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你可知道错了?”皇帝声音平淡,甚至称得上冷漠。然语气中的森冷却叫人心中发寒。
二皇子心头一跳,将头埋的越发深了,虾腰道:“父皇所指何事?儿臣若有做错之处,请父皇明示,儿臣一定改过。”
“改过?若是你皇叔真的有什么事,你觉得你能怎么赔补的起?”
“父皇!”二皇子倏然抬头,猛的对上皇帝漆黑如深潭的眼,仿若那里有一股神秘的魔力,正将他的力气抽进去,双腿一软,二皇子双膝着地,“父皇所说,儿臣不甚明白。”
“不明白?你是希望朕将话明说吗?”皇帝转回身面向窗棂,只留给二皇子一个高大冷漠的背影:“朕告诉你,如今你皇叔是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包括你在内。你若是再有不当的举动,就不要怪朕!”
二皇子垂首默不作声。甚至面上都无表情,可心中的妒忌早已翻涌着席卷了他的理智。
凭什么!凭什么他萧无忧就是天之骄子?凭什么他一个亲王而已就能得父皇如此优待?凭什么两年征战他萧无忧能得美誉英名,而他依旧是寂寂无闻?凭什么萧无忧能得如花美眷,他偏没有!
他想起了母后曾经悠悠的仿若吃醋一般的怨怪。今日再看霸道护着萧错的父皇,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难道父皇与萧无忧真的是那种关系?!
“听明白了?”皇帝转回身。
二皇子忙低垂了头行礼:“是,儿臣明白了。”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该知道朕不是那等庸碌之辈。你所作所为不要以为旁人都不知道,羿儿,记着朕今日说过的话。不要胡来坏了朕的事!”
二皇子暗自咬牙。果然,他是疼萧无忧…
“儿臣知错了。儿臣不会再动皇叔的主意。”
皇帝眯着眼看着二皇子,缓缓的道:“你只需记得他是你的皇叔便足够了。”
只记得是皇叔,不要多想其他吗?
“是。儿臣谨遵教诲。”
“罢了,你既明白了。朕便不再多言,只是你平日要多与那些有才能的人相处,也能从中学到一些道理,要学会择人相处之余。更要明白女子的话更是不能听信太多的。”
二皇子已有些不懂了。
女子的话不能听信太多,父皇指的是谁?难道是母后?还是指别人?他知道了什么?
“儿臣听父皇的。”二皇子再度回答,飞速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不再看他。缓步走向龙书案后坐定,拿起朱笔道:“记着朕今日的话。好自为之吧。”
“儿臣多谢父皇。”
皇帝不抬头的摆摆手。二皇子便行了大礼退了下来。
到了殿外立于丹墀之上,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早已满额的汗。
略作停留,二皇子便往坤宁宫去求见皇后了。
他必须要将方才的对话告诉皇后,对付傅氏的事父皇已知道了大概,再不好继续动手了,看来皇帝很不喜欢他们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他与湘亲王之间的关系。
“王妃,您看头面用哪套好?”珍玉带着婢女开了妆奁,问坐在妆台前拿着把镜的傅萦。
傅萦左右看了看,道:“随意选些符合身份的就是了。又不是入宫,只是去向大人家赴个小宴。”
“是。”珍玉拣出根金镶红玉的小莲花挑心并同一套的步摇和压发,笑着道:“王爷眼光也是极好的。今日为您选的这身桃红配松花色的箭袖袄和马面裙,搭配着就明艳的很,正和王妃的年龄,且这样华丽的衣裙,若是寻常人怕压不住如此艳色,也只有王妃穿着才显得相得益彰,而不会被夺了光彩。”
“我看你是跟着阿圆他们学的越来越油嘴滑舌。”傅萦将带着淡淡茉莉香的胭脂在掌上晕开,轻扫玉面,“若不是怕出去跌了你家王爷的体面,我也懒得这般打扮。”
“王妃是该打扮的,打扮了更美。”
“但是累得慌。”
“如何就累得慌了。”萧错进门来,正听到傅萦的话,仔细打量她一番,充满赞赏的道:“这样多好看,为何不用口脂?”
