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宫。
蓝太后听完林嬷嬷的回禀,不禁叹气,“瞧瞧,遇着硬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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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悦公主带着宫人内侍回到母亲宫里,慧妃还没有就寝,见闺女回来,先令宫人端上备好的汤羹。嘉悦公主有些心事,略用了两勺,就没再吃了。
慧妃倚着隐囊,面色微带些苍白,拉着女儿的手问,“以往宴会下半晌就结束了,我听说今天热闹,太后娘娘留你们一道在慈恩宫用的晚膳。”
嘉悦公主点点头,眼神欲言又止。慧妃打发了宫人,继续问,“可是出事了?”
嘉悦公主把嘉祥公主和李玉华的事讲了一遍,她说,“我当时走的比嘉祥还要靠后些,我看到是她先要推三嫂的。”
慧妃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刚要说话,又觉喉咙间微微发痒,不禁轻嗽几声。嘉悦公主端来温水,慧妃喝几口,脸上咳出微些血色,与闺女道,“如果有人问你,你就实话实讲。如果没人问,就不要说。”
慧妃又问,“三皇子妃是个厉害人吧?”
“三嫂待我挺和气的。今天三嫂和襄阳世子划拳,襄阳世子醉的把父皇认成襄阳王了,一个劲儿的说‘父王,你怎么来帝都了?’,逗的大家伙儿直笑。原本挺好的,宗室告辞的时候,三哥三嫂还有二哥二嫂都送到宫门口的。我看是三嫂想送宗室,就把二哥二嫂带上了。大家从皇祖母那里告辞时还都挺高兴的,嘉祥怎么生这样的坏心,三嫂可没得罪她。”
“嘉祥公主的性子早被惯坏了,你哪里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慧妃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柔声细语的同女儿道,“我没有儿子,你也没有同胞兄弟,我们不涉入朝廷大事。你与诸皇子公主们交往,以平常心即可。”
第二天,李玉华就打发人送来药材和衣料。
慧妃很客气的打赏了孙嬷嬷,她精神头儿不错,同孙嬷嬷说了几句话。她这里药材不缺,她是有女宫妃,位份也高,蓝太后对她颇是照顾。慧妃瞧着两匹樱草色料子,光泽雅正,摸起来柔软贴身,“这么好的棉布可不多见。”
嘉悦公主笑,“比宫里现在用的棉布都好。”
“奴婢也说这料子好,宫里的棉布大都织的松散,不如这料子挺括,可摸在手里,又觉着柔软贴服。”孙嬷嬷道,“三皇子妃说,昨日见到各位兄弟姐妹,没什么可聊表心意的,这棉布是她家乡所织,是她的一点心意。她怕过来打扰娘娘休养,待娘娘身子大安,她一定过来拜见。”
“三皇子妃太客气了,我现在精神头儿挺好,让她闲了只管过来。”慧妃令宫人取来一只细长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宝光莹莹的赤红双喜金钗,慧妃笑,“这是当年我进宫时陛下赏给我的,如今我这年纪,也久不戴了。三皇子妃新进门儿,愿她与三皇子夫妻恩爱。嬷嬷帮我带给三皇子妃吧。”
“是。”
于是,今天玉安殿众人的任务就是往各有子或是有女妃嫔那里送料子,说是给小姑子小叔子的礼物。简直又把太子妃、二皇子妃闪了一回,我们也有许多礼物,你出风头前倒是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啊!
这叫什么人哪!
只管顾着自己个儿做好人,完全不顾旁人死活!
而且,李玉华送遍了皇子皇女,就是没送嘉祥公主。嘉祥公主当然也不缺李玉华的破料子,可这种旁人都送,单不送她,仍是把嘉祥公主气个好歹,恶狠狠咒骂李玉华半日犹不解气!
李玉华在玉安殿收拾自己的嫁妆,想拿出些东西来用,穆安之看她热火朝天的折腾,温声道,“你干脆还是等一等,待咱们出宫,屋里随你怎么布置?”
“出宫?干嘛出宫啊?”
“宫外的皇子府都要收拾好了。”
李玉华惊的张大嘴,“意思咱们得住宫外去?”
