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拍着胸脯做保证时都很轻松,到了真正需要她做到的时候却不那么容易。
“王妃。”湘竹帘外,绿竹低声道:“才刚外头来了送信的人,说是要给武略侯夫人送信的。”
“是东盛来的信儿?”傅萦抬眸,神色未变,心里却紧张起来。外祖母也陪着母亲来了有一阵了,莫不是宋家有什么事儿?
绿竹道:“王妃若担心,奴婢这就去看看?”
傅萦想了想道:“还是别去了,若真有什么事母亲也会来告诉我的。”就是不告诉,回头她也有办法问出来,现在让绿竹去了,若真有什么秘密的事叫人知道了怕宋氏和廖氏那样好面子的人会不能接受。他们一心都为了她着想,来到王府,自然是希望给她做脸面的。可不想让人觉得他们是她的拖累,叫萧错瞧见了不满。
正因为傅萦理解母亲和外祖母的心情,所以许多事情并不执意插手,都只让他们自己去做。
萧错从净房出来,一面拿雪白的巾帕擦脸,一面随口问:“你瞧着武略侯府人的脸色如何?”
绿竹道:“瞧不出任何不妥来。”
没有任何不妥,好好的大老远写信来,莫不是外祖父保平安的信?傅萦禁不住凝眉乱想。
萧错摆手让绿竹下去,便拉着傅萦起来道:“今儿你也歇了够久了,陪着我去客院走走可好?”
傅萦原是想着自己稍后得了闲她单独去问问宋氏,也免得有什么事宋氏不好启齿。如今萧错问了来,她倒不好推辞了。
二人一路携手而行,连代步用的轿子都没用,就那么说说笑笑的走向客院。
一旁服侍的宫人们瞧着都觉得羡慕不已。能如此位高权重是又待人一心一意的男子不多了。
二人才到了客院,正迎面见是傅薏和宋霑站在廊下一柱子旁低声说话。
“四姐姐,表哥。”傅萦放开萧错的手快步到了近前。
姊妹两人拉着手行礼,傅萦便打趣道:“怎么有悄悄话说不完,跑到大太阳底下说,也不怕中了署?”
傅薏被傅萦揶揄的脸上通红,虽与宋霑成婚有些日子了,可到底还是不习惯。也抹不开脸丢弃矜持。
“说的什么话,哪里有什么悄悄话。”傅薏低声道:“不过是才刚母亲看了信之后沉默了好一阵,我瞧着母亲似眼中有泪意,像是遇上什么伤心事,可是问了她他又不说。”
傅萦闻言便着了急,只回头匆匆的对萧错说了一声:“你留下,我单独去与娘说说话。”就疾步往花厅去了。
留下的傅薏和宋霑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他们七妹也是太彪悍,湘亲王这样身份的人,居然是说晾着就晾着了。
萧错摸摸鼻子,倒也不在意傅萦的举动,就与宋霑和傅薏到廊下阴凉处寻了位置坐下,吩咐丫鬟上茶来,便说起话来。
屋内,傅萦到了宋氏跟前,果真见她眼睛红红的似刚哭了,担忧的拉着他的手道:“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般难过?”
宋氏见了傅萦,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可眼泪还是在眼圈里打转,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萦萦,你五哥病重,怕是不好了。”
傅萦心里咯噔一跳。那个为人公正,偷背着老太太和老太爷帮衬她的病弱的五哥,终究是不好了吗?