亲自打开描金花的小盒,将带着淡淡花香的桃红色口脂以尾指沾了一些,弯腰仔细轻涂在傅萦唇上。
淡米分色的唇立即显得饱满起来,仿若等待人采撷的樱桃。
“如此甚好。”萧错接过绿竹递来的帕子擦手,随后拉起傅萦,“待会去了向家也不必太担忧,既然是向怀义求着我,自然他们家里人也都不敢轻慢于你的,你只管端着王妃的架子,该吃吃,该玩玩,该休息就休息便是。其余的都交给我。”
傅萦随手替他理了理领子。他今日穿了家常的天青锦袍,玉冠束发,整个人丰神俊朗格外倜傥:“你将我想的也太不济事,不过去赴个宴,哪里会紧张。”
“还不是关心你?”接过珍玉递来的玉珠子领扣替她戴上,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我家媳妇就是好看。”
傅萦脸上腾一热,不赞同的看了萧错一眼,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毛手毛脚的。
萧错拉着她出门去,不多时便顺利到了向家。
向怀义家宅子是在京都繁华地段的一座二进宅院,在京城寸土寸金之地,能有这样一座宅子够全家人居住已不容易。
萧错与傅萦的马车停下时,向怀义忙带领家眷上前来行礼。
“王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看戏

“向大人太过客气了。”萧错爽朗一笑,他自来不是那种会端着架子的人,在军中又养成了兵卒同进退的习惯,且对向怀义,他还有些许的钦佩和看好。人拉起来:“来贵府上蹭吃喝,该是本王对你客气才是。”
一句玩笑话说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松。向怀义连忙道:“王爷言重,着实折煞卑职了。王爷王妃请进。”
向怀义说话间,自始自终都没敢抬头直视萧错。
待到二人进了府,向老太君、向夫人和二夫人才敢上前跟傅萦见礼。
“王妃金安。”
傅萦还了礼,因跟着萧错出来必然要保他的体面,是以表现的既不过于亲近,也不会高冷疏远。
向家女眷恭敬陪伴傅萦进门。
前一阵闹出庞小姐那件事,他们心中其实已经暗自将傅萦划到魅惑王爷的妖姬之类,毕竟王爷的威名和地位在那里,她和亲的身份也摆在这里,难保东盛不会利用和亲公主身上动什么心思。是以听闻向怀义要宴请湘亲王夫妇,向家女眷也有些难办。对湘亲王妃太近,又怕会与东盛的人扯上什么关系。太远又怕坏了向怀义的事,旁人不知道,向老夫人可是知道如今儿子的命脉都把握在人家湘亲王手中。
向老夫人亲自引着傅萦往里头去,到了内宅前厅,早已预备下了茶点瓜果。
“王妃请上座。”向老夫人微笑。
傅萦笑道:“老夫人不必客套。您请上座。”
二人推辞了一番,这才按着身份分别坐下。向老夫人便将在座的女眷一个个为傅萦介绍。
与此同时的外院花厅,向怀义与萧错也在格扇大敞的明厅内依身份落座。
下人们端上黑漆螺钿茶盘,向怀义不借他人手,忙起身亲自为萧错斟茶。
“王爷请用。这是今年的龙井,卑职这里的茶自然与王府的比不得,但好歹也能入口。”
萧错笑道:“向大人不必如此客套。本王军中呆着惯了,倒是养成了大老粗的性子,事情喜欢开门见山的说。”
向怀义奉承的道:“王爷性情豪爽,又文治武功才华出众,是我辈的学习的典范啊。”
“向大人就不必给本王戴高帽子灌迷汤了。还望大人告知实情。前儿的刺客到底什么来路?”