穆安之点点头,李玉华犹如被突出其来的一记重锤打懵,她叉着两只手看着穆安之,“为什么要住宫外去啊?”
“宫里有什么好的。”待穆安之跟李玉华解释清楚皇子成年就要出宫的规矩,李玉华的失望溢于言表。穆安之看她跟霜打的小茄瓜一般,只得安慰两句,“宫外多好,到时府里凭你说了算,咱们还能天天去吃太平居。”
非但慈恩宫的小笼包也很好吃,就是对比一下,皇宫多气派啊,宫外王府再好,能比得上皇宫么!李玉华天□□繁华,她就爱住阔气的地方!
李玉华也没心思收拾嫁妆了,她蔫蔫的没了精神,半晌,说了句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好喜欢皇祖母,还没跟皇祖母住够哪。”
没蔫儿半刻钟,李玉华就恢复了精神抖擞,既然要搬到宫外去,嫁妆便不收拾了。不过,抓紧在宫里住的有限时间,更得跟慈恩宫加深一下感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PS:不用手机效率真的提高很多,竟然上午就写好一章。
☆、三十九章
第二天, 李玉华穆安之依旧早早去了慈恩宫, 早膳后, 穆安之回玉安殿, 因为要有妃嫔过来请安, 穆安之不方便在慈恩宫久留。李玉华没走, 她跟陆皇后、诸妃嫔、以及太子妃、二皇子妃一起, 在慈恩宫说笑。
蓝太后问起嘉祥公主的脚伤,陆皇后柔声道, “太医说未伤到筋骨, 只是脚面都青紫了, 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能下床走动。”
“那就好。”蓝太后令林嬷嬷拿两瓶虎骨酒给嘉祥公主送去。
陆皇后叹道, “也是这孩子调皮,爱开玩笑, 老三媳妇, 你别同你妹妹计较啊。”
“娘娘放心,我没事儿。”李玉华眉眼灵动, 笑道,“以前在老家, 大家伙儿也常说我调皮,爱开玩笑。这缘分从哪儿说哪,我这性子竟跟嘉祥妹妹一样, 真是命里注定我们要做姑嫂的。”
陆皇后好悬没叫李玉华这无耻的话气死,勉强笑笑,端起茶来吃。
陆皇后还有事同蓝太后商议, “明天就是初一十五诸诰命进宫请安的日子,介时,诸皇子妃的娘家人都要进宫的,想来许家老夫人也记挂老三媳妇。”
蓝太后道,“都是亲家,这也不是外人,何况玉华深得哀家的心,让她们进宫吧,也跟玉华说说话。”
李玉华知道因李代桃疆之事,蓝太后十分恼怒,自此不准许氏女眷进宫。李玉华唇角一挑,说,“皇祖母,这差使就交给我吧,我打发人去说一声。明天非但要让我祖母、太太进宫,把两位妹妹也请来,如今我在宫里,与三哥夫妻恩爱,又有皇祖母这样慈爱的太婆婆,皇后娘娘、诸位妃母也很关爱我,与两位嫂嫂恰同亲姐妹一般,我过的这样好,得叫我娘家人看看,她们得多为我高兴啊。”
蓝太后心说,傻丫头,你过的这样好,说得你那后娘得咬碎银牙。可看李玉华一脸欢喜模样,知这丫头向来鬼主意多,蓝太后也便笑了,“成,你打发个人回家说一声便是。”
李玉华笑,“我们太太与皇后娘娘还是嫡亲的姐妹,明天我设宴款待娘家人,我知皇后娘娘必然思念妹妹,娘娘,您到时可别截我的和,把人请到凤仪宫不放啊。”
“看玉华你说的,咱们既不是外人,不如我凤仪宫设宴,你们一起过来。我母亲几次提起你,很喜欢你。”
李玉华笑的比外头太阳都灿烂,“陆老夫人什么时候想我,只管到玉安殿给我请安,我必在的。”
凤阳长公主都没忍住,多看李玉华一眼,李玉华笑颜如花,一位有些年岁的妃嫔笑道,“看三皇子妃说的,陆老夫人这把年纪,又是长辈,太后娘娘也不忍她老人家多劳累的。”