“这信到了大周也有些日子,这会子…娘,您先别难过,咱们想办法。”傅萦强忍着悲伤,尽力宽慰宋氏。
宋氏却摇摇头,道:“你五哥也是个命苦的,只希望天可怜见,让他逃过这一劫去。否则你五嫂也太可怜了,年轻轻的还未留个子嗣就…”
傅萦想起傅家的情况,心里也跟着揪痛,“若是五哥去了,整个傅家就只剩下九弟挑大梁了,虽说咱们都不相往来了,可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爹若是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家里这样。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我也是这样想。萦萦,娘和你外祖母打算消暂且回东盛去了。”
宋氏一手爱惜的抚摸傅萦的脸颊,叹息道:“你的身份在大周也是特殊的,毕竟是和亲公主,不是说走就能走,我也就不带你回去了。若有什么事儿我再捎信儿给你。看到无忧对你一番真心,我与你外祖母都很放心。”
傅萦一听宋氏和廖氏要走,就觉得婢子发酸,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强笑道:“娘放心便是,以后有了机会,我和阿错回去看你们。”
“傻丫头。”宋氏笑道:“无忧的为难我们都知道,哪里是那么容易放你们去东盛的?去封地的事你也不要逼迫着无忧,顺其自然便是,男人家在外面也有自己的苦衷。”

第二百七十八章~二百七十九章溘逝

傅萦没想到宋氏会劝说她这些。她本以为宋氏会心里只想着她,不讲道理的怪萧错的。
见傅萦呆呆的模样,宋氏好笑又叹息的拉着女儿的手道:“王爷对你一心一意的好,你便不能总是欺负人家,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是该相互尊重的,他既然这般爱护你,你也该爱护他才是。夫妻之间虽是妻从夫,可是某一种程度上男子也需要得到妻子的维护,而不是一味的只知索取。”
“娘,女儿知道了。”
“你呀,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娘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不放心的。咱们家现在散了,娘又与你隔着个国家,娘整天都担心东盛万一与大周不交好,万一哪一日打了起来怎么办?一旦那样,娘可怎么护着你?就算无忧对你再好,娘也担心啊,毕竟红颜易老,人事易变…”
这是作为母亲的忧虑,一心只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其实她说的这些何尝不是傅萦担心的?她最担心的是将来若大周强大,周帝真有一统天下的心思,会让萧错去为他打下东盛。
就算是皇命难违,那样的局面也是她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
但是她不能将自己的忧虑再加诸给宋氏。
“娘,您过虑了,我与阿错不会的,我们毕竟是年少相识,而且也并非任何人强迫我们在一起的,感情自然不比寻常夫妻。”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萧错的脸会给她惹一辈子的桃花…
“娘现在唯一欣慰的就是你得了这门好亲事,你四姐也一样嫁了好人家,否则娘可真是要憋闷死了。”
傅萦见宋氏面色稍霁,也不敢再提那些令她难过的事,就挽着宋氏的手臂道:“我让人预备一些东西。您与外祖母带回去给家里的人,阿错有两方好砚,也必定带回去给外祖父,外祖父一定喜欢。”
“无忧也喜欢那些,你别拿他的东西,你外祖父也不缺那些。”宋氏知道萧错是个文武全才,当年匿名参加过大周科举且还入了殿试的。十几岁的孩子就有那等文武才能。着实令她喜爱的很,她可不愿意委屈了贤婿。
傅萦笑道:“要是阿错听您这么说必定要欢喜了。”
“可不是吗,到底是岳母心疼我。”萧错扶着廖氏进门来。笑着道:“不过的确是预备了几方好砚,还有一些进贡的金丝雪花笺等文房用品想请岳母帮忙捎带过去,回头我多安排人护送您们回去,可不能拒绝我的一番好意。”
萧错说的轻松。什么文房四宝之类,可他若要送东西必定价值不菲。宋氏和廖氏都不愿意沾这个光。连忙推辞。萧错却不依,央求了片刻才让他们应下了。
傅萦于萧错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了。
到了院门前,萧错道:“我先去外院安排一下。约莫要晚一些回来。”
傅萦知道他是要去安排护送之人,且有些东西没有预备齐全的也要预备,便点头目送萧错离开后。在门前犹豫了片刻,才上了轿子回了内宅。
她其实很想多腻在宋氏和廖氏身边一阵。多守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她料定宋氏和廖氏必定还有话要商议,保不齐说道难过之处,她在场还会引得人抱头大哭,还不如避开这个时间来的好。
只是一想到傅敏初到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傅萦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压了个秤砣,坠的她吃不下喝不下,只躺在临窗的软榻上搂着糖球发呆。
糖球睡着了,还轻轻打着呼噜。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抱着傅萦的手,小肚皮随着呼吸起伏。
傅萦则是枕着手臂望着窗扇胡思乱想,一时间记忆飘回到她结束了猫生初做傅萦的那天,若无傅敏初帮衬,说不定当日她就已经被抬到赵家给赵子海做了填房。
毕竟她自认不是什么机智敏锐的人,刚恢复神智人都还是蒙的,情况都弄不清楚,傅敏初要是不帮忙说句话,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靠宋氏的武力值罢了。
人有生老病死,傅敏初又生来病弱,其实早在傅家时大家都是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的。
可是明明一直都有惊无险,她早已经觉得她不会有事了,还忽然冒出这一遭。
或许应该想法子在安排名医去给傅敏初看看,做妹妹的尽努力也是好的。
不知何时,屋内已经掌了灯。暮色降临,虽是八月的天气,晚风也有些凉了,珍玉轻手轻脚将薄毯为她盖上。
傅萦动了动,并未回头道:“什么时辰了?”
