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乐端一杯茶给弟弟:“你先喝杯茶,方才我和琳箐说,等胎孕稳了,就回京呢,横竖这去京里都是坐船,到通州才换车,可通州离京城也只有两百来里,到时起晚睡早,勤打了尖,一路只当赏秋景样的去,琳箐也不劳累。”这话好,秦长安登时眼里就满是喜悦:“姐姐你这主意好,京里总照顾的人多,我若不是因爹爹临终前说要回家乡,也不愿扶灵回来的,在那边倚了舅舅,姐姐你也就不用为我那样操心。”
秦长安说完才伸手捂一下嘴,瞧着旁边微笑的琳箐道:“不过如没回到家乡,我也娶不到你这样好的媳妇了。”琳箐微微一笑,秦长安握一下她的手就对秦长乐道:“不对,我还不能去,我走了,姐姐在这又是一个人住了。”秦长乐笑了:“汪举人总是要进京赶考的,到时在京里完婚也是常事。”
如此,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秦长安脸上笑容更深,猛地想起一件事就道:“对了,那个只会诬陷别人的詹三爷,这回学政来,只怕会丢功名。”
、98 吃醋
丢功名?虽说詹三爷不是什么好人,可琳箐原先只想着等学政来时,把詹三爷面目给揭出来,并没想到会让詹三爷丢功名。况且举人被革和秀才被革可不是一回事。琳箐和秦长乐对看一眼,齐齐望向秦长安,却没一个人相问。秦长安原本还想等待她们的询问,谁知这两人只瞧着自己没问话,绷不住笑了:“他上回在城里时候不知怎么得得罪了朱寒山,被朱寒山扯住袖子嚷了整整两条街,这嚷了两条街也罢,谁知正好就遇到知府过来,问了几句朱寒山倒说的头头是道,但詹三爷却连一句响亮话都说不出。”
琳箐和秦长乐也曾听过朱寒山的身世为人,此时听的詹三爷得罪的竟然是他,秦长乐不由微微摇头:“这寒山先生听的常混迹于秦楼楚馆,惯好抱打不平,况且他虽如此落拓不羁,可是他朱家还是有些故交,真要得罪了他,只怕也是不好开交的。”
秦长乐连连点头:“说的是,更奇得是,这詹三爷竟是为一个妓|女得罪了朱寒山。”妓|女?詹三爷不举的事虽则外面人不知道,但秦长乐还是听琳箐偶尔透过一丝丝风声,此时和琳箐四目相对,不由都眉头紧皱。
秦长安用手摸摸头才道:“我听说这青楼之中,有些女子惯会手段,让不举之人也能…”说着秦长安的脸已经红成一片,秦长乐并不在意,反而对秦长安笑一笑:“你可先要想想怎么对琳箐解释。”秦长安立即转头看向妻子,琳箐自秦长安说出听见那青楼之中的事之后,那眼就一直瞧着秦长安,眼神颇有些不善。
秦长安不由又摸一下头,刚要开口解释秦长乐已经笑着道:“我乏了,要歇息了,你们回去吧。琳箐今儿也累了一日,她还怀着孩子呢。”秦长安嗯了一声就要扶妻子出门,可是琳箐已转身出了门。秦长安也顾不上再和姐姐打招呼就追着出门。
见他们小夫妻出了门,秦长乐不由笑了,接着又轻声叹息,那个有一面之缘的汪举人,瞧着倒是个好性子的,就不晓得和他之间能不能也似弟弟弟妹之间,恩爱有加?接着秦长乐微微一晒,自己想得到的还是太多,人总难免会生得陇望蜀之心,此时比起当年已经很多,又何必在意那些?
秦长安姐弟的院子是紧挨着的,秦长安出了院门就瞧见琳箐已走进自己院子,忙几步跟上去,替她打起帘子道:“你有了身子,可要走慢些。”琳箐进屋给自己倒了杯茶才斜睨着眼瞧着秦长安:“哦,你这会儿就只顾着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关心我?”秦长安坐在她身边就手喝着茶:“没有你就没有孩子,我怎会只关心皮毛不关心最要紧的?我不过是那日出去会文的时候听他们说了几句闲话,别说去青楼喝花酒,就算是那青楼的门往哪边开都不晓得?”