“我就是这点儿像皇祖母,天生的尊老爱幼。”李玉华说,“以前我们村儿的路不大好走,我还出钱修过路哪。那路现在就叫玉华路,不是我吹牛,人人说起我来,就没一个‘不’字。”
太子妃反应过来,柔声道,“待祖母明天进宫,一定让她去给三弟妹请安。”
“看大嫂,还当真了。我玩笑的,不管陆老夫人到不到我那儿去,我怎会真让她那样的老人家给我见礼呢。皇祖母都不忍她老人家劳累,我更不忍的。”李玉华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简直气的人胃疼。
陆皇后与太子妃是何心情,大家不得而知,凤阳长公主却是知道,陆皇后真是亲手给自己引来一头猛虎。
及至中午,陆皇后与诸妃嫔起身告退,蓝太后对三个孙媳道,“你们也回吧,年轻小夫妻,正当多在一处。”
李玉华精明似鬼,她坐着不动,“大嫂二嫂别管我,我还有悄悄话跟皇祖母说。”
待大家都走了,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道,“我早上跟三哥说了,让他中午过来吃饭,他一会儿就来了,我们就不走了。”
“哎哟,真是个猴儿。”蓝太后哈哈大笑,凤阳长公主也是好笑,问李玉华,“你们那儿的姑娘都这么精灵?”
“比我精灵的还没有,但有比我聪明的。”
“要是在帝都,你叫她进宫来给我们瞧瞧,比玉华你还聪明,我不信。”
“真有,我说出来姑妈皇祖母你们都听说过她。她已经嫁人了,嫁的裴状元。”
这一说,蓝太后凤阳长公主简直如雷贯耳,蓝太后惊异地,“如玉媳妇也是你们一个村儿的?”
“我跟木香姐是远房表姐妹,隔壁邻居,两家就隔一堵墙。”李玉华说,“我们整个村儿算下来,也就是木香姐比我聪明。”
凤阳长公主都忍不住感慨,这是什么样的缘分!穆安之与裴如玉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李玉华和裴如玉的媳妇竟然是一个村儿的,这是什么村儿啊,咋这么出人才呢!
当然,裴如玉媳妇不算什么人才,那就是个泼才,听说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闹得裴相家里鸡犬不宁。
李玉华就跟蓝太后、凤阳长公主普及了一下她的好朋友兼表姐妹木香姐如何聪明如何了不起,“虽然都说裴状元很厉害,年纪轻轻便金榜题名,木香姐不过因是女儿身,不能科考,不然以木香姐的聪明,绝不能居裴状元之下。”
反正,李玉华是天花乱坠一顿夸,蓝太后、凤阳长公主听着都觉不靠谱儿。
李玉华突然提及一事,“皇祖母,怎么早上太子和二殿下没来给您请安呢?往时他们都跟太子妃、二嫂一起来的呀?”
蓝太后道,“太子、二郎早上都要去上朝,就不过来了。往时,他们也都是晚上过来。”
李玉华就更不明白了,不解道,“那怎么三哥不用去上朝?”
蓝太后道,“皇帝已经说了,让阿慎去翰林院,兴许事忙给忘了,中午叫皇帝过来,我问他一问。”
“不用不用。”李玉华连连摆手,“我跟三哥正想这几天多陪皇祖母,要是去早朝他就没空了,早朝的事以后再说吧,这不急的。”那翰林院是个啥,李玉华也不知道,待她打听清楚再论不迟。
午膳后李玉华穆安之回玉安殿休息,打发了宫人,李玉华问起翰林院的事,穆安之道,“翰林院啊,修书的地方,怎么了?”
“那地方的差使是好差使吗?”