“是奴婢吵醒您了?”珍玉道:“已快到戌时了,王妃既醒了奴婢就吩咐他们摆膳?”
原来她竟不知不觉的躺了这么久,因背对着人,婢女们还以为她睡着了。
傅萦摇摇头道:“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这个时辰了,王爷许在书房用过了呢?王妃不要慢待了自己才好啊。”珍玉斟酌着言辞,道:“武略侯夫人他们要回国去也是必然的,您若想念了,往后还可以接他们来,或者请王爷带您去看看,王爷那么疼您,一定会应允的。”
傅萦起身,珍玉便将柔软的引枕垫在她背后,糖球也醒了,迷糊了一阵就轻巧的跳下地,往外头去了。
傅萦拥着薄毯发了会呆,才道:“也不觉得饿,等会王爷回来一起用点,他若是吃过了我再自己吃。”
珍玉也不知该如何去劝她了。
正当这时,外头却传来绿竹的说话声:“王妃,才刚厨娘预备了您最爱吃的山楂糕,您要不要用一些?”
山楂糕?!许是傅翎有消息传来了。
厨娘是半个月前来的,一次联络之后便知道是傅翎的人,专门留下来跟她传信用的。每次一送山楂糕,里头必然藏了消息,她若是专门点名要吃山楂糕。也是一个要与傅翎联络的暗号。
傅萦与珍玉对视了一眼。珍玉便会意的去端点心。这件事她自己做不来,珍玉是知道的,且她也信得过珍玉的人品。
晶莹剔透的山楂糕放在白瓷小碟中,看起来煞是好看。量不多,只有五块,所以她轻而易举的就挑中了其中藏了字条的,将塞在里头的字条飞快的展开来。里头只有一行字。一看之下,傅萦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眼泪涌出。纸条也飘落在地上。
珍玉忙捡了起来,上头写着:
——东盛三十八年七月十七亥初,五郎溘逝,妻大恸。自缢捐生。
手一抖,珍玉险些拿不住字条。
五少爷去了。五奶奶竟生死相随。
这才不过四个月,就天人永隔了!
“不对啊,我离开东盛时五堂嫂才有了身孕,没道理这样…”傅萦忽然想起方才宋氏说的——
“只希望天可怜见。让他逃过这一劫去。否则你五嫂也太可怜了,年轻轻的还未留个子嗣就…”
五堂嫂应当是小产了,只是这消息母亲他们来了并没告诉她。
丈夫去世。孩子小产,五堂嫂受不住打击投缳…
这其中。或许还有老太太那个老刁妇也没起好作用吧?
与她同辈的,便只余下个傅放初了。
傅萦将脸埋在掌中,禁不住呜咽出声。
萧错刚进门,正听到傅萦的哭声,当即唬了一跳,慌忙飞身到了侧厅。
“萦萦,你怎么了?”
