好,不由白秦长安一眼:“总要回了家再说,你性子未免急了些。”
秦长安的手紧紧握住琳箐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我们是夫妻,别人要笑就由他们去。”这人怎么都说不下来,琳箐心里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欢喜,等瞧见秦长乐和丫鬟们面上了然笑容,这脸忍不住红起来,一家人走到门口正待上车就见汪德铭从旁边走过来,乍然相逢,琳箐不由往秦长乐脸上望去。秦长乐倒和平日一样,没什么特别,见汪德铭过来秦长安总要和他互相寒暄几句。
趁他们寒暄时候琳箐和秦长乐已上了车,琳箐悄悄掀起帘子,见汪德铭虽在那和秦长安说话,但那眼却往车上望来,不由抿唇一笑,凑到秦长乐耳边道:“姐姐,我瞧这个汪举人,对姐姐你可是情有独钟。”
这话倒不像是弟妇和大姑子之间说话,而是闺中密友的私语,秦长乐的面颊不由微微一红,轻轻拍一下琳箐的小腹:“你啊,还是关心下你肚子里我的侄儿吧,我的事,此时既不用太关心。”琳箐眼里闪着好奇,声音更轻了:“这么说,姐姐对汪举人,毫无意思了?”秦长乐面颊上的红色更深一些:“不过一面,可…”
剩下的话秦长乐没有说下去,琳箐瞧着秦长乐的脸,觉得秦长乐这话,怎么有些言不由衷?车下的汪德铭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在自己面前时候,想上前和秦长乐说话,但也晓得这样是唐突了。等和秦长安攀谈起来,未免带了些讨好俯就之意。
这意思虽带的很浅,但秦长安能听出来,又说几句也就告辞,直到马车驶出这条接,都能看到汪德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秦长安不由笑了,虽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但汪德铭和汪家的诚意都已看到。姐姐能有一个好归宿,对秦长安来说,这个消息所带来的欢喜,比妻子有孕的欢喜还要大一些。此时秦长安只觉得心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足,人生至此,已是十分欢喜。
车到秦家,这消息已经传回去,下人们迎出来时都满面笑容,嬷嬷已久不出门,今儿也特意来门前等着,见琳箐和秦长乐下了车,上前两步迎着握住她们的手眼圈就红了:“好,好,这两桩心事都了了,我就算登时闭眼,也有脸去见老爷和太太了。”
琳箐和秦长乐一边一个扶了嬷嬷的手,听了这话秦长乐忍不住眼有些酸涩,嬷嬷擦一下眼角的泪才道:“哎,怪我,怎能说这样的话,大奶奶有了喜,这是天大的喜事,更不能流泪,不然这母子连心,对孩子不好。要笑。”
琳箐悄悄地把眼角的泪擦掉笑着道:“瞧嬷嬷说的,我这不过是风吹过把几滴水给吹下来了。”嬷嬷虽知道这是宽慰的话,还是重重一点头:“以后这风啊,可要少吹了。”说着嬷嬷反过来搀住琳箐,如同对待一个最珍贵的瓷器。
一家子欢欢喜喜进了家,秦长安已经吩咐给家里的下人们多发一个月的月例,还说今后十个月,特别是伺候琳箐的人难免多辛苦些,到时大家别抱怨就好。琳箐有孕,裴娘子也是极欢喜的,她是齐老太太给琳箐的,自然晓得齐老太太对琳箐的牵挂。
等秦长安说完大家道完喜裴娘子才笑着道:“这样大的喜事,还要写信回京才好,姑老爷那边惦着自不必说,老太太那里也是十分牵挂的。”见裴娘子欢喜的连旧时称呼都说出来,秦长安笑了:“说的是,琳箐,给岳父报喜的信自然是我写,那给外祖母报喜的信,还是…”
琳箐此时心里欢喜,笑着道:“不,两封都要我写,若你写,只怕又要之乎者也一番了。”当了众人开玩笑,这对琳箐来说还是头一次,秦长安自然连声应了,让人预备笔墨伺候琳箐写报喜的信,等明儿一早派专人送去京城。
在这欢喜中秦长安也没忘记秦长乐今日去杜家是相看汪德铭的,等琳箐写好信回房歇息了,秦长安才开口对秦长乐道:“姐姐,原本这话该是琳箐来问的,可今日她诊出有孕,你我是姐弟,我也直接问了,你对汪兄是抱了什么念头。”
秦长乐没想到弟弟并没忘记这件事,倒微微一愣才道:“这汪举人我瞧着也算个至诚君子,这门婚事瞧着也还不坏。就应了吧。”秦长安没有秦长乐预想到的欢喜,反而皱紧眉头:“姐姐,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别的,你对汪兄,心里可有几分爱慕。”秦长乐看着弟弟,唇边现出一丝笑容,接着就道:“长安,不是谁都像你和琳箐这样幸运,没成亲前就互相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成亲后互相倾慕,我自那日在空闻寺里听得说我的红尘缘分没尽,所求的不过是爹娘一样的俗世姻缘。他在外养家糊口,我在内操持家务、生儿育女,这就够了。至于别的,我没有去想,也不能多想。”
秦长安觉得喉咙有些微的哽咽,过了会儿才道:“姐姐,可我希望你快乐,希望你有的不仅是这样的日子。”秦长乐面上神色没变:“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呢?长安,你我姐弟从那等境地绝处逢生到了今日,所得已太多,从此之后,在尘世的一切,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坦然受之。有了这样念头,怎会不快乐?”