真的?琳箐心里已然信了丈夫,可嘴里还是没饶:“我怎么也听说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你们最欢喜的,我此时怀了身子,要不要也给你纳一个红袖好给你添香夜读。”琳箐这样吃醋的样子秦长安见的少,惟其如此才更加珍贵,也握了她的手在自己手心,笑嘻嘻地道:“妇人家有孕时候已是极辛苦了,怎能再纳个红袖,况且若没有你,那什么添香都不好。”
自从有孕之后,琳箐觉得自己心情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孕妇常有的一些忐忑没有,反而对丈夫有了别样情愫,之前是把他当丈夫当倾慕的人,可是现在,竟像是把他当亲人当真正的依靠。在他面前会想说就说,想撒娇就撒娇,刚开始嫁过来的时候些许的刻意讨好已消失不见。
这样夫妻之间更觉亲密,此时听的丈夫这样说,琳箐心里十分甜蜜,但还是轻轻抚一下自己的肚子娇嗔地道:“骗人,这会儿肯哄我,等以后呢?等我为你生下几个儿女,腰粗如桶面黄发白,连牙都掉光,那时只怕你已经做了高官,身边围着的自然是美娇娘,说不定还会为妾出的子女瞧我的儿女不顺眼。”
秦长安已明白妻子的心,故意用手招了招:“这哪家打翻了醋坛子,好大一股醋味?”琳箐白他一眼秦长安已把她抱到怀里,用手摸着她的肚子:“这世上,只有你和姐姐,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是我的亲人,别的红颜如花也好,子女聪明如意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心生羡慕。琳箐,我不是那样轻狂浪荡,多得了几句好话就晓不得自己姓什么从何而来?我娶你,绝不是外面说的,为的报答老师恩情。”
琳箐偎依在丈夫怀里,这样的话秦长安原先并不是没有说过,但现在说的让琳箐更加欢喜,她把丈夫的大拇指握在手心里不停地摇:“你今日是这样说的,来日若…”秦长安伸手按住妻子的嘴:“琳箐,没有什么来日,也没有什么如果,我的亲人只有这些,旁人和我无关。”
琳箐扑哧一笑,秦长安往妻子脸上亲了一下,琳箐的笑容更大,唇往秦长安脸上似蜻蜓点水似地微微掠过。秦长安感到心中一荡,抱住妻子的手更紧,但很快就想到妻子肚里的孩子,有些挫败地轻声叹息。
琳箐觉得又好笑又心疼丈夫,想起那日柳娘子的话,脸不由微微一红在丈夫耳边道:“柳娘子那日说过,等三个月后胎做稳了,就可以,可以。”秦长安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是没有听到后面可以什么,反而琳箐的耳朵越来越红,渐渐有往脸上弥漫之势,不由按住妻子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膝盖:“可以,可以什么?”
琳箐的一张脸顿时烧红起来,敲丈夫腿一下就飞快地滑了下来离开丈夫膝盖:“你是坏人,我不和你说了。”说完琳箐怕秦长安再问出让自己还害羞的话,掀帘子叫六巧她们进来服侍自己梳洗准备睡觉。
六巧她们进来时候,就看见秦长安半躺在椅子上笑的手脚大开,琳箐在一边满面发红地啐他。对这种情形六巧她们已见怪不怪,只是抿唇一笑上前服侍琳箐梳洗。
詹三爷得罪了朱寒山这事可和他不举可以被隐瞒不同,过不得三四天,这件事已经全传遍了,为个妓|女争风吃醋的情况不少见,但朱寒山那日说的可是打抱不平不是抢一个妓|女。况且那日詹三爷从那个妓|女那里出来后,那妓|女数天都没再接别的客,听说被折腾的出了许多的血,将息身子呢。
这样的私隐自是投了众人的肺腑,有好事者不由去打听詹三爷怎能如此威猛,一夜究竟做了什么才让老妓出了许多的血?谁知那妓院的大茶壶倒说詹三爷下面一根早不中用了,这才百般地用别的法子来折腾这些妓|女,下面总是皮肉做的,又不是铜墙铁壁,哪能经得起他那样折腾?
