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动了,当下有点自私地不去考虑他的处境,同意了他的提议。
挂下电话,她拿起床头的小钟,一分一秒地数时间,就好像一个等待流星的孩子。
程静泊很守时,二十分钟后到了,柏子仁穿上新衣服,披着头发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有点开心地问。
他微笑地说:“我还没想好,现在商场关门,营业的餐馆很少,可以去的地方不多。”
她却一点也不为此发愁:“没关系,我去哪里都可以。”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然后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两度。
一路开车,街道清冷,往常热闹纷繁的霓虹在今天也顺理成章地暗淡下来,昨天还明亮如殿堂的购物广场此刻像是一个沉睡的孩子,安静乖巧,喷泉边的音乐也歇声了。
万家灯火的团圆日,没有人会在意门外的世界。
唯独他们,徐徐行走在这座灰蓝天空下的城市。
柏子仁看着窗外的一切,低声说了一句:“它们好孤独。”
“什么?”他问。
“那边的摩天轮不转了,对面七十二层的高楼大厦一盏灯也没亮,路过的小吃一条街,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盖着布的车棚,一点烟火味也没有。”她说完后静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让她感觉到这座城市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样很好。”
她回过头来,对上他清隽的眉目。
他说下去:“就好像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她安静地看着他,巨大的幸福和充足让她短暂的失语,半晌后才说话:“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世界,不会有人进来。”
“如果是我,需要通行证吗?”
“你愿意的话没有问题,但我的世界很单调,也许乏味,没有你想象的有趣。”
此刻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喜欢一个人,即使有天衣无缝的谎言,在他面前也不屑去说,她想让他看见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么巧?那很适合我,我本身也是一个不太有趣的人。”
“不,你很有趣。”
“你还没有真正摸索过,就已经知道了?”
“…”
她挠了挠头,又听到他说:“你在自己的眼里和在我眼里是不一样,我想有一天,你看到的自己会是我看到的你。”
说完,他的手覆盖上她头顶,简单地一揉,温柔如云。
“谢谢。”
“光说谢谢不太有诚意。”
“所以我要怎么做?”
“过来一点。”
她听话地挪近。
“再过来一点。”
她继续挪近。
“如果有勇气,可以亲我一下。”
“…”
她鼓足胆子,一点点地靠近他的侧脸,直到还有一寸的距离,心跳如雷,不敢再动。
“还有五秒的时间,亲我或者是让我亲,你可以选择之一。”他用绅士的态度说明。
她挣扎了一会,始终没有勇气,只好说:“还是你亲我好了。”
说完觉得自己貌似跳入了一个坑中,没有反悔的机会。
“没问题。”他表示尊重她的选择。
可当他侧头要吻她的时候,她突然惯性地后退。
两人对视片刻,他还是饶过了她,拍了拍她肩膀:“坐好了。”
她坐正了,心跳还是很快。
他见状慢慢地说了一句:“最后让你躲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深藏的腹黑,全世界除了瓜子仁之外,应该都非常清楚了,那么,亮一亮眼睛,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他?


第二十六章

车子几乎绕着城市晃荡了一圈,终于停在某个小路口,两人下车后手拉手,漫无目的地在月光下走了一会,清辉洒地,影子在路面徐徐移动,慢慢地,他把她的手藏进自己口袋。
“你这样跑出来,家人会介意吗?”她问。
“不会,我们家很自由,爷爷奶奶不会要求晚辈一直坐在桌子前。”
她点头,开始试着和他聊家常:“程医生过年需要值班吗?”
“她值班三天。”
“听起来很辛苦。”
“她男朋友会陪她的。”
“程医生有男朋友了?”她突然想到沐子北。
“是化验科的医师,他们大学就认识了,一直是普通朋友,最近刚在一起。”
“为什么要等这么长时间才在一起?”
“时机未到。”说到这里,他补充了一句,“你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有效率?”
