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你了。”
宋氏此时就站在皇后身旁不远处,正与几名贵妇低声应对着,自傅萦进了院门来,她就暗地里替他担忧。上一次虽也入宫,到底没见到真佛,只是喝了一肚子的茶回去,这一次与皇后便是头回,傅萦虽沉稳,到底是个小姑娘罢了,万一鸾驾之前惊扰了,被笑话道是其次,要紧的是别吓坏了她的宝贝心尖。
“臣女傅萦,给皇后娘娘请安。”傅萦受过徐华姑姑的指导,又在长公主办的赏花会上见过格式的贵妇,是以礼节不错的基础上姿态也十分优雅从容赏心悦目。
皇后细细的打量傅萦,笑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傅萦便依言抬头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皇后仔细瞧了瞧,就笑了起来:“本宫早听闻武略侯是个风流人物,今日见了武略侯夫人,也是英气飒飒,果真傅小姐生的如此容貌,又是个如此有福的。往后谁若是能迎娶你过门,那可就有福了。”
皇后的话一语双关,贵妇们人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就算有一些人不看重那个现成的伯爵爵位,可到底也有在乎的,皇后如此说,自然许多妇人符合。
傅萦大大方方行礼:“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对皇后的脾气,傅萦还是比较熟悉的。
以前长公主入宫来,要么就是带着它,要么就是带着她的那只名唤“山楂”的爱犬。长公主爱动物,皇上和皇后都知道,是以也都见怪不怪的。而她(它)因身材娇小些,又懒得到处乱动,长公主入宫陪着皇后下棋,她大多都会乖巧的趴在主人膝上,睡觉之时间或卖个萌。是以皇后娘娘是个臭棋篓子,还下棋上瘾,又爱悔棋耍赖的性子,它这只喵星人有时都看不下去。
皇后就笑着让她去与宋氏一同。
傅萦跟在宋氏身边,与一些曾经认的出的贵妇们说话寒暄。因知道他们的性情,往往容易投其所好。宋氏英气勃勃,傅萦又不是个话多的人,往往只出点睛之语,一时间气氛也算融洽。
就在这时,内侍到皇后身边回道:“娘娘,长公主来了。”
众人都看向月亮门。
年越四十的妇人生的高挑身量,着一身华贵的宫装,牵着一只看起来十分高大凶悍的狼犬缓缓走来。她身后还跟着个宫女,手中捧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皇后笑道,“蔓儿总算来了。哎呦,山楂也来了,过来给本宫看看。”皇后笑着逗狗。
山楂却只意思意思摇了摇尾巴,就别开脸,一直盯着傅萦。
傅萦也望着它。
这一刻,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前世许多记忆都凌乱的涌上。
那时候她做喵星人很无聊,没事儿就喜欢逗山楂玩,别看山楂长得凶,其实又二又傲娇。她现在还记得玩累了枕着山楂睡觉时又软又暖的触感。
现在她是人了,山楂还是狗。
长公主与皇后说话,就将狗链交给了身旁的宫女,谁知山楂却趁机挣脱开来直往傅萦身上扑来。
第四十七章 猜猜猜
“山楂”生的高大凶悍,突然挣脱了扑来,将在场贵妇千金吓得不轻,饶是那犬并未扑向自己,只瞧着它尖锐牙齿和长长的舌头也着实叫众女皆惊恐尖叫。
宋氏吓得伸腿就要去踹。却被傅萦拉住了。
就在宋氏反应不及时,傅萦已屈身张开双臂,一把将扑来的“山楂”抱了个满怀。
“山楂”蹭着傅萦,喉间发出愉快的嘶声,不停的摇尾巴,两只前爪搭在傅萦膝头,像个撒娇的孩子一般用鼻头蹭傅萦的脖颈,又舔了她两口。
傅萦被痒咯咯笑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照理说如今她是人了,“山楂”应当认不出她的。可冥冥之中自由有一些牵累安排,“山楂”见了她就是觉得亲昵。动物的脑容量有限,做事自不会如人一样思前想后顾虑万重,它喜欢她,所以就扑了过来,喉中呜呜的声音表达的都是喜欢亲昵的意思。如此简单的喜欢虽然来自一条狗,却让傅萦很是动容:自从做过喵星人后傅萦对生命的认识已经完全不同了。
素衣的少女抱着一只看来比她蹲下身还要高大的凶悍狼犬,还很是喜欢的样子,贵妇们各个都惊愕不已。
就连皇后都很诧异,“真是奇了,‘山楂’平日不喜与人亲近,就是本宫要抱抱它它都不情愿,怎么今儿个却是这样儿?”