“还成吧。”
“我听皇祖母说父皇想让你去翰林院。”李玉华不觉着修书是什么好差使,“那岂不是要跟书呆子们做伴了。”
“翰林都是有学问的学士。”穆安之纠正。
李玉华一时搞不清朝廷都有些什么差使,她说,“先时我就说要学一学官制,三哥你教我吧。”
“你现在哪有学习的心,你成天在皇祖母那里巴结皇祖母还来不及哪。”
“我那是巴结吗?我是真心孝敬皇祖母。”李玉华不服,“我跟你说件事,明天许家人要来进宫请安,我跟皇祖母说好了到时要借寿膳房置酒席,你可得给足我面子。”
“啥?你还要置酒席给他们吃?”穆安之瞥李玉华一眼,重重的一撂手里茶盏,发出啪的一声,“脑子没病吧?他们对你有什么好的?你以为把你接帝都来真是安好心哪?不过是你这丫头有些傻运气。还请他们吃饭?吃屁!”
“请吃饭怎么啦?我以前常请手下败将吃饭。每次看他们那一脸言不由衷跟我说好话的样儿,我就特高兴。”
“我还以为你真傻了。”原来没傻。
李玉华瞪穆安之一眼,从案上取下穆安之给她写的关于官制的书,“过来给我讲一讲。”
穆安之给李玉华讲了一下午,先泛泛讲了帝都各衙门,李玉华闻一知十,提笔做个总结:
吏部=管家。
户部=账房。
礼部=规矩嬷嬷。
兵部=护院。
刑部,大理寺=执事
工部=工匠房。
翰林院=文房。
御史台=告状的。
钦天监=算命的。
穆安之看到李玉华的总结,放声大笑,直夸李玉华百年不遇的天才。李玉华说,“我这是为了好记,你以为谁都能过目不忘的。”
李玉华琢磨着翰林院这地方,说,“太子在哪儿当差?二皇子呢?”
“太子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政务,二哥在工部。”
李玉华想了想,原来二皇子在管泥瓦匠的事儿,那相较之下,倒是在文房更显文雅,李玉华摸摸下巴,叼着笔头琢磨,“要说最肥的不是管人就是管钱,吏部户部最好。”
“妇人之见。”穆安之道,“自来新科进士中的佼佼者先入翰林为庶吉士,做满一年庶吉士再各派职司。清贵不过翰林,重用不过翰林。即便翰林院里也有大半生都沉浸学识之中的学士,但朝中诸大员,一半以前都在翰林呆过。”
“原来还有这诸多讲究。”李玉华瞪圆双眼,“那你就去翰林当差吧,三哥。”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陛下说不定又改了主意。”穆安之从她嘴里把笔头拿出来,擦擦上头的口水,放到洗笔池中洗干净,“我想着过些日子咱们求块藩地,分封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岂不好。”
“啥!”李玉华一嗓子险没把穆安之震聋,吓的在外当值的小易连忙跑进来,李玉华一指门口,“小易你出去,不叫你别进来!”
小易看主子一眼不像有性命之危要挨揍的,不放心的退了出去,李玉华坐不住了,她站起来问穆安之,“啥叫分封出去啊?”
“就是皇子年长各有封地,像楚王、襄阳王他们都不在帝都,都在自己封地。”
“咱们也要往外地去?”
“最好能去北疆,如玉在那里,你跟他媳妇也是好姐妹,咱们在一处,多好。”穆安之一脸向往。
好你个脑袋瓜!
李玉华气死了,她半点不觉着北疆那种春风不度的破地方有什么好的!世上还有比帝都更好的地方!还有比皇宫更气派的所在!
北疆什么的,听起来就觉着还不如她们村儿!
再说木香姐裴状元都去北疆了,他们还去做什么,先让裴状元木香姐经营着,他们趁机在帝都多捞些本钱才好!
