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血伤】
“公主?”莫愁听得一愣,踮起脚尖从他手里拿过信笺来,草草看了看,方知了个大概。
“公主她被人劫走了?”
“是个高手。”展昭拾起上次去烟城准备的包袱,打开来,把信笺放进去。
莫愁想了想,又自柜子里取了些伤药加到包袱里头,复伸手替他把衣服的带子系好。
“上次看你回来,手上都有些瘀伤,还是带着些好。”
展昭含笑,轻揽着她的腰:“此番,我或许会去几日。你自己要小心。”
莫愁毫不在意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嬉笑道:“那我去山脚下逮几只野兔来,等你回来了烧给你吃!”
话语一了,展昭听得是心惊胆战:“不可!这里离得石山很近,不时会有猛兽出没,若是遇上了……”
“遇上了我就跑!”莫愁答得很快。
“……你如何跑得过它!”展昭眸中一沉,厉声道,“况且你已是有身子的人了,那些地方,决计不能去!”
莫愁满腹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可现在,感觉不出什么来啊。”
展昭暗叹口气,不由得感慨,自她从开封来这里,孩子能保住真是万幸了……
见他脸色不好看,莫愁略显紧张地扯着他的袖子:“那我不去了还不成么?我就在家里乖乖呆着,等你。”
终是放心不下她,展昭语气缓下来:“这几日你先搬去向大哥他家中,我会央嫂子好好照顾你。”
“可我就想在家里。”
“那就叫她来家中陪着你也好。”
听他话里没有留半点余地,莫愁即便万分不愿意也只得嘴上答应下来。
走到门口时,手扶在门上,展昭顿了半晌,转头过来。
“那我……先走了。”
莫愁站在离他半丈之远处,偏头对着他暖暖笑着:“早去早回。”
*
用过午饭,时候尚早,今日天气倒是格外好,阳光温煦。虽说冬日的太阳比及春夏秋来总带着丝丝寒意,但冷过那么些天后偶然绚烂一次,就觉得气候尤其柔绵温软。
莫愁自顾抱了暖炉在窗前坐了一回,拿了小米喂着鸽子,脑中浮想联翩,却满满都是展昭那张英俊迫人的脸,不由得又傻傻笑起来。
她把暖炉在床边放好,披上那件白狐毛制的披风,推门出去。
屋子离街很近,远远地就能看见不少来往的人行在街上,手里提着果蔬用品。
除夕就该到了,要制备的东西当然很多,左右在家中也是闲着发霉,不如也在街上走走,买些东西也好。
莫愁如是想着,搓着手,呵了口气,慢慢散步般沿着街边往东边去。
雁归村别的没有,只鱼虾特别多。红柳河从村子北面横穿过去,沿岸还有千鲜菇一类的小补品,正是熬鱼汤所必备的。
村里的人自不如开封那般多,但多少加起来也有二十多户,其中大多是姓吕的,据说是先皇时澶渊之盟后才迁到这里落的户。
“展夫人!”道旁一个老妇正坐在树下,笑着朝她招手。
面相好生熟悉。
莫愁紧了紧披风,手脚僵硬的走过去:
“吕婆。”
“来来来,可算见着人儿了。”老妇笑眼如线,转手拿了个油纸包给她,还是烫呼呼的,冒着热气。
“这是给展大人包的饺子,里头可是混了虾仁儿跟鱼末儿呢!准好吃!你带些尝尝去。”吕家婆婆是东村砍柴樵夫更三锤的老母,为人谦和,据说与东村另一个吕姓老者一样,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人。
整个一村子的人都知晓展大哥喜爱吃鱼,少不了偶尔送些来,倒不觉得什么。
“多谢吕婆。”莫愁抖抖地接过来,一手就往兜里掏铜板。
“你这丫头,怎的跟你家男人一样不懂规矩。”吕婆见得她这动作,顿时明了,便不悦地皱眉道,“不就是几个饺子,还要什么钱呢!可别拿了来。”
莫愁摇摇头:“我大哥会生气的。”
吕婆好笑地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你不说,他又怎会知道?你就说是给了钱的,谅他也信你。”
“这岂不是叫我骗他?”