才刚她还以为“山楂”要咬人呢,连咬伤了武略侯嫡女应该怎么处置都想好了。
谁知“山楂”居然在傅家小姐面前露出了他又二又软的本性,伸着舌头嘴角上翘,怎么看都是在笑。这模样长公主平日都是偶尔才能看到。
“真是难得啊。”长公主走向傅萦,“它是个挑剔的主儿。很少与人亲近的。动物的眼睛最干净,心思也很敏感,若是它喜欢上的就一定是心思纯净、善良温柔之人。”
见了前世最熟悉不过的无良女主人,傅萦心思越发微妙了,忙起身行礼:“长公主万福。”
“快起来吧,给我瞧瞧。”长公主拉着她双手仔细打量,喜欢的道:“哎呦呦。竟生的如此水灵。难怪我家‘山楂’喜欢。”
傅萦“娇羞”的垂下头,嘴角暗暗抽搐,长公主夸人的方式还是这么别致。
而贵妇们也都回过神来。配合的夸奖起傅萦,着重从容貌气质入手,直将她夸成天上有地下无。宋氏见识了这些人的恭维之术,即便知道其中多是为了巴结谄媚。心里还是喜欢的紧。
冷清的场面热闹起来,皇后就笑着问长公主:“本宫看你才刚带来个盒子?”
“回母后。那是父皇之前给的一样好东西。今日特意带了来送给母后的。”
“哦?”皇后就吩咐了宫人将盒子捧上。谁知才刚将盒盖掀开一个缝隙就立即合上了,道:“你父皇赏给你,你尽可以留着,怎么还带了来?”
“儿臣可镇不住这么好的东西。除了母后母仪天下,还有谁镇得住?”
如此一说,周围众人就都好奇起来。
永王妃笑着问道:“不知盒子里装了什么宝贝。臣妇们可有荣幸一观?”
皇后略一想,笑了:“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本宫想出个好法子,这会子也不将盒子里的东西给你们瞧,今日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你们都猜猜长公主捧来的是个什么东西,若是猜中了,本宫就将此物赏给她,大家觉得如何啊?”
众人闻言都笑着应和,如此娱乐倒也新颖。
傅萦对皇后的性子略有了解,便觉得那里头装的东西必定是皇后不喜欢,否则也不用这样变着法的来推销出去。
众贵妇们便三言两语的猜了起来。
永王妃猜里头是个玉如意,皇后摇头。
定国公世子夫人猜是一株珊瑚,皇后摇头。
文昌侯夫人猜里头必定是棋子,皇后也摇头。
…
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想之时,傅萦也在绞尽脑汁。皇后不喜欢的东西,必然不会是棋子。才刚长公主还说这东西皇后才镇得住,那必定不会是寻常物件,玉如意和珊瑚虽寓意吉祥,皇后却没有将之推出去的理由…
其实她是想,今日在府里毕竟是作了一次大的,将赵子澜手臂砸出个米分碎性骨折,这事宋氏现在还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少不得回府后要有一番磋磨,若是能得了皇后的赏赐带回去,无论如何也可以壮壮声势,借着狐假虎威一下也不是不可的。总之只要能镇得住那些人,圆满解决了此事才是要紧。
是以傅萦绞尽脑汁玩猜猜猜,总是自己猜想出一物后又自我否定。
就在这时,宫女牵着的“山楂”汪汪的叫了几声。
傅萦眼睛一亮,犹豫着试探道:“请皇后娘娘恕臣女冒撞之罪。那盒子里放着的,该不会是什么不适合女子身边常用的东西吧?”