李玉华眼睛憋成个三角,俩眼珠子跟刀子似的豁豁的往外放光,一脚盘到膝上,一腿支地还不停抖啊抖,肚子里算盘珠子拨得啪啪想。看这小老虎的样儿,穆安之得提醒李玉华一句,他说,“那啥,先前咱俩商量的事,你还记着吧?”咱可不是真成亲,咱是假夫妻,怎么就藩的事你比我还认真哪。
李玉华恶心恶气,“记得。”
穆安之,“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态度啊,小华。”你这也变得太快啦。
“以前还没嫁你,当然得装个样。现在嫁都嫁了,我原形毕露啦。”
穆安之:看你这理所当然的嘴脸,我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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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章
凤仪宫。
宫人小心翼翼的捧上香茶, 陆皇后刚要入口, 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 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宫人内侍无不噤若寒蝉。
恨意在胸中鼓噪,陆皇后银牙紧咬, 胸膛不停起伏,搭在凤榻扶手上的纤细玉手因怒气微微颤抖。真的太久了,太久没有遇到这样放肆的丫头, 也太久没有受到这样的羞辱与顶撞。
陆皇后在想象中大概把李玉华凌迟了一千遍, 方在钟嬷嬷的劝慰下恢复平静。
眼下, 她还真不能把李玉华怎么着, 这贱丫头恨不能给慈恩宫当狗,而且字字句句挑不出毛病,陆皇后道, “你还是去许家一趟, 明天别让妹妹进宫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钟嬷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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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府。
许太太正瞅着一匣子点心堵心, 钟嬷嬷就到了, 待钟嬷嬷委婉说明后, 许太太叹气,“我正发愁, 她特意打发云雁回来说明天让一家子都进宫去,我与老太太去倒罢了,惠然婉然去做什么呢?三殿下的性情, 咱们又不是不清楚。她还特意要惠然婉然一起进宫,我就觉蹊跷。”
钟嬷嬷叹道,“这样天大富贵落到她头上,老奴端看不出有半分感激来。在宫里,倒是处处与皇后娘娘不睦,昨儿还踩伤公主,今儿个说话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嘉祥怎么了?”许太太顿时满脸关心。
“下台阶时被三皇子妃一脚把脚面踩青了,从台阶上跌了下来。这会儿还下不了地,在修养哪。”
许太太登时气恼至极,“这是怎么说的?难道还没个天理了,就这样坐视嘉祥被这丫头欺负!”
“您不知道三皇子妃为人厉害,岂是公主这样单纯的小姑娘能及。咱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公主还比她靠后些,就被她险踩断了脚。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口齿又厉害,公主说被她踩了,她反污公主先动手。不是我说,公主什么样的身份,就是有谁惹公主生气,也是让宫人女官教训,堂堂公主殿下,难道会做这样的事?”钟嬷嬷好一番的颠倒黑白,许太太则是由衷信服,“早在我们府上时,我就瞧出那丫头有心计。”
“刚被接回府里时,那真是一句话不说,一个字没有,老实的像块朽木头。没三天,就原形毕露了,把我们老太太哄的眼里就她一个。她现在到底在宫里如何,我听回来送点心的丫环说,她如今在宫里可是得意极了。”
“这样的姑娘都是满肚子的心眼儿,自打大婚后,成天跟长慈恩宫似的,围着太后娘娘说长道短。可不是奴婢不恭敬,从没听说进门儿三四天,媳妇还没给婆婆行大礼的。”钟嬷嬷嗤笑,“三皇子妃就干的出来,也就是她顶着个许字,不然,朝中御史就得说话了。”
“岂有此理!还有这样的事!”许太太啪的一掌击在几上,“你放心,我定将此事告知我们老太太!”
钟嬷嬷叹道,“不论是您还是您家老太太,还是要心中有数的好。咱们看来虽是泼天富贵给了她,如今瞧着,她哪里有半分感激呢?她心里存的事,不必说也知道,无非就是为她娘不平罢了。”
许太太脸色微变,嘴角紧紧的抿成一线,钟嬷嬷闲话少言,起身告辞,“娘娘今天也不大痛快,她明天一定要你们进宫,不一定安得好心,特别吩咐我过来跟二姨说一声,您心里有个防备才好。”
“我知道了。嬷嬷在宫里好生宽一宽姐姐的心,也不必为那丫头气恼。这才到哪儿,路还长哪。”许太太一路送钟嬷嬷直到二门。
望着钟嬷嬷远去,许太太轻轻的吸了口气,慢慢往回走,她并没有再回留芳院,而是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寿德堂。
许老太太正是满心欢喜,今日云雁回府,非但带来了点心回来,还特意说了明天进宫的事。许家因得罪太后娘娘,好几个月不能进宫请安了,如今解了禁令,如何不喜。
何况,云雁说了李玉华在宫里的事,许老太太更是高兴。非但与三殿下琴瑟和鸣,还深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许老太太早就认定李玉华能干,果然很争气,没白瞎那些嫁妆。
见许太太过来,许老太太笑,“我听说钟嬷嬷来了,今儿个是怎么了,头晌玉华打发云雁回来,下晌钟嬷嬷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那里有事?”
