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沈寂眯了眯眼睛,低头贴近,在她嘴角处落下一个轻吻,沉着嗓,哑声低语:“就算不动真格,我也有几百种法子让你明天下不了床。小温同志,你想不想试试?”
温舒唯:“……”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骚男人嘴里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温舒唯耳根子都烫得快失去知觉了,静默,决定不再与这位没脸没皮的大佬探讨这种疑似搞黄色的话题。而是清了清嗓子,换上副正经严肃地语气,道:“言归正传,你说吧。”
沈寂绕起她一缕头发丝儿,放在唇边吻了吻,随后捏在手里玩儿。语气懒洋洋的,“我说什么。”
温舒唯定定神,续道:“你和丁琦提到的那个全球通缉犯‘吉拉尼’,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过节,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过不去?”
话音落地,周围突的一静。
数秒后,
沈寂盯着她,沉吟道,“你还记不记得,‘奇安号’被劫持的事?”
从对方口中听见“奇安号”三个字,温舒唯的面色明显微变,静了静,缓慢点头,“记得。”她说着顿了下,“当时我也在那艘货轮上。”
沈寂沉声答:“那群海盗的头子,就叫吉拉尼。”
“……”
听他说完,温舒唯瞳孔骤然微缩。如今,距离她在亚丁湾遇险一事已过去近五个月,但那噩梦般的数个小时却犹如梦魇,久久挥之不去,几次午夜梦回,她醒来后都睡衣湿透心有余悸。
短短几秒光景,她脑海中已自动浮现出数道面目狰狞的丑恶身影。
温舒唯略皱起眉,飞快在记忆里搜索,忽的,一张脸庞从模糊群像中跳脱出来。那个男人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子,身高体型在一众牛高马大的海盗里并不出挑,样貌也不起眼,整副五官里,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左眼处盖着一只黑色眼罩,剩余完好的那只右眼,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目光阴沉,残忍凶狠……
她脱口而出说:“是那个独眼怪?”
沈寂点了下头,眉宇间蒙上一丝霜色,“对。”
“居然是他……”像有一股冷风钻进脖子里,温舒唯背上汗毛倒竖,不寒而栗,有些不安又有些疑惑地道,“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闹出这么多事?就因为上回勒索中国政府未遂,所以恼羞成怒要报复?”
沈寂沉声:“不止这一个原因。”
温舒唯狐疑:“还因为什么?”
沈寂这回没有立刻答话。
他静默片刻,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烟盒,摸出一根玉溪放进嘴里,拿打火机点燃。浓白的烟雾从他唇齿间飘散升空,熏得他眯了下眼睛,随手把烟雾挥散。
沈寂靠在床头抽烟,眸微垂着,脸色深沉不明。
温舒唯隐约感知到什么,抿抿唇,只是坐在他怀里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催促。
好半晌,沈寂才再次出声,淡淡道:“‘奇安号’遭劫持那回,是我和吉拉尼第二次交手。我第一回遇上这个人,是在五年前。”
他说这话时,眸色平静,字里行间也没有任何起伏,几乎教人听不出任何情绪色彩。
温舒唯听了抿抿唇,“五年前?”
沈寂没有吭声。
她从他复杂隐忍的眼神里读出了某些东西,略思索,猛地反应过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说过,宋哥宋成峰,是五年前执行任务时牺牲的……”她眸光惊跳,“难道宋哥的死和吉拉尼有关?”
沈寂掸了掸烟灰,嘴角微勾,竟很淡很淡地笑了。大手在怀里小丫头的脑袋上撸了把,“行啊。平时看着笨,关键时候这小脑瓜还挺好使。”
“……”温舒唯没有理会他故作轻松的玩笑,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眉头皱起来,“五年前的任务,才是吉拉尼报复你们的真正原因吧。”
沈寂眼中的笑意褪去,寒声道,“五年前的恶战,宋哥丢了一条命,吉拉尼丢了一只眼睛。”
“这就难怪了。”温舒唯说,“他应该从五年前开始就对你们怀恨在心。上回‘奇安号’被劫持,吉拉尼本想狮子大开口找中国政府海捞一笔,结果又遇上了你们。新仇旧恨加一块,像这种心理阴暗的恐怖分子,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沈寂没说话。
温舒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从叔叔出事开始,你就知道了?”
沈寂与她对视,答:“当时我只是怀疑,没有确定。”
“从我收到炸弹百合的那一天开始,你就隐约猜到了。”温舒唯说,“这一系列报复行动的最终目标是你,吉拉尼想要你的命,对不对?”