皇后与长公主同时看向傅萦。
长公主眸子精亮的问:“傅小姐为何会这样想?”
傅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才刚瞧皇后娘娘对此物似略有排斥之意,且各位夫人猜测的许多物件都没中,臣女想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若是能让娘娘觉得排斥,那此物必然不是女子身边常用之物,其次许在某种程度上也并不是什么吉祥的物件。长公主说,只有皇后娘娘镇得住此物,莫非此物有什么需要镇住的理由?所以,臣女猜此物或许是刀剑之类。”
傅萦都想给自己点个赞,这理由都快把自己也说服了。
听闻傅萦猜测的结果,贵妇千金们都不相信,今日八月十五,大好的日子长公主怎么会送皇后刀剑之类的凶器?
可看皇后脸上那赞许的笑容,众人就不得不服了。
文昌侯夫人惊讶的道:“娘娘。莫非傅小姐猜中了?”
皇后命人打开了盒子。
里头放置的可不就是乌溜溜一把黑色的长匕首。
那匕首样式简单,刃上呈流线型,看起来很古朴的样子,却暗暗的透着一股子阴森的寒光,一看就知道是一把宝刃。
“果真是一把兵刃,傅小姐好聪慧。”
“是啊,能将皇后娘娘与长公主的话分析透彻。连神态都抓得住。可见傅小姐极为敏锐。”
“果真是将门虎女啊!”
…
赞许声一片,有人真心,有人别有用心特意将她说成工于心计的心机婊。
傅萦却很淡定。她素来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说她。她只在乎目的是否达成。皇后若将匕首赐给她,她拿着它狐假虎威还能自保,可不比什么玉如意红珊瑚之类的都要实用?
皇后笑着吩咐了大太监刘安:“既傅小姐猜中,这把‘乌涟’本宫就赐给她了。”
刘安应是。将紫檀木盒交给了一旁小内侍捧着。
长公主便笑着介绍道:“这‘乌涟’是早些年一个商人从番邦带回之物,因它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就将此物上呈先给了母后。母后只当得了一把好兵刃,就要将‘乌涟’献给父皇,谁知父皇却认得此刀,这把‘乌涟’还有个别称。称为‘不祥之刃’。但凡拥有过它的人都并未留下好下场。”
傅萦听着长公主的介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玩意儿还真敢拿出来做扣送给人,皇后和长公主母女俩分明就是打算将“诅咒小纸条”传出去啊!这招也太损了。他们娘们送人的东西,谁能拒绝吗?
原本是个好好的赏赐。就是一把寻常的匕首也就认了。谁要什么“不祥之刃”啊!
听了长公主的解释,贵妇们也不觉得羡慕嫉妒恨了,纷纷对傅萦与宋氏投去“恭喜”的眼神。
长公主却是吩咐了宫女端上一托盘。托盘中放着一把镶嵌了金刚石的刀鞘。刀鞘样式简洁大方,若以价值来论,刀鞘比那倒霉玩意更值钱。
长公主对傅萦道:“母后赐你乌涟,我就赐你一把刀鞘吧。”
傅萦欲哭无泪的行礼:“多谢长公主。”
皇后欣赏够了傅萦囧囧有神的模样,这才道:“这‘乌涟’原本皇上就打算送给一名武将的。毕竟见过血征战沙场的人许能镇得住它。傅小姐是武将之女,如今也不算是逾越,而且高丽国女子早就有流行携带妆刀的流俗。此物本宫就赏给你做个妆刀吧。”
高丽女子的妆刀,若是遇上什么危险,关键时刻捅不死男人还可以用来自戕,是保护贞洁的利器。
可人家的妆刀漂亮着呢,哪有用什么“不祥之刃”做妆刀的?