向怀义原本还打算套套近乎。因知道萧错从军之前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又素有才名在外,想来是一儒将。还想着稍后挪去花园子里听戏,心情放松时再说这些事不迟。想不到这位王爷竟然这样直接,倒是与从前大家认为的那种城府深沉的形象大相径庭。
现在的湘亲王,这般直来直去。倒是叫人放心不少。
“回王爷,刺客之事有了一些眉目。只是这会子还没明朗,请您容卑职好生查明了再回话。”
向怀义放下托盘,遣退了身周伺候的人,跪下行大礼道:“卑职多谢王爷。此番若非王爷肯体谅,许这会子卑职脑袋早已搬家,就是全家人也都没的安生了。您放心。卑职必当竭尽全力查出真凶!”
“快起来吧,叫人瞧了倒像是本王如何似的。”萧错笑着一抬手。虚扶了一下。
向怀义站起身,垂首而立:“谢王爷。”
萧错道:“罢了,原本京城防卫是五城兵马司职责所在,这件事若非你亲自动手去查来,想来以向大人的心性必然也是不肯罢休的,本王便依了你,行程就暂且延后,切记,本王要的是真凶,不是应付。”
“是,卑职明白,卑职定不辜负王爷所望。”
“嗯。”萧错微笑,道:“那本王就信你一次。”
向怀义暗自抹汗。终于能松口气了。这两日他几乎吃不下睡不着,只急着追查真凶,否则他一人死不足惜,可九族之人何辜?
好在湘亲王收了他的投名状,肯给他这个体面,给他时间。
谈成了正经事,向怀义便邀请萧错往花园戏台子去。
萧错赶到时,女眷们早已安排在了楼上。戏台上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热闹的蟠桃会。
傅萦此时坐在楼上挨着向老夫人身边的正位,远远地就瞧见了萧错与向怀义以及仆婢一行的身影走近。
因离着远,又是在阁楼上,女眷们才敢伸着脖子去看萧错到底生的什么样。
对萧错的各种传闻太多了,但是每一个版本中,萧错都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女眷们因男女大防,又因身份悬殊,方才在门前根本不敢细看,如今这会儿眼看着玉树临风的人走近,且面部轮廓随着距离拉近越来越清楚,无人不觉得感慨。
向老夫人笑着道:“王妃与王爷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瞧着多么登对。”
大夫人忙跟着奉承道:“正是如此。若非有王妃,这京都城中想来也寻不出个与王爷这般般配的人。”
大夫人是好意,只想着让傅萦开怀。可是向家的女眷之中却有人不以为然,轻哼了一声,嘟囔道:“我看庞小姐也是女子中的翘楚,皇上先前都已将她许给了湘亲王的。”
戏台子上依旧热闹,可是阁楼上的气氛却变的紧张起来。
大夫人回头狠狠瞪向爱女。
今日就不该让她来!她与庞家的姑娘不过是几面之缘,怎么今儿却想起为她说话了呢!
皇上对向怀义所下的令并未在家中张扬开,是以晚辈们根本不知此番宴请的真正目的,不让他们来,又会显得家宴太过冷清,且也会叫人说嘴。
“王妃,您…”
大夫人面色煞白,然而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傅萦已经先笑着道:“今日这出戏倒是热闹,向老夫人有心了。”
不愠不火一语双关,比任何解释和争吵都要来的有力。
向老夫人心下紧张,深吸了口气才道:“王妃瞧着喜欢就好,今儿的戏班子是京城里有名的山月班。”
“原来是山月班的戏,我早已听说过,一直没机会瞧瞧。”傅萦给了向老夫人台阶。
向老夫人便与傅萦将话题扯到了看戏上。
大夫人便趁此机会告了诳驾,起身吩咐人将向二姑娘一路带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章 宠溺

向大夫人拉着二姑娘到了花园后头一处假山后,一把便甩开她的手:“玉儿,你怎么能当面就给湘亲王妃难看?”
“娘,我就是看不惯您与老夫人那般紧张的模样,她是王妃怎么了?不过一个小国的寻常女子,据说他爹生前只是个从五品的武将,若是搁在咱们大周,她那种家世能算的了什么?若非依仗一张脸,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得了王爷的青睐,她能封公主?”
