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入到那凶手的作案动机身上,他对于红色本身的变态追求却也能够理解了。”
“因为他本身的畸形喜好,也因为这一生从未见过红色,就也开始对红色有着不一样的追求,无论是女子身体里淌出来的血,还是红色的指甲,亦或是红色的睡鞋,这些都是他始终追求的美梦。”
“在你的画中,花鸟虫鱼和半身像这些东西都画的很糟,怕也是往常根本不时常练习的缘故,可一个画师,平常连这些基本的工笔画都不练,他往往都在练习什么呢?”
“显而易见,他最爱画的东西或许都不是上面那些,而是,女人的脚。”
说到那最后四个字时,富察尔济明显观察了一眼傅孙先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老书生从方才开始一直极镇定胆小的表情终于是出现了一丝裂痕,那裂痕似乎是还不明显,可就在下一秒,富察尔济还是抛出了那最致命的一个问题。
“如果您不愿承认这一点,您不妨回答我,在这两张画上,哪一个是红哪一个才是棕色?”
这一个问题,却是连傅孙先这样的凶手都无法推脱自己的嫌疑了。
因为在那两张纸上,对常人来说极为明显的红色和棕色花朵,他确实完全分辨不出。
也是如此,这嘴唇透出些病态的紫,到此也终于露出一丝真面目的真凶才缓慢地低下头,又在这刑房的阴影之中,就带着一丝怪异扭曲般地抽了抽嘴角。
“对,你们没猜错,就是我杀的人,我就正是官府一直以来都想抓的……那个红睡鞋杀人魔。”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如果不写古代,我应该会把他们都写成两个警察……作为港剧迷,我真的很爱双警察人设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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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中)

傅孙先是怎样的一个杀人凶徒呢?
据他自己之后认罪, 并在衙门断断续续的交代,在大概四年多前,他还是个真正的胆小怕事从不敢和人争执的普通人。他家三代都是处州府人士。
一般人如果在一旁听着,只觉他说的字字句句都很平常。
诸如十多年间,数次考功名失败后他便弃了这科举, 多年来就一直在家中以画扇面为生。
在本朝,在外界人眼中评价一个男子多以功名论高低,傅孙先并无多少才学,更低了人一等,属于实打实的无名之辈。
据他自己说, 他年轻时, 曾有过一户心仪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窈窕贤惠, 还有双美丽的脚, 符合他这个文人出身的男人对女人的一切美好幻想。
可因为门户问题, 两人最终便未结合, 那时候的傅孙先, 内心只是觉得觉得遗憾。
因他不过是个穷画师,总可能真的为了那女子入赘别户,失了这尊严, 从这段遭遇, 可以看出,那时候的在他的实际心理上已经种下了之后数年越发会开始恋足的根。
后来,他回到处州老家, 在媒人帮助下娶了一个娘家舅舅在京城做包衣奴才的大姑娘为妻。
那大姑娘出身较低,原没有江南女子那样自古缠足后留下的小脚。
还生的比他幻想中的妻室要粗野许多,可傅孙先受妻子一家的银钱供养,还爱和人谈些风月,就也会时时受气。
在妻子娘家受的气,多给了他一些对于女人的阴影。
他一方面觉得这桩婚事害了他半生,另一方面却也对年轻时候的那双他幻想已久的脚产生更多的依恋和美好之情。
至于他之所以会发现自己其实是个色盲,还是个恋足患者。
原是有一次他去给人作画。
因为日子不好,傅孙先染上了赌博和酒瘾,他这手越发地不能拿笔,在这个过程中,他每天在家便会开始画女人的脚,一开始也只是些自娱自乐。
可后来,却让他偶然发现了一个事。
他的一位远在台州府的主顾私下送了件东西给他,让他照着包袱里的那本春图画上几笔。
他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副普通的闺房之乐图,但傅孙先一看之下就气血上涌,险些被这里面那东西给惊着了。
那是一副工笔画,上面画着各种一副不堪入目的怪图,下书一行大字,喇嘛教之大威德金刚兽/奸女子图。
这种密宗行乐之图原是违法的,不管是私印还是绘制都会被责罚。
可本朝官府虽然明令禁止民间私印这等恐怖,污/秽之物。
但本朝多有些开在地下,由盐帮,赌坊,或是水贼供养的私人书斋,会收些常人断/肢图,闺房画,隐癖图,还有畜生和人私通的图。
这些被地下收购之后流入民间的怪异污/秽的图,是专门给一些嗜好特殊的人看的,在各地均有书斋印发,悄悄买的人不计其数,更有些人因此误入歧途。
官府为此屡禁不止,这其中的门道也就越发深了。
毕竟这个世道,什么古怪喜好的人原有都有。
不止是恋足,在这寻常百姓中,就也藏着有许多不寻常癖好之人,傅孙先每隔几日便会画些断肢图,多是画他最擅长的脚,久而久之,他这毛病就越发严重了。
明面上,他今年三十七,一事无成。
却也一直都安分守己,而为何此番会真的犯下这杀人之罪,无独有偶,只因为那一瞬间如何也无法克制的杀欲。
“那日,我也去那姑子庙外烧香,从后门出来时,四下无人,倒让我看到了那个女孩家……她看着很小,就着了身布褂子在那儿拎着篮果子准备走,那么娇小单薄的一个人,蹦蹦跳跳的,我在后头,瞧着无人在旁边,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会在那一刻突然要跟上去?”
