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则是想了许久才开口。“罢了,你这样想,皇兄也知道你的意思。”
一语双关,众人心里皆如明镜一般。
萧错笑而不语。
皇帝又道:“去封地也罢了,要勤写信,还有,等弟妹有了好消息时候必定要回京来待产。京都的条件必定比湘州好得多,太医院也有最好的千金圣手,接生嬷嬷也都是最有经验的。无忧,这是朕的底线了。”
萧错心内百感交集。笑着点头道:“好,都依皇兄的。”
“什么依着朕的?要是真听话,朕不放你走你还走呢!说穿了你就是玩心重,想去湘州游山玩水去吧?!”
萧错闻言莞尔。“皇兄知道就成了,还偏要说出来糗臣弟。”
皇后与二皇子都应景的笑了起来,气氛一时很是轻松。
宋氏与廖氏都暗自松了口气。暗想去湘州就去湘州吧,离开京都城离开皇帝的身边,也能少惹上一些是非,免得皇后跟抽了风似的整日里的想要难为萧错与傅萦。去了湘州。他们就不必这样受拘束了。
用罢晚膳,内侍宫女们便鱼贯而入端来茶盏漱盂锦帕等物服侍众人淑过口,萧错便道:“天色晚了,皇兄,臣弟这就告辞了。”
“忙什么,今晚就住下吧,不是后日就要走了吗?你就这么急着回府去?”
萧错有些迟疑。
若是留宿一夜的要求都拒绝,就有些太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已经是要离开,且皇帝也点了头的,再那样怕是太露痕迹。
可是傅萦晚膳后调理的药还没用。
“既如此,王爷便留下吧,妾身就先和母亲、外祖母回府去,后日启程的事宜尚未安排妥当。”傅萦提议。
萧错越发的不放心了。她失去孩子,心情不好,身子也没好利索就要提前启程,他不在她身边陪伴总觉得心里说不过去。
傅萦不给萧错多言的机会:“王爷放心,趁着宫门落钥之前,妾身就先回去了。”
傅萦与宋氏、廖氏一同给帝后行礼。
两厢又客套了一番,皇帝便吩咐了阿彻带着精龙卫的人护送傅萦一行回府。
萧错忙道:“要不臣弟先送岳母他们回去,在赶回来吧。”
皇帝眼睛一瞪,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再多说一句,朕就一脚把你踢出去!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朕的精龙卫和你身边的侍卫都护不住几个女眷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前怎么就瞧不出你还是个媳妇迷呢!”
萧错不敢再多言了。
说的再多,怕给傅萦惹祸上身,原本她远方而来,又是小国为了攀附大国勉强封为公主的。在周帝眼中,她的身份本就不够,何况她的背后还有个盛产战马又善战的东盛。
若是东盛国土广些人口多些,莫说不需要巴结大国,就是他们也要对东盛另眼相看,可惜现在不是。
萧错无奈点了头。
傅萦便与宋氏一行人,上了肩轝,由刘公公等人一路护送着往外头去,换乘马车后到了宫门前,又换上他们来时乘坐的马车。
傅萦与宋氏、廖氏共乘一辆车,车帘即将放下之际,宋氏的眼光忽然盯住外头的某一处不动。
傅萦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身着暗黄色飞鱼服的顾韵斜挎绣春刀,带着一队精龙卫策马而至。两厢目光交错,一时都默默无语。
许久,顾韵才策马到了马车跟前,翻身下马行了大礼:“卑职参见王妃,武略侯夫人,廖夫人。”
傅萦淡淡道:“免礼,启程吧。”
“是。”顾韵起身,潇洒的跃上马背,吩咐启程。便与阿彻一左一右的策马跟在马车两侧。
宋氏的心情极为沉重,廖氏却能想开,低声劝解道:“各有立场,各为其主罢了,你难道还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如今萦萦觅得良婿也过上了好日子,王爷又是那般一心一意的疼惜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过去的恩怨就放下吧,你记着她也只是自己伤心罢了。”
“娘说的是。这些道理其实我也懂得。只是见了他难免回想起老爷在世的时候…想起那些过往,就忍不住伤心起来。”
想到女婿,廖氏也很唏嘘,那般优秀的人,却天妒英才,刚要继续劝慰,傅萦却是轻呼了一声。
“外头好像有人!”