“这怎么能叫骗呢,再说了,你就担保他没骗过你?这小两口之间的,撒撒小谎本就自然得很。”吕婆不以为意地拄着拐杖往河边走了几步。
这话是说到莫愁心坎上去了,仔细想来,她骗展昭的次数的确屈指可数,再算算展昭,两相比较,顿觉颇有道理,遂也就心安理得收下。
“咦,这不是小西么?”
莫愁正搂着油纸包,因听人唤她便转身过去,街西北处,柳宿就站在那里,臂弯挎着个篮子。
“怎么有空出来了?”
柳宿把篮子提在手里,提着裙摆优哉游哉地走到她跟前,眯眼一笑,言语里带着调侃:“展兄弟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生看着你的啊。啧啧,我还说他是小题大做了,不就是怀个孩子么?怎的比你都还性急了……”
“展夫人有了身子?”吕婆微感诧异地揪着莫愁的胳膊上下打量,点头道,“嗯,这怎么行呢,瘦成这样,只怕到时候生孩子苦得很呢!改日我再送点补的来,柳家嫂子你也该多劝劝展大人,别成日往外头瞎跑。忙活什么呀,自家女人都不好好照看。”
柳宿一面笑应着,心中自不把这当回事。
“吕婆说得是,不过,小西这是头一胎,多少会苦点儿。等下一胎就好过多了。”
“生孩子,会不会很疼啊?”莫愁忽觉得有些担忧。
“哎呀,这可不好说。有的人身子骨好,自不觉得什么,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可是每每生孩子就叫苦不堪呢……”见得莫愁面色纠结,柳宿又忙改口,“你也别怕,要疼就疼那会子,过了就好了。再说,你不是还练过家子的么?这点疼算个什么!”
“说的也是……”莫愁安下心来。
吕婆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笑着叹气:“年轻人就是精力好……我这把老东西也不跟着你们混了,我自己一个人逛去。你俩个好生玩去吧。”
“吕婆可要慢些走啊。”柳宿伸手扶着她送了一段路,方才过来拉莫愁。
“走吧,不容易出来,好歹逛逛。”
莫愁顺从地点点头,就随着柳宿在街上慢慢走。
因得节日将近,路上也难得热闹起来。四周红彩绸缎,灯笼通明,以往素色的布缦皆被艳红色取代。行人各自面上喜气洋洋,互相熟识的碰见了,点头问好。
街上所摆卖的什物也不甚繁多,蜡烛、灯笼、鞭炮、烟花,齐齐的沿街一路,看上去,像极了开封的一处。
莫愁忽然就有些想念那里了……
扪心自问,她想念包大人,想念公孙先生,想念四大校尉,想念总会与她打招呼的卖鱼的苏大娘,想念阿猫,想念君子逸,想念一切她能想念的。
开封,那里才是她跟展大哥的家啊。
“怎么?还是觉得不适应么?”柳宿抿嘴笑道,换得莫愁一脸茫然地过来看她。
“你跟展兄弟,确实不合适这里。从他第一次来雁归村起,我就看得出,以他那身气质,那人品,如何也不该来这鬼地方的。”
莫愁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大哥他还是在开封府里的时候好。一身红色的衣裳,走到外头好多人向他打招呼……喜欢他得紧。”
“世事弄人,谁料到会这样……你也莫要担心,该回去的时候能回去的,这朝里不是还有个包青天么?”柳宿朝莫愁眨眨眼睛,“都说包大人是为民请命,既是普通百姓的案子他都能尽心尽力,何况是展兄弟。只怕,过不了多久,那圣旨一到,你们就能收拾收拾预备回京复职了。”
“当真?!”莫愁眼前一亮,当即就扑到柳宿身上。
“看你这丫头急的,明摆着的事儿,还什么当真不当真的……你啊,就安心住着。再说你家‘展大哥’也舍不得让你跟你肚子里的娃娃吃苦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莫愁怔怔地点头,忽的就想起昨日夜里展昭那几句既简单的话语,心中莫名的一暖。
——最快三月,最迟一年。定能回京,决不食言。
见她脸上浮起笑意,柳宿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抿嘴笑起来,却不拿她玩笑,领着她四处看:“小地方没什么好的,就安静,自自在在,你好好住几日,全当是来游山玩水,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好。这景色可难得,多少富贵人家的夫人还特地去寻个山庄住着养胎呢,你瞧瞧你现在多捡便宜。雁归村可不会像汴梁那大城里头,街头街尾都是人,连个歇气儿的地儿都没有,动不动就跑几辆大马车来,也不怕撞到人……”
柳宿正说到兴起之处,不知是谁高声惊呼:“马车来了!小心啊!”