听到他心安理得,甚至还有些回忆性质地陈述着自己的杀人动机,富察尔济也带着丝思索地认真端详看着这不同于过去很多此类型的犯人。
可下一秒,他却见已经在承认自己罪行的老书生那干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猥琐,促狭又很平静的自嘲。
“还能为何?当然是看她的脸蛋长得美,还有……她那双小脚,很吸引我。”
这话说着,明知自己一旦被抓,怕是已经命不久矣,这老书生却也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富察尔济笑笑道,
“从前民间的一些处州女子,大多羞涩保守,不爱出门,穿的也是盖脚趾不露鞋面的长裙,但自入关后,有些女孩家年纪虽轻,却总爱将自己的身体发肤轻易暴露,她们会在家穿些用针线盖过,那露出半截绣花鞋面的鞋子,那些鞋子我等老手一看便知她们是动了春/心。”
这话说的极尽暴露人性之丑陋。
从一个成年男子的角度出发,杀死一个不能反抗的未成年女子,却又在脑子里为自己寻找着为犯罪开脱的借口。
他眼中的不贞洁,仿佛成了这等软弱无能,只能在脑子里幻想的男人下手的一个根据。
可显然,在傅孙先这样的人眼里,张梅初,阮小仪和曹孙氏都是这样能受他随意染指的女人,
如第一个被杀的张梅初,是傅孙先将心中罪恶彻底释放的开始。
中元节那一夜,他本事如自己所说偶然去姑子庙外烧香的,但见当时年方十四的张梅初正好在此处落单,又穿了双如他所说的那种露鞋面的鞋子,他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傅孙先是一名画师,观察力本就异于常人,一眼便觉得那脚很小。
他当时就有些心猿意马。
见处州府姑子庙外原有一条小径,便走上前去先和张梅初问了句路。
见这小姑娘非但不怕自己,还笑着要领他去庙里就伺机跟上去,等从后面绕过庙堂时,这恶徒当即扯下自己裤子上的腰带就将其勒晕,又从庙里就掳走了她。
此后的事情,多和富察尔济还有段鸮推测的差不多,因为张梅初帮助他时就已经陷看见了傅孙先的脸.
他从一开始并不打算留活口。
可城中夜晚有宵禁,即便杀了人也不便在这周围抛尸,他将被捆着手脚的女孩先挪动到自己的家中,用一直以来很少会用的红染料替其换好了鞋子,又画好了指甲,这才将她卷在一块画布中带到了城门前。
那夜是中元节,外头天色非常地黑。
当时守卫就在不远处,傅孙先抱着画布中那具已经奄奄一息的酮体躲在暗处,深知自己一旦想要越过城门去那外头的河沟,必然会在半刻内被轮换的守卫发现。
所以他看准时机,先抱着张梅初小心翻过一旁的栅栏,又在跑出城门的半刻后将她丢在半路,假作准备进城的模样被发现。
这样一来,城楼上的守卫误以为他想进城,只令他明早再来,给了他充足的回来继续作案的时机。
等将张梅初带至河边后,他这才将一早准备好的刀子拿出来,先在河沟边脱掉自己的衣物,将其凌虐一番,这才将她穿戴好鞋子就此丢入了河中。
有了这一重不在场证明,傅孙先才能完成了自己的‘不可能犯罪’,并在之后每每得手两次。
之后他用了相同的手法连杀阮小仪和曹孙氏。
阮小仪虽还没出阁,但身上已带了定亲的首饰,这才使她在傅孙先看来远没有张梅初那么贞洁。
而之后的因曹孙氏长得年轻,身子骨娇小。
那日原是去往居士那里清修沐浴也没梳发髻,他将其误认为少女,还是脱下那妇人衣服后才发现真相。
因为这个,傅孙先就也如段鸮之前验尸时所言对三个女子采用了不同的毁尸办法,这也就造成了三具尸体本身不同的毁坏程度。
如果不是第四起案子发生后,这杀人魔鬼般的画师已意识到有人在模仿他,出于谨慎的目的,他也选择了暂时停止,或许这起案子之后的受害者还会增加。
这样想来,这起看似只是寻常心理虐杀女性的案子背后却也着实令人觉得有些讽刺起来。
傅孙先这一番证词,基本和富察尔济段鸮之前的推论分毫不差,因为已经被看穿了所有作案手法,傅孙先基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承认了。
作为处州府要犯,他将和第四起凶案的模仿犯朱粲一起被不日押送法场。
也是到此为止,这时隔一月的红睡鞋女尸案到此终于是告破了。
这一日,到衙门两边的审讯结束的时候,等候在外多时的张吉老捕快终于是含泪迎来了案子背后的真相。
今日,富察尔济和段鸮二人这一通配合下来。
