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在你处于什么境地时都能让你觉得温暖和感动,那么这个人或许就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了。莫之恨微微笑了,反握住沈世珩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不管路有多难走,我们都不分开。不管我还会遇到什么事情,沈园还会有再多劫难,我们都祸福与共。”
她不怕了,只要有他陪在身边,只要明天的太阳仍旧会升起,她就会让自己勇敢地撑下去。
三日很快过去,辰时刚过,莫之恨便动身去往旧宅。今日她穿了件妃色的衫子,七爷说过,她穿这个颜色漂亮,人也精神许多。那日太过狼狈,今儿她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赵焕面前。
从辰时等到申时,莫之恨坐得四肢都要僵硬,终于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推开,赵焕走在前头,跟在后头的侍卫看身形还是上回那个。
莫之恨站起身,却一时有些无措,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当今皇上,可是她僵直了身子不知道是不是该给他行礼。赵焕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示意她无许多礼,坐到了一旁。
莫之恨直视他,开门见山道:“告诉我你和我娘的故事。”
赵焕眯了眯眼,淡笑道:“不卑不亢,和你娘当年确实有几分相似。随朕回宫吧,朕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过最好的日子。”
“不,我要先知道当年的事情。”莫之恨吸了口气,真的见到他,她心里的担心与害怕反而都不见了。“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弥补的。我也从没想过要随你回宫,更没想过认你,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
赵焕收了笑容,静静望了她一会儿。“真和你娘是一个脾气,但朕希望,你可千万不要和她一样死脑筋。”
“我相信娘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就算她像你所说的死脑筋,也一定是她深思熟虑后最好的选择。”莫之恨顿了顿,对赵焕扯扯嘴角,多了几分挑衅。“倒是你,如果你爱我娘,你了解我娘,你就不会说她的选择是死脑筋。”
赵焕挑了挑眉,神色阴晴不定。莫之恨无惧地回视,如果最坏的可能是死,她已经连死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好,朕告诉你。”赵焕闭了闭眼,又道:“不过,朕希望你听完之后,愿意冷静地考虑一切。”他看向远方,目光有如失焦。“朕与你娘,其实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相识了,那个时候朕还只是三皇子,而和你娘…完全是偶遇。”
“你娘是朕出宫游玩儿的时候遇上的,她不卑不亢,浑身透着一股泼辣劲儿,真的让朕一眼就喜欢上了。”赵焕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你知道,皇宫里有太多规规矩矩的姑娘,朕见过那么多,也就更显得她与众不同。开始的时候,朕并没有向她表明身份,一是怕吓着了她,二也是怕她一旦知道之后就会变了对朕的态度。”他说着眼角带笑,似乎想起当年的事情,还有许多回忆是美好的。但既然如此,二人又怎会分隔天涯。
“没多久之后,朕和嫣儿就在一起了。”赵焕接着往下说:“朕知道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就替她在长乐城置了一处宅子,好让她安定下来。那段时光,是我们两个最开心的日子,你知道吗,朕甚至想过去求父皇,让朕纳她为皇妃。可是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样让朕倾心的女子,竟然也只是一直戴着假面具而已。”
莫之恨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希望是自己感觉错了,可是赵焕接下来的话很快证实了她的想法。
“你知道你娘是什么人吗?她是夏国的死士,夏国的奸细,其实她早就知道朕的身份,所以才故意来接近朕。”赵焕说得平静,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换之以深深的哀痛。
莫之恨自然是知道夏国的,它是靖国边上最有实力的国家,这几年来,也曾不断与靖国交战,两国各有伤亡,一时难分胜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娘亲竟会是夏国人,更想不到,她会是夏国的死士。“后来呢?后来怎么样?”莫之恨忍不住追问。
“后来?”赵焕苦笑了下,“后来朕求她忘记自己的身份,留在朕身边,朕也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再来伤害她,朕会照样纳她为妃,可是她不答应。”他说着刷的撕开衣领,露出左边肩上一道疤痕。“看到这条疤吗?这是你娘刺的。她宁愿和朕决一死战,也不愿意留下来。”
莫之恨凝神望着那条疤,鼻子发酸,良久才道:“你一定很爱娘。”赵焕一怔,骤然睁大了眼。莫之恨道:“我不知道娘会武艺,从我有印象开始,娘就和一个寻常妇人没有两样。但是我知道,你的武艺一定很好,如果不是你诚心相让,娘不可能有机会刺你这么深的一剑。”
赵焕移开眼,有几分怔忪。“那又如何,想走的人还是走了,不会为谁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下道:“朕始终没有把她的身份告诉别人,但是她却要离开朕。那日一战,我处处留情,她却招招狠辣,仿佛不取我性命难消心头之恨。你告诉朕,她如何忍心?”