“嬷嬷倒是说了几件事,我觉着不大妥当,想跟老太太商量一二。”许太太道。
许老太太对郑嬷嬷使个眼色,郑嬷嬷便带着屋内丫环退下了,许太太便把李玉华进门至今都未向皇后娘娘请安,还有与嘉祥公主的冲突都告诉了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疏淡的眉毛皱了起来,与嘉祥公主的事暂且不提,嘉祥公主是嫡公主,一向受到帝后宠爱,如果不是李玉华占足道理,凤仪宫断不会看闺女吃亏。但,没向凤仪宫请安的事一定是真的。许老太太问,“那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姐姐想玉华大概还是对她母亲的事有所误会,明天咱们进宫,老太太,不如还是我服侍您进宫,惠然婉然就算了。不说旁的,倘遇到三殿下,再有什么误会可如何是好呢?”
许老太太想了想,却有些拿不定主意,李玉华虽在许家的时间不长,却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自己丈夫跟自己妹妹发生冲突,哪怕李玉华对许家存了怨恨,可这样对李玉华也没好处,传出去反说三皇子与小姨子如何如何。损人利己的事,李玉华会做不稀奇。损人不利己的事,李玉华何必去做。
许老太太干脆说,“这事等晚上阿箴回来同阿箴商量吧。”
晚饭后,许老太太亲自同儿子说了此事,许箴直接同妻子道,“皇后娘娘关心则乱,玉华不会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许太太细细的眉毛拧成个小疙瘩,“可三殿下的性情,岂是人可揣测的。”
“听云雁回来说,三殿下跟玉华特别好么,兴许就叫玉华劝着改了性子。”
“可万一三殿下发作,要怎么办?”
许老太太有些不悦,问许太太,“那惠然就一辈子不进宫了?现在在咱家无妨,她明天去不去也无妨,可以后呢?以后她嫁了人,难道就没进宫的时候?若是知道三殿下在宫里便要躲着避着,岂不是告诉世人,她与她大姐姐有隔阂。”
烛光下,许箴眼神幽深,“娘的话在理,这是难得的与三殿下和解的机会,错过这个机会,没有第二个。”
许太太内心深处艰难的做着抉择,哪怕当初极力劝说丈夫接受李代桃僵之计,她大概也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会向李玉华低头。她想像中的三皇子妃的生活,应该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农村少女,艰难卑微的在三皇子面前讨生活的模样。这少女不得不依附陆家,不得不依附许家,所以,不得不对自己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哪怕得到皇子妃的尊位,她仍是不配的,仍不过是替自己女儿跳进火坑的替代品而已!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预料不同!
这抉择如此沉重,沉重到她忘记当年得到许箴的快乐,更忘记这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其实原应该属于另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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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李玉华照旧和穆安之到慈恩宫请安用早膳,早膳后,穆安之就回玉安殿去了。李玉华陪在蓝太后身畔,短短四五日相处,蓝太后心中已非常喜欢李玉华,让她与自己同坐。待陆皇后带着太子妃、二皇子妃与诸位妃嫔过来请安,因是诸诰命进宫的大日子,蓝太后略说几句,就令妃嫔各回各宫了。毕竟一会儿在朝的各自家人入宫的话,妃嫔都会见一见家人的。
李玉华没走,她还陪着蓝太后说话。
过一时,先是凤阳长公主宗室郡主世子妃等人过来,接着就是诸诰命来慈恩宫行礼。
李玉华见到了许老太太许太太,许惠然许婉然进不来正殿,她们是无品阶的臣女,即便是跟着家中长辈进宫,也不过是在殿下等侯。
蓝太后留几位宰辅夫人说话,其余人等令她们先到凤仪宫请安。
李玉华突然开口,“皇祖母,我久不见我祖母和太太,我家太太与皇后娘娘也不是外人,我先请祖母、太太到我们宫里去了,您打发个人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吧,我特特截了和,还请皇后娘娘别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