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刘绫送走,王氏叹了一口气,倚在桌边有些没精打采的。
“王妃您当日就不应该答应王爷啊,那个林氏出身侯府又生的好颜色,进来府里可不就是个祸根头子。”
周嬷嬷是王氏带进府里的陪嫁嬷嬷,知道她的心结,弯腰凑在王氏耳边替她打抱不平。
“要不,王妃您趁着她现在根基不稳,先用下手段,也防着林氏日后做大。”
想着林氏那般的娇美,早上观其举止也不像江氏她们是个性子柔和的,周嬷嬷提醒王氏道。
想了一下,王氏断然回绝。
“爷是个心里清楚的,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机会,你见他对哪个还纵容过。林氏出身再好,进来王府也是做妾的,我是王妃又有世子,犯不着对她太过忌惮。”
确实,王氏嫁进来这些年,也见过几个曾经仗着貌美被宠爱过几次就心比天高的,但是都没等她动作,就先被王爷收拾了,最后能长远在府里立住的,都是温婉怯懦的类型。
如果林氏是个有脑子的,就必然知道该怎么做。要是她自己拎不清,王爷也必不会容得下她放肆。
江侧妃院里。
“侧妃,听说今晚上王爷没有在王妃院里用晚膳呢。”
江氏的大丫鬟竹娇兴奋的凑在她耳边低语,本来在位二公子做里衣的江氏闻言手顿了一下。
这么多年王妃能一直稳立不倒,全是靠了王爷的爱重。
知道王爷向着王妃,她们这些妾室都只能乖乖的缩在角落里,避其锋芒,一点旁的心思也不敢有。
如今,王妃也有被新人挤下去的一天吗?
江氏继续做着手中的针线,心情却大好。
虽然王爷宠林氏还是王妃横竖都没有她的事儿,但是能听到压了自己半辈子的王妃吃瘪的消息,也足够让她雀跃了。
吃过晚饭后,刘恒在偏室看书,本来在堂屋看戏本子的林喻乔觉得这样太安静了,于是也凑过去装模作样的写起大字来。
“这字有楼起的几分味道。”
看着林喻乔写字,刘恒好奇的上前看了几眼道。
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楼起是林喻城的表字,林喻乔心道,眼力不错嘛,也难为他能从自己的这笔烂字里看出来。
“王爷好眼力啊,我从小习得字帖,就是二哥写的。并且小时候怕我学习偷懒,哥哥还规定了每日必然要写一张大字,等他从书院里回来就要查。而且哥哥从来没忘记过一次。”
想起了那些年被林喻城逼着练字学习的时光,林喻乔有些怀念和感慨。不过她到底静不下心来去学习,所以字写的依旧挺烂的。
“虽然相距甚远,但是能看出来已经有其神了。”
林喻城的字早年锋芒毕露,字体苍劲凌厉,有铁画银钩之称。这些年随着年龄渐长,字体也变得内敛起来。
而林喻乔的字形虽然没有林喻城的规整,但是内里却带着些凛凛的霸道。
刘恒摸着宣纸深思,如果字如其人的话,林氏可不是个好揉捏的。
品评完习字后,刘恒继续回去看书,林喻乔也跟着他蹭过去了。
见他虽然只着了家常的青衣便服,可是周身的气质风华仍然不断的由内而外漫溢,遮不住的温文清雅,君子如玉。
刘恒面容沉静,捧书而读的一侧剪影也让她看呆了去。
在一旁注视着他弧度流畅的侧脸,林喻乔觉得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发光体,只要静静的坐着,举手投足间的一派风雅从容,就可堪入画。
前世林喻乔就没有谈过恋爱,基本上除了小时候,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拉过。成年后的许多年间,也曾期待过爱情,可是身边出现的都是歪瓜裂枣,让人下不了口去凑合。
今世在嫁人之前,她心里的标杆就是林喻城,自家二哥清俊的长相和坚韧的性格都特别惹人心动。可惜这个她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已经是她哥了。
在出嫁前,林喻乔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那么好运,能嫁一个林喻城这样既有颜值又有内在的男神。
但是没想到她最后耗尽了人品,还是嫁了男神,虽然刘恒不专属于她。
感觉到林喻乔带着温度的视线,刘恒微皱了下眉,看了她一眼。
“为何这么看着我?”