“如果注定不能相守,那就只有狠下心来。”莫之恨揉揉眼睛,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她也不想离开沈继谦,可是还是只能逼着自己离开,她相信娘亲当时的心情是和她一样的。
“可是她当时已经怀了你,她就算对朕忍心,为什么对你也那么忍心?”赵焕稍稍提高了音量,“何况她心知肚明,她没有杀了我就是没有完成任务,根本回不了夏国。”
“你还不明白吗?娘亲不留在你身边,全的是忠,离开你独自生下我,全的是情。”莫之恨终于想明白了这中间的缘由,明白了娘亲自小对她的态度为何那么莫名,娘亲恨的不是她,而是娘亲自己。她恨自己爱上了赵焕,恨自己对夏国不忠,恨自己苟且偷生。
轻轻叹一口气,莫之恨也瞬间明白了娘亲自尽的原因。她蹙眉看向赵焕,“两年多前,你知道了娘亲和我都在长乐城,所以开始找我们是不是?”
赵焕脸色变了变,“是,就算她要忠于她的国家,你是朕的女儿,你必须留在朕身边。”
“不,”莫之恨摇了摇头,“你根本不在乎能不能找到我,你想找到的是我娘,可是你想不到,你竟然会逼死了她。”
赵焕脸色煞白,紧紧握拳,却没有开口否认。他不能否认,他对莫之恨没有感情,他心心念念想见的,还是那个在二十年前离他而去的人。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她会用那么决绝的方式来保护女儿,来忠于夏国。他如今再来找回莫之恨,不过是他心里的那点歉意和不甘。
“你…”莫之恨吸吸鼻子,逼回眼泪。“你真的很自私,你已经坐拥天下,为什么连一条活路也不愿意留给她?你现在找到我也不是为了要我回宫当什么公主。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夏国死士的女儿,我有可能成为靖国的公主吗?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证明,我娘当初离开你是错的。”
赵焕低低道:“她本来就错了,她若留在朕身边,根本不会有今天…”
“是你太自私!”莫之恨遥遥指着他,“你怎么不想想,你会愿意放弃你皇子的身份,背叛你的国家跟我娘去夏国吗?你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娘亲做到?”
赵焕对于她的指责默不作声,只是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莫之恨深吸口气,用衣袖把脸擦干净。“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也只会当从来没有见过你。我是一个从小没有爹爹的小孩儿,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现在就要回去了,你如果看不过去,你可以派人杀了我,就像你逼死我娘一样。”话说完,她愤然推门离开。她不能原谅这个人,这个自私地只爱自己的人。
赵焕身后的侍卫想要追出去,但却被赵焕拦住。他微微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莫之恨推开的门轻轻合上,屋子里重又回到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修改,主要是修改赵焕这个人物形象…OTZ
第二十七章(上)
只要信任就永远相伴——沈世珩吻了吻她的头发,“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回到园子里正值用晚膳的时辰,莫之恨意外地看见沈继谦竟然在在厅堂里坐着,除了脸色苍白些,看起来精神竟似不错。只是她看向那张摆满了菜的桌子,心里却更添一份惆怅。
几年之前,这张桌子上原本围坐了七个人,到现在却只剩下他们三人。沈老爷卧床不起,沈夫人神志不清,秦诗芫一尸两命,沈继晗至今失踪,而沈继皓则越来越沉默寡言,怎么都不愿意与众人共膳。这一切的一切,她全都看在眼里。
沈世珩看她回来,立刻招呼她过去坐。莫之恨笑了笑,收起之前的情绪入席。她与沈继谦对望一会儿,扯扯嘴角道:“你终于肯出来见人了吗?你想明白了?”