沈寂静默数秒,沉声:“对。”
温舒唯眼中飞快升起一丝惊慌,脑子里电光火石又闪过那张阴森森的人脸,霎时连脊梁骨都透着凉意。
屋子里又安静了好一阵。
“想这么多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沈寂忽然笑了下,伸手,捏捏她隐隐发白的小脸,“就算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温舒唯咬了咬唇,望着他,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
又听见沈寂道,“你要我说的事,我说了,要我交的底,我也交了。现在,唯唯,是不是该换我让你说。”
温舒唯嗫嚅了下,声音低低的,有点儿闷,“你要我说什么?”
沈寂垂眸直勾勾地看着她,道:“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打算怎么办?”
窗外忽然起风了。
深秋的晚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少倾功夫,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她看着他,很平静地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沈寂不说话。
温舒唯道:“牺牲?”
沈寂还是没有吭声。
“那还能怎么办。”姑娘叹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要么成为烈士遗孀,每年去陵园给你上柱香,要么就回归森林,重新找个男人。”
沈寂微微挑起眉毛,语气挺随意,“那小温同志是想给我上香,还是重新找个男人?”
她眨眨眼,“我觉得吧,我应该会先重新找个男人,再每年跟他一起去给你上香。你觉得怎么样?”
沈寂:“……”
沈寂一把勾住她的腰把人圈过来,眯了眯眼,薄唇紧抿,后槽牙在腮帮子里挫动两下,一语不发。
温舒唯仰着脖子看他,扬扬眉。
数秒后,
“本来我以为,你这回答,我他妈得气疯。”沈寂忽而弯了弯唇,竟自嘲似的低笑出声,捏住她的下巴挑了挑,哑声,“但真听你说出来。温舒唯,我反倒觉得放心了。”
温舒唯:“……”
温舒唯再也装不下去了,满眼通红地用力打他两下,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居然还一把揪住了他左边耳朵,拎起来。
沈寂:“?”
沈寂:“……”
沈寂一僵,都他妈让这小心肝儿给揪愣了。
姑娘话刚出口便带上哭腔,奶凶奶凶的,恶龙咆哮:“姓沈的,我告诉你,人是你招惹来的,我跟定你了。要真是有那天,你敢丢下我,姑奶奶追到阎王殿也要锤爆你的狗头!”
沈寂:“…………”


第64章 燎(五)
揪着沈寂的耳朵吼完这番话后,温舒唯安静下来。刚才气势如虹的一番威胁加怒斥消耗去不少体力,这会儿,她眼眶红红的,胸前起伏呼吸不稳,一双眸子凶巴巴地瞪着他。
对面的沈大爷直勾勾盯着她看,须臾,沉声从后槽牙里挤出俩字儿,阴沉沉的:“松手。”
温舒唯跟撞了邪似的,也不知哪儿来的熊心豹子胆,竟咬咬牙,右手用力把他耳朵揪得更紧,很淡定地也说出两个字:“我不。”
沈寂瞧着她,一双桃花眼的眸光又沉又邪,语气轻得危险:“给我松。”
温舒唯仰头,心跳如雷故作镇定,“我就不。”
男人耳朵被姑娘揪在手里,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你盯着我,我瞪着你,谁都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差不多有十秒钟,
忽的,出乎温舒唯意料,在两次威逼她松手无果后,这位大佬竟侧过头、垂着眼皮低低笑出了声来。
温舒唯:“……”
温舒唯一下愣住,眼睛瞪得更大,着实是震惊了:“你抽疯啊?被我揪着耳朵还这么高兴?”
沈寂笑完,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微一挑眉,“你才知道老子疯?”
温舒唯:“……”
“老子要不疯,能被你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片子迷得神魂颠倒死去活来?”
“……喂。”温舒唯脸蛋不争气地发热,手继续揪着他,低声道,“我可在生气,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少在这儿嬉皮笑脸插科打诨。”
沈寂又盯着她看了会儿,冷不丁淡声:“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
温舒唯:?
温舒唯再一次愣住,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沈寂是谁?大家伙青春岁月里的狠人校霸,响彻三军的海上利剑,身上背负着多少传奇和故事的人物,卧是一条龙,站是一头熊,从他口里说出“对不起我错了”六个字的惊悚程度,简直堪比天上下红雨。
温舒唯目瞪口呆,支吾了好半天才道:“你、你这就认错了?”