“住口!”大夫人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焦急的道:“越是不让你说,你还偏要说!英雄不问出处,既然能得了王爷的青睐,那就是她的本事!你以前乖巧的很,怎么这会子反倒平添了这些想法!”
一想最近女儿与庞家姑娘的亲密走动,便不悦的道:“往后不准你与庞家的姑娘走动,一旦是交了靠不住的朋友移了心性,那可是影响你一辈子的大事,听明白了吗!”
“娘!”向二姑娘气的跺脚,“我与慧儿是手帕交,娘凭什么不准我与她往来?凭谁说什么我都不服!还是说娘也要学那些趋炎附势之人,见慧儿没做成王妃,就也要远着她了!?”
“混账!咱们从前与庞姑娘也不曾亲近过,又何谈远着?娘说的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也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前儿京城出了事你难道不知道?难道就猜不出你爹为何要宴请湘亲王?你现在就回去好呆着,这个月没有我的允许都不准出门!”
“您不能这样!”
大夫人不理会二姑娘的叫嚷,回头吩咐贴身侍婢:“你去伺候姑娘,快带她回去!”
“是。”
二姑娘想要辩驳,但依旧是被拉扯了下去。
大夫人站在假山后,仔细平复了心绪,许久才转回身往阁楼上去。
谁知才上过一层台阶,却见老夫人、二夫人几个正伴着傅萦下台阶来。
“王妃这是往哪里去?”
不等老太君回答,另一侧已有低沉清越的男声传来:“…向大人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也十分感激今日盛情。不过本王的确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大夫人回头,正瞧见向怀义与下人们正簇拥着萧错站在不远处。
向老夫人语气也有些焦急和紧张:“王妃这般急着回去,定是老身有招呼不周之处了。”
“老夫人太客套了。哪里会有招呼不周之处,只是王爷的确有事,不好留下叨扰。”
说话间,萧错的角度已能看到傅萦在女眷的簇拥之下下了楼,当即也顾不上许多。便笑着温柔的唤她:“萦萦。”
他平素虽不是个冷淡的人,可也绝非是会对人和颜悦色的,尤其是经历过军中两年的生活后,萧错俨然从个游戏人生的潇洒公子变成了个大老粗。
如今当着众人面,竟这般温柔的对待王妃,且没有丝毫勉强和做作之感,仿佛这般对待美人就是理所当然,宠她就是应该应分的事一样。
傅萦被她唤的脸上发热,却禁不住沉溺在他的爱护中,垂眸走到近前:“王爷。”
萧错大手拉着她的。毫不避讳,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低身轻声问:“玩的开心吗?”
傅萦脸颊上泛起诱人红晕,肩膀轻轻地撞了下他的。
那模样既娇又柔,就像是在家里见了人就咬着尾巴转圈的糖球。
萧错恨不能将她拉倒怀中好生抱抱她摸摸头。
爽朗大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却不做更近的亲昵之举,免得叫人背后说他拿正妃不为重。
他对傅萦的疼宠也的确恰到好处的传达给了众人。向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萧错听了侍从在耳边回了个话就要告辞了。难道是女眷那方有了什么事?
他询问的眼神先看向发妻。却见大夫人面色有些苍白,眼神之中酝着焦灼。唇角翕动,似有什么话要说,最后也没说出口。
向大人紧张起来。
向老夫人到底比儿媳要沉得住气,面色如常的带着女眷随同送客。
待到眼看着萧错带傅萦上了马车。向怀义以严厉的口吻问妻子:“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
大夫人还预备遮掩。
老夫人先他一步问道:“你那是怎么弄的,戏还没唱完,怎么王爷先说要回去了?这宴还都没开呢。”
向怀义也很是纳闷:“原本也是好好的在听戏,也算得上相谈甚欢,儿子能瞧出王爷对我是有些许赞许的,后来王爷身边的侍卫去更衣。回来之后与王爷耳语了几句,就…”
说到此处,忽然就想起更衣之处就在不远的花园子后头。
向大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随即问道:“你才刚带着二丫头是去了何处?”
