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揉脖子的工夫,于阳环视着自己目前待着的地方。屋子里的布局很简单,一桌一两椅,再有便是这个火炕。身下的铺盖也很干净,她在迷迷糊糊地时候闻到了一股干爽地味道。
这里是哪儿?瞧这儿的布置像是普通人家,是好心人见她晕了,把她带回来的么?
她下了炕,走到门口,轻轻地,开门,门没开。
于阳略微使了劲儿。门果然打不开。再听到那门上传来叮叮作响声,这门居然从外面被锁上了!
普通人家会上锁?
不!于阳回忆起昏迷前的一刻,她颈后一痛,那是…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于阳忙退到门后,紧张得揪住自己的衣襟。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是要进来么?是什么人?于阳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在一瞬间中,她脑子里浮现出无数的现象,就连最不堪的事情她也想到了。她抽出发髻中的簪子,紧紧地握在手上,打算趁着那人不注意给他一下,然后自己好脱身。
门上传来了响声,于阳再次握紧了簪子,暗暗地举了起来。
门没有开,开的是门下方的一个暗格,一只手先是把门边的清水碗拿了出去,又送进一碗清水。
之后又是脚步响起,渐渐的消失。
于阳顿下身子,试着推着方才的暗格,连这也从外面锁上了。
她端起了碗,这水还是温的!
于阳迷糊了,从自己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被人关了起来,而自己昏迷前的那一下,显然是有人敲昏了她,也就是说敲昏自己的人就是方才来的那人。
她不是没有被关过。是姨娘见红的那会,她被关了起来,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就是自己关的地方也是很破儿,地上连草都没有。这里…
敲昏了自己后,会把她平平整整的放在炕上,还是这样的一个地方,铺盖会是干净的?还有,会给自己送水?准备的水会是温水?这怎么都不像是被关的人待遇。
于阳抿了口水。抱着碗想着自己的心事。是什么人呢?
于阳拍拍自己的脑袋,她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最紧要的是要想法子从这里逃出去。可是她要怎么出去呢?门上了锁。
窗子!
于阳放下了碗,快步走到窗子边,试着推着,显然,窗子也从外头关死了。所有的路都被封得死死地,难道自己要在这坐以待毙?
要想法子,要想个法子。
再想法子也要等外头来人,逼他开了门。她使劲地拍着门,大声地叫着,可是没有人应,无论她怎么拍门都没有动静。
于阳没有再喊了。既然能来送水,说明他还是会再来的,那么自己便再等上一会儿又如何?她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好。
桑寿立在马上看着眼前的胡同,回头问身边的军士:“就是这里?”
军士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桑寿一点头,挥了挥手,立即有军士上门搜查。可是当他们到达事先约定好的地点,面对他们的是空空的屋子。进进出出的军士终于找到了一封信,其中的内容让桑寿大吃一惊。
那个被军士们找来的秀才哆哆嗦嗦地念着信上的内容:“后帽胡同。未时三刻,过时不候。”不过十二个字,对他来说就跟十二年那么长一倍,这些凶神恶煞的军士们…若是他日后为官一定要让这些军士们好看。
桑寿握了拳头下令去了后帽胡同。
这一天他在京城里跑来跑去。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问题,桑寿气得一鞭子抽在门前的石狮子上。王八蛋!这些人要做什么?
张瑛阴沉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桑寿,他没有说话。
“老爷,小的就是翻遍整个京城都把人找出来!”
“住口!”张瑛狠狠地往桌子上拍了一记。今日闹的这一出,怕是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他英国公府现在在找人。那些个没事都要找出鸡蛋里的骨头的御史们此刻怕正在灯下奋笔疾书呢!再违反宵禁找下去,自己就要上折子请罪了。
桑寿微微的一抖。张瑛发作他是头一次见到,黑沉的脸让他害怕不已。他紧紧地闭上了嘴,打算待会要再找一遍。
张瑛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木槿那丫头虽说鲁莽可是她想的却不差,为什么要绑架阳妮子,她是属羊的六月初三生的也只有家里的丫头知道,外人怎么可能知道?若是一般的人掳走了她还送什么信?而且,既然要银子,为什么在京城里不断的换地点,有空跟自己玩这个就不怕暴露?
