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看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白布蒙头蒙脸地盖着，顿时双腿如筛糠，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护士，犹带着几分侥幸。
“你儿子韩雷送过来时已经停止了呼吸，我们努力抢救了，但是…”
肖桂芬与韩老头如同被雷电击一般，浑身一震，扑到床边，扯开床单一看，不是儿子还是谁。还记得他昨天吃饭时，满脸自信地说着，爸妈，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一定会让你们安安心心地在家享清福；还记得今天傍晚他出门时，腼腆地回头一笑，说，爸妈，我过两星期再回来看你们。
“啊…”肖桂芬发出一声号叫，跌坐到地面，捶打着地，“我的儿子，我的小雷呀…”
韩老头一张老脸抖动如风中之叶，满脸泪水。
麦青青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号叫痛苦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哥哥的死，心里也是一阵痛楚。张岩知道她又想起了哥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哭了一会儿，肖桂芬忽然抬头，一脸的鼻涕眼泪。她抓住护士的手，问：“我儿子…怎么会这样子，他刚刚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还说过两个星期回来看我们的呀…”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4）
“我也不清楚，说是地铁上出事的，那位姑娘送过来的…”护士指着门口站着的麦青青。
肖桂芬转头看着麦青青，眼中幽光闪动，让麦青青莫名的心中一寒，赶紧说：“他在地铁上忽然就眼睛流血，然后就停止了呼吸…”
“载鬼一车，载鬼一车…”一直不出声、只默默流泪的韩老头高声说，“我就知道不吉祥，不吉祥，小雷呀，都怪爸爸，爸爸忘记提醒你了，都怪爸爸呀，我可怜的儿子…”
肖桂芬挺直上身，双目渐渐变得乖戾，直直地瞪着麦青青，但似乎又穿过她看着另一个人。“是她，一定是她，那个贱人，有本事就来找我，为什么要找我儿子…”她边说边爬起来，目露凶光。
韩老头扯住她的袖子问：“你要去哪里？”
肖桂芬甩开他的手，一脚将他踢开。“你这个懦夫，你这个只会装神弄鬼的垃圾，给我滚，看着你的脸我就想吐。”说着，满脸鄙夷地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韩老头滚到一边，脸上的泪水粘着地上的灰，说不出的狼狈与凄凉。
“我要给我儿子报仇，我不怕她，我什么都不怕，没有小雷，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跟她拼了…”肖桂芬边说边外冲。
小郑护士见她精神状态不对，赶紧伸手拉她，说：“这位女士，不要冲动，节哀顺变。”
肖桂芬使劲一甩，瞪了护士一眼，说：“你们这些人，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在背后笑话我，我告诉你们，不是我肖桂芬本事不好，这都怪我爹娘，他们目光短浅，非要我嫁给这么一个垃圾，我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现在小雷也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要跟她拼了…”
小郑护士朝站在门口的张岩使眼色，张岩会意，抓住肖桂芬的手反剪在后面，但不敢使大力气，怕伤着她。肖桂芬拼命挣扎，像条蚯蚓一样地扭来扭去，口里污言秽语一大堆：“放开我，你们这群下三烂，看我一个女人好欺负，放开给，我要给小雷报仇…”
小郑护士跑到门口喊了一声：“拿镇静剂过来。”
一会儿，另有一个护士拿着镇静剂跑了过来，小郑护士麻利地卷起肖桂芬的袖子，拿着棉花擦了擦，另一个护士拿着针筒就要戳，连戳几下都被肖桂芬躲开，也不知道她那个瘦小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放开我，你们要害我，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肖桂芬一个闪躲，护士又戳偏了，戳到张岩的手背上。他“哎哟”一声，手不由自主地松开，肖桂芬趁机挣脱钳制，撒开腿就往外跑。
麦青青伸手想拦住她，反而被她推开，撞在墙上，后背隐隐作疼。
“哎呀，这可怎么办？”小郑护士以为张岩是肖桂芬亲友，说，“你快去追她呀，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好，很容易出事的。”
张岩按着流血的手背，拔腿追了出去。追出医院门口，大街上灯光如练，车流如梭，人流如织，哪里还有肖桂芬的人影。怔怔片刻，忽然身后传来麦青青的声音：“我感觉她有可能回地铁站了。”