同一时间,兵刃出鞘声间错传来,马车骤停,顾韵高声呵问:“来者何人?天子脚下,竟敢阻挡皇家的车队!”
宋氏和廖氏撩起窗纱一角往外看去,正看到夜幕下安静僻静的巷子中,在马车上挂着的气死风灯的灯光照射下,敌方身着黑色劲装的六名蒙面汉子从背后解下银光森冷的钢刀。
廖氏咬牙切齿,放下车帘拉着傅萦道:“别怕,外祖母在这里呢。”
话音方落,就听外头已经传来兵刃相交的尖锐碰撞声和厮杀之声。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千钧

廖氏早年走镖身经百战,且武技高超,这会子除了愤怒便觉热血沸腾,若不是为了保护乖乖外孙女,当真恨不能冲下马车去与那些刺客搏斗一番。宋氏虽没走南闯北过,可好歹也会些功夫在身上,又加之爱女心切,此时满车里寻找趁手的家伙事,最后将灯罩拆下,蜡烛吹了拔掉,将蜡台拿了起来颠了颠。
虽马车外喊打喊杀声一片,冷兵器相交时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摩擦和汉子们的怒吼声着实叫人胆寒,可傅萦瞧着母亲与外祖母完全与正常妇人相反的反应,却禁不住好笑,就连被人盯上恐惧感也减弱许多。
马车外的顾韵和阿彻等精龙卫遭遇劲敌,虽然来者只有六人,却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武技决不在二人之下,若这般高手只有一人并不可怕,可六人皆是这种程度就着实令人深思了。
在京都城有财力养得起如此武艺的人已经不多,且还是一下子养的出六名的呢?
别看顾韵的精龙卫有十人,阿彻又带了六名王府侍卫,在那六人跟前却讨不到便宜,很快己方便有人受伤。马车旁的珍玉唬的脸色煞白,绿竹则面色凝重的抚上腰间软剑。
“王妃,情况不大好,咱们要不要先趁着他们拖住刺客先撤离?”
傅萦将窗纱撩起个缝隙,将外头战况看的分明,“看来对方来者不善,趁现在快撤为妙。我担心他们还有后援,到时想跑都跑不了。”
战圈中已有人放了放了一枚响箭,红色光束腾的升空,炸出一朵烟花。那是萧错手下死士的讯号。
光线稍暗,却见顾韵策马到了近前。从马背一跃而下正落在车辕,“王妃,卑职护送你们先离开!”
傅萦心头就是一跳。
他护送?她宁肯留在这里好么!
然而未等分辨,顾韵已挤开车夫亲自赶车,就要调转车头。绿竹见状忙牵了顾韵的马,翻身上马后,向珍玉伸出手。“快上来。”
珍玉忙将手递过去。在绿竹的帮助下爬上马背。
一车一骑便往后撤去。
傅萦从马车后窗的缝隙看到缠斗之中的六人并未追赶。就觉得很不对劲,“仔细有埋伏!”
与此同时,右侧高强之上四名蒙面刺客一跃而下。
顾韵当即勒马。大呵一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一声并不指望刺客能够做答,无非是向后方的精龙卫们发出讯号呼唤救援罢了。然精龙卫与王府侍卫抵挡六名高手早已应接不暇纷纷挂彩,哪里还顾得上这里?
顾韵怒极,抽绣春刀。马背上的绿竹也拔软剑迎战。
这四人与那六人武艺不相上下。同时应对已是不可能,便有两人直奔傅萦的马车而来。
宋氏将廖氏和傅萦都护在身后。来人方一掀起车帘,蜡台尖锐一方就往那人手上刺去。刺客许是想不到车内娇娇柔柔的王妃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被唬了一大跳,反应极快的缩手。趁着这时间。宋氏便一跃跳下马车,廖氏也紧随其后,紧紧守住马车门前。
傅萦看的心急如焚。“娘!外祖母!”
“呆着别动,看娘怎么收拾这群宵小之辈!”