“好看便看了。”
忍不住扑过去搂住他的腰,林喻乔将头搁在他的小腹间。虽然情知不可为,可是仍然会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想要靠的再近些。
刘恒毕竟她的第一个男人,应该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了。特别是有过夜间那样的亲密以后,林喻乔觉得很难不对他倾注些感情。
她在心里一直为自己找理由,放任自己对刘恒产生好感。
虽然她对于刘恒是有目的的,想要争取他的宠爱,在这后院不用活的卑微。但是这与情感并不矛盾。
她不想与刘恒全都是虚情假意的迎合,假的总是假的,戏演的再真也没用。某些方面来说,她总是还带些天真,是相信以心换心的。
如果她自己都没有真情,又怎么能换来刘恒的情意,又怎么能保证刘恒对她的几分好是真心的。
她本就没有正大光明的名分,也没有足以抬头挺胸的底气,再连半丝情意都没有,这日子过的还能有多少期待。
被怀里的人紧紧抱着,当做人形抱枕,女子身上带有甜美馨香的气息迎面而来,刘恒有些心旌旗动,也无法继续看书了。
林喻乔满头青丝铺在了他的膝上,脑后只松松挽了一个圆髻,插着碧玉雕成的如意簪。漆黑的发丝如墨玉般黑亮,根根柔滑顺畅,触手还带着些凉意。
刘恒不禁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诗来,“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眼前的人身形纤弱,素衣广袖,确实带着些楚楚可怜的韵致。
感觉到刘恒在抚弄着自己的头发,林喻乔脸上涌起笑意,搂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脸颊蹭着他的,胡乱的亲吻他的眉心和鼻尖。
有些嫌弃的推开林喻乔,刘恒最受不了她动不动就要来亲自己,抱怨道,“怎么跟个小狼狗一样。”
原本宁馨的气氛瞬间被冲散,林喻乔鼓着腮瞪了他一眼。
“妾是心悦王爷,才想要亲近王爷的。”
她是真的挺喜欢刘恒的,发自内心的对拥有自己的男人心怀悸动。
眼前女子虽已为人妇,但是眉宇间依旧带着少女的热烈和纯粹,这样天真的话让刘恒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捏了捏她的脸。
“羞也不羞。”
听见他话里的回避之意,虽然她脸上还有笑影,可是心里却泛起一丝难过。她所期盼的,终究是奢望吧。
等洗漱完躺在床上,拉下的帐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屋里烛火已熄,月光透过窗棱隐隐的照进来。
“王爷不是说在两个人时就会叫我乔乔吗?”
刚才的失落被抛在脑后,硬是抱着刘恒一条胳膊,林喻乔将自己的腿蹭进刘恒的腿中,在被子里与他交缠。
“别闹,赶紧睡觉。”
刘恒心里想着,这人怎么就爱缠人呢,忍不住拍了几下她的屁股,略施薄惩。
求抱被拒,加上这么大年纪还被打屁股,林喻乔又气又羞,把被子一拽,蒙到了头上。
“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刘恒有些哭笑不得,这小侧妃简直比绫姐儿都要孩子气。
想着林喻乔到底年纪小些,刘恒在心里说服自己忍耐些,耐下心把被子从她头顶扯下来,将人拉进怀里。
“你乖点好不好。”
用胳膊环住他的腰,林喻乔埋进他的怀里,许久后才闷闷地说,“王爷其实是不喜欢我的吧?”