张岩细想肖桂芬刚才无头无脑的话，似乎是与陈思樱或是彭晓枫有关，于是不再犹豫，拉着麦青青跑到地铁站。正好有趟地铁开往梨园路，两人赶紧挤上去，找了位置坐下。
“韩雷的那部红色手机有可能是彭晓枫的。”
“什么？”
“彭晓枫的尸体是肖桂芬发现的，我去彭晓枫家时，听他父母说，她包里什么都齐全，就是少了一部手机，因为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所以当时就没多想。现在想想，应该是肖桂芬捡了这部手机，然后给了韩雷。”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5）
麦青青心中一动，原本以为韩雷与前七个猝死者没有关系，但假如手机是彭晓枫的，那么岂不是又联系上了？“她一定没有想到，杀死儿子的可能就是她自己吧。”
张岩好像没有听到，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
麦青青知道他在想事情，不敢打扰他，开始梳理这系列猝死的来龙去脉。所有的猝死者在猝死之前都接到了一个神秘来电，而这个电话*没有记录，这个电话既存在，但又不存在，真像是灵异故事里描写的地狱来电。
是她吗？她死得支离破碎，她死时怀着孩子，她死得十分冤枉。是不是就是她？
“叮”的一声，把麦青青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现实，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沈知明的短消息：青青，你在做什么？我想你了。
我在做什么？我正在寻找哥哥死亡的真相。
麦青青攥着手机有点茫然，不知道怎么回才好，这两天沈知明电话、短消息、QQ信息不断。跟沈知明接触，她是存了心思的，比不得他心无旁骛。假如真的如她所怀疑，陈思樱是系列猝死的幕后黑手，她该如何面对他呢？她不敢再想下去，把手机放回包里，没有回短消息。
到古井站下车，站台上只有寥寥几人，问工作人员，都说没看到肖桂芬。
她会去哪里呢？
张岩与麦青青商量了一下，决定张岩去肖桂芬家里走一趟，麦青青留在地铁站守着，一旦看到肖桂芬，就马上通知他。
张岩按照麦青青所说的地址打车过去，虽然他从来没有去过肖桂芬家，但他在古井分局当警察，对附近的地形都十分熟悉，所以找到肖桂芬的家并没有费多少时间。到楼下，他先仰头看了一眼，三楼的两家有一家灯光明亮，另一家乌漆墨黑。他猜测多半是没有灯光的那家是肖桂芬家，到三楼一看门牌号，果然没错。他轻轻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他凝神屏气站了一会儿，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这才伸手去摸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光线泄到门外，一线橘黄。张岩用力一推，门大开，一个简陋的家现出形来，餐桌上还搁着一碗麻酱，一盘馒头，有只苍蝇嗡嗡地飞着。张岩走进去，粗粗扫了一眼，一房一厅一个厨房，都没有人，只是厨房的刀架上一片凌乱。
对面的邻居大概听到异动，开门探出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肖桂芬家里，大喝一声：“唉，你什么人呀？在干什么？”
张岩亮了亮证件，问：“刚才有没有看到肖桂芬回来？”
“刚才我听到她家有开门声，不知道是不是她回来了？”邻居有点紧张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正说着，有中年妇女拎着垃圾筒从二楼上来，说：“你说肖桂芬呀？刚才我看到她在楼下，急冲冲的，跟她打招呼也不理我。”
张岩连忙冲下楼梯，站在楼下张望，大半路灯都残损了，灰蒙蒙的一片，看到的人影都是不徐不快的，应该都不是肖桂芬。不过，他听到喧哗声是从大门处传来，就赶紧跑了过去。只见小区门口的保安室外围着一群人，正大声地说着什么。他挤过去，亮亮证件，问：“发生了什么事？”
保安指着中间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说：“刚才肖桂芬拿着刀抢了她的狗。”
张岩还没有说话，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犹有余悸地说：“警察同志，她手里拿着把刀，把我推到地上，抢走我家小黑，太吓人了。同志，你要帮我将小黑救回来，这个女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6）
“小黑是什么？”
“狗。黑色的狗。”
黑色的狗，张岩蹙眉，这个肖桂芬不会真相信民间传说的黑狗驱邪吧？“她往哪里去了？”
“往那个方向，骑着自行车走的。”