经他的提醒,她意识到他们认识短短几个月就在一起的事实,好像是很快。
“我的时机不错。”他笑了。
“我也是。”她大胆地跟了一句。
融在月光下的街道,一片清寂,直到拐弯处,忽然嗅到了烧烤味,一看,竟然有一家小商铺门口摆出了碳烤炉,一个年轻人正往炉底加木炭,边上是用保鲜膜覆盖的食材。
“想吃?”他问她。
“嗯,因为很香。”
换作平日,他不会给她吃这样不太健康的东西,但今天是例外,走了两条街才闻到一点烟火的气息,不做停留似乎很难,她看上去又是饿了的模样,勉强吃点算了。
可惜摊主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子,烧烤手法不娴熟,在烤焦了一个鸡翅膀后,他似乎也有点难为情,赶忙解释说本来是爸爸亲手烤的,但他今天喝多了,已经睡下,妈妈去隔壁邻居那边打麻将了,他闲着无聊,就出来摆摊。
“我来好了。”程静泊走到他身边,拿过两串牛舌放在碳烤炉上,静等一面的边缘微微变成金黄,再翻面烤一会,撒上孜然粉。
柏子仁在一边闻了闻,他烤得真香。
程静泊把烤好的牛舌递给她,又拿了几串青菜,香菇和土豆,一一放在碳烤炉上,提醒她说:“多吃点蔬菜解油腻。”
等全部烤完,程静泊和柏子仁一起坐在桌子边,他看着她吃。
年轻的小伙子慷慨地端上冰啤酒,程静泊婉拒,说待会要开车。
“有没有热茶?”他问。
“有,我去拿。”小伙子跑去里屋。
很快,一壶热的菊花枸杞茶上桌,程静泊自己倒了一杯,也给柏子仁一杯。
“你们是不是兄妹?”小伙子不知哪个脑神经搭错了,冒出这么一句话。
柏子仁咬着玉米,不解地看着他。
程静泊微笑应对:“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随便猜的,我看你们长得有点像。”
“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会像起来。”他说,“她是我女朋友。”
小伙子憨憨地笑了一下,连说不好意思,为表示歉意,他从屋子里端来一个冷盘和点心免费请他们吃,然后站到碳烤炉后,一边拿起扇子,一边烤羊肉串。
柏子仁小声地问程静泊:“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像?”
程静泊只是喝清茶,笑而不语,然后拿起一串青菜,亲自喂她,等她吃了一半,他才告诉她:“表现得亲密一点,别人就不会有这方面的误会了。”
柏子仁转了转眼睛,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接受了他的喂食。
很快吃饱了,他们坐在原位休息,顺便欣赏夜空的景色,而边上木炭火尚亮,蓝色火焰温柔,随风生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柏子仁说:“我想起《漠漠的河》里一个情节,有一年冬天,在大漠戈壁的夜晚,何漠一边在篝火边取暖,一边听心上人弹吉他,然后她写了一首诗,大致意思是她认为自己很幸运,从以前到现在都能拥有很多。”
程静泊平静地问:“你很羡慕她?”
“嗯,她有家人支持他,去再远的地方都有人会等她回来,她很幸福。”
“你没有去过远方?”
柏子仁说:“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过青岛,高考后我一个人去过海南,其他就没有了。”
“以后我带你出去看看。”
“你那么忙,会有时间吗?”
“我有年假,可以带你去一个人少的小岛,教你浮潜。”
“可以看见珊瑚?”
“不仅是珊瑚,还有很多鱼会围过来啄你的脚,你还可以拿出水下相机拍海龟。”
“我好多年没有游泳了,你会陪我一起下水吧。”
“当然。”他看着她,放缓了语速,“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远方的。”
“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像是何漠,她二十岁不到就去过沙漠了。”
他只是安静地抚拢她的头发,眼眸中蓝色的火焰渐熄,恢复至纯净的墨色。
“我怕你不愿意回来。”
她没察觉到这句话有何不妥,只觉得此刻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缺,不由地挨过去,将头轻轻依偎在他肩膀上。
一会后,他说:“可惜了,我不会弹吉他,只有这个。”
说着,她看见他的一只掌心多了一块硬币,他轻轻一掷,落回另一只掌心,手指合拢,再摊开的时候,圆的硬币竟然变成了一枚爱心状的。
柏子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请求检查这个爱心是真是假,他放到她手心。
她像是看世界奇观一样盯着这枚爱心币,差点要去咬了。
“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不相信我有超能力吗?”
“快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拿回去好好研究,自己找答案。”他当这是礼物送给了她。
她已经当这是稀世珍宝了,放入羽绒服内里的口袋,正好贴在胸口的位置。
“你还给我什么?”
“嗯?”
他什么也不说破,黝黑深邃的眼眸越离越近,在她有点要躲的倾向时,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仅仅这样一个吻,她心跳如雷,故作镇定地移开目光,不一会儿再飘回来,发现他依然看着她,目光一点也没有动过。
“我说过你以后由我照顾。”
“嗯。”
“所以亲一下自己的人是基本权利。”
“…嗯。”
“要不要我转过头,让你一个人紧张一会?”