珍玉吓得一抖,忙将字条团了攥在掌中。
萧错也来不及注意周围,先是挨着她坐下,一把就将傅萦抱坐在自己腿上。
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心都像要被揉碎了一般:“傻丫头,到底怎么了?你别哭,有事儿告诉我,我来帮你想法子啊。”
若无人安慰也便罢了,可是见了萧错,残留的几分坚强也土崩瓦解,可是她不想让萧错知道她与傅翎有联络的事。他若知道,必然不许她去了解外界那么多糟心的消息,是以无法说出傅敏初夫妇的事。
她不说,萧错就只能猜。
“岳母和外祖母要回去了,你想加的时候我可以想法子带你回去啊。也可以请旨借他们来。若是将来时局不那么紧张了,咱们就是回去小住也是可以的啊。”
傅萦原本就在为了宋氏和廖氏要回去的事难过。毕竟她是和亲公主的身份,想回国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要请旨也要看情况,而且其中复杂不是简单就办得成的。
就算身边有萧错在,且萧错对她如珠如宝,到底在陌生的国都,面对充满恶意的人,她还是会害怕无助。如今萧错提起这个,再加之对傅敏初的心疼,傅萦伤心之下眼泪越发的收不住。
萧错越发的手足无措。从没见过她哭的这么伤心。就像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让她这么难过,到底是他没有做好,是他对不住她。
“别哭了,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搬到,只要你开口,你身子才好一些,不要哭坏了身子,好不好?”萧错吻他的额头,又吻她的脸颊,触到咸涩的眼泪,便用袖子笨拙的替她沾去泪湿。
傅萦闭了闭眼,虽然只要一想起傅敏初就觉得心痛不已,可再不能这样哭下去,反倒惹了萧错担忧。
她强忍着收了泪意,从怀中拿了帕子擦了泣泪。
珍玉这会子已经将字条悄悄地销毁了,又打了水沾湿了帕子递过来。
“王妃擦把脸吧。”
傅萦伸手要接,萧错先了她一步,拿了帕子为她仔细的擦了脸,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和捏红的鼻头,那模样就像个乖巧的小猫似的,叫他忍不住心疼的叹息。
“小笨蛋,哭过了好受了一些?”
“嗯。”傅萦双手搂住了他健瘦的腰身,赖在他怀里不想起来。
萧错怜惜的叹了口气。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罢了,背井离乡的,到了大周的四个月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就算再强韧的人也会觉得有压力。
这样想着,她能够哭出来,萧错反而觉得放心了。总比当日小产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忧心忡忡的强得多。
珍玉还惦念着傅萦没吃晚饭,便问:“王爷,奴婢现在去摆饭?”
萧错一愣,看向怀中之人:“你还没用晚膳?”
傅萦点头。
萧错忙吩咐珍玉去吩咐人摆膳。
他才刚在外院和徐先生一同吃了,早知如此就该回来陪着她才对。
傅萦漱了口,味同嚼蜡的随便吃了几口便作罢,看的萧错直皱眉,索性强制性喂她。
平日里傅萦定会配合的,今日心情实在低落,就只摇头,用被泪水洗过的肿眼泡看着他。
萧错就是铁石心肠,也要被心疼感揉碎成米分末,只想哄她开心就好。
“好吧,先不吃,咱们先歇着吧,我吩咐小厨房随时预备着,什么时候饿了咱们再吃,好不好?”
傅萦点头。
二人洗漱过,便早早的躺下了。
傅萦枕着萧错的肩膀,一手搭再他腰上,安静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萧错只想着她必然还是不想离开宋氏和廖氏,要不想法子请旨将他们都接过来?
但是与东盛如何交涉却是个难题,东盛应该也希望手中有个“人质”能够牵制着他们吧。若是与傅萦相关的人都被放走,傅萦与东盛的维系可就只剩下薄弱的公主之封了。
想必东盛皇帝也不会觉得这一层维系会有多坚固。
但是若不能时而团聚,他担心傅萦长久下去会忧思成疾。
他们要想去东盛常住,也是不可能的,莫说现在他手握兵权,就是没有兵权之时,皇兄也不会放他的。
越想就越是觉得两难,萧错根本想不到可以两全的办法。
“阿错。”傅萦的声音温软沙哑。
萧错回过神,忙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说咱们能永远这么好下去吗?”