真的是木槿那丫头说的那样?可是穆时风的笔迹出现在那套三国上面又是什么?
“老爷。”一个管事的模样在门外探头探脑。
张瑛没好气地到道:“进来!”
管事的忙小跑了进来,瞧了跪在地上的桑寿,只是再叫了一声老爷,却没开口说话。
张瑛瞧着他那防备的样子,道“有什么就说!”
管事的忙道:“老爷命小的查了那几处的户主,不过是一般普通的人家,都是手里有了闲房租了出去。有的租了好些年,也有的上个月才租了出去。就是租了好多年的,平常都跟街坊有来往。”
张瑛停下脚步听着管事的述说,又踱起步子。租了好些年,还有才租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可见到了?”
管事的抹了一把汗:“小的问清楚了,也见到了人。有一处是才及第的进士,几个人合租的一个院子。另一处是租给了做买卖的,一年来这住个两三个月,才走,这没见着,可是他时常来往的几家商铺的掌柜的,小的都见了。还有…”
管事的滔滔不绝的说着,他打探的很详细,连在顺天府的地契文书都找了来。管事的从怀里掏出几张薄纸,双手递给了张瑛,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来。
张瑛一张张的看着,心里想了许多许多,三教九流都有,可是为什么当自己的人去找的时候却不约而同的没人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说有这个实力的话…再京城能碰到他头上的…
张瑛的背脊突然涌上一股凉气,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若是那个人的话,他的确有这个实力,而且也有这个理由。
儿子…还有他的性命…还有这英国公的爵位…
张瑛颓废地坐了下来。他真的摸中了他的命门,荣华富贵他不在乎,要是没有儿子,他这英国公的爵位要了还有什么用;没有了英国公的位置,儿子能否活下来?
好狠,好狠!他居然用这来强迫他!
张瑛紧紧地握住椅子的把手。
桑寿看着不说话的张瑛,奇怪了。老爷这是怎么了,突然没有了气势?回头想想管事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这…
张瑛想了许久,突然,他下定了决心:“更衣。我亲自去请赵天师!”
于阳等了很久,才等到再次有人来,那只端碗的手发现碗中的水没了后,微微一怔,过一会儿送进了一碗饭并一碗水。于阳趁着他送水的那一瞬间,一把抓住那只手,尖尖的簪尖抵在了那人腕上。
“放我出去!”
簪尖抵在了那人粗壮的手腕上,尖尖的簪子在他的手腕上深深地抵出了印子。
那人没有说话。
“听到没有,放我出去!”没有回话,于阳再次喝命着,这一次她的声音不但提了上去,就是手上的劲儿也下重了两分。簪尖已经扎进了那人的手腕,一滴血珠顿时涌了出来。
可是那人依旧没吭声,他由着于阳扎。血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滴在清水中,顿时渲染开,一滴两滴…
清水成了血水。于阳再也受不了了。她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那人走了,又回来了,他的手上已经裹了纱布,依稀还可以瞧见血迹。又一碗清水送了进来,静静地放在了地上。
于阳注视着那碗清水,默默的不说话。
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儿。比如说她再用劲的抓住那人的手,可对方是个男子,就力气来说她怎么敌得过?那人根本就没有使劲;再比如说,自己扎了那人的手腕,那人呢为什么不叫?不叫还好说,为什么不挣扎;最后,那人为什么又会给她送了清水?而且,去而复返的他为什么没带人来教训自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张瑛从七皇子府中回来的那一刻,伏大娘那边送来了一封信,只有五个字:“大烟筒胡同。”
当桑寿带着人赶到的时候,他看到依旧坐在地上的于阳。他,蹲下身子:“阳妮子。我来了,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说话啊!”