不等廖氏再发豪言。两名刺客已冲了上来。
顾韵和绿竹被两位高手缠住自顾不暇,宋氏武艺不精,真正打起来还要廖氏来保护,廖氏内外兼修,武艺超群,但一次也只能对付一人,这会子又要护着女儿又要顾及马车上的孙女,着实分身乏术,不过十几招的功夫就被其中一汉子钻了空子。
傅萦正紧皱眉头想对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车帘已经被掀开,那汉子一把抓了傅萦手腕将之拖了下来。
“萦萦!”
“王妃!”
众人发慌惊呼,拼尽全力也不能摆脱面前缠斗,就眼看着那人挟持傅萦奔向街口,在那之后,刺客们也不恋战纷纷往街口撤去。
刺客的意图很明显,此番没有伤人,而是为了劫持傅萦!
宋氏急的红了眼,拔足便追,顾韵先她一步,运足了轻功挥绣春刀便往刺客方向扑去,然他一人之力,怎能抵挡十名武艺都在他之上的刺客?才道跟前他便被两人拦住,眼看傅萦便要被掳走。
正当紧张之际,结交忽然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数十名身着寻常粗布短褐的蒙面人纷纷手持兵刃而至,恰阻拦住刺客的去路。这些人虽穿着随意,但功夫均属中上,虽无法立即打败刺客,却也成功的拖延了时间,阿彻和绿竹也带了精龙卫和王府侍卫赶到。
交战之中,傅萦被那刺客像扛包袱一般抗在肩头,钗环早已松脱掉落,长发散开来直垂在地上,她不住挣扎,却逃不开刺客的禁锢,直将她晃的眼前发黑头脑眩晕。
这些是什么人?为何要掳走她?后来赶到的又是什么人?才刚放了响箭,萧错的死士应该快到了,且这样大的械斗场面不可能不惊动五城兵马司。巡夜的兵士为何没来!
这个节骨眼儿,傅萦脑子里闪过无数问题,最后却想到了萧错。
今天他若是在,这些人恐怕也没这么容易抓到她。
转念一想,刺客是否就是看准了萧错不在的实际故意选在这时候动手的?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什么人在此械斗,还不放下兵刃!”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士兵终于赶到,提着灯笼的军兵队伍由远及近。
顾韵高声呵道:“精龙卫千总顾墨轩在此,快捉拿劫持湘亲王妃的刺客!”
一听这句,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吓呆了,慌忙的围了上来。
刺客十人功夫虽高,但架不住此方人多势众,要想突破重围将傅萦带走是不可能了。
扛着傅萦的人当机立断,一把将傅萦狠狠掼在地上,挥刀就砍。
“萦萦,天啊!”廖氏和宋氏眼看着刺客手起刀落,却无能为力,因为他们眨眼间冲不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兵刃碰撞发出“锵”的一声,顾韵屈身双手持绣春刀奋力一撩。冷兵器摩出森寒响声,寒冷的火星闪过,钢刀到底改了去势,劲风却依旧划破了傅萦背部的云肩和锦衣,一缕长发从中间截断。可见拿一下若真砍在身上,怕人都要被斩为两段。

第二百五十二章 珍玩

刺客一击不中,眼看缠斗下去也再不可能掳走傅萦,便撤退了。他们都是高手,逃跑之时更是搏命,众人方才都阻拦不住,这会儿就更不可能拦得住,眼瞧刺客按着规律的阵型突围离开,精龙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竟是无能为力。
顾韵虎口都被震的出了血,抹掉额上冷汗,回头就去搀扶傅萦:“七妹妹,你没事吧?!”
傅萦被拉扯起来,才发觉背后凉飕飕的疼,想是割破了一层皮,伤的不重,却像针扎似的,听他熟悉的称呼,心下也难免生出几分感慨来,摇摇头道:“多谢顾大人,我无碍的。”
“萦萦,没事吧?”张氏和廖氏也奔到近前来,将顾韵隔了开。
顾韵心里空落落的,收刀行礼道:“卑职无能,让王妃受惊,请王妃责罚。”
傅萦道:“你们已是尽力,只是今日着实蹊跷,还请顾大人带人细细的查明了才是。”
“是,卑职定不辱命。”顾韵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不露丝毫,既然是自己斩断了那一层关系,如今看到已做他人妇,且过的还很好,他又有什么资格不平?