又是惊马缉凶,又是这一块审问的,却也顺利地将此案告破。
二人不仅一块抓住了红睡鞋女尸案的两个真凶,还额外抓住了杨青炳这么一个私售药物的不法之徒。
也因此,马自修还特地将他师傅搀扶着一步步过来和他们专程道了句谢。
对此,不说段鸮了,就是富察尔济这么个往常说话很不靠谱的却也和老捕快郑重地回了个礼。
也是听说,他们原不打算多留,破完案就要走了。
老捕快也不得挽留,只说那日一定要好生送送他们。
走时,老捕快的背影显得那么憔悴,但这公道正义还高高悬挂在上方,却也证明着这世道还是有理可寻的。
只是,这一日结案时,段鸮却也不免回头,最后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处州府上方的那块匾额。
青天正义。
傅孙先真的后悔过自己杀了人吗?
从方才这已经伏法认罪了的凶徒眼中似乎也看不出这等东西,
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也令段鸮也跟着突然想起了一个说法。
过去在明朝犯罪学中曾有一个假说,说大多数真正有犯下杀人罪行的人,有半成都是此前从未案底的人,这一类人往常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实际心理状况却比他人更容易犯下罪行。
因为隐藏人格的驱使,一般人很难判断这类人是不是具有攻击性,而眼前的这个任凭谁第一眼都看不出一点问题的老书生。
他的貌相一看就不是极其软弱,常年脾虚挂着眼袋,长相干瘪,衣着也很清贫。
并无多少家财,瞧着也不似爱惹是生非的人,如果不是伺机杀人抛尸,放在平时,任何一个力气大些的平民百姓都可以将这样一个老书生打倒在地。
所以,从来不是强大杀死了弱小。
而是恶杀死了善。
这世间,从来罪恶无边
光明之外,真相始终难以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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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下)

两天后, 在处州府解决完这一起案子的富察尔济和段鸮就打算回松阳了。
这一次他们一开始之所以会过来,原本也是因为张吉老捕快最初寄到松阳的那封奇特的求助信而临时决定的。
这本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
谁知道,到最后竟能一举破下了红睡鞋这么一桩恶性连环凶杀案,想来也真是机缘巧合。
对此,知府苏定海大人, 包括马自修捕快在内的处州府众人对二人自是感激不已,因这次凶案得以平息,州府的百姓们的日常生活也是基本恢复了。
处州女子不用再日夜惧怕,那笼罩在自己头顶上不知何时会再次作案的杀人魔鬼。
专杀小脚女人的睡鞋鞋鬼魂的谣言不攻自破,想来这也是——公堂正义, 这四个字最初为百姓设下的含义了。
离开处州府的前一夜。
因明日还要一早动身离开本地官邸, 段鸮和富察尔济又一次也没去管对方在做什么, 而是各自找了空就出去走了走。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 算得上搭档, 仔细想想又有点像竞争对手。
但要说是朋友, 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大晚上的, 段鸮也不清楚对方又去了哪儿。
但他自己却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 单独去了已趟州府衙门后头这边的一处偏僻民宅。
路上,段鸮一个人走的不紧不慢,夜色将他的面容勾勒地有些阴郁, 却也将那道红色的疤衬托的越发显眼。
等走到尽头, 那门前看着破旧的民宅正建在处州府大街一个药材铺的后头。
段鸮远远见这地方也只是一户单出单进的小院。
门口挂着灯笼,大门紧锁着也不见人,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大概就是铜制兽形杨树木大门拉环上挂着那块招财牌了。
那一日,从义庄第一次给处州府官府验完尸出来。