低头借着月光,刘恒见到她的眼睛亮如星子,盈满了泪水。
他心下有些叹气,“没有不喜欢你。”
听着刘恒的话,林喻乔的眼泪流了下来。
虽然她暗自发誓要努力争宠,获得刘恒的喜爱,但是到底心里存了压力和怀疑。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刘恒喜欢的类型,她也没有办法像这个时代真正的女人那样,温良恭俭让。接下来的路她没法笃定自己就能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擦去她的眼泪,让她在自己怀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刘恒看着她闭上眼睛,眼里却有些清冷。
因着从小母亲就早逝,他在没人护着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在偌大的皇宫里讨生活,很是不易。
见多了妃嫔们争宠算计,长大后他对于女人都没什么期待,只把心思放在外面大事上。情之一字,对他而言不过是麻烦,向来避之不及。
在府里,他因为嫡妻的缘故,平日只对王妃看重些,而其他女子,温柔和顺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他也会愿意宠爱两分。
如今没想到,新纳进门的侧妃是这样天真含情的姑娘。
只是她有情,他却只能无心。
早上林喻乔醒来时,刘恒已经起来了。等她也坐在桌边吃饭时,看着她明亮的笑颜,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晚她的眼泪,心下不禁有点怜惜。
就想也没想的给她夹了一个小包子,夹完后自己也有些惊异。
“看什么,赶紧吃饭。”
看着林喻乔惊诧盯着自己,刘恒有些不自在。
“没事没事,王爷也多吃点啊。”
林喻乔作为回礼,也给刘恒夹过去一个炸的圆圆的芝麻木薯团。
从来不吃这样油腻的点心,但是看着她眼里殷殷的期待,刘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来吃掉了。
饭后林喻乔照例又要去给王妃请安,昨晚休息好后今天就精神十足,脚步比昨天快得多。
以为到的会挺早,结果一进门又看到已经坐满了人。
行完礼后,王氏扫过林喻乔春柳似的细腰,想起昨晚王爷没去自己院里用膳的事,心里有些刺痛。
“按说明日也是需要带着你进宫去谢恩的,可是贵妃近日身子不好,也不能招待,只得推后到年底你再进宫了。三日回门的礼我是早就备下的,明朝你回门时就着人送去你院里。”
想起明天就能回去见娘亲了,林喻乔就心底雀跃,因此也没多想,痛快的谢过了王妃。
百里氏倒是听出王妃话里带着隐隐的示威之意,心底有些诧异。再联想到昨晚的传言,怕是王妃看着林氏得宠也有些坐不住了吧。
带着些幸灾乐祸,林氏和王妃都是她讨厌的人,百里氏是希望两人对上的。
下午,林喻乔午睡完后,意外的听说百里庶妃来她院里做客了。
“没打扰侧妃吧,早就想来的,怕侧妃忙着归置东西,就拖到了现在。”
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东拉西扯的竟然聊了一个时辰。
林喻乔觉得百里氏真的是挺会说话的,热情的度掌握的刚刚好,像个知心姐姐一样,轻易就能让人卸下心防。
直到天快傍晚,百里氏才告辞而去。
等人走远了,林喻乔的笑容才淡下来。想起百里氏话里话外的结交之心,林喻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自己位份比她高,但是百里氏才是老人吧,何必来跟她一个新来的拜山头。
按照李氏查到的情况,百里氏不恨她就不错了。之前她失了孩子,本来是要提侧妃的,可是自己后来又插了一杠子,两个侧妃名额已满,百里氏只能继续当庶妃。
“嬷嬷,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喻乔方才不过是顺势而为,表现的欢喜又亲近她,但实际上,她们本身就是情敌,她怎么会傻到相信她。
江嬷嬷也没有头绪,但是还是劝她,“侧妃不用急,若是百里庶妃来意不善,总会露出来的,现在就且看着。”
林喻乔觉得深以为然,也不必草木皆兵呢,让自己整天活在阴谋诡计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回门
第三日就要回门了,因为不用去宫里给贵妃谢恩,所以一大早林喻乔去给王妃请安后,就可以回陈良侯府了。
“到底是名分上不如人啊。”
坐在回家的马车里,林喻乔小声的感慨着。
进了王府不管心情好不好都要早起去给王妃请安,就连回家的出行时间和礼品都要听从王妃安排,真的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虽然王妃目前看着也和善,但是林喻乔总是觉得她的笑容很冷。其实她自己也明白,王妃必然是对她有防备的,她也算是个劲敌了。