跟着桑寿身后的巴青拍了拍,冲他摇头,又示意他看了地上的簪子。那簪子上还有血迹。
桑寿只觉得心头抽了一下:“阳妮子,告诉我,那帮子混蛋是谁!我宰了他们给你报仇!”
于阳依旧没有说话。
倒是巴青蹲了下来,拍了拍于阳:“阳妮子,没事了。”
于阳突然打在了巴青的手腕上,巴青吃痛的皱眉:“阳妮子,是我,巴青!”
于阳这才回过神,看着巴青:“巴大哥…”
巴青捂住手臂,强笑了下:“没事,没事,不过是点了麻经。快出来吧!没事了。”

第三卷 姨娘 第二十章 凶险
于阳被送回了英国公府,一路上没人同她说什么,马车一直驶到二门口才停。于阳还没缓过神来,车帘子就被人从外头挑起来,奶妈子温嫂子探了身子催着她:“阿弥陀佛,可算等来了!小世子这下算是有救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小世子有多凶险,又说了求了多少医用了多少药:“皮姨娘许了禁食愿。太太也到处派人跪经,只求这回儿能挺过去!”
这才走了没多久,就瞧见白着脸的木樨跑了过来,一见到她,立马抓住她的手,喘着气儿:“快着点。”
温嫂子心里轰然一声:“我的小主子!”她突然跪坐在地上就嚎哭起来,木樨扯了她一把,“哭什么!还不快起来!”
她大步流星的拖着于阳:“什么事也不说了。你要是想活命,就把小世子守住了。”
木樨的话让于阳莫名其妙的一惊。什么叫她若是想活命…是说若是小世子活不了,她也就跟着活不了?这是什么话?
“木樨姐姐…”
“别说话。快走!”木樨越走越快,到后面都跑了起来。
于阳跟着木樨边跑边想。那个男婴怎么了?也出痘儿?很凶险?为什么不请医问药,怎么光想着要自己回来?就连她自己不也是很凶险么?英国公地位那么高难道还请不到一个医生么?
刚到蒋氏正方仪门,便听见东边屋子传来隐隐的哭声,于阳心里猛地一缩,木樨更是一脚踩在门槛上,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倒,是于阳在后面扶住了她,她来不及道谢,扯着于阳:“快去,快去!”
一进到屋里,果然见男婴软绵绵地躺在了凤儿的怀里,一动也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两个太医模样的男子立在边上,又是摸脉又是看舌头的。蒋氏面上半点血色没有,立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男婴。时姨娘却低低地在那里哭泣。
一听到有动静,有人望了过来,时姨娘抽泣着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于阳的手,把她往里面扯,一直带到了凤儿身边:“叫阳妮子抱!我说,叫她抱!”时姨娘紧紧地抓住于阳的手,她尖尖的指尖陷入于阳的肌肤中。刺痛的感觉提醒着于阳,时姨娘激动了。
凤儿惊慌地将男婴丢到于阳的手中,慌乱的摇着头。她的样子很恐怖,就像瞧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一般。
男婴默然地到了一个怀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睛。
于阳抱着男婴,忽略着时姨娘的指尖造成的痛楚,她抱着男婴想将他放到榻上。时姨娘却是神经质地道:“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你好好的抱着他,哪里都不许去!”