“对不住,要你们担心了。”沈继谦愧疚地递了低头,“是我太随性,总是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若是真的明白了才好,莫之恨垂下眼,不知道能说什么。沈世珩道:“你明白了就好,大哥担心了好几天,吃不下也睡不好。继谦,你是我们沈家的长子,要学会担当。”
“二叔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了。”他说着又看向莫之恨,“之恨,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今晚我想再请你帮一个忙。”
莫之恨看了看他,“什么忙?”
“今日是诗芫的头七,我为她准备了东西,可是我怕她不原谅我,不肯收。你可不可以陪我?”
“其实你不必担心,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莫之恨叹道:“其实她临走前不愿意见你,不是因为她恨你,而是她不想让你看见她那个样子。你放心吧,你要给她的东西,她一定会来取。”
“她如果不来呢?”沈继谦颓然摇了摇头,“我真的怕她和孩子都不能原谅我,我不是一个尽职的相公,更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
莫之恨也跟着叹了口气,对他气不打一处来但却又有一丝心软,末了只好应道:“好吧,在哪里,我今晚过去。”
“就在我们院子里,多谢。”
莫之恨摇摇头,低头吃饭。其实她并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人都死了,再后悔再去想办法弥补也没有用了,除了能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还能如何?就像…就像娘亲已经过世了,赵焕就算找到了她,又还能做出什么弥补。
用过膳,她回屋休息了会儿,照着约定的时间去了西院儿。沈继谦已经在院子里头准备好了一切,看见莫之恨来了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又忙着手里的事情。莫之恨站了会儿,扫见石桌上摆了一幅画卷,便走过去展开了看。
画上画的是秦诗芫,她倚在桃花树下,怀中抱着一个婴孩。看人物的神韵与姿态,作画的人也不是没有情的。
莫之恨看向正在忙忙碌碌的沈继谦,“这几日,你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在忙这个吗?”
沈继谦停了手里的活儿,转身看了看她手中的画,泛起一丝苦笑。“是,我曾经答应过诗芫要替她画一幅像,可是却总也没有实现。如今她走了,我惟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画给她,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莫之恨看着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你画得很传神,说明你心里是有她的,那为什么不珍惜你们的日子?沈继谦,为什么对待每一个人,你都要在她离开你以后,才知道后悔,才后悔来不及?”她情绪有些波动,但她心里明白,她不仅仅是因为沈继谦,也因为自己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
沈继谦沉默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拂着画。“她对我…真的很好,是我混帐,是我辜负了她。”
“现在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莫之恨蹙着眉,真的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你一样。你看起来对每个人都好,但到底谁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唐婉青梅竹马,所以你说你爱她;你和我…之后你又说要娶我;最后诗芫嫁了你,直到她走了你才又追悔莫及。可是沈继谦,你究竟真的爱过哪一个吗?”这是她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今日终于问出了口。
“我…”沈继谦怔了会儿,轻轻收起画卷。“不管你信不信,可是之恨,我可以对你起誓,当时我说要娶你,我是真心的。”
“真心等于爱吗?”莫之恨笑着摇了摇头,“你只是真心觉得亏欠了我,真心觉得我对你太好,所以要娶我。其实…其实你并没有爱过我吧?”