沈寂的表情很平静,“嗯。”
她:“……”
“道歉不行,说吧,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沈寂脸上没什么表情,说着,他还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而后非常冷静地向她给出一个提议,“要不我牺牲一下,以身相许,躺平任操?”
她:“…………”
好大一个牺牲,真是见者感动,闻者落泪。
温舒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陷入沉默,无言以对。
几秒后,沈寂瞧见眼前的姑娘松开了揪他耳朵的小手,毛茸茸的脑袋垂下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忽的,又裹着被子唰一下转过一百八十度,拿一个粽子似的娇小背影对着他。
连那撮翘在她头顶的呆毛都在宣示着无声的愤怒。
沈寂挑挑眉,倾身,从背后凑近了瞧她脸蛋儿,“还生气呢?”
温舒唯心里不舒服,把脑袋别过去,不理。
沈寂又从另一侧贴近她,嗓音低低的,夹杂着寡淡烟草味的呼吸喷在她雪白的耳垂上,“我家宝贝儿这么舍不得我?”
温舒唯眼眶又红了,咬咬唇瓣儿,回过头看他,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如常,“你这样吓唬我,我不喜欢。”
沈寂握住她纤柔的双肩,将她身子扳回来,面朝自己。他低眸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淡声道:“这不是吓唬你。”
温舒唯牙齿用力,嘴唇咬得更紧,不吱声。
沈寂开口,语气沉稳平静,再寻不见丝毫往日的戏谑散漫。他很冷静地说:“我十九岁进军校,正式入伍,穿上那身衣服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温舒唯没有出声打断,安静地听他说。
“知不知道,我们大学的第一堂课是什么?”沈寂说。
温舒唯摇头。
“是宣誓。”沈寂神色冷峻,说,“我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我宣誓,服从党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顽强,不怕牺牲。”
温舒唯听他说着,忽然泪湿眼眶,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苦练杀敌本领,时刻准备战斗。绝不叛离队伍,”男人的嗓音低而稳,一个字就是一句话,“誓死保卫祖国。”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窗外的风声再次消寂。
良久。
沈寂嘴角淡淡勾起一个弧,伸手,轻轻捏了捏温舒唯的脸,嗓音忽而变得低柔几分,“你现在明白了么?”
数秒的静默后,温舒唯点点头,“明白。”说完,她伸手抱住了他。
沈寂侧头,轻轻吻了吻她鬓角的发,微闭上眼,哑声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双臂收得紧紧的,用力到骨节都泛起青白,摇头,“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不会答应。”
耳畔一静。
温舒唯两手环在沈寂腰后,下巴垫在他肩膀上,她所处的位置正对不远处的衣柜,柜门半敞。里头整整齐齐地挂着几套他的军装,夏常服,秋常服,海洋迷彩,荒漠迷彩,还有一件冬季的军装外套,全都笔挺整洁一丝不苟。
温舒唯忽然弯了弯唇,笑起来,轻声喊他一句:“喂。”
“嗯。”
“我听说,你们军装有很多套,各个季节,不同时期,要穿的衣服都不一样。”温舒唯道,“结婚的时候,要穿的是军装礼服?”
“对。”
“我很期待你穿礼服的样子。”温舒唯柔声说。
以她家男人的盛世美颜,必定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闻言,沈寂眸色骤然深不见底。他沉吟好片刻,才低哑答道:“好。”
得到这个承诺,她嘴角一弯便轻轻笑起来,话音出口,却含泪半秒哽咽,然后才说:“沈寂,我害怕孤独,你一定要平安延年,跟我白头偕老。”
须臾,
“好。”沈寂也很淡地笑了,“我答应你。”
*
这一晚,温舒唯和沈寂聊完正事,又胡七八糟地鬼扯了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一直聊到了半夜一点多,随后又被他摁在床上摸摸啃啃地亲了快一个钟头,近三点的时候,她才眼皮打架又累又倦,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上午七点。
清晨时分,半梦半醒间,温某人是被尿给憋醒的。
头天夜里被折腾得够呛,早上睁眼,温舒唯两边眼眶黑得像国宝大熊猫。她压根不记得自己身在何方,只以为还在姥姥家,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挠了挠鸡窝头,然后又迷迷糊糊地从手边随便捞了件衬衣套在身上,掀开被子跳下床,光脚丫趿拉上拖鞋,打开卧室门,哈欠连天地走出屋子。
到洗手间门口,她想都没想地便伸手把门推开了。
吱嘎一声。
里头的人听见开门的响动,回过头来。
温舒唯嘴上的哈欠打到一半,看清洗手间里的景象,嘴巴保持着打哈欠时张开的“O”型,目瞪口呆,傻了。
一阵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于是乎,伴随着厨房里紫米粥的咕噜沸腾声,蓬蓬头下哗啦啦的水声,洗手间处,鸡窝脑袋迷糊女和冷脸全裸冲澡男的拉风画面,于这个晨光熹微静谧美好的早晨,彻底定格。
约莫过了十来秒钟。
沈寂浑身一丝不挂,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湿润的黑色短发下是湿润的眸,瞧着她,语气挺随意,“你要洗澡?”