傅萦囧哩个囧的行礼道谢。其余宴会时间,其实都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度过。到了华灯初上之时众妇人陪着皇后赏过月,大家就奉谕各自散了。
马车里,宋氏搂着傅萦的肩膀摇了摇,与有荣焉的道:“我闺女就是聪明,三言两语就得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妆刀。”
傅萦:…
娘,求不补刀。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傅萦觉得待会回府少不得要处理,当即就将事情的经过细细的给宋氏讲了。
宋氏原本心悦全然不见,凤眼眯着冷笑数声,直笑的傅萦都觉得背脊发凉。
“娘,您也别太动气了,女儿也没被伤着,这不是好好的么。”
“你放心,娘一定宰了他个鳖孙!你也不必担忧老太太如何,我回去不将他如何都是给她存体面!”
第四十八章 求娶
傅萦当然不会担心老太太,不过她将赵子澜手臂捣碎,开水还烫了他的脸和重要部位,以老太太对赵家人的维护必定会继续拿着不是当理说,她已可以预见回府之后少不得要一番争论。
“娘,您功夫了得,回去咱必要时候付诸于武力也不是不可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咱们还是不要出手。”
“你放心,娘最近这段日子身子好了,真个拼起来他们加起来都不是对手。”宋氏咬牙切齿道:“可惜你只砸了那鳖孙的手臂,早前娘教你功夫,你偏不好生学,你说你若是有功夫在身上,还怕捶不死那王八蛋?不拆改了他骨头都算他长的结实!”
您这么彪悍真的好吗?
傅萦轻咳了一声才道:“若真闹出了人命只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样的事不划算,我出门时祖母要罚我的跪呢,待会回府说不定还要带累四姐一同去罚跪…”
“跪什么跪,有娘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指头!她要找咱们晦气,我还要向赵家兴师问罪呢,他们养的什么接班人啊,我呸!”宋氏狠狠地啐了一口:“那样品行的杂碎也能继承家业,我看不出几年赵家也会被败光。”
傅萦知道这会儿宋氏在愤怒之中,不让她骂两句发泄发泄会将人憋坏的,是以只附和着顺着她的意思来说,脑海中开始猜测老太太会有什么动作,自己又可以如何应对。
只是有句话叫做计划不如变化。
傅萦与宋氏的马车回到府门前时天色已经大暗,门前灯笼高挑着照亮了“武略侯府”的烫金大匾,一旁巷子里却看得出停着两三一架马车,马车上插着气死风灯上写了“赵”字。
一瞧见这架势。母女俩就知道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复杂。
小子们上前来摆好了垫脚的木凳,傅萦与宋氏先后下了车。
宋氏便问:“赵家来人了?几时来的?”
下人们并不知道里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想起方才赵家来人气势汹汹仿佛讨债一般的嘴脸,还是有些担忧。
门子低声道:“是赵家大老爷和五老爷带着人来了,约莫是晚饭前来的。”
宋氏颔首,与傅萦进了门直往上房去,骂道:“真是做贼喊捉贼。赵博和赵永一起来。不必说都知道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来的正好,我还想去赵家找他们问个清楚呢,养出那样的孽障他们做老的难道就不害臊!那种品性的也敢送上门!”
宋氏也不回房更衣。穿着入宫的衣裳拉着傅萦到了上院。
婢女见宋氏来势汹汹面色阴沉,都不敢冲撞,规矩行礼后高声通传。
宋氏也不用下人打起珠帘便进了屋,绕过地当中放置的紫檀底座山水大插屏。穿过落地罩进了侧间。
老太太面沉似水的盘膝坐在临窗放置的罗汉床上,二婶和三婶侍奉在左右。另有两个中年男子带着几个粗壮的丫鬟婆子在对面靠墙放置的圈椅端坐。
见了宋氏进门,赵博站起身:“这不就回来了?我就说皇后娘娘慈恩浩荡,不会不放人出来,姑姑要包庇自己儿媳也不寻一个靠得住的说辞。”
赵博相貌端正。穿了身茶金色的福寿不断纹直裰,说起话时眉目含笑,就连眼角的皱纹中似都夹着笑。只是这样的笑面虎却叫人觉得摸不着根底。
宋氏最烦的就是赵博这样的人,更何况老太太那种性格是出自赵家。赵家能够崛起还要依赖当年傅刚在世时候的走动,可现在呢?赵家人非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的掠夺。
宋氏一想到宝贝疙瘩差点就让坏人占了便宜,她心里就比插了刀子还疼。
盛怒之下,还哪里有耐心听赵博胡扯?三两步上前立在赵博面前,在他惊愕的瞪圆眼时抡圆了巴掌拍在放置茶碗的小几上。
那云回纹的黑漆木几裂纹肉眼可见的变长,细足折断,几身歪倒,两碗茶就随着小几的倾倒而落在地上,碎瓷声紧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叫人心惊胆战。
“你这是做什么!”赵氏惊呼,那可是她心爱的黑漆桐木几啊!