“侧妃慎言啊。”
就算没旁的人,江嬷嬷也赶紧提醒林喻乔别乱说话。
位份早就从宫里下旨的那一刻定下来了,再纠结又有何用,人有的时候就得认命。
听着江嬷嬷的话,林喻乔忍不住黯然。离开了侯府,她的富贵前程就都系在了刘恒的身上,没有宠爱就没有体面,似乎她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弱化了,真正的她自己变得可有可无,只能任由刘恒把她变成自己需要的样子。
她必须让自己紧紧依附着刘恒,不敢行差踏错。若是有朝一日失去刘恒的宠爱和看重,她在府里不一定会受什么虐待,但一定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人活着,都是为了活的更好些。不拼一把,就不会甘心。
为林喻乔捧了一杯在车上一直温着的牛乳,看着她小口的缀着,江嬷嬷也有些唏嘘。
当初她来到陈良侯府时,侧妃还是个小姑娘,没长开就是个美人坯子了,人又机灵,管家看账都门儿清。那时候她也觉得三小姐以后会有大造化,不管是嫁去世家做冢妇,还是嫁到伯爵府,只要好好过日子,以后少不了诰命。
可是偏偏最后却做了侧妃,淮阳王早已有发妻不说,年纪也大了她将近一轮儿,这后半生,就要过的坎坷些了。
“您昨晚上也没提醒王爷,要是今日王爷能陪着您一起回门儿该多好啊。”
江嬷嬷也有些遗憾,这些年她对侯府里的事都清楚,要是王爷今天肯陪着侧妃一起回门,那侧妃和侯夫人都能有些体面。
听着江嬷嬷的话,林喻乔撇了撇嘴,原先的郁闷之情更胜了。
她哪里能不提醒呢,连拐弯抹角的试探都没有,直接说出来的。
可是刘恒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告诉他,按照规矩他不能陪侧妃回门。
“可是以前我也听说过,豫安王就陪着侧妃回过门儿。”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就搬出之前听说的事来。
豫安王是刘恒的叔叔,也是宗室王爷,她还比豫安王侧妃出身好呢,怎么就不能答应呢。
林喻乔继续撒娇磨叽,想磨着刘恒答应,在她看来这真的不是大事。
“你太没规矩了!既进了我淮阳王府,就要按照府里的规矩来。”
被一向好风度的刘恒严厉的训斥了一句,林喻乔当即眼里涌上了泪花。
难道在刘恒心里,自己就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妾,不值得他多给几分体面吗?
这两日她以为自己与刘恒是日臻佳境,却不道原来都是她自己的自以为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她还要走更漆黑更遥远,也更跌宕的路。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明白过来,她的情意并不重要,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的良人。不管她对他有情或无情,他总不必对她有情。
身份,地位,思想,这些差异都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而她,没有丝毫余地,只能选择去融入刘恒的世界。
等到了侯府,林喻乔在江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坐进了早就再大门外等着的轿子。走了几步,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走了侧门。
当即心头火起,在淮阳王里她受了委屈,结果回家后还要受委屈。再怎么说她也是侯府嫡女,回家竟然不能走正门。
“一定是大嫂干的!她怎么这么缺德呢!”
要不是江嬷嬷死死的把她按在轿子里,她是准备下来不走了,一直到他们开大门的。
“侧妃,您就忍忍吧,夫人还在院里等着您呢,还是快点过去吧。”
拦住林喻乔不让她闹起来,江嬷嬷虽然也气愤他们这样的做法,可是硬说起来也不能算错。林喻乔是侧妃了,按礼来说,做妾的确实不能再走正门。
只是到底这样做太难看了,一般人家心疼孩子的,都不会这么严格的卡着这个规矩来。况且在府里,林喻乔毕竟还是嫡女,总不能真当了身份低微的人来待。
想起李氏的担心和记挂,林喻乔恨恨的抹掉眼泪,把脸都擦红了一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暗自发誓,一定会努力活出名堂来。不管多艰难她也要在刘恒的后院站稳脚跟,不愿意去忍受也要忍,不愿意去做的,也都要做。
金氏今日这么羞辱她,新愁旧怨她绝对不会轻易算了的!