傅萦转回身又吩咐阿彻:“你去想法子禀告王爷这里的情况。”
阿彻行礼应是,心下暗诧,依傅萦的性子,萧错在宫中住下要去报信是处处不方便的,她绝不会给萧错惹麻烦,怎么这一次却例外?
“王妃,卑职先护送您回府。”
傅萦点头,与廖氏、宋氏都上了马车。车队在原地整顿,过了片刻待到人马调整妥当,且五城兵马司的人又来了一对,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护送着傅萦的马车往王府而去。
马车中,傅萦焦急的查看廖氏和宋氏身上,二人都受了一些小伤,都是淤伤或擦伤。傅萦背上多了发丝一般细,约莫三村长的一刀划痕。可见若是刀子直接落在身上情况会如何。
宋氏心惊肉跳。拉着傅萦的手道:“这么一看京都也太危险了,若是刺客都是那样本事,闯入王府作乱又该如何?”
“娘,您不要担忧。我倒是觉得今日来的刺客并不是为了杀人的。”否则那样高强的武艺。他们这方会没有人丢了性命吗?方才听着顾韵和阿彻清点人数,己方的人伤着不少,但是无人丧生。
“那就更可怕了。”宋氏沉吟道:“他们不杀人,只是想掳走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行。往后一定要让王爷寸步不离在你身边娘才放心,以他的武功,应该是在今日来人之上的吧?”
“您别紧张了,不要自己将自己吓住了。阿错寸步不离跟着我,他还要不要做正经事了。”
一路说笑着回府,傅萦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依旧能够谈笑自如。将府中的防卫安排妥当,顾韵又将精龙卫的人留下守卫,这才与顾韵一同离开,直奔着宫里去回话。
得了消息时,萧错与皇帝正在下棋。闻言萧错差点打翻了棋盘。
“王妃可有伤到?”
阿彻道:“刺客的一刀力量极大。多亏了顾大人反应及时,饶是这样,王妃的头发也被斩掉了一缕,卑职瞧着王妃的衣裳似也划破了。”
具体是否有伤,就不是他们这些下属能够知道的了。
萧错一时心急如焚。然而这会子却没如皇帝所料想那般飞檐走壁的就回府去。而是郑重的转回身行了大礼,“请皇兄为臣弟做主!”
皇帝心下稍动,面色沉静的望着萧错。宫灯将殿内照的亮如白昼。萧错虽淡淡蹙眉,却也并未表现的十分焦急。在他看来,他的确宠爱美人不假,但更要紧的是被行刺后丢失的体面。
皇帝便摆手道:“起来吧。朕给你做主。”
萧错忙道:“多谢皇兄。皇兄一定要帮臣弟将那主使之人揪出来才算完,否则臣弟的脸可都丢尽了,我的人竟然在京都城咱自个儿的地界被劫,那不是在啪啪的打脸么。亏我在外头还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呢。想不到竟然有人将巴掌伸的那么长。”
他那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看着俊俏的很,让皇帝不自禁又想起他小时候被人欺负了总爱做个“拦路虎”,挡在他身前抱大腿不让走,还仰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嘟着嘴求皇兄做主。
他虽然长大了,但一直都没什么大变化。
“罢了罢了。朕说了给你做主了。废话还那么多。”
萧错这才行了礼,嬉皮笑脸的道:“皇兄万岁。”
“滚回去看你家那美人吧。”
萧错一愣,道:“皇兄才刚不是还抓着臣弟要下棋么。”
“就你那臭棋,若是心不在焉的更没意思了,再说你们是新婚,她伤了你总会心疼,朕可不想拘着你让人说嘴。”
萧错这才道:“到底是皇兄心疼臣弟。”起身又行礼:“臣弟现在回去了。”
皇帝“嗯”的应了一声,看着他转身离开脚步如常,不免开口问道:“如今怎么没见你婚前那般火烧屁股似的?你不是很是喜欢傅氏吗?”