“媳妇只是带着她在小山石哪里说了几句话,就让人送她回去了。”
向怀义闻言一拍大腿,只觉得外头的事没办成,好容易留下了人,又在内宅李起了火,内外夹攻之下差点要吐出血来。
“你现在就将你们说了什么,一字不差的告诉我,或许还有补救!”向怀义面色难看的像是铺着一层金纸。
大夫人再不敢隐瞒,将方才的事都说了。为了一家子,因而不敢隐瞒分毫。
向怀义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坏了,王爷必然是听说了你们的对话。你们可真是…好容易留下人,我刺客都没查出来,你们又来惹乱子,王妃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吗?没见王爷将她宝贝的什么似的。”
说到此处恍然道:“难怪方才那般宠溺,像是怕王妃受欺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向怀义不敢与母亲发火,看发妻的脸色有觉得再多说两句怕这女人都会一头碰死, 气的一跺脚,拂袖而去,忙去外院寻幕僚来商议对策。
傅萦与萧错才回到王府,还不等下了马车,宫中就来了个内侍传皇帝的口谕:“皇上请湘亲王进宫一叙。若是愿意,也可以带着王妃进宫里去走走逛逛,皇后娘娘真好一个人闷得慌,身边缺了做伴儿的呢。”
萧错看傅萦:“我带你去?与皇兄说完了话,我带你去御花园转转?”
傅萦犹豫一下,还是点头道:“也好。我也正想去玩玩。”
萧错便直接吩咐人启程,往宫里赶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告诉

宫门前,皇帝身边伺候的王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到王府的车架立即迎上前来笑容满面的行礼:“王爷安好。皇上吩咐奴婢特地来门前伺候着。”
锦缎云纹的深蓝色车帘一挑,在黄昏温暖斜阳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错阳刚气十足的俊脸,是王公公刚要上前搀扶,却见萧错轻飘飘落地,随后又握着一只白皙如玉的素手出来。
“王妃安好。”王公公上前来摆垫脚的黑漆木凳。
萧错却不言语的抬手一拦,便亲自将傅萦抱下地,笑着捏了下她的脸蛋,“走吧,咱们散步进去,我正巧带你沿途瞧一瞧,这个时间宫中有许多景致优美的地方。”
让皇上久等真的好吗?傅萦没有问出口,只眨巴着翦水大眼望着他。因萧错生的高大,傅萦又没有特意仰头看她,他的角度去看就觉得这丫头可爱的能将人心都软化了,大手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无碍的,皇兄不会介意。”
王公公连忙笑着奉承:“王爷说的极是,皇上对王爷宠信不是一两日了,回宫来不就跟您回家一样的么。”
萧错笑道:“王公公是皇兄身边的人,说的话自然能够代表皇上的意思,咱们只管散步便是,我叫他们抬着肩轝跟在后头,累了咱们就坐轿子,嗯?”
王公公想打自己的嘴…
他不过奉承一句罢了,湘亲王居然还当成真是皇帝意思,若是皇上真怪罪起来,岂不是他胡乱揣摩圣意还猜错了么。
王公公只好干笑着去吩咐人预备肩轝,自己亲自领着宫人们恭敬的跟在二人身后。
萧错当真如回家了一般,毫不避讳的牵着傅萦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走在铺设了青石砖地面的宫道上。
两侧宫墙林,承载了多少沧桑晦暗和壮怀激烈的宫殿冷冰冰的伫立在不远处,夕阳的余晖洒落琉璃瓦上,亮的刺眼。天边的火烧云红的让傅萦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样的景色她也曾看过。
在家乡侯府的廊下坐着醉翁椅悠哉的望天。那时的她不曾有怅然之感,只是觉得那绚丽的颜色像是一碗番柿子蛋花汤。
可现在这种心思又是怎么生出来的?难道是最近吃的太少了?