那正是往地铁站的方向，看来肖桂芬回地铁站了。张岩站在大门口等的士，可是这个小区偏僻，等了半天才截到一部。到地铁站，下到站台，先听到一阵骚乱声。只见肖桂芬侧身站在隧道边，左手拎着一只小黑狗，右手拢在袖子里，隐隐有寒光闪动。麦青青离着她一米站着，正说着什么，隔着远听不清楚。其他围观的人都在丈余外，有十来个，一半是乘客，一半是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好几个清洁女工，拿着扫把，眼睛直直，嘴巴张大。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她干吗要抓着只狗？”
“黑狗血杀鬼。”
“不会吧…”
“很难说，那么多人都在地铁里死的，又搞不清楚原因。”
“真可怕…”
张岩慢慢地走过去，麦青青的说话声传入耳朵里：“…肖大姐，你先过来，地铁就要进站了，站在那里太危险，有什么事情咱们慢慢说…”
肖桂芬好像根本没听到麦青青的话，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盯着隧道，眼睛藏在眉骨的暗影里闪着幽幽的光，浑身散发出一种陌生的危险气息。
张岩轻轻拍麦青青一下，她会意地退到他身后。
“肖桂芬。”
肖桂芬恍若未闻。
“肖桂芬，你儿子韩雷找你。”
听到韩雷两字，肖桂芬眉毛一挑，偏过头看着张岩，似乎半天才聚起焦点。“你骗人…小雷他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他其实没有死，他跟你开玩笑的…”
肖桂芬眼中光芒一闪，问：“真的？”
“是真的。你看，他打电话过来了，要你接听。”张岩掏出手机，露出亲切的笑容，走向肖桂芬，地铁进站推动的风吹得他额头的头发根根直立。
有一刹那，肖桂芬的眼神充满了欣喜，不料那只小黑狗忽然眼泪汪汪地呜了一声。她猛然一震，说：“你骗人，我看到了，小雷他眼睛流着血，他一定是被她害死了，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不会放过她的…”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你听一下电话就知道了。”风越来越大了，张岩心里紧张，但还是平静地将手机递向她。
肖桂芬伸出拢在袖子里的手，手里赫然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剔骨刀。她怔了怔，看看左手，看看右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先把小狗放下，然后拿手机听一下，真的是你儿子的声音…”
肖桂芬依言将小狗放下，小狗呜咽着跑向一边。然后她伸出手，手指刚触到张岩手里的手机，张岩立马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夺她手上的刀，进站地铁车前大灯的灯光从隧道里探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到墙壁上。
肖桂芬极力挣扎，高声尖叫：“放开我，放开我…”
麦青青看着两人在黄线外贴身搏斗，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眼看着张岩就要抓住肖桂芬拿刀的手，忽然，他跟变了个人一样，抓向肖桂芬的手移到她的后背，然后重重地一推，肖桂芬“啊”的一声尖叫，坠入坑道里。
地铁进站了，车前灯明晃晃地照着森寒的铁轨，紧急刹车声响起。
变故乍起，围观的人全惊呆了，包括张岩。
他呆立片刻，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也跳了下去，想扯起趴在铁轨上的肖桂芬。但不知道为何，却没有扯动。
眼看着地铁就要轧到两人，麦青青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两腿发软，都快站不住了。半天，没有听到惨叫声，她才睁开眼睛，发现地铁紧紧停在张岩的身前，她长吁口气，后背汗水涔涔。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7）
身边也纷纷传来呼气的声音。
麦青青迈开软绵绵的腿，跑到隧道边，紧张地问：“张岩，你没事吧。”
张岩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古怪。他摇摇头，眼神从她身上滑开，在她身后瞟来瞟去，一遍又一遍。麦青青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一张张犹有余悸的围观者的脸，张岩看的是这些吗？
被张岩扯到一边的肖桂芬翻身坐起，高高举起手里的剔骨刀，对着铁轨一阵横砍竖刺，嘴里还念叨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还我儿子命来…”剔骨刀与铁轨相撞发出清脆的相击声，还有火星一点一点。灯光将肖桂芬的影子投到隧道壁上放大，只见她披头散发，状若疯狂地用刀戳着地面。虽看不到表情，然而那种狰狞乖戾已在影子里显露无遗。
身后人群里有人颤声地说：“她疯了…”