“娘,这事儿您横竖别管,我们也用不着你包庇,我到时要问问,这一亩三分地到底是傅家的,还是已经变成赵家的地盘了?怎么赵家男子在傅家内宅可以跟逛自家花园一样?怎么赵家男子就没受过先生教导,还要设计去硬闯女子闺房行窃?这样品性,赵家还当个继承人来培养?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宋氏鄙夷的望着赵博和赵永二人,表哥若觉得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了武略侯的庇护就要任人宰割,你们可是错了主意!莫说你现在来了,就是你不来,我也要去你赵家好生说说理!你们的继承人培养出鸡鸣狗盗之辈,还将那样的渣滓放出来走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宋氏这样一番抢白,赵博、赵永二人都气的脸色铁青。
赵永怒道:“你女儿打伤了我儿子,你非但不赔罪,反而来教训起旁人来,武略侯夫人真真是好大的火气!”
“怪了,难道你不知你儿子是在何处被打,又因何被打的?若不是他心存不轨乱闯闺房,我女儿误伤他?她为的全是自保!”宋氏冷笑道:“我回头还要仔细去查一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当时那么巧外院就出了事,为何众人都被引了出去?若是叫我知道有人蓄意做扣子要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只好去回皇后娘娘了!”
“便是回皇后娘娘也要讲个理字!”赵博沉声道:“如今你也不必在这里逞凶,到底是澜哥儿废了一直手臂,人不但残了或许还废了,一个大好男儿,那样才华出众却被府上七姑娘害成了这样。我们赵家想得到的就只有两条路,第一,经官,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第二,让七小姐嫁给澜哥儿做补偿。”
说到此处,赵博放缓了声音:“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我们赵家也不想将事情做绝。七小姐行凶在先。我们还网开一面不追究,并且迎她过门还是正妻已是仁至义尽。如若不然,这件事必然要闹开来。让天下人看看武略侯的嫡女是如何横行霸道的!”
宋氏被气的差点笑了。
傅萦也是好笑,眼角余光见老太太眉头已经拧了起来,心下略觉得惊讶。面上不动声色的道:“今日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厚颜无耻、倒打一耙了。看来您府上也是家学渊源啊。”
“你!”这话可是将赵家人都骂了,老太太点指着傅萦心里就不畅快。
然而她这会儿也是生赵家的气的。
她一向都帮衬娘家。如今娘家非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的伸长手臂来搀和傅家的事。
她可以适当的给赵家一些好处。然不意味着她愿意将傅家的主导权都让出去。
看来赵博和赵永二人早就商议好,要借着这个机会将爵位弄到手。可他们竟没有与她商量,事先也没有与她透露过半句,这就让老太太极为恼火了。更何况还有那六成财产的事。
“要迎七丫头过门,也得先问过我吧?”老太太沉着脸。
众人都看向老太太。
赵博道:“姑母,难道你有异议?”
“我当然有。身为祖母。七丫头的婚事该我来决定的难道你们不知道?你们与谁商量了,这会子就敢贸然提出求娶的事儿来。我告诉你。纵然你说了,七丫头也允了,我老太婆不点头也不成!这里是傅家,难道真个儿要轮到赵家来做主了?你们兄弟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
老太太能发此言,着实是出乎傅萦的意料。
想不到到了关键时刻,这老太婆还明白了一次。傅萦当然不会天真到觉得老太太是因为舍不得她,她知道她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就是看不得自己落了下乘罢了。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好歹她老人家也算是给她助了个攻。
原本就商议好了的事,如今老太太却是反悔了,赵博与赵永都气的不轻,炮火苗头就转移向了老太太。
“姑姑不该这样出尔反尔,难道澜哥儿不是你相中的人选?这会子人出了事,我们不过是讨回个公道罢了你还不允?”