“傻丫头。”萧错翻身与她相对侧躺枕上,彼此呼吸交融:“难道你不信我?”
傅萦摇摇头,“不是,只是世事难料,我不知道将来是不是会有什么变故,让你必须要放下我。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不会有那种变故的,我也不会允许这种变故出现。你放下一万个心便是了。”

第二百八十章

她是放心萧错,但是她不放心命运啊。
傅萦不想再纠结此事让萧错担心,便点了点头。
她的呼吸落在萧错胸前痒痒的很,萧错翻了个身将她半压着笑道:“从前还以为我家小笨蛋没这么多愁善感呢,想不竟然还有这么爱哭的一面。”啄了她唇一口,又道:“虽然舍不得你哭,但是你哭泣来还挺好看的。”
傅萦原本在伤感,被他这么一闹心中的压抑不自禁也好了一些,白了他一眼道:“你既然喜欢看,那我以后常常哭给你看好了。”
萧错的笑声从喉中溢出,低沉又富有磁性,将她刁蛮的话都以口堵了回去,待到二人都气喘不已才撑起身子道:“我如何舍得。”
傅萦的脸上发热,他手掌的温度灼热的像是要透过面上的皮肤将她血液都点燃一样,她默默地注视他,眼波中仿佛聚集了一簇光。面前这人虽然大了她五岁,但如今也不过是个二十二岁的青年罢了,她又如何舍得什么都靠他去一肩挑起?就算是艰难,她也要尝试。
萧错被她注视着他的眼波看的身心荡漾,无法控制的动了情,沙哑的道:“傻瓜,不带这样盯着人看的,若是在外面,更不准去看别的男子…”最后的话音落在二人唇齿之中。
纱帐款摆,灯影摇曳,夜才刚刚开始。
宋氏与廖氏要回国的消息必定不能瞒着皇帝,萧错随口一提,皇帝当即便道:“既是你的岳母他们要走,总要来宫中吃顿家宴才好,回头朕让你皇嫂预备了礼带回去。也别忘了你媳妇好歹也是公主之封,礼也不能忘了东盛帝后的。”
萧错受教的点头,“还是皇兄想的周到,那臣弟回去也要预备一些,皇兄说预备些什么好?”
他认真请教的神色让皇帝非常受用,有一种被孩子依赖的感觉,当即禁不住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这种事情还要皇兄替你做主?”
“有皇兄在。自然能为臣弟做出最好的决定,臣弟做什么要那么费力气。”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随即道:“东盛国小又偏居于东北方。大周江南盛产之物在他们眼中都是宝贝,你随便选一些便是了。”
“是。臣弟知道了。”
皇帝便道:“此番去避暑山庄,朕点了你与羿哥儿随行,途中一应安全就交给你们去安排了。”
萧错闻言正色道:“臣弟定然不负皇兄的新人。只是臣弟觉得,如今这个情况要去避暑山庄其实有些冒险。敌对皇兄的那个人都还不确定是谁,贸然离开布防严密的皇城,恐怕会引起祸端。”
皇帝闻言轻笑一声,随手拿了博古架上的香盒把玩。轻声道:“若朕说,朕就是故意出去呢?”
萧错闻言当即惊的瞠目,“皇兄。您这样未免太冒险了,您是万金龙体。哪里能拿自己的安危去开玩笑?若要对付那些人只管交给下头的人去办便是了。以大周的国力,难道还怕不成功吗?您如此冒险,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可怎么是好?”