这朱寒山也是来探妓|女时听到这话,不由怒向胆边生要去讨个公道。詹三爷怎会把那些用银子能换来的快活放在眼里,见朱寒山来的时候嘴里不干不净了几句,惹的朱寒山大怒,这才嚷起来。听说朱寒山格外恼怒,说要等学政来时,问问学政这举人如此行径可还配这功名?
内里备细既被打听清楚,不由有人想起当日张家和詹家要断亲的事,难道说是张家知道了詹三爷不举,只怕七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詹三爷的,这才要断亲。可詹家被戴了这么大顶绿帽子,怎会不放七姑娘离去而是在那百般要七姑娘留在詹家?内里到底有些什么?
一时这詹三爷得罪了朱寒山被朱寒山要寻晦气的事被人放到一边,而詹三爷和七姑娘的事众人十分感兴趣,纷纷想打听出里面的蛛丝马迹来。这消息也传进琳箐耳里,她算当事人,当然晓得里面的话传的有多离谱,不过静待罢了。
过的几日另有消息说詹三爷婚后不久就不举,为怕张家断亲编造了张家无数的谎言,说不举全是张家害的,张家这才要行断亲之举,可是谁也没想到临到要做时候七姑娘反倒不肯,说生死都是詹家的人。张大老爷这才说出无论生死都不是张家人的话。此话一出,有人就讥笑七姑娘未免太过死心眼,虽说丈夫为天,可这样的丈夫实在难以当得一个天字。
这消息虽离真相有些远,但已是最接近事实的了,琳箐不由对秦长安笑道:“这话只怕你也在背后推波助澜?”秦长安也笑了:“娘子果然聪明。”琳箐不由啐他一口:“轻嘴薄舌的。”但面上微微红色泄露了她心中喜悦,秦长安眼神有些深邃:“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不是谁都可以任由他诬陷。况且他既这么喜欢造流言,就让他一次听个够。”
、99 第99章
琳箐瞧着丈夫说话时面上的坚定,不由伸手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得,又在这邀功了。”秦长安伸手回握住妻子的手,眼里的笑容都快漫出来:“老师待我恩重如山,能为他做些事我很高兴。”琳箐笑的眼都弯起来:“只为这个吗?”秦长安握紧她的手:“自然不止如此。”
这还差不多,琳箐唇边的笑也越来越大,瞧着丈夫没有说话,只是和他相视而笑,有难以言状的甜蜜弥漫在屋里,久久不散。
虽说秦家姐弟决定上京,但也要和族内人还有亲戚故交说一声,毕竟若不出意外,这回上京后要好几年才又会回转,对秦家姐弟来说,最牵挂的就是父母的墓。虽有族内的公祭,但每到节庆时的私祭才是最主要的。
原本琳箐是想托张大太太代为祭扫,嬷嬷听得秦长安决定再次上京,虽心里十分舍不得,但嬷嬷也知道秦家族内这些人,若秦长安一帆风顺也罢了,若遇到什么挫折,他们是绝不会伸出援手甚至落井下石者众。
晓得秦长安姐弟担心父母坟墓,嬷嬷就自请留下来照看秦家父母的坟墓。这让秦长安大喜之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力劝嬷嬷和自己姐弟一起上京,到时也好享几年福。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这样惦着自己,嬷嬷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笑着对秦长安道:“你别劝我了,我老了,原本跟着你们娘,后来又来到这个地方,这么些年下来,已把这地方当成家乡了,我晓得京城自然是好的,可我已经老了,再去一个新地方也待不住了,倒不如在这里替你们守守家,照顾你们爹娘的墓。”
说着嬷嬷就看向秦长乐:“我原本牵挂着你,想陪你嫁进汪家,可这些日子下来,我瞧着姑娘你和原来不一样了,已经有主见,新姑爷我也打听过,听说人很好。大爷又亲自去看过,日后只怕也要做官的,这在外做官,又不是家中长子,不用奉养婆婆。姑娘你以后的日子也不用我多操心。你们现在那份家业也不过刚够过日子的,我又何必去京里吃闲饭?还不如在这帮帮你们。”
秦长乐泪已盈睫,吸吸鼻子像小时候一样偎到嬷嬷怀里:“嬷嬷,若没有你和春景,我们姐弟两人的日子只怕更难过几分。”嬷嬷面上露出慈爱笑容,轻轻拍打着她:“姑娘,做人最要紧的能对得起自己良心。”这是秦老爷生前常对秦长安姐弟说的话,今日又重新听到,姐弟两人又别有一番思绪,只是轻轻点头。
爹娘的坟墓既然安排好,秦长安又去汪家和汪太太说了打算举家进京,不忍姐姐一人留在京中,也要把姐姐带去的事。汪太太是晓得琳箐有了身孕的,未免问了几句为何不等生产完再去京中?