秦长安没料到姐姐会这样说,看着姐姐久久没有说话,秦长乐拍拍他的手:“别担心,你姐姐我不是任人予取予求手无还手之力的人。我的未来,我会走的很好会很快乐。你该担心的是你的妻子,你的儿女。还有,你的前程。”是,有一个很好的前程,才能让姐姐在夫家扬眉吐气,不受人欺负。秦长安对姐姐郑重点头,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大人,不再是需要姐姐保护的孩子。
秦家姐弟既然商量好,等次日老沈来问信的时候,得到的当然是同意的消息。这让老沈十二分高兴,忙去告知汪太太,定了五日后来下定。这门婚事虽因汪家在孝期而没有大肆渲染,但到下定那日琳箐还是请了族长太太和张大太太过来相陪,以示秦家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96 第96章
张大太太和族长太太欣然答应,按说这种日子,该是请秦长安的亲生叔伯过来,可整个镇子都晓得当年秦长安的叔伯对秦长安姐弟做了什么,秦长安不能追究但也不代表再无芥蒂,视他们为长辈。而对秦家族内来说,只要秦长安不愿脱离家族,谁又会在乎那两位叔伯的意思?
到了好日子张大太太早早来了,她已晓得琳箐有了身孕,随身带了些孕妇常用的保养之物来,又叮嘱琳箐一些初孕时候该注意的事。琳箐细细听了又对张大太太道谢,张大太太反对琳箐道:“你没有母亲,我是你的大伯母,本该多照顾你的,只是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况且还有你祖母在那里,我不好常过来。”
虽说张大老爷叮嘱众人不许把七姑娘的近况透露给张老太太,但天下哪有包的住火的纸?过了一个来月,张老太太惦记着七姑娘的身孕,算着她该孕期满足,命人把四太太寻来,问她可往詹家送了东西?
偏生那日张大太太有事走不开,婆子们虽退阻数次,张老太太那是能听人话的性子,索性扶了丫鬟就直接往四房去。四太太正在那伤心瞧见张老太太就大哭起来,求张老太太去救救七姑娘。张老太太听了别的犹罢,听的那句生死都由詹家做主,差点当场就撅过去。等张大太太赶过来,张老太太不等她说话就一个耳光给过去,说全是张大太太挑唆着张大老爷做这种事,让人立即去詹家探望七姑娘,还说谁敢阻止,自己就死给他们瞧。
可怜张大太太自己都做了祖母,还要跪下央求,又把詹三爷和七姑娘所为说出,说这样肆意诋毁的女婿,怎能再要?难道只有四老爷和七姑娘是张老太太儿孙,别人就全是外头捡来的不成?