和乌云珠走在一块的段鸮随手就在路边买了块招财牌,事后,他将这小木牌子写上字找了个地方寄出,之后没做声就走了。
他原以为那头怕是还要几日才能来,结果人倒来的挺快。
这番即将离开处州了,他仔细想想,却也一个人离了官邸沿着这民宅后的一段小路,走到门口并敲了下门,任由里头的人在听到他的脚步声后出来了。
“吱呀——”
四周的黑不溜秋的巷子中,这从里头响起的开门声细听之下还有些古怪。
里头开门出来确认的是个老管家模样的人,带着小帽着马褂黑靴,留着两撇工整的胡须,这打扮看着像是正经官家的家生奴才。
他本没有主动吭声,一双极干练镇定的双眼也是打量着外头敲门的人。
可等那站在里头老人透过这夜色,一见真是段鸮本人立在门外,这老管家立刻面色一变,又猝不及防地要对他跪下行礼了。
“大,大人!原来真的是您,这么多年了,您可算主动现身了。”
这口气,细听之下却是真有种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的意思了。
对此,门口段鸮只抬手示意他起来,等被那欣喜不已以至于有些无措的老仆恭敬地为他开门。
二人这才先一道绕过这院落里一棵杏树进入里头那点着灯的内间。
期间,低着头根本不敢和他并排着走,并缓一步小心跟在段鸮后头的老仆先是替他开了这小院子的门。
又像是专为了他的到来,才准备了一番般特意把这院落的书房卧室都收拾了一遍,还早早地点了半炉子的熏香在屋子里。
于是,等段鸮从外头推门一进去。
就看见这那收拾的极干净的内室飘着一股他最熟悉的净香的味道。
隔断之后的香案上头,供着一尊骑象文殊菩萨,旁边另插着两束供给菩萨的净瓶山茶。
挂着一排屏风帘子的床榻上摆着身料子极素的常服和一双黑底三宝靴,是往常他在京城府邸时常穿的。
桌子上摆着一壶香茗。
还有些他素日里常用的书房墨宝在一边那张八仙几上备着,通透敞亮的室内一切一如他从前在京城之时,处处都料理的极为周到雅致。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本不用如此费心,不过,倒是难为你还帮我记得这些了,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这一切布置,看上去都极花心思。
看到此情此景,难免又想起从前的一些事,背手站着的段鸮这么说着,倒也引得那老仆越发不敢说什么了。
“这怎么算是费心呢,这都是大人以往常用的东西,奴才这么多年可都一直留着。”
“您虽然那日辞官离京,但京城官邸的人私下却也都散,河北那边当日您当差时旧部也留了不少,还有段家老宅多年留下的仆役和良田,光是每年庄子里进账出账的杂事,我等也只敢替大人好生照料着,等着有朝一日能真的回来,将这一切旧事拾起。”
老管家口中所说的这些事情,却也是实情,四年间,段鸮其实一直没有主动插手过这些事。
所谓的家宅旧部,都是他以前在朝堂时留下的。
如今他一个人漂泊在外,没空理事。
却也放心的将这一切都讲到这老管家手中,所以此刻,不用说什么就也吩咐下去的段鸮闻言先是坐下,拿起那桌上的香茗听着,却也来了句。
“这些都是杂事,有你替我在那头料理着,倒也无事。”
“不过,回京之事本就不急,下次记得再来找我时一切从简些就罢了。”
这些他口中的话,明伯自不敢反驳。
因段鸮提出说先处理公事,所以出来时,那老管家,也就是他多年前的部下明伯已在外头候着了。
今晚会来,本就是找他有些话要问的,段鸮坐下又看了些桌子上搁着的四年间久违的折子之类的。
这些事,他久不经手,却也熟悉的很。
大致翻阅了几下,拿上他惯用笔几下批注却也将这些书信中要告知他的那些事看了个大概。
这其中,有来自京城的几封密函,也有他那些从前的旧交情给他的一些私人书信。
从前的他算不得一个人缘特别好的人,相反顶着个残忍酷吏,抛弃生母的糟糕名声在外头,外人对着段玉衡也基本是没几句好话。
他阴险狡诈,爱耍心眼,还心狠手辣不是个好人。
不过就因为他手上握着的权利,和在朝中即便消失却也时刻存在的影响,却也让他有着那几个共同利益的维系者,
这使得段鸮能够不回去,却也将京城时下的有些事看个明白。
也是说到这儿,桌案上在批注着东西的段鸮才突然想起了件事,又问了那站在自己旁边的部下一句。
“明伯。”
“诶,怎么了,大人?”
明伯问道。
“如今这京城之中,姓富察的还有几个?”