倒是汪德铭听到秦长安来急忙走过来,听到自己娘说这话就笑道:“娘,明年就是会试之期,到时舅弟妹的身子正好是重的,若留在这边,阿舅到时又不放心又要去会试,倒不如举家进京,阿舅的岳父是在京中做官的,定惦记女儿,这样算来比留在家乡便宜许多。”
汪太太见儿子一口一个阿舅,不由瞟儿子一眼才道:“这说的是,只是媳妇既进了京,到时完婚难道又送回来?”汪德铭有些急了:“娘,您怎么忘了,到时我不也一样进京赶考,到时若…”
汪德铭只说了半句,见自己的娘含笑瞧着自己,那脸渐渐有些红,声音越来越低,闭口不言。秦长安的主意打的和汪德铭是一样的,只是自己家是女家,先开口总是不好,见汪德铭这样就端起茶杯佯装喝茶以示躲避。
汪太太不由在心里叹句,果然这有了媳妇,儿子就对娘没那么贴心,不过汪太太不是头回做婆婆,知道这些总是难免的,况且做老人的,心里也想着小夫妻过的好才好,那叹息很快就消失,望着秦长安殷切地道:“说的也是,等你姐夫进了京,到时考完了,不管是中也好没中也罢,就在京中完婚,那时一起回来也好。只怕秦阿舅会嫌这样办事显得着急草率了些。”
既然汪太太通情达理地同意了,秦长安更是求之不得,忙笑着道:“这是两相便宜的事,自然不会反对,更不会嫌着急草率,只是我家那头老人虽不在了,亲家太太您若…”汪德铭已经再次开口:“我舅舅也在京中,不过是做生意不是为官,做舅舅的操持外甥的婚事,这是十分恰当的。”
汪太太用手扶一下额头,秦长安是不知道汪家有这么近的亲戚在京里,不过越近越好,忙点一点头,汪太太放下手重新恢复平日的笑容:“既这样,到时我就写信给我哥哥嫂嫂,请他们操持婚事,聘礼那些,到时也一起送去。”这大事定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秦长安也不去争什么,又说一会儿就告辞。
汪家母子送秦长安出去,秦长安刚走出数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汪德铭的讨饶声。不管多大,在娘面前就是孩子,秦长安心生羡慕,但很快就笑出来,妻子已经有了身孕,自己和她也将为人父母,一定会做一对十分好的父母,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样。
各项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往京里送的信早已得到回音,听到琳箐要回京,最不放心的是齐老太太,特地遣了两房家人,其中一个婆子就是上回齐老太太指派服侍梅氏身孕的那个。外祖母的关心琳箐自然感激不尽,张世荣的信上也很高兴,只是女儿总是嫁了人的,不好再住在家里,特地在附近寻的一座两进宅院,原本张世荣是想自己筹钱买回来当做给女儿添妆。可是齐大老爷晓得了这件事,说自己是媒人又是舅舅,当日的贺礼不多,硬要出一份钱。于是最后这所宅子的银子,是张世荣和齐大老爷这郎舅两人合出的。
琳箐念着上面的字句,心里真是又欢喜又骄傲又心酸。爹爹他,是怕秦长安被人说,顾惜着他的面子,也心疼女儿,不肯让女儿居别人屋檐下,即便那个屋檐,是自己的娘家。进京最主要的住处已经解决,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细软全都收走,一些好点的家具也要装船带走,依旧是嬷嬷看家,不过这回秦长安专门去寻了春景的丈夫,问春景的丈夫可愿搬到这边宅子住?到时只当雇个人看屋子,并不需写身契这些,一年给十两银子。
春景的丈夫是个老实人,况且秦长安也是旧主,嬷嬷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一年还多得十两银子,自然一口答应。