她一愣,尚还未反应过来,莫愁忙不迭拽起她的手要往旁边闪躲,可仍是迟了一步,那马车行驶速度极快,眼见就要撞上来,驾车之人似也惊住,狠狠回拉缰绳。电光火石一瞬,只听马儿嘶鸣一声,好歹是稳当停住了。
雁归村地处偏僻,穷乡僻壤,别说是马车,就是牛车也不常见。今儿莫非是奇了,说什么来什么?
柳宿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搂着莫愁左瞧右瞧。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事?有没有事啊?孩子还好吧?伤着没有?”
莫愁大吐出口气,拍了拍胸口:“我还好……好在这蹄子没落到身上来,不然定很疼。”
“还好也不行啊!这怀胎的女子最忌受惊了,仔细动了胎气!”柳宿用袖子拍去莫愁身上的灰,见她无事,便立即整顿气势,一个搓身,几步跨到那马车跟前就欲破口大骂。
“你这人是如何驾车的!没看着路么?若是撞伤了别人该怎生是好?你可知人家肚子里还怀了孩子的!”
视线被柳宿挡住了,莫愁也看不见那驾车之人,她用手摸了摸小腹,心有余悸地收紧了手,紧张之心仍未平复下来。却听得那驾车人的声音沉沉传来。
“抱歉,急着赶路,多有得罪。”
音色中默然清浅,未带半丝情感,但无疑是莫愁熟悉无比的。她倏地抬起头,难以置信,急急绕过柳宿走到她前面去。
“抱歉?一句抱歉就完了?看你这模样像是个有钱人,怎的?就不把普通百姓的性命当回事了么?”
视野开阔的一刹,车上的人映入眼帘。极目是一身灰衣,他玄色的大氅披在肩上,冷淡的眼眸如染薄霜,一张脸俊逸清寒。
几乎是同时,温延的目光亦落了过来,原本无情无感的眼神瞬间变了一变,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
“王……王爷?”莫愁愕然瞧着他,正奇怪他为何到这里来的。
温延动了动唇,有许多话想要脱口而出,只是下一秒,他收回理智。喉头上下滚动,默然无语。
“你怎么在这儿啊?”莫愁上前一步,对于温延,她心里怀着无限感激,正愁未寻着个时机好好谢他。
温延看了她许久,半晌无话,只是紧抿着唇,看得莫愁很生莫名其妙。
忽然,车内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像是被惊醒了一般,温延眉梢微扬,急声道:“可有大夫?快寻个大夫来!”
*
月上中天,星火黯淡。
接到莫愁的信赶回来时,已是傍晚。
刚到院内,便看见屋里面烛光明亮,人影绰绰,不时还传来几声轻咳,顾不得多想,展昭抬手就推门进了去。
屋中一共站了四人,莫愁,柳宿,赵勤,温延。空气中蔓延开一丝紧张与不安的气息,众人皆是满脸忧色朝床上看去,只见厉也城赤着上半身,双目紧闭,薄唇乌紫,眉头深锁,肩胛处一节倒刺三角箭头暴露在外,流血不止。
床前,向逸飞正用刀掠了火,将要替他拔出来。
“大哥!”