“无忧,你以为这些朕都不考虑吗?”皇帝叹息,望着格扇外明媚的天色,道:“可是时间拖延的越久,朕就越是无法预测地方会变成什么样,许是会越发的强大起来,又或许是暗中早已酝酿出什么风波来等着朕。这些事若不解决,朕就无法安寝。”
“可是皇兄这样决定未免太过冒险了。”
“冒险并不可怕,最起码目前一切还把握在朕的手中。”皇帝看向萧错,深邃的眼中仿佛有漆黑的光芒一闪即逝:“最可怕的,是身在局中还不自知。”
萧错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劝说。
他知道,皇帝是倔强的,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更改。既已经是这种情况,他劝说也无用,还是听从吩咐吧,反正他也是会尽力保护皇兄周全的。
思及此,萧错那认真神色淡了下去,又变成了平日里那个懒散的模样:“皇兄既然这样决定,臣弟便只竭力保护皇兄绝不会让危险靠近您便是了。”
皇帝看着萧错,眼神极为复杂,大掌轻拍了下他肩膀才笑道:“走吧,先去陪朕下盘棋。”
“皇兄,臣弟是您手下败将,就算是想彰显棋艺厉害也不要一次次的来虐待臣弟吧。”
“也就你的棋艺差强人意。”

二人的对话消失在侧殿,就连门外伺候的王公公都禁不住会心一笑。皇上对湘亲王的宠信可不是用言语能够形容的。
萧错陪皇帝下了两盘棋,便已到下午。皇帝吩咐王公公:“去预备你家王爷爱吃的来,晚上湘亲王留下用膳。”
“皇兄。”萧错忙打抬手阻止了王公公,随即转向皇帝讨好的笑道:“今儿府里请了新厨子,臣弟想回去吃。”
“既是府里请了厨子,那不是几时都吃得到嘛。”皇帝斜眼看萧错,看他那个俊朗的笑容还有腮边的酒窝,无可奈何的摆手道:“想陪老婆就直说。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如今你是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哥哥。”
“哪里的话,皇兄这么说,臣弟不走就是了。”
“去去去,赶紧滚回去,别在这儿碍朕的眼。”皇帝作势踹了萧错一脚,萧错灵敏的跳开,随即哈哈笑道:“下次在来找皇兄下棋,臣弟告退了。”
话音落下,人已跑远了。
皇帝无奈的摇摇头,吩咐人道:“今儿去皇后宫里用晚膳。”
“是,奴婢这就去告诉皇后娘娘预备下来。”
皇后听闻皇帝要来,欢喜不已,连忙吩咐宫人去小厨房告诉预备皇帝爱吃的几道菜。而询问之下得知皇帝是在留萧错不成才转而来她这里时,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天下再没有比她更憋屈的皇后了,这皇宫之中的妃嫔她斗的手拿把攥的,却斗不过萧错个外臣。
那张妖孽的脸,那样才华出众,又手握兵权。她现在是不确定皇帝是否真对萧错动心,若是真的动了心,皇后甚至都觉得自己会落败。
思及此,皇后的面色涨红,眼圈中就蓄了泪。
二皇子担忧的问:“母后,您没事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皇后抿着唇不言语,也不允许自己在儿子面前因为这等莫名争风吃醋的事儿落泪。可是二皇子因为皇后针对萧错早已经提醒过数次,哪里会想不到她的心思?
二皇子便觉得皇后未免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
真正若说害怕争宠,那些妃嫔才是该防范的吧?一个男子,又是亲兄弟关系,又能如何?
退一万步,即便是真有什么,男子之间又生不出皇子来威胁到他们母子的地位,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只管哄着皇帝开心才是正经的。
二皇子便是这样劝说皇后的。
皇后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更加诛心。连个生不出皇子的她都比不过,对方是个男人,那张脸却俊俏的令人发指,又具有才华,简直文武双全,而她呢?人老色衰,居后位也只是个表面,根本就得不到皇帝的真心,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皇后恍惚了许久,才调整心情准备去面对皇帝。
而萧错回到家中,便直奔内宅,见了傅萦就问:“用了晚膳不曾?”
傅萦正靠在醉翁椅上搂着糖球逗它玩,闻言摇头:“还不曾,你饿了吗?”
“饿了。”萧错回头吩咐珍玉:“叫他们预备吧。”大咧咧到了傅萦近前,弯身将人抱起来,自己坐上醉翁椅,然后又将傅萦放到自己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