萧错转回身歪着头想了想,道:“这美人如同珍玩,没得到的时候抓心挠肝的,可是得到了就仿佛变了味儿,也没兴趣每天都拿出来赏玩了。怎么说呢…皇兄应当懂臣弟的。”
皇帝点头。女人至于男人,的确如此。随即摆摆手让他去了。
萧错离开养心殿,乘油壁车到宫门前,又转乘马车回府,一路一直有皇帝安排的精龙卫护送,皇帝的人马一直将萧错送到府门前才离开,萧错则是观察左右,将原本留守在王府周围的精龙卫都调配来,重赏一番打发了,又叫了阿彻来。
“你去一趟精龙卫北镇抚司衙门,将顾大人给我找来。”
阿彻犹豫的看了眼王府:“王爷,我若去了这府上的安全…”
“还有我在呢,怕什么的,快去。”
“是。”阿彻便飞奔着出门,快马加鞭而去。
打发了一切属于皇城的人,萧错这才慢条斯理的进了府,吩咐人关门,又闲庭漫步一般进了仪门。只是刚拐了个弯,人就从眼前消失了一般一阵风似的不见了,守二门的婆子甚至只看到一道黑影恍恍惚惚越过垂花门,根本没瞧见人,萧错已经冲进了卧房的门。
珍玉正在给傅萦擦跌打酒,被唬了一跳,险些将陶瓶扔了,“王,王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求见

萧错目光盯着趴在榻上的傅萦,她只穿着兜衣和绸裤,背脊如初凝的新雪,却在肩甲上多了一道三寸长的细长伤痕,已经红肿,手臂、肩头,背部和腰部上都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她本就生的肤白,这些伤痕在寻常人身上还不觉怎样,在她身上就显得触目惊心的。
萧错快步到近前,接过珍玉手中的跌打酒,双手搓热了倒了一些跌打酒在掌中,拿捏着了力道搓揉她髋部是淤青。
“你觉得怎么样?”萧错声音低哑,见傅萦这般就已心疼的无以复加,原本玉人似的,这会子却闹出满身的伤痕,且她才刚坐了小月子。
傅萦笑道:“还好吧,不是很疼,嗯,如果你手上轻点的话其实已经不疼了。”
“小笨蛋,不擦跌打酒瘀伤怎么会好?”
“那就慢些好好了,阿错。”傅萦翻了个身,向萧错张开双臂。
萧错忙将她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大手顺着她的长发,不经意碰触到背部光滑的肌肤,却也提不起其他的心思。
“都是我不好,害你又受苦了。”
“难道刺客是你派来的?”
萧错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噗嗤一笑道:“你傻丫头,怎么这会子还这样能想得开。”
“我又没怎样,有什么想不开的?”傅萦享受的靠着萧错的肩头,脸在他光滑的衣料上蹭了蹭,“你不要想太多,也不必觉得对我如何的亏欠,那样就太拿我当外人了。”
她若抱怨两句,萧错心中或许还能好受一些。可她根本没事人一样。
萧错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心情太复杂,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为她擦药酒,在伤口上涂了止痛的外伤药,最后亲手为她穿好寝衣。
“睡吧。我在这里陪你。”萧错放下帐子,侧身躺在拔步床外侧,将纱被为她盖上。
傅萦摇头:“虽然很累,但有些睡不着。总觉得今晚的事情还没完呢。此番在皇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为了平悠悠之口,必定会追究的。”
“你呀,自个儿三灾八难的身子还没好,又有心思去操心外头的事?有我在呢。怎么也还轮不到你劳心费力的。”萧错极不愿将她也牵扯到那些烦心事中。
傅萦叹道:“你别将我想的太不经事了,而且就算你想将我当做宝贝一样锁起来,但我已身在局中了啊。有些情况我知道还是比不知道的好。起码遇事不会傻傻的两眼一抹黑。”
“罢了。”萧错叹息,一句“身在局中”说服了他,“待会儿你就好生安睡,我方才与皇兄说了,请他务必要给我一个说法,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还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很跌体面。皇兄也答应了。京都城的防卫是五城兵马司负责,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兄必然会问责。恐怕中军指挥向怀义定会受皇兄的处罚。”
傅萦点了点头。其实那位向大人也是无辜躺枪。
“那你预备怎么办呢?咱们明日还照常启程吗?”