这边诸般大事都好了,剩下的就是通知两边的亲戚,秦家族内的人虽则失望秦长安这回这么快就走,但也欣慰秦长安并没说离族之举,况且明年也是会试之期,若能中的进士,那真是天大喜事,这样时候怎会拦阻,一个个都争着抢着给秦长安践行。
张家那边是琳箐去说的,张大太太听说琳箐要走,而且还是这样带着身孕离开,不由叹一口气:“虽说你去寻三叔本是好事,可我知道,你是为什么离开的,要不是你祖母那样偏心,不许我多去看顾你,你本不该走的。”琳箐被说的有些赧然,握住张大太太的手道:“大伯母休这样说,我不能得祖母欢心是早知道的,这主意反是你侄女婿先提出来的,为的是能让那边少些口舌。”
张大太太笑一笑:“你别宽慰我了,妇人家有孕,特别是第一胎,心总是慌的,生怕动弹的不好就对孩子不好,哪还会带着身孕上路,虽是六姑爷提出的,可若你不愿意又怎能成行。琳箐,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怪你,只是大伯母心里确实觉得对不住你和三叔,但凡我和你大伯父能有了决断,事情也不会闹到这样不可开交的地步。”
学政已于七日前按临,那时詹三爷的流言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还被人翻出几样包揽词讼的事来。众举人去拜见学政时候,詹三爷不仅没得到好脸色,还被学政当众训斥。对年轻举人来说,这样事情真是为所未闻,毕竟年纪轻的举人,谁晓得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前程?这做官的都要留心一些,免得得罪了未来大人物。又不是那老到一直没考过的举人还可以冷眼相对一番。
詹三爷含羞出来,听着众人讥笑也只有抱头回去,回去后不免要拿七姑娘出气,见她哄女儿哄的不好,接过孩子塞给丫鬟就敲桌子骂板凳说全是张家害的。七姑娘受了这些日子的气早受不了,哭着要和詹三爷对命,说命今儿就抵给詹家。
詹太太得到消息赶来,自然是向着儿子大骂儿媳,七姑娘连夜奔到张家,在大门口痛哭流涕要张家人出来做主,但有张大老爷说的话,自然没人出来。
这些事琳箐也是知道的,刚要安慰张大太太既见门帘掀开,张老太太走进来站在琳箐面前:“你要折磨你七妹到什么时候?”
、100 幸福
张大太太正站起来要迎接自己的婆婆,听了这话那嘴顿时张大,琳箐本以站起,听到张老太太这话眉也皱起,面前的张老太太的确面色憔悴白发都多了几根,好一幅为儿孙担忧的模样,只是她心中的儿孙,只有那么几个人,并不包括自己,甚至,琳箐瞧一眼张大太太,只怕连自己大伯张老太太也没多放在心上。
张老太太见琳箐不说话,自以为说中琳箐的心事,伸手就要去抓琳箐的肩膀:“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嫉妒你七妹,才百般针对她,我疼爱你七妹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怎么连她的家都破了。琳箐,你好好地摸着心口想一想,她是你一个祖父的堂姐妹,若你没有亲姐妹,她就是极亲的,你…”张大太太已侧过一步挡住张老太太,接着伸手扶住她:“婆婆,琳箐从不是这样人,您…”
张老太太已经恨恨地对张大太太道:“你闭嘴,用不着你们献勤,我一个做祖母的难道还不能问孙女几句话?况且我说的都是实在的。”琳箐唇边露出讽刺笑容:“祖母说的都是实在的吗?祖母除了一句您疼七妹这句话是实在的,别的还有什么实在话?嫉妒?祖母,我为何要嫉妒七妹?人缘家境母族,我样样都超过她一大截,更别提我的夫君,更是比她的丈夫强多了。祖母,七妹说这话也就罢了,她历来被你宠的骄横不晓得天高地厚,可是祖母,您本该是张家的当家人,纵再糊涂,也该晓得张家现时的风光里有多大一部分是我爹爹带来的。我,为何要嫉妒七妹?”