一见展昭进来,莫愁就奔到他身畔,双手死搂住他的腰,隐隐有哭腔。“厉大哥他……”
与他所想相差无几,这并非好事,事情似乎愈发难以收拾了。
展昭沉默了片刻,将视线移到赵勤身上,后者亦发觉他看来,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低低垂下头。
现下若是直截了当地问,只怕也不好让人回答,展昭思虑之下只得作罢,自用袖子擦去莫愁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你先与柳嫂子先去厨房做点汤,可好?”
“做汤?”莫愁抽噎地看着他,犹觉不解。厉也城都成这样了,平白无故的要做汤作甚?
“嗯,等厉兄醒来,喝点汤总能补补身子。你快些去吧,别再问了。”他微微笑道。
“可我……好吧。”莫愁松开他,仍是不放心地朝床上看了一眼,柳宿叹了口气,过来挽了她的手往门口走,又回头对众人低声道。
“汤好了,我再给你们送来。”
展昭点点头,不再言语,目光仍是在莫愁身上,半刻不离。
待她二人关上门出去,向逸飞才极不给面子地哼笑出了声:“到底是自家媳妇,你是爱惜得很呢。”
展昭觉得面上有些灼热,便咳了一声,偏过脸。
赵勤的手不安地狠拽着温延的衣袖,哽噎道:“他,他会不会有事?”
向逸飞往刀上涂着药,笑意淡下来。
“说不好,要看他自个儿造化了。这支箭倒算不得什么,只是内力耗损太大,元气大伤。”
展昭沉吟片刻,剑眉微拧:“不知可能输送些内力给他?”
“先看看再说吧。”
向逸飞随口应了一句,药已是涂均匀了,他凝神提了一口气。
“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厉也城跟公主的事情一定要解决啊……啧啧,真心疼他。
话说,有没在文里看见某个熟悉的人的亲戚?
嗯……这卷完了要准备收伏笔了,你懂的……
温馨吧,多享受几章。
年底了,大家都很忙……
☆、【暗谋·赴险】
徒然起了一阵风,吹得烛火摇摇欲熄,晃摆不定。展昭走至窗前,伸手将窗掩好。
床头,向逸飞握刀的手移正向那箭头处,还未落下,已是抖得凌乱,身上更是冷汗涔涔。箭伤是比不上内伤要来得重,但不偏不倚刺在他大穴之上,这般取出只怕是要流许多血来。
向逸飞微微吐了口气,好歹缓下心神。
“展兄弟,你过来替我封住他血脉;温家兄弟稳住他后背,叫他这么坐着气血不通畅;还有那姑娘,你也别闲着,这右边盆上的热汤快凉了,另换一盆,再拧些水。”
“呃?是这一盆么?”赵勤是第一次被人使唤做事,难免手脚迟钝。向逸飞顾不得她,抹了抹颈上的汗,继续对着温延道:
“哎,温家兄弟,我叫你稳住的是他后背不是脖子!”
“展兄弟,你封穴时下手太重了,仔细别点死他!”
“我说姑娘,你打的水比方才那盆子的还凉吧……”
“……”
屋外看去,人影来回匆匆,声音吵吵嚷嚷,忙的是不可开交。如此折腾了一盏茶时候,却见得向逸飞快刀割开箭身四周的几处皮肤,猛地一下将箭抽出。
饶是做好了各方准备,血还是止不住的飞溅开来,顿时便染红了身下的床单,如清涧流水般瞬间淌了一地。
*
莫愁在锅中小心翼翼地洒下一把葱花,闻得一阵香气扑鼻,却没往日那般兴奋。她悻悻地转头对着正在取瓷碗的柳宿问道:
“柳大嫂,你说大哥他好端端的为何叫我来煮汤?莫非是他真的饿了?”