等到了内院,林喻乔先去了张氏那里。
原先张氏还对她有些期待,可是自从她做了侧妃以后,就不怎么待见她了,觉得她给侯府丢了人。
因此张氏也没多和她说点什么,简单问了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张氏不愿意搭理她,她还不稀罕呢。有这功夫,她多和母亲说几句话不好么。
林喻乔从张氏那里出来,就赶去了李氏的院里。
李氏早就在门前抻着脖子等了好一会儿,见到林喻乔的身影,赶紧迎了上去。
“我的乔儿!”
拉着林喻乔的手一直到进屋里坐下,也没舍得松开,李氏仔细端详着她的气色,想看出她过的是好是坏。
就像大多数母亲见到离别后的儿女第一句话一样,李氏也抹着眼泪心疼的说,“乔儿,你瘦了。”
虽然林喻乔不过嫁了人三天,可是之前她从来没离开过李氏身边,在李氏看来漫长的就像三年。
想起做为妾室的无奈,刘恒的冷情,回府时金氏的羞辱,林喻乔就扑进李氏的怀里忍不住抽泣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嫁人之前也曾经发誓那是最后一次流泪,可到底她还是做不到。
“受委屈了吗?王爷对你不好吗?王妃对你严苛了?”
看着林喻乔这样子,李氏的心又提了起来,忙不迭的问着。
“没有,府里一切都好。王爷对我很好,王妃也很是和善,娘亲不用挂念。我只是想念娘亲了。想着我出了门子,娘亲也没有人陪了,会寂寞吧。”
把一肚子抱怨和委屈都吞了回去,林喻乔觉得李氏已经不容易了,自己不能再让她操心。况且,李氏也不能帮她什么。
她嫁了人就要自立了,不能再像以前,指望着万事有李氏林喻城帮她,她得自己拼出前程来。
虽然知道林喻乔只是报喜不报忧,但是到底心头有些许的安心。李氏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道,
“你这丫头,没了你我可清净了,还有道云道兰陪着我呢。”
道云和道兰是林喻琪三哥家的女儿,她三哥如今在光禄寺做署正,四哥五哥还在书院读书,备考秋闱。
她的几个哥哥里,也就林喻城读书最好,林喻峰也考过了院试,而林喻宁和林喻天,都是属于二战。
说了一会儿子话,李氏到底担心她,又忍不住念叨。
“在王府里你可要多多留心,把头低下来才不会吃亏,平时记得多敬着点王妃。你对王妃恭谨,王爷也会多看重你两分。需知王妃必然会对你有所提防的,你可不能与她硬碰硬。”
“对其他侧妃庶妃也要与人为善,哪怕心里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这女人出了门子以后,过好过坏都要自己受着,一定要行事谨慎再谨慎些。”
就怕女儿被自己宠坏了,到时候在王府里不知天高地厚任意行事,。
反复告诫了林喻乔一顿,李氏看着天色安排了午饭,又凑近她悄声说道,“给你备下的丸子用过了?每月记得都要吃一次,你现在还小着,怀孩子不容易,等明年大些了再停药。”
这点上林喻乔不用李氏嘱咐也很上心,虽然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都早,但是太早怀孕不仅产妇容易难产,孩子也易夭折。
“就是以后有了哥儿,你也得处处谨慎,别张狂起来,觉得自己有了依靠,再着了别人的道。也别自己主动去做什么。需知多做多错,以静制动。”
吃过午饭简单歇息了一下,李氏就为林喻乔安排回去的车马和礼品了,怕她在府里份例不够,又为她带了五十斤上好的燕窝。
就在林喻乔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府时,陈良侯突然遣了人招她去书房。
行完了礼,林喻乔就坐在陈良侯下首,听着他说了几句要在淮阳王府行止恭谨一类的话。
耐心的听完后,她看着陈良侯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就知道重头戏在后面。
依陈良侯平时的作态,不可能纯粹是关心她这个女儿。虽然他给了林喻乔陪嫁的铺子和田庄,但还是离合格的父亲差远了。
“你二哥外放快要回来了吧?”