柏子仁终于还是没坚持住,掩不住紧张,慢慢将头埋在他怀里,双手拉住他的衣摆,提出请求:“别看我,让我调整一下情绪,至少让心跳慢下来。”
对此,他很善解人意:“可以。”
她就这样躲在他怀里很久,直到恢复正常才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撒谎,他分明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到现在还不敢面对我是你男朋友这个事实?”
“我在面对,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适应?没问题,不过在适应期你打算称呼我什么?”
她就此问题想了一小下,明确道:“程大哥。”
程静泊面色有些许的变化,认真问她:“不打算换一个?”
“我觉得这样很合适,也很亲切。”
有一个和家人一样的称呼,她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他身边。
良久后,他说:“既然你喜欢,以后就这么称呼好了。”
天地一静,在这个充盈人间烟火的角落,她有他在身边,似乎那些生命中所有的缺口,都被他的声音填满了。
程大哥这个称呼对她意义重大,譬如有信赖和依恋,追崇和喜欢,陪伴和依偎…不是单纯的男朋友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直到远方隐约地传来鞭炮声,他们想起时间不早了,他该送她回去了。
开车到她家楼下,分开之前,她瞄到车后座的角落放着一本书,好奇是什么。
他拿给她:“老书了,想看的话就拿去。”
柏子仁接过,说了再见后下了车,而他等到她回到楼上,灯亮起来时才走。
幸好,沐叔叔他们还没有回来,客厅里还残留饭菜的味道,她换了衣服,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他送她的书放在枕头边,打算这几天花时间读一读。
近凌晨,沐叔叔一家四口才回来,两个孩子已经困到不行了,揉着眼睛爬上楼,刘欣语默不作声地安置他们睡下,转身去女儿的房间。
柏子仁正在灯光下研究程静泊变的小魔术,注意到妈妈进来,立刻把爱心币放到一边,抬头对上妈妈的脸,隐约看见她脸上有泪痕。
“小仁,委屈你了。”
“没事,我在家也挺好的。”
刘欣语不语,眼神虽然停留在女儿脸上,思绪已经有些游离,总归是累了,此刻想说很多话,但无从说起,刚才在沐家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心情跌到了谷底,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失败,作为儿媳妇,她始终不被婆婆接受,作为沐明荣的妻子,她一直亏欠了他,最可怕的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大女儿了解甚少,连她去看心理医生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
心理医生,刘欣语想到这四个字依旧心惊,她的女儿该不会是遗传了生父的毛病吧?
想起前夫抑郁症发作时候的自残行为,她稍微闭了闭眼睛。
“妈妈,你很累吗?”
“有点。”
“我帮你去热一杯牛奶,你喝了后睡觉吧。”
柏子仁要起身,刘欣语连忙拦住她:“不用了,我喝不下,等洗漱后直接休息了。”
柏子仁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口:“是不是在沐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切只是走形式,和往年一样,完成表面的礼数就行了,就是人多了有点累。”刘欣语停了一会后说,“小仁,过几天你陪沐叔叔出去吃一顿饭好吗?”
“去哪里吃饭?”