知道莫愁性子直白,想不到这层起,由不得为展昭道不平,柳宿自抿嘴浅笑:“展兄弟还不是为了你好。那般场景见了,怕你夜里噩梦”
莫愁不以为意:“那场景又怎的?以往我浑身是伤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被吓到啊。”
柳宿摇摇头:“好歹你是有了身子的人,见多了血终对娃娃没益处……汤可好了?”
“好了。”莫愁应道,随即把锅从灶上端下来,柳宿方将碗一只只摆在她面前。
待她盛好,柳宿解下围裙,抬起托盘来往门边走。一面还含笑:“我估计他们那儿也差不多了,先给我家那口子送去。难为他忙了半宿了,剩下的,你自己替展兄弟拿去吧。”
“哦。”莫愁乖乖点头。
厉也城尚还昏迷着未醒,现已换了衣衫睡下,房中自有赵勤照顾,也不必他操心。展昭掩好门扉,扶着门,轻叹了口气。
世事果真难料,这几个月来发生之事,着实太多了,多得让他些有凌乱,恐得寻个时机好好理清思绪才是。
将转身时,院中树下离他一丈外正站有一人,灰衣晻晻,暗淡出色,冥然而立。
听得声响,温延抬眸去看他,亦是往常般毫无表情。
展昭只在原地静了一瞬,便举步过去,不冷不热朝他抱拳施礼:“王爷。”
温延轻“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意问道:“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王爷担忧,一切无恙。”
“那便好。”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身上的氅衣,一双眼淡淡地看不明情绪。
“过些阵子,等勤儿之事处理好后,我自会想办法让你回去。”
展昭默然许久,亦不知该如何回他,只忽的垂下眼睑,随后又抬起。
“几月之前……内子,承蒙王爷照顾了。”
温延微微动了一□子,不语而颔首。
“人没事,就好。”
远方,几声鸦雀啼鸣,夜色浓郁,星月清冷,万籁俱静,院外街灯稀疏。
“展昭,我有一事……”
“大哥!”
他的话才道出口,已被人打断了去。只见从客房方向奔来一个人,还未看清相貌,这人已扑到展昭身上,笑吟吟地瞅着他。
莫愁刚自客房出来,手上还缓和,碰到展昭便觉得他浑身冰凉,也未多想,就伸出手去暖着他的脸。
“才做了汤,手热着的……怎么样?你还冷不冷?”
展昭微笑着把她的手拿下来:“我不冷,你早些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不急不急。”莫愁放开他,笑着走到温延跟前,偏头对着他,“我还未跟王爷好好道过谢呢。”
温延冷冷道:“举手之劳罢了。”
“那也得谢谢。”
莫愁不依不饶地往前踏了一步,正预备端端正正行个礼,未想温延好似骇了一跳,脚步不稳地略略后退。
莫愁挠了挠耳根,自有些纳闷,还欲上前就被展昭拉住。
“我适才已向王爷道过谢了。”
展昭如是所说。
“谢过了?”莫愁虽有莫名,还是没觉得有何不妥,笑着点头:“既是你代我谢过了,那我就不谢了。”
他两人直对望浅笑,即便此地寒风彻骨,那般暖意仍旧清晰可感。宛如隔了千重屏障,这一刻,温延静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该退还是该进。
“大冷天儿的,你们几个不进屋里去坐,反倒在这院子里吹冷风,这是为哪般?”
向逸飞年长他几人,加之早些年闯荡江湖,言语中放浪惯了,便是知晓温延身为当朝王爷也一如既往的随意称呼。
“向大哥还不睡么?”莫愁开口问道。
向逸飞双手环胸,靠在偏厅门口,懒懒笑道:“时候还早。这事情闹得这么大,总得挑个时机好生琢磨琢磨,那半死不活的小子现下命是保住了,可别来了一队子官兵,把咱们一齐抓了,就得不偿失了。”
他朝展昭等人招招手:“来,屋里谈。”
*
莫愁畏寒,柳宿取了个小暖炉塞在她手里叫她捧着,继而又泡上茶,挨个倒上。
“这么说来,如今朝中尚还不知公主被劫之事?”