麦青青心里恻然，因为她知道肖桂芬确实疯了。假如之前她的人生是处于长长的黑暗隧道，那么儿子韩雷就是前方隐隐的灯火，如今这盏灯也熄灭了，人生只剩下绝对的黑暗，像潮水一般涌上她的口鼻，让她窒息，无法呼吸。除了发疯，她再无选择。
张岩三下两下夺过肖桂芬手里的刀，拎住她的衣领，把她送到隧道边，地铁站的两名保安伸手接过肖桂芬，挟着她往扶梯走去。肖桂芬犹不死心，身子一拱一拱，嘴里不停地叫骂，又急又快，根本没有人能听懂她究竟在骂什么。她的身影消失在扶梯尽头后，还有叫骂声隐约传来。
闹剧结束，围观的人纷纷散开。
麦青青看着从隧道里爬上来的张岩，他跟平时很不一样，脸色还是苍白的，眼神里露出一点惊疑不定，站在隧道边又环顾着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麦青青好奇地问。
“没什么。”张岩虽然嘴里说没什么，眼睛却还是来回巡视着。
“张岩，刚才你为什么把肖桂芬推下去？”
张岩身子微颤，转眸盯着麦青青良久，扯扯她胳膊，说：“青青，我们出去说。”说完，他拉着麦青青往外走，一直到走出地铁站，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地铁黑森森的入口，说：“青青，刚才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什么意思？”
“刚才…好像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吹了一口气，我就脑袋…一昏，把肖桂芬推了下去。”
麦青青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心里怦怦直跳。
张岩的背后，当时根本就没有人。
张岩明白麦青青的震惊，他也知道当时身后根本就没有人。
可是当时确实有一口极为阴冷的风忽然吹在他脖子上，沿着脊梁迅速地下行，整个后背都又冷又麻的，连大脑也变得混沌。虽然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但是肖桂芬已经被他推进了隧道。幸好他反应快，又跳进隧道，将肖桂芬救了出来，否则真不知道会如何血腥收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以前，他在破案过程中不是没有碰到过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有一个案件明明知道某人是嫌疑犯，但因为找不到凶器，就是没办法定罪，某天死者的孙子忽然梦到爷爷告诉他凶器所在的方位，结果仔细一搜，还真在那个地方。又比如说圈内有个人很出名，只要将死者的某样物品带给他，他就可以说出一些死者的事情，他自己说可以与死者的灵魂沟通…但本质上张岩还是不相信鬼魂之类的存在的。
刚才那口冷气，也许只是地铁进站袭来的冷风吧。他摸摸脖子，这么对自己说。
地铁幽光 第三部分 地铁幽光 第六章（18）
“张岩，刚才那个地方，就是陈思樱被推下去的地方。”麦青青拉紧外套，好冷。
“是的，我知道。”
“刚才会不会是她…”
“青青。”张岩打断她，“我们去一趟彭晓枫家吧。”
“去她家做什么？”
“我要确认韩雷手机的来历。”
彭晓枫家离古井站很近，离麦青青家也不过一千来米。彭晓枫的父母在家，之前张岩已经和他们打过照面，所以从猫眼里看到张岩，也不用他亮出证件，他们便很快地开了门，客气地请他们进屋坐。
“彭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彭晓枫出事后，她的手机丢了，对不对？”
彭父五十多岁，戴着眼镜，有点学究气，他点点头，说：“是的，她的包里银行卡、证件都在，就是手机没有了。”
张岩掏出韩雷的手机，说：“你看看，这部手机是不是彭晓枫的？”
彭父仔细看了一眼，说：“差不多吧，我只知道是红色的，形状也差不多。”
一旁的彭母拿过手机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说：“是这个牌子，也是红色，应该就是晓枫的。”
张岩听彭父彭母的口气都不是十分确定，于是说：“彭晓枫应该留着保修卡和说明书，拿出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彭母犹豫了一下，说：“这部手机好像没有保修卡和说明书。”她看到张岩露出疑惑的神色，又说，“晓枫的房间都是我收拾的，她很爱乱放东西，所以一般东西都是由我收起来的。她之前用的那部手机的保修卡和说明书都还在，但这部手机我没有看到保修卡和说明书。”
“这部手机是彭晓枫什么时候买的？”
“好像不是买的。”
张岩微微奇怪，问：“那这部手机从哪里来的？”
“晓枫说是别人送的。”彭母说。
张岩听出她口气里的怀疑，说：“但你觉得不是别人送的，对不对？”
彭母点点头，她看到女儿一年不到又新买了一个手机，而且一看就是高档货，就说了她几句。彭晓枫说是别人送的，当时她就有点奇怪，女儿跟男朋友刚吹了，没听说有新的追求者，会是谁送的呢？问女儿，她不高兴地翻个白眼，说反正不花钱的，你管谁送的。“别人送的，没理由只送个机子，连充电器都没有。”
张岩心中一动，隐隐明白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充电器都没有呢？”