七姑娘在张家门口哭诉,就算千瞒万瞒,张老太太还是晓得,忙让人把七姑娘接几年来,见了七姑娘那等模样,心里格外疼,况且外面那些流言也有进张老太太耳朵里的,又被七姑娘哭诉说全是因为琳箐回来她处境才变的这样艰难,全是琳箐的错,因为琳箐嫉妒她,又恨当年抢走了她的婚事才在背后捣鬼。
这样的话换了别个是不会信的,但张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听的琳箐回来就急忙过来,想要为自己心爱的孙女出一口气,此时被琳箐问住不由愣了下,张大太太本想打个圆场,但也觉得自己婆婆这么几十年被人吹捧太过,渐渐忘记了根本,能得琳箐几句话也好。毕竟她们是亲祖孙,和自己这个嫁进来的媳妇还是有些不一样。
张大太太不开口,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张老太太气的胸上下起伏:“你,你想气死我?”琳箐的眼抬起:“祖母这是说什么话?我哪里做了不是?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难道祖母以为,我连说几句实话的资格都没有了?祖母满心里都是四叔和七妹,可张家不是只有四叔和七妹两人。祖母今日心疼七妹觉得七妹不该受这样的苦,但您可曾知道几位姐姐私下被七妹欺负成什么样,您可曾心疼过几位姐姐?更别提八妹了,七妹待她哪是待姐妹,就算是待粗使丫头也没这么坏。祖母,您口口声声自己心疼七妹,那您可曾想过,七妹落到今时今日,有一大半都是祖母您惯出来的。宠子如同杀子,祖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大太太在心里喝一声彩,张老太太一阵头晕,用手扶住椅背:“你,”琳箐并没理她,只是对张大太太道:“大伯母,我今儿来的时候也长了,该告辞了,等到了京城,再给大伯母您写信。”说完琳箐对张老太太行了一礼:“祖母,孙女方才的话,望祖母细细想想。况且就算七妹最引以为傲的相貌,在京城之中,胜过她的人何止万千,我嫉妒,哪能嫉妒得过来?”
张大太太见琳箐要离开,忙唤丫鬟送她,嘴里还抱歉地道:“你也是明白你祖母的,等我好好劝她。”这番话说完,也算了了对祖母唯一的念想,从此之后,只要每年写信回来问候就好,别的再没有了。
琳箐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张大太太在那叹气,婆婆,琳箐都要去寻三叔了,若是您能多些疼爱,她又为何离开?不知道张老太太是如何回答的,即便知道了琳箐也不会在意,疼爱太过会适得其反,想到这琳箐摸下自己的肚子,以后等孩子生出来,可要告诉秦长安,不能太疼爱孩子,免得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肆意妄为。
琳箐抬头,已能看见丈夫的眼,秦长安对着妻子伸出双手,琳箐并没快走几步而是依旧在那慢慢走,秦长安两步就跨过来握住她的手,琳箐瞧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六巧,伸手打一下丈夫的手:“都辞行完了?”