“时姨娘,我想看看小世子。”于阳说了句,“把他放在榻上。”她想了想道,“我要护着小世子,这边的风水不好,要到这里。东边的位置对小世子好。”
时姨娘忙松开了手,让于阳抱过去。于阳把男婴放到了榻上,摸着他的头,头上滚烫,身上的痘儿都是白色的,丝毫没有想破的迹象。
要不要试试她先前吃的药,她吃了那位刘大夫的药就退了热,伏大娘那应该有才是。于阳头也不回的道:“姨奶奶,请您到椿树胡同,问伏大娘,我出痘儿的时候开的药是什么?我吃了药都好了,一点事也没有。”
时姨娘道:“什么药?你快说,我这就让人去。”
“英国公夫人。这药不是乱吃的。这位姐儿或许吃了便好,可小世子却不一样。现在只有让小世子退了烧,这一切都会好的。我跟方太医拟的方子,我方才看了,小世子吃了已经退了些热,只要坚持吃下去,一切便会好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太医躬身对着主位上的蒋氏讲述着。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烫?”时姨娘质问着那位太医,“这都多少日子了,还是老样子。”
太医在时姨娘的质问下涨红了脸。这是在挑战他的医术,他是太医院的,是太医院,象征着王朝最高医术地方的医生,居然叫一个乡间土郎中比下去。他拱了手:“太太。治病讲究的是缘分,您信任我,放心让我治,您若是不遵医嘱,恕我…”
蒋氏忙道:“别听小丫头的话,我相信你,我也觉得哥儿今日好了些。快让林太医瞧瞧。”
丫头忙抢了上去,将于阳跟孩子隔开,林太医坐在一边再次诊了脉。
蒋氏冷眼瞧了时姨娘,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把时姨娘带了下去。
“你们要做什么,我要看我儿子,我要留下来。”
一个体面地媳妇儿笑着道:“姨奶奶,您累了该回去歇歇了,莫要惊到小世子才是。还不送姨奶奶回去歇着?若是有半点不好,我揭了你们的皮!”
半拖半拽地把时姨娘拖离了这里,开始还能听到叫嚷声,其后于阳只能听到呜呜地声音。时姨娘的嘴巴被堵住了。
于阳才转过身子去瞧男婴,红绡走了过来,她扯出一抹笑容:“阳妮子,你回来了。到这边洗洗吧。”
于阳刚摇了头,便见红绡不退缩地张了手:“还是去洗洗吧!你是要抱小世子的人,外头…”红绡的话就是不说完,于阳也晓得了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身上带进了痘儿,让男婴病得更严重。
她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躺在榻上任由林太医摆弄的孩子。那位刘郎中还在不在?如果在,让他来多好,他一定能把那个孩子治好的。
于阳想着心事,跟着红绡走,她走她便走,她停她也停。走到一间屋子,红绡推开了门,她就迈了进去。才想回头问问红绡,只听见门在自己身后关闭,接着就听见上锁的声音,她顿时觉得不妙,忙转了身子走到门前,拼命地拍着门:“红绡,红绡!”
没有人理她。
于阳困惑了。把她找回来不是要照顾那个男婴的么?怎么现在又把她关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于阳想不明白。
小丫头跑到木槿身边,悄悄地耳语几句。
木槿看着她道:“都弄好了?”
小丫头点了头:“都好了。红绡姐姐带过去的。姑娘,您说我们下面该做什么?”
木槿勾起了嘴角:“去,再把她的屋子搜一遍,告诉她们,给我仔细地搜,不要放过一个地方。”
小丫头忙领命去了,这里木槿则又掀了帘子出去。瞧着里面的情形,小世子好像不大好。她摸出一块生姜片,咬咬牙终于在眼睛上抹了一下,顿时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睁都睁不开,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她忙摸出帕子揩了揩眼睛,整理了自己的仪表,这才走了进去。
男婴的情况是不大好,林太医诊了诊脉向方太医递了个眼色过去,方太医好像并没有注意,一直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林太医只得对着蒋氏笑了笑:“再吃剂药试试。还是要让小世子退烧才是。”
这话蒋氏听了许多遍,也不耐听了,只是应付得摆摆手。
林太医忙拉着方太医出去,到了四下无人的时候,林太医抱怨道:“我方才唤你你怎么不理我?”
方太医诧异的道:“叫我?我没听见啊!”
林太医并不打算在这上面跟方太医矫正,他只在乎旁的事情:“你说这英国公的儿子…”林太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他使了个你知道的眼色给了方太医。
方太医像是没瞧明白一样:“啊?你这话别只说一半啊!小世子怎么样?”