傅萦就无意识的握着萧错的大手摇了摇。
她的手细腻白皙,与萧错带有薄茧的修长大手截然不同,萧错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中。低头温柔的望她:“怎么了?”
“没什么。”傅萦回过神,笑着回答。
萧错见她眉尖若蹙,笑容也不似从前那般明朗,虽锦衣华服珠翠环绕,却仿佛丢掉了快乐。这样的感觉让他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愧疚,但他不是那种动辄婆妈的人,笑着逗她:“莫不是饿了?待会儿去见了皇兄咱就吃饭哈。”
傅萦:“…我看起来像饿了?”
“分明就是。”萧错用力的点头,“除了饿没见过你愁眉苦脸呢。”
好吧,傅萦无奈的叹息,谁让她吃货的形象根深蒂固呢。
其实她只是在看到宏伟的宫墙内夕阳西下的景色,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历史终究会将他们所有人都碾压成烟尘的无力感,以及在这个广阔的空间中,即便有萧错在身边还是偶尔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寂寞。
萧错没听见她牙尖嘴利的反击,虽不至于皱眉头。却也是一副忧郁模样,越发的心疼了, 低声道:“旁人说你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也不要轻信,你只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就好。若是因为不相干的人让你不快乐,我会非常心疼。”
傅萦闻言一愣,发觉萧错显然是误会了,“莫不是你觉得才刚我在向家受了委屈?”否则也不会提前离席,宴都没摆就走。
萧错当然不会将阿彻在假山附近听到的话告诉傅萦,只是道:“我是不喜欢应付那种场面才提前离席。跟这些没关系,现在说的是你。你不开心。”
“谁说的。”
“老子看出来的,你还想狡辩?”萧错声音提高。
后头跟着的宫人不约而同的低垂了头。暗想王爷对王妃果然也会有这种凶巴巴的时候,战场上经历过拼杀的男人气势是与寻常人不同的。若真厉害起来,只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傅萦却哼了一声:“你说什么老子?你是谁老子?”
萧错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不是口头禅么,又不是说你的。”原本这玩笑可以开到孩子的话题上,萧错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指着一旁景物介绍起来,言语格外殷勤。
傅萦见他那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摇摇头,方才的怅然之感却被插科打诨的消除掉了。
走走停停,最后没什么景致逛了便乘轿,一路到了养心殿。王公公便引着二人到了后院。
皇帝此时正站在一株银桂树下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错带着傅萦行了礼,便问:“皇兄想什么呢?”
他觉得今日的皇帝与从前的不大相同。
皇帝望着傅萦,称得上和蔼的道:“皇后那里预备了点心,王妃先去小坐片刻吧。”
“是。”傅萦那里敢违拗,忙行礼跟着王公公出去。
萧错禁不住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其实他根本不放心让傅萦去单独见皇后。
然而圣旨就是圣旨,那里能够违抗。
皇帝观察萧错的脸色,无奈的道:“你想什么呢?你皇嫂虽然脾气倔强了一些,却不是会胡行乱作的人,你的宝贝疙瘩没是的。”
“皇兄见笑了。”萧错脸上发热,转而问道:“皇兄找臣弟来可是有事?”绝不会是单纯吃晚饭这么简单吧。
皇帝负手道:“你陪着朕走走。”
萧错立即应是,与皇帝走在寂静无人的院子中,踩着脚下平坦的石砖路面。
忽然萧错听见皇帝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你可是在怨朕?”
萧错一愣,看向与自己身高相仿,正处在中年最富有成熟魅力的皇帝,“皇兄做什么这么说?”
“这些日 朕看着你身边发生不少事,也想了许多,有一些秘密憋了很久,朕想这会子是该告诉你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交心

萧错心头莫名一跳。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来,原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话由当今天子开口,说起秘密之类的事难免就涉及到宫闱中的密事和一些大事。有些东西,不知道远远要比知道的安全。萧错本能便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