刘欣语选择隐瞒实情:“是你沐叔叔朋友的餐馆,近期重修过后新开张了,你可以陪他去捧捧场吗?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沐叔叔会很有面子的。”
柏子仁考虑片刻后就答应了。
刘欣语回房,和沐明荣说女儿同意了。
“你和她说实话了?”沐叔叔问。
“没有,怕一说她就不去了。”刘欣语对着梳妆镜,缓缓摘下耳钉,松开头发,声音越来越轻,“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我们不推一把,她不可能去找男朋友。”
沐叔叔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这样做比较妥当。
就在刚才那顿不知滋味的团圆饭结束之际,他的兄长过来拍拍他肩膀,悄声地说:“明荣,我知道你心善,一直将欣语女儿的事情放在心上,刚才人多口杂,不方便提,我最近在俱乐部认识了一个贵友,他姓周,做餐饮生意的,大儿子过了年刚满二十九,是一家投行的高管,性格沉稳,事业有成,如果你没有意见,我这就打电话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亲到了脸颊,真不容易…
果仁,你勇敢一点,别每次都这样哈,作者一脸正经地表示,是吻躲不过。


第二十七章

柏子仁专注地研究程静泊的爱心币,很快发现在小缺口内侧有一个精妙的机关,用指尖一扣可以打开这枚爱心,像是小翅膀一样的两瓣,双双翻转一百八十度就变成一个圆硬币,看似简单,但要做得连贯流畅,不着痕迹就很难,她摆弄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成功。
看来变魔术是要讲究天分的,首先需要一双有灵气的手。
爱心币的边缘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她就像是一个捡到宝贝的孩子一样,一直看个不停,最终找了一个小匣子,收藏起来。
睡之前她翻看他的那本书,书很旧了,书脊的地方有一条无法修复的折痕。
是张晓风的散文集。
她读了三分之一便猜测这本书不是他的,有些句子下有划线,不是他的阅读习惯,空白的地方细密的注解显然是属于女孩子的娟秀字迹。
在一篇花之笔记中写道:“知道你自己所爱的一种花,岁岁年年,在异国的蓝空下安然的开着,虽不相见,也有一份天涯相共的快乐,诗经有一个别名,叫葩经,使我觉得桌上放一部《诗经》简直有一种破页而出的馥馥郁郁的香气。”
边上有一行注解:“公子为谁,特专葩经。”
“韩愈的《进学解》说《诗》正而葩。”
柏子仁看到深夜,掩卷后有了疑虑,这本书是谁读过的,书上的笔记又是谁作的。
也许是他买的一本旧书,或者是别人送给他的,如果是后者,肯定是女生,又是什么样的女生会送他一本书?
不过,既然他说过自己以前没有喜欢的人,那么是谁都没有关系,如果是和他关系很好的朋友,她当然会尊重。
其实她挺欣赏这些笔记的,在冬季的夜晚,窗外寒风吹尽,室内一角灯光下,有一书在手,偶然看见这样闲散,趣致的文字,似乎看到清风旷野,嗅到松子暗香,感觉很好。
等读到春之怀古时,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睡得很安心。
隔天起来后她发现手机里有一通未接电话,是他打来的,此外还有一条信息。
“没什么重要的事,多睡会,过两天我买东西给你吃。”
柏子仁恍然,他猜到她在赖床,还准备买东西给她吃,真的好像是把她当成某种好吃懒做的动物对待。

在家闲了两天,柏子仁跟沐叔叔出去吃饭,出门之前,刘欣语嫌她穿得太朴素,坚持在她的脖子上挂一条珍珠项链,柏子仁不明详情,只不过是吃一顿饭,为什么要戴首饰,但疑惑归疑惑,没有刻意说不。
开车去的路上,沐叔叔说:“小仁,你今天很漂亮,应该自信一点。”
“嗯?”柏子仁有点不解。
沐叔叔也不把话说穿,婉转地提醒:“我的意思是,你非常优秀,有时候不妨大胆地将这一面向别人展示出来。”
柏子仁有些云里雾里。
“我最早是做销售的,拎着产品一家一户地跑,开始的时候人也比较害羞,说话疙疙瘩瘩,还没说上两句人家就关门赶我了,几次下来,我总结了经验,对待客户,尤其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话要流畅,要有态度,甚至是理直气壮,让他们觉得你卖的是好东西,如果连自己都支支吾吾,别人更难相信你的东西是好的。”
沐叔叔平常也喜欢追溯过往的苦日子,关于这些,柏子仁觉得有其道理,一路认真地听他说下去。
到了餐厅,柏子仁得知沐叔叔订的是包厢有些意外,沐叔叔解释说一楼太吵了,不如二楼环境优雅,也知道她喜欢安静,是特地为她考虑的。
“沐叔叔,谢谢你。”
柏子仁的感谢是真心的,平心说,这些年来,沐叔叔一直待她不错,虽然两人的感情不可能像亲生父女一般亲密无间,但作为一个友善,宽厚又耐心的长辈,柏子仁和他相处已经没有压力。
“一家人别说谢谢。”沐叔叔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温声道,“我们上去吧。”
走进包厢,刚坐下没多久,有两个人进来了,前面一个柏子仁很早以前见过一次,是沐叔叔的大哥,脸圆圆的,人也很和气,当年妈妈的婚礼上,他夸过她懂礼貌,而他身后那位穿着西服,仪表堂堂的高个男人她就不认识了。
柏子仁站起身,主动说沐大伯好。
“啊,这是小仁吧,这么多年没见已经是大姑娘了。”看见柏子仁的模样,沐大伯欣慰地笑了。
“是啊,我们小仁很厉害的,现在是研究生。”沐叔叔也笑了。
双方坐下,沐大伯并没有刻意地为彼此介绍,身边的青年才俊更是悠然落座,对柏子仁点了点头:“我是周遐然。”
柏子仁道了一声你好。
“小仁,周公子就是这家餐厅老板的儿子,知道我们今天来捧场,特地过来帮我们介绍这里的菜。”
“客气了。”周遐然微笑,金丝边眼镜框折出一道温润的光,“叫我小周就好。”
说完,周遐然翻开菜单,做主点菜,一边的沐叔叔和沐大伯很自然地聊家常。
菜很快陆续上来,柏子仁安静吃东西,听沐叔叔和大伯说话,偶尔对上周遐然的眼睛,他仅仅一笑,不多说什么,很优雅持筷吃菜,当然吃的分量不多。
第四道菜端上的时候,柏子仁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竟然遇上认识的人。
“你来这里吃饭?”周必然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和叔叔一起来的。”柏子仁也没想到这么巧,周必然会在这里。
难得碰上,周必然不免要多说几句:“本来寒假里打算安心在家温书,但我爸一定要我来这里打工。”
“打工?”