“……”
不知是被沈寂的从容淡定所影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温舒唯竟也没显得多慌乱。她只是完全无意识地、目光机器人似的一寸一寸往下移,依次滑过对方宽厚结实的双肩,线条流畅起伏的胸肌纹路,和底下那片引人无限遐想的八块腹肌,和两条人鱼线,和两条修长结实的漂亮大长腿。
然后又机器人似的重新抬起脑袋,重新看向他的脸,机器人似的摇头摇头。
所有动作都一卡一卡。
沈寂又问,“上厕所?”
姑娘表情呆滞,继续机器人似的点头点头,还是一卡一卡。
两秒后,身上的皂荚泡沫冲完,沈寂关了水笼头,随手从毛巾架上扯下一根干毛巾,边随手揩着身上的水,边直接从洗手间里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嗯?直接走了出来?
温舒唯:“……”
一阵散发着热气的雄性荷尔蒙随着他走近迎面袭来,还夹杂着一丝极清淡的洗发露清香味儿。再一次近距离接受“美男出浴”的暴击,温舒唯眼珠子都瞪圆了。
她抬手捂住嘴,木呆呆地瞪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这副美男出浴图,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再看看沈寂。
他脸色寡淡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只手拿毛巾擦水,另一只手腾出来,在姑娘毛茸茸的鸡窝脑袋上揉了把,语气淡而宠溺,“乖,去洗漱。我煮了粥,洗完出来吃,一会儿我送你去单位。”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温舒唯被震飞的三魂七魄终于回归皮囊,顿时一脸惶然,躲鬼似的嗖一下窜进了洗手间,砰一声,把门关上,咔擦咔擦反锁。
沈寂:?
洗完澡的沈大爷在原地站片刻,有点儿费解,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进屋穿内裤去了。
*
洗手间里。
温舒唯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她背贴门板捂住嘴,眼神惊恐,满脸通红,羞窘欲忘几乎要烧成灰——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非礼勿视!要长针眼!
*
易警官所言非虚,于小蝶的通缉令,于次日清晨八点钟下达至全国警局内网。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温舒唯刚打卡上班,走进杂志社的大门。
她抿抿唇,给专程发短信告知自己的易警官回复过去:谢谢易警官,你们辛苦了。
云城市接连发生了两起人为引起的爆炸案,性质恶劣至极,梁美娟决定跟进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形成新闻稿,待罪魁祸首归案后反馈给各界。她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给温舒唯。
整个上午,温舒唯都待在主编室开会,出来时已经快要中午。
到了饭点儿,大家伙忙了一上午终于捞着点儿闲暇时间,便点外卖的点外卖,外出就餐的外出就餐,张罗上了午饭。
有同事笑着问温舒唯,“唯唯,你中午吃什么?要不要我帮你点餐?”
温舒唯婉拒了热心同事的好意,整理好会议笔记后便合上了笔记本,背着包走出了办公室。
刚到公司大门口,便瞧见一个坐在前台左侧的候客区沙发上的人影。
温舒唯笑着招呼:“程菲!”
对方闻声,转过头来。
好友一身休闲装打扮,背着一个帆布斜挎包,秀丽五官在淡妆的点缀下显得格外精致。看见温舒唯,程菲笑起来,抬手招呼着温舒唯在身旁的位置坐下。
“喏。”程菲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盒,“我做的,吃吧。”
温舒唯诧异地瞪大眼,调侃道:“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居然还真给我准备了爱心便当,这太阳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一顿,眯眼,“说,是不是做来送给哪个小哥哥的,人家不要才拿来给我吃?”
边说边打开饭盒,香气四溢。
“是啊是啊,你可真聪明。”程菲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我最近新学了两道菜,自己尝着还不错,就想着给你尝尝。早知道你这狗东西嘴里没好话,我就给汤瑞希了,不要拉倒。”
温舒唯连忙赔笑脸,抱着程菲的胳膊晃啊晃。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地闹了会儿。
温舒唯拿着筷子夹起一块鸡腿肉,放进嘴里,腮帮鼓鼓地嚼,味道不错。她笑眯眯的,边吃边随口问:“对了,你最近怎么忽然对做菜感兴趣?”