听陈良侯提起林喻城,林喻乔就觉得心中有数了。果不其然,陈良侯接下来的话让她心中更堵。
“如今你出了门子,也是大人了,该有些分辨是非的能力。淮阳王近年名声太盛,如今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了,哪里都想掺一脚。他就这般行事,可不是个好风头。我本来就不赞成你嫁进淮阳王府,可你们偏偏看不上永乐侯府。“
“你既已经做了侧妃,我便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二哥还是跟着淮阳王为他奔走的。你心中万万要有所衡量,多为你二哥想想。平日里在王府也要多多留心些,若是以后淮阳王有什么不臣之事,你要赶紧来府里报信,免得到时候自己脱不了身,也牵连你二哥。”
这番话明着是劝她为林喻城着想,暗地里消化下,却是为了让她传递消息。
林喻乔觉得好笑,难道在陈良侯眼里她就是个傻的吗?
且不说她压根接触不到刘恒核心的政务,人家要做什么也犯不着跟她说,就说陈良侯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会听他的意见,不记恨之前他要把她嫁给永乐小侯爷的事?
就凭那点子嫁妆就够看吗?
“父亲为了大哥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不仅拿二哥当幌子,连亲生女儿也算计。我大概是母亲捡来的吧?所以父亲连一丝都不愿替我考虑。”
“就算淮阳王做出点什么事,我跟你们告密,我和二哥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父亲还是把心放下吧,也跟大哥说一声,不用再上蹿下跳的惦记着我二哥,横竖我二哥就算不继承侯府也比他强一百倍!哪怕日后淮阳王败了,我们得不着好,也得牵连着他不好过!”
没想到在他印象里一向乖巧天真的林喻乔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陈良侯既惊诧又气恼,随手扔过去一个茶杯。
“孽障!你说的什么话!出了门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
确实林喻乔就是那么想的,林喻城脱离不了侯府,必须要看陈良侯的脸色,可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陈良侯却不能拿她如何,反正她压根不指望陈良侯和林喻琪能为她撑腰。
裙角被茶水溅湿了,林喻乔慢条斯理的拿出帕子擦拭。
“父亲一向偏袒大哥,视我们这些人为草芥,既然您打心眼里看不上我们,如今又何必装模作样的关心二哥。”
陈良侯的脸气得早涨红了,连胡子也在抖动。
“孽障,我如何对不起你们了!看看现在,你还有个正经样子吗!”
“别的且不说了,父亲知道永乐小侯爷是个好男风的么?”
林喻乔将这些年的积怨一口气发泄光,不等陈良侯开口,又继续道,“恐怕就是知道,父亲为了大哥也是定要我嫁的吧?只要涉及大哥,就是要了我们几个人的命,父亲也不会皱一下眉的。偏偏如今大哥不争气,至今在东宫也没混出什么样来,你们就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真当着我就是菩萨,不会记恨么?实话告诉父亲吧,就是嫁进了永乐侯府,我过得不痛快,也必不会让大哥他们好过!”
“滚滚滚!以后再也别来侯府了,权当我养了一个牲畜!”
觉得林喻乔的话越来越不像样子了,陈良侯太阳穴不住的跳着,面红耳赤的冲着她一顿嘶吼,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在陈良侯身上发泄过后,林喻乔觉得心情好起来了。
回去的一路上,她就在为自己打算着,总要在刘恒的后院里拼出一条路的。
晚间时候,刘恒念着今天没有陪林喻乔回门儿,她始终是受了些委屈的,就决定放下身段哄哄她。
毕竟陪侧妃回门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林氏出身太好,他再处处优容,说不得她的心就要大了。人的欲望总是无穷的,有了一就想要二,他最是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