“对,做一些和洗碗端盘子差不多的琐事,不来就一直念我,没办法,在家没法清静读书,只能过来。”
想到他的姓,柏子仁猜到一个可能:“你爸爸是这家饭店的老板?”
周必然有些哑然,很快点头:“你很聪明嘛。”
他在学校从不透露自己家是做餐饮生意的,而且名气大,规模不小,在本城就有四家分店,不过面对她,他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周遐然是你的大哥?”
周必然这回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认识他?”
柏子仁直说:“对,他在我们包厢。”
精明如周必然,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目光竟然闪过一抹急切。
“他是来和你相亲的吧?”
柏子仁一怔。
“准是这样没错。”周必然冷冷一笑,“有人帮他算过命,若今年不结婚就要再等五年,我爸很相信,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一直帮他物色对象,到现在为止都见了一排了吧,他一个也没看上。”
柏子仁本想说不可能,但转念回忆起每一个细节,觉得周必然的说法没错。
她的沉默让周必然很不放心。
“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他了吧?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他虽然条件不错,但人真的不适合你。”
柏子仁当下想的是怎么找借口走掉,没在意周必然说什么。
周必然真的急了,一把拉过她到走廊的拐角处,低声说:“和你直说了吧,他没有责任心,之前那个女朋友,在一起三年,中间怀过他的孩子,但没保住,我妈一直强烈反对,他最后妥协了,给对方买了一套房子算是补偿,心安理得地继续过日子。”
柏子仁打断他:“周必然,你不用详细和我说你的家事。”
“这么丢脸的事情,你当我愿意说?只是怕你上当,才不得不提醒你的,他真的不适合你,别傻乎乎地听你叔叔的话,也别被他的那套表面功夫迷住。”
“我不会的。”
听她语气坚决,周必然松了一口气,心落回了原处。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周必然无声地看着她,像是听到一个奇闻异事一般,好半天才有回应:“柏子仁,你在胡说什么?”
下一秒,柏子仁口袋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是沐叔叔的电话,估计是见她迟迟没回来而打过来问的。
“我先回去了,再见。”柏子仁说完绕过面色冰冻的周必然,快步走回包厢。
回到包厢,沐叔叔和蔼地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是不是人不舒服,她说没事。
对面的周遐然已经略感无趣,但表面维持的风度毫无破绽,双手交叠,温和地说:“是不是这里太闷了,要不要开一会窗,透透气?”
沐大伯借机说:“周公子可以带小仁出去走走吗?刚才我看见一楼新建的鱼池很漂亮。”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周遐然拿过白色纸巾擦了擦细长的手指,邀请柏子仁,“你愿意和我出去走一走吗?”
到了这一步,柏子仁已经清楚这是什么局面,也知道该当机立断,于是她站起来。
周遐然也起身,心里早有了想法,她的长相是他满意的,虽然话少了点显得乏味,但比聒噪的女人好太多,先单独和她试试看,如果各方面合拍,不排斥和她一直保持联系,如果对她没太大的感觉,找个适当的借口推了就是,看她这样子,应该不会是缠着他不放的人。
却没想到,柏子仁站起来后说的是:“我吃饱了,要回去了。”
周遐然眼眸微暗,眼神有点诧异。
“小仁,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急,也没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