秦长安点头:“是,再过两日我们就回京。”那里有疼爱自己的父亲,慈爱的外祖母,护着自己的兄长,有了这些就有了家,而不是只有家乡才是家。琳箐想到此对秦长安笑出来,秦家宅里的东西也搬的差不多了,藏在复壁内的那些细软,这回也尽数带走,以后真的很难回来了。
外面的天地很宽广,不是只有这么一片天,秦长安瞧着妻子唇边的笑,浓眉微微皱起:“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琳箐的头微微偏下:“我在想,姐姐的嫁妆可要怎么备呢,你知道,这种事是很难遇到的。”兄嫂为妹妹办嫁妆的不少,但这弟弟为姐姐办嫁妆的就很少,秦长安啊了一声:“这是大事,我要回去问姐姐。”
琳箐扯住他的袖子:“你们男人啊,就是粗心,这种事自然是我悄悄去问。”秦长安点头,两人的笑久久回荡在那,让听到的人也不由会心一笑。
嫁妆?秦长乐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的是嫁妆单子,上面列出了不少东西,而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两百亩地和两间铺子。秦长乐拿起笔,把那两间铺子划去,接着把嫁妆单子递给旁边的紫燕:“就这样送过去吧。”
琳箐的肚子已经高高挺起,还有一个月她就该生了,孩子的爹和汪德铭还有宏致这会儿都在考场上呢,见秦长乐这样就忙拉住她的手:“姐姐,这嫁妆多些,日子也好过,再说…”秦长乐轻轻地敲那单子几下:“到今时今日,你还以普通女子待我吗?再说我也留了两百亩地,够了,真的,琳箐,我所得已经太多,不需再多了。”
琳箐嗯了一声,接着就道:“姐姐果然不是平常人。”身后已经响起琳钰的声音:“就是这样的不平常人,才有这样的机遇。把嫁妆单子给我吧,我送过去,眼看婚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剩下的事还多着呢。”
这次进京,秦长乐和琳钰两人接触的多些,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女子,不久就成莫逆之交,想起当年初识,不免也要笑谈几句。这回秦长乐出嫁,琳钰自然也过来帮忙,见娘家婆家的两个姐姐相处的这么好,最高兴的就是琳箐,毕竟这两个姐姐对琳箐的意义都和别人不一样。
嫁妆单子送到汪德铭那边,那边毫无异议,汪德铭借了舅舅家的一座客院做了成亲的洞房,打算等放榜后不管什么结果都立即成亲,到时夫妻也能一起回乡。
等三人同时从考场出来,自然众人要慰问一番,说到能否得中,三人都不大敢打包票,等歇息了几日,齐大老爷就让他们把卷子默写出来,瞧了三人的卷子,齐大老爷下了断言,这三人中,反是最不被看好的宏致还有几分把握,至于秦长安和汪德铭,一个是才气太足,另一个是才气稍欠,只怕这科会落第。
才气稍欠落第正常,可才气太足为何也会落第?张世荣对这些就很明白,拿了文章就道,这才气太足,未免失了些稳重,若点状元,则压不住众人,若不点状元,又觉得着实可惜,倒不如放上一科熬熬性情添些稳重更好。
原来是这样,秦长安默默回想,的确自己平日有这样不足,看来还是老成人有一道利眼。既然对中了没有指望,秦长安也就为姐姐准备婚事,到放榜那日,果然如齐大老爷所言,宏致得中,但已在二甲最后一名,差点就落到同进士了。
秦长安虽没得中,本次的主考官却特地在放榜后三日下贴请秦长安过府一会,极力襃赞他的才学,又称如此美才若能再磨练几年就更好了。秦长安得了主考官的那几句指点,又谢过主考官,心里最后一丝不悦也消失。
琳箐生孩子的时候和秦长乐的婚期恰恰差不了几日,那几日秦张两家的人都在担心会不会在秦长乐出嫁那日生产,这样虽是双喜临门但也够手忙脚乱的。好在这孩子十分体贴人,离秦长乐婚期还有七日时候她就在娘胎里待不住,折腾了三个多时辰既来到人世。
抱着新得的女儿,秦长安眼里都差点有泪,一边的秦长乐看着小侄女,一股柔情涌上心头,孩子,你的命运定会如一片坦途。秦长安心里也这样想,抱着女儿口里念念有词,听的丈夫在那说,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时,琳箐觉得实在说的太早,正想反对就看见秦长乐的眼,往事全涌上心头,伸手握住秦长乐的手,琳箐的话十分肯定:“姐姐,我们一定都会幸福快乐的。”
秦长乐绽开笑容,未来就在前方,而且是幸福快乐的未来,不是当日那不可预知的,害怕第二日醒来就有灭顶之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