温延淡淡“嗯”道,伸手握茶,却不喝。
“因得高丽离大宋较远,各种物件与节礼又弄了一月有余,所以,送亲的车队也是三日前才到南京道的。”
莫愁有些不信:“就没人走漏风声?”
向逸飞轻瞥了她一眼:“既是离了送亲的队伍,好比公主已嫁入他高丽了。此刻偏被人劫走,于脸于国面子上都过不去,再者,我大宋好歹也是一方大国,丢了一国公主,况还是在送亲路上,这说出去……也怕害了两国关系。”
“那高丽太子就不发火?怎么说人也是被劫走的,他难道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来么?”
温延勾了勾嘴角:“那人也算得聪明,换了一身高丽服饰才去劫的亲。”
莫愁顿时瞪大了眼睛,在脑中思索半响:“这个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故而又嘻嘻赞笑道:“厉大哥这法子好,估计那高丽太子死也想不到了。”
展昭抿了口茶,犹自闷然地摇摇头:“莫要高兴得太早,这事情本来就蹊跷,听闻高丽太子为人叵测,怕是迟早会查到我们这里来的。”
向逸飞颇为赞同地颔了颔首,放下杯子来:“展兄弟此话不错,而且你们策马又走了两日,就能担保没人看见?此举表象上看来得巧,实际有诸多不妥之处。”
温延轻皱了眉峰,不可置否地垂下头,没再言语。
“哎……”向逸飞靠着木椅,两手随意胡乱搭着,仰头瞧着那房梁,恼火地叹气。
“得想个两全的法子才好啊……”
“不如。”展昭沉声开口,“将计就计吧。”
“将计就计?你想怎样?”向逸飞挑眉问他。
“听闻,高丽国中正有一势力与高丽太子抗衡,若能让他坚信是高丽人所为,引他入国中寻找。沿路可再制造公主坠崖的假象,或许……”
“不可!”未等他说完,莫愁拍桌而起,微怒道,“引他入国?那你岂不是要行到高丽国境附近了?那可是辽国边界,若是被发现了,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嗯,小丫头的话说得对理。你这法子太过冒险了。”向逸飞亦是摇头否定,“再说,就凭你我几个,要对抗那一队高丽侍卫,恐还是有些麻烦的。”
向逸飞话音刚落,只听头顶有轻微动静,凭空徒然响起某个熟悉的声音:
“那算上我五爷一个,如何?”
莫愁已然猜出来人,不由得暗道不好,猛一抬头,眼前煞白晃过,倏地落下一个白衫飘飘的人来。
落地无声,白玉堂悠哉自在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毫不客气地端起展昭面前的尚还未动的茶杯,一仰头喝尽,大舒了口气。
“难怪开封都见不着半个人,原都跑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莫愁讨好地望着他,想要引开话题:“你如何来了?”
白玉堂不答反笑:“怎么,莫丫头,这千里寻夫的滋味如何?”
被他这么一问,莫愁自知理亏,乖乖低头下去,不敢说话。
这反应倒让展昭觉得疑惑,遂问道:“怎么了?”
“怎么?她能有怎么?一个人一语不发的从开封走来找你了,害得公孙先生和包大人担心了好几日,你说说,你是不是该好好训她一顿?”白玉堂半带怒气半带调笑,等着看好戏。
展昭微吃一惊,自没料到她是瞒着偷跑出来的。
“小西,你如何这么莽撞?!”
莫愁委屈地抬起眼皮来瞅着他:“可我问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啊,情急之下,我索性就自己出来找了,还是温王爷悄悄跟我说你在这里的……”
白玉堂拿起手边的筷子往她头上一敲:“那你总得知会一声,你可知大家急了多久么?嗯?”
“我后来不是有捎书信回来的么?”莫愁小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