林太医见方太医在这跟自己玩推手,不由暗暗骂了句,可面上仍是笑嘻嘻的:“我是觉得英国公长子这痘儿有些奇怪,昨儿都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了,怎么今日又烧了起来?”
方太医笑了笑:“林兄,这方面你是老手。你都不晓得,我怎么明白。”方太医虽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打着鼓儿。他是一直都在怨着林太医,这个时候还记挂着自己的老脸,他们太医的脸值什么!英国公的娇生子有个什么,是他们担着?都这样了,让那个什么江湖郎中看又如何?
林太医骂了句老滑头,却不再同方太医多说。他心里在盘算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男婴的病情又加重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刘御医在就好了,可以请他来,只是可惜,他在照顾皇帝,不能脱身。
于阳的屋子被一群丫头翻的乱七八糟的,所用的东西都被小丫头们翻了出来,衣裳被剪子剪破了,就是被褥子也被撕了,棉絮飞的到处都是。面对着这样一群的丫头,没人敢上来问一句话。就是有,也被她们架在了一边。
终于小丫头结束了搜查,捧了个盒子去找木槿。
“木槿姑娘,没找到什么。只有这个孝敬姐姐。”
木槿开了盒子,却是于阳留在这的首饰,她瞧了瞧:“都给你们吧!”这些东西,她才瞧不上眼,不过真的没什么么?她有些不大相信。是哪里漏掉了么?
小丫头忙欢喜得应了,打算自己先顺了好东西,可她刚应话,跟她一起去的人立即围了上去,抢着要挑东西。
木槿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丫头。她指望这些人,还真是瞎了眼。
突然,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连跳着记下,落在了木槿的脚边。她瞥了一眼,不过是个蝴蝶样式的银耳环,她不耐烦地叫了个丫头:“碧云,这个给你了!”
突然屋里传来了的哭声,木槿顿时一紧,坏事了!她忙跑进屋中,只见奶妈子温嫂子已经嚎哭起来,而蒋氏面上已无颜色了。


第三卷 姨娘 第二十一章 昏过去的皮姨娘
当张瑛赶到正房的时候屋里早已经是哭声一片。时姨娘没有哭声,她立在那不说、不动、也不哭,只是瞧着躺在榻上的男婴。蒋氏此时默默地流着眼泪,她身边的丫头也都哭了起来,另有几个妾是也是埋头抹泪,哭得最厉害的是五房的韦氏,手中的帕子早就是湿淋淋地了。
奶妈子温嫂子一瞧见张瑛突然爬了过去,跪在张瑛的跟前:“老爷…老爷…我该死,我该死!您杀了我给小世子抵命吧!”
张瑛颓然地一软,差点就坐在了地上,多亏身边的人架住了他,他才站住。想起这几个月来儿子带给他的欢乐,再想想自己年过三十只有这么一滴血脉就没了,再想想先前在七皇子府同七皇子谈的那些事情,张瑛觉得满目灰然。
木樨走了上去,命人把温嫂子拖开:“嫂子这是要做什么?让老爷看看小世子。”
温嫂子却是不肯,在那里嚎着:“怎么会这样?除了今日去接阳姑娘,我都没敢出这的门,就是百衲衣我都是煮了三遍才敢叫小世子上身,怎么会这样?是哪个天杀的把病儿带进来了!肯定是有人,是有人故意的!”
木樨一听温嫂子后来嚷得不像话,忙叫人把温嫂子的嘴巴堵住把她拖下去:“温嫂子失心疯了。带她下去,不许惊扰到老爷太太。”
堵了一个,还有一个,跪在榻边上的凤儿冲了过来,她也跪在了张瑛的跟前:“温嫂子说的没错,是有人故意把痘儿带进来的。若不是这个,小世子的病怎么可能已让是退了热又烫了起来。昨儿林太医明明说要出痘了,要好了,可今天又严重起来。老爷绝对是有人故意的,您明察明察!”