“我前段时间在网上看见了一个福利院在招聘义工,心血来潮就去了。平时没事就去给那些小孩子做点吃的,陪他们聊聊天,教他们背背唐诗什么的。”程菲说着,托着腮叹气,“那些孩子真的好可怜啊。”
温舒唯点头赞许,“做义工不错啊,献爱心,行善积德,福报多多。”
“英雄所见略同。”程菲说着,忽然顿了下,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而且你知道么,我在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候,还遇见了一个男……”
话没说完,电梯门开了,几个取完外卖的同事说说笑笑地走进来,跟温舒唯打招呼。
程菲被人打断,话音戛然而止。
一行人很快走远。
温舒唯注意力重新回到好友身上,问道:“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就是遇到了个帅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程菲笑了下,“快吃吧。”


第65章 燎(六)
云城是全中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经济繁荣,十分发达,但,就是在这样一个繁华都市里,却离奇般存在着一个无论是整体街景风貌、城市各项基础设施,还是房价,都与整个云城格格不入的区域——平谷区。
平谷区地处云城市西二环,位于丛云区和望平区的交界处,早些年属三不管地带,后来才被规划局给单独划成一个独立区。
按理说,这块区域位于四环以内,属城市核心区域,本该如丛云区和望平区那样繁华似锦,但由于这个区域各项基建落后,人口多而杂,还坐落着一个云城最老的火车站以及土建材料批发市场,在这里在生活的,也大部分是外地或乡下来云城打工的外地租客,平谷区政府几次想上面提出要“推行平谷大改造”,但都被上头以“历史遗留问题太多,改造难度太大”为理由,今天推明天,今年推明年地给搁置下来。
积年累月,原打算捋起袖子大干一场的区政府也被耗没了激情,索性破罐子破摔,放任平谷区“烂”下去。
平谷区就这样成了一个孤岛,成了名副其实的“云城城中村”。
程菲不是土生土长的云城本地人。她老家位于距离云城八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县城,九十年代,刚出生不久的便被父母从老家带来了云城。
无亲无故的外地人,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打拼生存,艰难程度可想而知。好在程父程母都能吃苦,肯拼命,刚来云城时,他们带着小程菲一家三口蜗居在平谷区某菜市场附近的一间平房里。
程菲在小平房里度过了整个童年。直到她快上初中时,程父程母的建材生意才有了起色,一家人攒够钱在别处购置了一户套二居室,户口一迁,扬眉吐气,成了在家乡被父老乡亲们羡慕的“云城人”。
出于某些原因,对这个落后贫穷的城中村,程菲内心深处,存在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情感。
而她近来做义工的福利院,正好便位于平谷区。
守着温舒唯吃完爱心便当后,程菲又陪着好友说了一会儿话,便不再打扰她午休,边收拾好饭盒边站起身,道:“你下午还得忙工作,快进去睡午觉吧。”
“饭盒我拿回去洗吧,又让你做饭又让你洗碗,多不好意思。”温舒唯赶紧道。
“没事儿。我待会儿两点半要去福利院,正好在那儿就洗了。”程菲笑,“咱俩什么关系,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好吧。”温舒唯笑弯了眼,腻过去,故意嗲着嗓子柔声说:“我家美妞对我最好了。”
程菲故作嫌弃,搓手臂,“恶心死了。要撒娇,跟你家解放军同志撒去,少在我面前贫。”
温舒唯瘪嘴,“小菲菲不爱我了。”
程菲眼一瞪,“谁谈个恋爱就搞失踪?重色轻友,说的就是你这狗东西。”
“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们的。不是跟你说过么,最近我遇上了一些……小麻烦,只能跟沈寂待一起,我都搬他家去了。”温舒唯不愿让好友担心自己,含糊其辞,有些紧张地说:“等麻烦解决了,我一定请你和瑞希吃大餐,负荆请罪。你们不要生气。”
“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要真生你气,谁还专程做吃的送你公司来?”程菲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噗嗤一声,“我知道你们最近忙,工作压力大。我又不是深闺怨妇,会跟你计较么?”
温舒唯挠头,嘿嘿傻笑。
两个姑娘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会儿。
温舒唯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刚才说去做义工遇见了个帅哥?”一顿,朝程菲别有深意地挤挤眉毛,压低嗓子,猥琐兮兮:“怎么,对人家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