…
兄弟二人与老太太越吵越凶,越说越过分,傅萦与宋氏完全没有插嘴的份儿,都只是默默的看热闹。
直到赵博一声令下,吩咐身后的粗实婆子:“将七姑娘绑了带走!打残了我们的人,这会儿还想抵赖不成?那澜哥儿如此年轻,要才有才要容貌有容貌,现在竟致残了,往后可该怎么办?你如今必须得去给澜哥儿做媳妇补偿一番!”
粗使婆子听命,露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来。
宋氏大怒,双臂一轮掀翻了两人,直将两个婆子摔得哀叫着爬不起来。
“你们当我是死人那!这东盛国也是讲法的,你们这样强抢民女难道就是道理?说要上官府去,咱们就去!难道会怕你不成。”
赵博见宋氏如此蛮力,一怒之下就自己上前来要抓傅萦的手臂:“今日是走也的走,不走也得跟着我走!”
谁知他的大手还没碰上傅萦,傅萦就拔出了“乌涟”,随即一道猩红喷了出来,赵博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不可置信的盯着傅萦颤声道:“你敢用凶器伤人!”
傅萦惊愕不已的看着“不祥之刃”。这东西还真邪门,她才刚只是拔个刀而已,根本没想砍人啊。可是刀刃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加上赵博那倒霉蛋自己撞上来。
第四十九章 洗脚
场面有一瞬的凝滞,任谁也想不到一个闺阁女子竟会随身携带凶器,而且还说伤人就伤人了。
赵博养尊处优多年,莫说被划伤手臂,就是针扎一下都不曾,惊愕之后疼痛放大,眼瞧着鲜血从捂着伤口的手指缝涌出,仿佛如何都止不住似的,他当真慌了神。
“快,快来人,请大夫!”赵博老脸煞白的退后两步跌坐在圈椅上。
赵永忙抓了丫鬟的帕子来给他裹伤。
谁知那伤口虽不深,却切的细长,从手腕一直眼神到手肘,且也不知是碰到了血管还是刀上涂了什么,血竟止不住。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包扎,不多时就端出去两三盆血水。
老太太被吓的不轻,直双手合十各路神仙拜了一遍,点指着傅萦:“丧门星,克死你父兄现在又来克我侄儿…”
话没骂完,傅萦已经端着匕首到了老太太近前。
一看到那乌黑发亮的长匕首,老太太后半截话利落的咽下去了。
傅萦晃了晃左手镶嵌金刚石的银色刀鞘在灯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这刀鞘是长公主赐的。至于这把匕首,是皇后娘娘专门赐给我用来防身的。”傅萦白玉般的小手攥着刀柄,光亮森寒的刀刃冒着寒光。
“皇后娘娘说了,高丽女子都有妆刀,咱们东盛虽没有女子佩戴妆刀的习俗,可念及我父兄早逝,又因我是武将之女,镇得住这把刀,特意允准我将它当妆刀来用。若有人欺负我,着实没有办法时。我就用这把刀捅人。若是我捅不死人,还能用它自戕。当然了,我若是用皇后娘娘赏赐的‘妆刀’伤了自己,恐怕娘娘慈恩浩荡定会追查的。”
“不祥之刃”原本是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手中的烫手山芋,让人玩猜猜猜根本是想寻个由头既送了出去又做个人情。傅萦囧囧有神的得了它,着实是算得上中大奖了。然而这会子她一通乱盖,将偶然说成了必然。偷换概念之下“不祥之刃”的意义立即就高大上了。
老太太瞧着傅萦纤细的腕子掂着刀在自己面前左摇右晃。心都快抖了出来。
这丫头不但做事乖戾任性,现在还有了皇后赐的“妆刀”,往后谁还能制住她?她的日子只可能越来越艰难啊!
“你把它拿远些。”
“别啊。祖母您瞧瞧,这匕首漂亮不?你看刀鞘上,镶的还是金刚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