“我说了，晓枫的房间都是我收拾的，她的东西我比她还清楚，这部手机在晓枫的书桌上放了十多天，我看到她拿的家里万能充给手机充电的。”
“你第一次见到这部手机是什么时候？”
彭母想了想，说：“不记得具体日子，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你再仔细想一下，那天有什么特别没有？”
“我想想哦，那天…对，那天晓枫没去上日语课，她说是地铁站出事，轧死了人，没坐成地铁，外面下着大雨，她拦不到的士，所以就回来了。”
麦青青与张岩相视一眼。那天是3月6日，陈思樱出事的那天。
“那彭晓枫是哪天开始用这部手机的呢？”
“也就是在她出事前两天吧，我看到书桌上放着的手机换成她原先那部了。”
听到这里，麦青青心里突的一跳，模糊明白了什么。彭晓枫用这部来路不正的红色手机不到两天就猝死在地铁上，这难道是巧合？
离开彭晓枫家，麦青青迫不及待地问：“张岩，你觉得这部红色手机会不会是陈思樱的？”
张岩仔细回想陈思樱出事录像里的细节，说：“我记得她当时手里拿着的手机是白色的。”
“会不会是她不止一部手机呢？”
“有可能，我会调查一下的。青青，你把红色手机和你哥的手机都给我吧。我要送到技术科检测一下。”
“行。”麦青青把手机递给他，“有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张岩看着她笑了笑，说：“放心好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张岩将麦青青送回家，匆匆赶回局里，胡队长和一干警员都在会议室里坐着，桌子上一排的手机。一看到他回来，胡队长马上说：“开会，开会，张岩，说一下你的发现。”
“是。”张岩举起手里的两部手机，“这部红色多普达是第8号死者韩雷的手机，这部蓝色诺基亚是第7号死者麦清明的手机。今天下午5点左右，韩雷在地铁上猝死，目击者麦青青说，当时他正在接听电话。而麦清明的目击者Peter也说，当时麦清明接过电话后就死了。麦青青告诉我，她发现麦清明手机的时候，手机是没有电的，而我在医院里发现韩雷的手机也是没有电的。我检查两部手机后，发现了三大共同点：第一，手机使用者出事后，手机都是一点电都没有，要知道，这两部手机都是超长待机的，像N81待机时间可以达十七天，这部红色多普达待机更长，但发现的时候都一点电没有，很不正常；第二，通讯记录里最近已接电话的第一位和第二位相同；第三，登陆中国移动网站查证，这两部手机的第一个已接电话没有记录…”
“等等，什么意思？”胡队长忍不住打断他。
“就是在移动网上营业厅当月通话明细里查不到第一个已接电话的记录，也就是说这个电话没有经过移动网站，直接拨到手机里。”
胡队长呆了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没有经过移动网站，那这个电话从哪里打来的？”
张岩说：“我想，查明这个电话从哪里打来的，就可以找到系列猝死案的凶手了，因为麦清明、郑喜和韩雷都是在接听这个诡异电话的时候死亡的。”他这会儿终于想起柯维军说过，曾经听到郑喜在打电话，这么平常的一幕，确实很容易疏忽掉。
胡队长总算完全明白了，说：“现在，大家都行动起来，按以下四点分头确认一下，第一，死者家属看到死者手机的时候是不是都没有电；第二，死者死亡时是不是接过一个电话；第三，死者的已接电话里第一位和第二位是不是相同；第四，最后的已接电话在联通或是移通网络里有没有记录。”
这几点很容易查证，半个小时后，结论出来了，所有的手机都符合张岩所说的四点。胡峥嵘大队长摸着自己的寸头，说：“NND，终于看到曙光了。”
“队长，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汇报。”
“快说，快说。”
“韩雷这部手机…”张岩举起红色的多普达手机，“经过我的调查，很可能是彭晓枫的。韩雷的母亲叫肖桂芬，是古井站的清洁工人，她是彭晓枫尸体的发现者，我怀疑她拿走了彭晓枫的手机，然后把手机给了自己的儿子韩雷。结果，韩雷在地铁上被这部手机杀掉了。这样子也可以合理解释为什么韩雷明明没有在其他猝死者死亡现场出现，却也成为一名猝死者。”
“有点道理。”
“我还有证据。”
“说。”
张岩举起了麦清明的手机：“麦青青拿着哥哥的手机到地铁上，这部手机也响了，而且跟之前的最近已接电话相同，不过她没有接。我认为，有一条死亡链是通过固定的手机来传递的。”
胡队长想了想说：“那么从彭晓枫到郑喜，郑喜到路菊、麦清明，路菊到张小东、何双江，这条线又是怎么传递的？”
“这一点我就不知道了。”
“这可是本案的关键点呀。”
“队长，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汇报。”
胡队长皱眉说：“张岩，有发现就赶紧说呀。”
“今天我去了一趟彭晓枫家里，查了一下这部红色多普达手机的来历，很有可能这部红色多普达是彭晓枫捡来的，而且可能就是捡的陈思樱的。彭晓枫用这部手机后，第二天就在地铁上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