木樨一看这又跑出来一个,急的直跺脚:“你们都是傻子,还不把这两个失心疯了的都拖下去!”这是要做什么,还嫌这闹的不够么?
被她吼了,那些个呆若木鸡的丫头这才回了神,蜂拥而上把人带了出去。
木樨抹了眼泪,脸上还带着泪痕,说话中还带着颤音儿,却已经在那分派着事儿来了:“请两位太医到前头吃茶。叫管事的人过来,都不许乱嚷。”又对韦氏同几位有些体面地妾道,“五太太,几位姨奶奶还是请回去。这么哭老爷跟太太怎么受得了?”
韦氏忙抹了眼泪,连着几个姨娘也都停止了哭泣,退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外,韦氏翘着嘴儿回望着,卞姨娘正巧也望过来,两眼对上,又忙躲闪开。路过的妞儿正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奇怪,想要跟上去,却听着那边叫她找白布,她也没细想,匆匆地跟着去了。
木樨归置了屋里的人却不敢归置时姨娘,冷静地出其的时姨娘让她感到不安,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就这么看着榻上没有了生机的男婴。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她只得暂时退出去做旁的事。
她一出来,府里的一些管事媳妇便涌了上来,向她问着事讨主意,无非是这事按什么章程,要不要往各府送丧…
木樨略微想了下便道:“先只通知本家的几位,旁的等老爷太太的示下。先把白布准备好,孝衣之类的不慌裁,但每人都要有根白腰带。”
这边便有人找她要对牌,要去库房领东西;又有人讨她放行要出去通知本家的人。木樨刚要说话,那边匆匆忙忙地跑来个媳妇子:“木樨姑娘,不好了,不好了!皮姨奶奶昏了过去。快请郎中过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
那媳妇道:“还能怎么了。皮姨奶奶一听到小世子不好的消息,猛地站起来,就昏了过去。我来讨姑娘示下,是现在请郎中还是就近请那两位太医过去给瞧瞧。”
木摒想了想道:“你先请太医过去瞧瞧。老爷太太那,我自然会说。”
媳妇忙又跑开了,又有媳妇涌了上来讨木樨示下,忙的木樨是团团转,饶是几日没歇好,也少不得打起精神来一一嘱咐。
于阳从奶妈子的口中得知男婴夭折的消息只觉得悲伤,那么点大的孩子就这么离开了,想着他的笑声,于阳默然了。可是当她从温嫂子口中听到那所谓的有人故意把病儿带进来,她顿时愣住了。当听到温嫂子哭诉着她为什么不早些来,早来了小世子就不会没人护着的时候,她脑袋轰然如裂。
有人做了手脚!那位林太医虽说是孤傲了些,但是他说男婴昨日已经退了些热,这是得到蒋氏认可的,这话定是所言非虚,可是她先前摸的时候,却仍旧是滚烫不已,这么说就是又严重了。可是管的那么严,怎么还会带进来呢?温嫂子说过百衲衣她都拿滚水洗了三遍的,这一头就绝了;府里头听说已经禁止外人出入了,这也不大可能,那…如果没有,温嫂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凤儿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啊!”于阳轻轻地叫了声。
凤儿突然向她扑了过来:“阳妮子,阳妮子,真的是有人故意的。我们都没出去,怎么可能让小世子染上天花?你要相信我。我知道是谁…”
“是的,我们没说谎,却是是有人故意…”
关着的门突然打开了,木槿带着人站在门口,瞧了眼屋里的三个人,一挥手:“把温家的跟凤儿带走!”
几个粗使的婆子一窝蜂而上,熟练的把温嫂子、凤儿一带就往外头拽。
本来是没什么事的,当凤儿往来人身边一瞧,突然大叫了起来:“翠香,就是你,就是你干的好事。我知道是你,绝对是你把东西带进来,你看着太太待见我,你妒忌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