张老太太听的这话更加怒气冲天,再加张四太太在旁边添油加醋,说手心手背全是肉,张老太太为人从来都是宽厚公平,虽对七姑娘多疼了些对别的孙女也从没大声说过。张大太太这样说话就是不对,极其忤逆。
等张大老爷知道消息赶回来,张大太太已经跪在那里哭的发乱鬓散,嫁进张家三十来年,自认对上对下对平辈都无一点不到处,谁知还背了这么大个声名。见张大老爷一进来,张大太太就哭着说难以侍奉婆婆,求休书一封,免得惹婆婆生气,妯娌不喜,等自己走了这家也就平静下来。
张大太太这话别说张大老爷,连张老太太都愣在那里,原本是想威逼张大老爷收回对七姑娘的话,这才逼迫张大太太。哪晓得目的没达到,竟让张大太太要自请下堂。休说张大太太毫无错误,就算真的对婆婆有些不恭敬,这样嫁过来三十来年做了祖母的儿媳,哪是轻轻一句就能休掉。
张大老爷晓得自己太太受了无尽委屈,见自己的娘愣在那就道,娘养育自己弟兄四人,是极辛苦的,为了娘做儿子的粉身碎骨都是该的。可是做儿子的该粉身碎骨,但娘也该为下面儿孙考虑,詹家所为若被人知道,可不是被人议论那么简单,况且现在就敢如此,等以后得了势,谁知道还会做什么,为长久计,也只有忍痛舍了这个侄女。
若娘一意孤行,只念疼孙女之心,做儿子的也不敢违抗,只得从了,但张家除此还有别的没定亲的儿女,以后若娶不到好亲,还请娘休怪做儿子的没有能力。久而久之家业凋零已成定局。
张大老爷说到后来已涕泪交流跪在张老太太面前不起,张四太太原本已经得意洋洋,听了张大老爷这话就猛然变色,强挣着说不过一件小事,哪就至于败家。张大老爷瞧着张四太太只沉声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表面看是件小事,可一经传出别人就会以为张家女儿家教不好,张家长辈只会护住自己人而百般苛责娶来的媳妇,那时家教好的人家怎舍得把女儿嫁进来,又怎会娶张家的女儿?天长日久,张家无好媳,女儿嫁不到好人家当然也做不了助力,家事本就聚集难败坏易,久之不就会凋零。况且眼前不就有这么两个例子?
张四太太被问的哑口无言,张老太太再心疼七姑娘,也被张大老爷这番话吓住,毕竟和疼爱的孙女比起来,张家的前程更加要紧。至于张四太太说的那些因嫉妒才让张大老爷做出决定的话,全被抛到脑后。
既然张老太太不说话,张大老爷更不会去理会张四太太,只让人把张大太太扶走,临走前又对张四太太道,四弟妹不是只有七侄女一个孩子,还有三儿一女,纵八侄女不得你的欢心,总也要想想另外三个侄子。张四太太被说的唇白面白,晓得再要再光明正大去管女儿将对自家不利。
等回到房中,张大老爷好生安慰过张大太太一番,又明令当日在的下人们休要多言,见丈夫站在自己这边,张大太太这才委屈退去,一家重又归平静。
但即便如此,张大太太还是怕再惹张老太太不高兴,对琳箐这边也不敢更加关心。琳箐是晓得张家那边情形,听了张大太太这话就道:“侄女知道的,虽说是做孙女的,可祖母的有些行径也看在眼里,大伯母常年在家侍奉祖母,能得如此已属不易,侄女怎敢埋怨大伯母?”
张大太太听了这话不免滴两滴泪,握住琳箐的手道:“果然你像足了你娘,也是个想的周到的性子。哎,说起你七妹妹,但凡有你半分聪明,也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地步。”琳箐淡淡一笑,七姑娘前几日产下一个女儿,这让等待许久的詹太太十分不满,若在别家,还可以盼着下胎,可是詹三爷的病久久不好,这下一个胎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怀上。不能生儿子的媳妇,要来做什么用?
詹三爷那边原本以为张家不过说说而已,哪晓得过的几个月,见张家竟然来真的,没有东西送过来,应酬时候遇到张家的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对自己前程毫无助力的妻子,哪还有哄她的必要?