“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随便问问。”
段鸮明显不想多谈,就也这么回答。
“额,除了当今皇后娘娘,还有已过世的李荣宝大人,就也只剩下富察家从前的家生奴仆了吧?”
大约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明伯仔细想想却也将这些事告知了。
“皇后?”
可段鸮一听却顿了下。
因从前他是功名出身的汉臣,就也不算了解这上三旗家族的事,尤其是段鸮这个人素来名声不好,除了维系利益的几处关系,他却也没有太多满臣那边的关系。
如今细想,新皇登基前还被叫做宝亲王的时,确实在府里就被先帝指了个富察家的格格为嫡福晋,后来又成了这皇后,可后宫之事,他也不会太熟悉。
但好在老管家这一席话,倒也说的简单清楚,想来明伯口中的话不会有错。
这么想着,段鸮也不多问了。
他本就不是很执着这一点,之后也就看完手头那些东西放下说了句,那今天就到此吧。
“是,是,这一切大人心中肯定自有定夺,老奴知道您今晚要过来已备了些水,您在处州奔波多日,今天既然来了这儿,不如先用个茶再好好歇上一歇?”
“嗯,你去安排吧。”
这话说着,拂手示意他下去的段鸮倒也没再拒绝了这老管家明伯的好意。
老管家看他点点头赶忙出去,又替他小心张罗了一番。,才放段鸮一个人在内室洗了个澡。
这院子和屋子看着不大,但里外却非常精致,外头小几上的净瓶中茶花暗自吐芳,空气中有股极淡却也和很相配的香味。
方才在外头看了半天公文的段鸮脱了身上的衣裳,又在里面单独的澡间闭目养神般独自泡了会儿。
期间,热水在他肩背上滚落。
褪下往常那层面具的他对着里间的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张‘毁容’的脸,过了会儿,才抬手沿着旁边那一处‘红疤’的位置,一点点撕了下来。
这一撕下来,那块假的‘红疤’也就跟着掉了下来。
最后印在水面上,就他原本的那张面目。
——那张属于段玉衡的脸。
水中,那个瘦削的男人长得极独特。
鼻梁生的挺直,生的瘦而高,唇色有点淡,眉峰却又透着些冷肃,眼梢沾染着上位者的嶙峋,嘴唇生的薄。
那一双总被人说是刻毒的眼皮上挑着,天生还生着一双心机城府极深的眸子,气度,心胸,筹谋才是此人身上最妙之处。
虽年岁已是不轻,却也有股位高权重者惯有的味道,确实是个长相极有味道的男人。
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看见。
大概就该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段鸮带着段元宝光明正大走了那么多地方,却也没几个官场中人能认得出他来的原因了。
毕竟,能用那一块丑陋的的疤痕掩饰,总好过被人随便就认出自己到底是谁的麻烦。
也是这么在人后,才头一次算是把自己的真实面目露出来。
不过当他看到自己胸口的那道已经愈合也没有留疤的伤口时,段鸮还是不免想起了自己那日里和某人在后半夜说的话。
这药,原是上次某个人给他的。
他事后擦了擦,这伤却也真的好的差不多了,想来也要多亏那个人了。
——只是,想到前日在处州府惊马缉凶那事,段鸮心中却也被勾起了一点点思绪。
他是个凡事都求个小心稳妥的人。
之前他一直没有细想过富察尔济到底是什么人,但那一天的一幕,却也不得不让他仔细防着点他人。
可仔细想了想,却也没想明白除了京城,这个家伙到底会是哪里跑出来的怪人。
等单手把玩着手腕上那串佛珠的段鸮在内室一个人这么闭着眼睛约半刻的事,才披上原本床榻上的那件公服,重新走出来了。
这一夜,是在处州呆的最后一晚。
大约一个时辰后,段鸮离开那民宅,又一个人回了那官邸。
可就在他以为这一夜,他好歹能在回去官邸后平平常常地度过时,大半夜的,段鸮却被门口传来的敲门给敲响了。
“碰碰——”
“……”
“段,段,段仵作,对不住,您已经睡了吗——”
这声音细听之下,有些着急慌张。
段鸮闻言起来给门口的马自修开了门。
可一打开门,却被门口那两个人一头一脸都喝的醉醺醺的的样子给弄得沉默了。
这其中,一个就是马自修,另一个就是那个名叫富察尔济的了。
也是这两边视线诡异无比地打了个照面,那一副‘哥俩好’德行勾肩搭背的家伙中的一位才有点尴尬地看过来,并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亲眼看着这人一副烂醉如泥根本走不动路的荒唐样子,段鸮心里其实是不太想管闲事的,但奈何,马自修捕快此刻看上去很惭愧,还给又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