“你都受伤了,咱们怎么也要养好了再走。”
傅萦便颔首道:“也好,我倒是不打紧,主要是娘和外祖母都受了点伤,现在急匆匆的去,我担心他们身子承受不住。”
萧错道:“睡吧,我会找最好的太医,一定会治好他们的伤势,此番也是拖累他们无辜受罪,明儿一早再去给岳母和外祖母赔罪。”
“都是自家人。做什么要说这种外道的话。”傅萦嗔怪,言语中已听得出倦意。
萧错笑着顺了顺她的长发:“睡吧,我守着你。”
傅萦长睫忽闪着看他,眸光盈盈水蒙蒙的。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萧错禁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自己却是睡意全无,只守在她身边。
此时的皇宫之中,顾韵与五城兵马司中军指挥向怀义正跪在皇帝面前,已足足跪了一炷香的时间。皇帝一直坐在黑漆桐木的书案之后沉思,殿内灯光昏暗。将皇帝的面目勾勒出明暗轮廓,显得有些阴森。而顾韵与向怀义却绝不敢直视天颜。就只等着皇帝发话。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皇帝炒菜慢慢抬头,缓缓的道:“所以,依着你们说,是有一伙武艺高强的刺客要来掳走湘亲王妃,你们不敌,让王妃受了伤,好容易才赶走了对方?”
向怀义低着头道:“是。”
“是?!你们精龙卫加上五城兵马司的人这么多,竟然对付不了刺客区区十人,朕要你们何用!”
皇帝愤然起身,抬手便将砚台掷于向怀义方向。向怀义哪里敢闪躲?虽然砚台没有直接砸到他,却在他身畔跌了米分碎,漆黑的墨汁立即染了他的官服好几滴。
“湘亲王马上就会就藩,他启程之前,你最好将刺客的母后主使之人抓出来,否则你全族的人头都不用要了!”
向怀义一惊,吓的冷汗都流了下来:“皇上,这,不知王爷几时启程?”
皇帝冷笑:“明日一早。你最好能说服他晚一些走,否则后果,朕不负责!”
向怀义额头贴地,想求情又不敢,怕惹的龙颜再度震怒,就只行了大礼道:“是,臣遵旨。”
皇帝打发了二人下去,便坐到了临窗的软榻,愤怒未去,一手握着桌角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你终于还是动手了吗?终于还是露出马脚了吗!”
向怀义离开宫中,快马加鞭的赶往王府求见萧错。然而因天色已晚,下人们却说王爷已经歇着了,也吩咐了闭门不会客。
向怀义再三示好,还使了银子,才被请进府中外院的前厅坐下。
有人进内宅去回话,因不敢打扰萧错与傅萦,阿圆一听是五城兵马司中军指挥来了,一下子来了兴致,急忙穿戴妥当后迎了出来。
阿圆是萧错身边的红人,朝中之人无人不晓,向怀义不敢怠慢,见了阿圆忙行礼客气的道:“圆公公。”
阿圆忙侧开身不敢受礼,随即还礼道:“向大人安好,奴婢怎敢受您如此大礼呢?快请坐,奉茶。”
便有小宫人上了茶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二百五十五章 机灵

向怀义落座,阿圆则是垂首站立于一旁,不多时小宫人端上了黑漆描金叶子的托盘,将白瓷青花茶碗呈上。阿圆接过茶碗,双手递给向怀义。
向怀义连忙欠身双手接过:“不敢劳烦公公。”
“向大人太客气了,是能服侍大人用茶是奴婢的荣幸。”阿圆笑眯眯的,模样十分的亲近讨喜。
向怀义心下略松,因阿圆不敢坐,他又是有求于人才来的,自然也不好坐着与阿圆说话,便站起身似亲近的闲聊一般,道:“卑职此番来求见王爷,是为了今晚之事赔罪的,才刚已求门上之人来回王爷,不知王爷可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