七姑娘挣扎了半日生下女儿,原本还想着照了婆婆丈夫疼爱自己的架势,只怕会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哪晓得醒来身边没人服侍,叫了半日才来一个老婆子,那张脸活似七姑娘欠她三百两一样,端来一碗热汤催着七姑娘赶紧喝了好下奶。下奶?七姑娘听的一愣,这富人家的主母,哪个是要亲自喂养孩子?虽然张四太太成日哭穷,可是七姑娘是两个奶娘服侍大的,刚问出一声为何没奶娘,那婆子就冷笑道,太太说了,这家里现在没多少进项,又是个闺女,无需奶娘,只要三奶奶自己喂养就好。三奶奶若不肯喂养,到时喂些米糊,成不成就瞧她的命了。
这把七姑娘气的七窍生烟,打翻那碗汤骂那个婆子不止,婆子任由七姑娘骂,不时翻个白眼说两句冷话。七姑娘真是从没受过这样的气,挣扎着下床去寻自己婆婆,可是詹太太早翻转面皮,说既然七姑娘还有下床的力气,那正好把孩子的衣衫洗一洗,免得还要多一个人照顾孩子。
七姑娘看着丢来的孩子衣衫目瞪口呆,又想去寻丈夫,可是詹三爷也没了平日的温言细语,只说做媳妇的既该听婆婆的话,七姑娘还要再哭诉,詹三爷就让人把她带回去,让她好好照顾孩子。
七姑娘晕晕倒倒回到房,除了那个因饥饿而哭个不停的女儿,再无旁人陪她,每日除一个婆子会进来给她送四顿饭,别的再没有了。七姑娘也带了两个人陪嫁,好容易找到陪嫁让她们回张家报信,可是就如泥牛入海一样,再没有半点声音回来。此时七姑娘才晓得张大老爷那话说的是真的,而没了娘家做为后盾又没生下儿子,婆婆和丈夫也不屑哄自己,若非丈夫不举,只怕丈夫这些日子既该抱着新人,瞧都不瞧自己一眼了吧?
于是七姑娘成日在那咒骂,但詹家的人怎会听,她存在詹家的目的不过是个喂养女儿的人罢了。这些事旁人不晓得,琳箐还是有所耳闻,此时听张大太太叹息,终究不免问出一句:“七妹妹这样,若真出了事,到底?”
琳箐说的吞吐,张大太太已经明白,笑一笑就道:“你七妹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大伯是怕她撞了南墙还不回头,总要等她再吃些苦头才好出面。你啊,别的什么都别想,就想着好好地养好你肚里的孩子。”琳箐不由莞尔一笑,手抚上小腹,不一时族长太太也到了,众人笑着说闲话,等汪太太来寒暄过请出秦长乐,汪太太望见秦长乐不就在心里喝声彩,放下一对簪子做了下定之物,一件大事就此底定。
、97 商议
琳箐也备了桌酒,请族长太太和张大太太陪着汪太太,自己在那应酬几句就进了秦长乐的屋子。一进屋子就见秦长乐面前放了装簪子的匣子,面上神情有些难以形容。琳箐不由停下脚步,仔细瞧着秦长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正照在秦长乐脸上,更显得秦长乐眉如细柳唇若樱桃,特别是那管鼻子,高而笔直,相书上说,这种鼻子是有福气的象征。
平日里开玩笑秦长乐也曾笑着道,看来相书上说的不准,若真是有福气,哪会遇到如此多的事?此时琳箐想起当日秦长乐说的话,心中竟百感交集,千言万语都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长乐感觉到琳箐注视的眼,已抬头对她笑道:“过来坐吧,我并没想过,还会和世间女子一样,嫁人成亲,日后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这样的话很平常,但此时此刻从秦长乐嘴里说出来,琳箐心中感慨更深,努力想笑一笑,但眼里竟流出泪。
秦长乐起身走到琳箐身边握住她的手:“不用为我担心,琳箐,既然这尘缘未了,那我也会继续过下去。”琳箐点头,反握住秦长乐的手:“姐姐,我只愿你从此之后,再无波折,一生都幸福快乐。”秦长乐眼中了然,伸手抚上琳箐的脸,这张脸已不再是当日那张微带青涩努力做出大人样的脸,而是成熟淡然,是真正的大人模样。
琳箐微动一动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开口,秦长乐,是个十分明白要什么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幸福快乐呢?
前面酒席结束,琳箐依次送走汪太太和张大太太,族长太太是最后走的,见琳箐要送自己到二门口就急忙止住:“你现在怀着身子呢,哪能劳累,我常来常往的,自己走出就是。”虽如此说,琳箐还是送族长太太到二门边,族长太太刚在说留步,琳箐正待目送她离开就听见有人在那嚷。
此时已近傍晚,是什么人在那喧哗,琳箐还当是自己家的下人大惊小怪,可想想又不对,自己家的下人都是经过齐府调|教过的,哪会明知主人家在送客在那大声喧哗?琳箐还在疑惑,已听到族长太太在那咦了一声,接着族长太太就道:“三婶子,你这是怎么了?要进门就好好地进,怎能和下人们嚷起来?”
琳箐往大门口瞧去,见果然是秦三太太站在门口,面色有些红地在和守门人嚷。秦三太太历来都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此时也同样如此,守门人见主人家出来,也就退开一步由主人们说话。秦三太太已冲了进来,跟在琳箐身后的六巧下意识地上前挡在琳箐面前。族长太太在这里,琳箐并不担心,也不说话只看着秦三太太。
秦三太太望着这宅子四周,原本这一切都该是自己家的,秦长安早该丧命,秦长乐本该在秦楼楚馆里迎来送往,一辈子不得翻身才是。可是现在什么都空了,面前的琳箐也有了身孕,而今日,竟是秦长乐被人来定的大好日子。而自己儿子只能守着着病妻,连休妻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就怕到时被对方家不依不饶。
秦三太太想到这里,真恨不得把琳箐一把推倒,让她似自己儿媳一样小产才好。可是面前六巧一副护主的心思,旁边还有族长太太在那虎视眈眈,真有个轻举妄动,立即就能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境地,也达不到自己来此的目的。面上努力挤出笑容对琳箐道:“侄媳妇,我今儿是特地来道喜,我再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也是你亲亲的婶子,你三叔晓得这边这么大的喜事,本打算亲自来的,可又怕这张老脸到时被打,也只得让我先来致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秦三太太这副模样,她再怎么说也是个长辈,琳箐虽皱了眉也淡淡地对秦三太太道:“多谢三婶子。”见琳箐说出一个谢字,秦三太太心里顿时漫上喜悦,果然秦三老爷说的对,女人总比男人心软,先从琳箐这边入手,慢慢用水磨功夫磨了。
今日说谢,后日就可登堂入室,再过些日子就可原谅,总能一步步慢慢来。族长太太倒觉得有些稀奇,正待说话就听到琳箐慢悠悠地道:“今日三婶子登门,本该请到堂上说话的,只是当日的事,众人都有耳闻,我夫君到今日一提起都心如刀割,俗话说妻本从夫,他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的意思。我也不敢请三婶子进去奉茶,方才那声谢,是我做为秦家媳妇接的,至于别的,我并不敢自作主张。”
说着琳箐就对族长太太道:“还请大伯母陪三婶子出去,我身上有些乏,就不陪了。”琳箐这一大套子的话听起来是云山雾罩的,但总之只有一句,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做别的,什么都是空的,是空的。
秦三太太嘴不由张大,族长太太忍住笑上前对秦三太太道:“三婶子,侄媳妇初有身孕,身子难免有些娇,我们都是从哪时候过来的,还是先请离开吧。”秦三太太的唇紧紧抿住,还要再说几句已被族长太太扶了肩膀就往外拉。
秦三太太瞧着琳箐背影,不由摇头一叹:“说来侄儿和侄媳妇还真是天作之合,两个对家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侄儿不肯吐口认亲叔伯,侄媳妇也就坐看自己堂妹受苦。”琳箐的眉皱的更紧些,晓得秦三太太说的是七姑娘,转头对秦三太太道:“多谢三婶子赞扬。”琳箐语气十分平静,秦三太太差点气死,只得咬牙跟族长太太出去。
琳箐刚走前几步就瞧见秦长乐过来,琳箐不由一笑:“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话算起来,也不算什么,再多说几句也伤不了我几根毫毛。”秦长乐往门口瞧去,此时门口虽已恢复平静,但六巧的神色还是能瞧出来。
秦长乐不由挽了琳箐的手慢慢往里面走:“我晓得你对这些不放在心上,可是日子久了总是不好。不如,”秦长乐咬住下唇,自己现在要说的话总是有越俎代庖之嫌:“不如等你孕期满了三个月,坐稳胎了,回京去吧。回京时候用的是船,到时已经八月,不冷不热的,这内江也没什么风浪,正是赶路的好时候。若等生下孩子再回京,先不说没有京城里那些嬷嬷照顾的好,族内总是人物不齐,哪能天天和她们生这些气?”
琳箐是巴不得早点进京和父亲团聚的,可怀着身孕的人自然不能主动提出,此时秦长乐说的话正搔到琳箐的痒处,胎像稳了的,也有随丈夫出门的。但琳箐细细嚼着秦长乐方才说的话,不由轻声道:“姐姐用的竟是回京而非进京,可此处才是家乡。”
见琳箐没有反对,秦长乐已经笑了:“我心安处是故乡,况且你家里倒罢了,我们族内,正是不好说。”门外已响起秦长安的声音:“什么不好说,姐姐,我和你说,我见到姐夫了,他今儿格外欢喜,还说等孝满了,正好就是会试之期,那时若能金榜题名,奉旨归娶也是佳话一桩,若不能金榜题名,先得洞房花烛也不错。姐姐你听,做男人的哪能这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