“你走了之后,我找了你很久,记挂了你很久。”
“那又如何?”莫之恨吸一口气,“你是找我了,你是记挂我了,可能你也难过了一阵子,但是这些能证明你爱我吗?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是因为良心不安,还是真的想要我永远陪着你?”
沈继谦茫然地望着她,说不出一个答案来。莫之恨扯了扯嘴角,“看来诗芫最后说的是对的,如果你心里有爱,你爱的也只有唐婉一个。”
“她…她最后说什么了?”
“她请我一定要想尽办法替唐婉赎身,因为她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唐婉。”莫之恨爽快地告诉了他,却又道:“可是我还是很怀疑,你真的爱唐婉吗?你究竟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沈家间接害了她,且你永远不可能再拥有她?你心里分得清吗?”
沈继谦脸色变了变,最终也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我还是我,我没有变。”莫之恨笑了笑,“如果说变了,也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会再钻牛角尖了。继谦,人都要慢慢长大的,如果永远把自己保护起来活在过去,那会很痛苦。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希望你也能明白,至少现在还不算晚。”
沈继谦低下头,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之恨抬头看了看璀璨星空,觉得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已经全都说了,以后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一晚上几乎再无话,全都烧化完了,莫之恨疲惫地回东院儿去,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了沈世珩。她强打起精神,淡笑着望着他。
沈世珩迎上前,牵着她的手进屋。“忙完了吗?”
莫之恨点点头,忽然笑道:“怎么,担心我留在他那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世珩连连解释,“我只是看你这几日都有些魂不守舍,但你又什么都不说。我绝对不是担心你和他还有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想着,如果你忽然愿意说了,身边还能有个人听你说。”
看他这么紧张这么在意,莫之恨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我说说罢了,你急什么。”
“我紧张你,担心你。”
脸一红,莫之恨捶了捶他的胸口。“就不能不说这些吗…好了,挺晚的,你回去休息吧。我今儿累了一天,想睡了。”
沈世珩撇撇嘴,有一丝委屈的样子。“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莫之恨点点他的脑袋,“你就是想听,还找借口。”
此时两人已经进屋,沈世珩随手合上门,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我只是想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都能陪在你身边。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躲到我这里来。”
莫之恨覆上他的手,闭上了眼。“只是太繁杂,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很累,真的很累。”
沈世珩将手臂收得紧了些,“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在。”
静默了会儿,莫之恨微微侧头问他:“如果…如果我的身世不像你看到的这么简单,如果我背负着什么血海深仇,如果我不是一个好人,如果我…”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变。”沈世珩打断她的话,柔声道:“你的身世不管有多复杂,我只知道你永远都是我认识的那个莫之恨,这就够了。什么好人坏人,有明晰的定义吗?只要心存善念,就足够了。”
莫之恨鼻子一酸,转过身来将头埋在他胸前。“可是心存善念是远远不够的,就算我没有改变什么,有些东西,它就会横亘在我们面前,那个时候怎么办?”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达清楚了她的意思,她现在越想就越后怕,她不怕赵焕杀了她,却怕他改变她现在的生活。
沈世珩吻了吻她的头发,“只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就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莫之恨抬头看他,“就算,我可能是阶下囚?”
沈世珩郑重地点头,“就算你是阶下囚。”
“好,我相信你。”莫之恨红了眼眶,她忽然发现。从前她总是会怀疑沈继谦的承诺,但是只要是七爷说的,她就愿意相信。“我把我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但是你可以选择在听完以后对我敬而远之。”
“不会有发生这件事情的可能。”沈世珩笑了笑,“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你犯了大罪,我也只会带你跑。”
莫之恨也不禁笑了,望着他良久方缓缓道:“我娘…是夏国的死士,而我爹,是当今皇上。”
沈世珩神色一滞,但很快爽朗地笑了。“那很好啊,看来我要成为皇帝老儿的女婿了,皇亲国戚,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考完大学最后一科了…无限感慨…
ORZ…我的修改又破坏了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第二十七章(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久不更我对不起大家…内牛…
9号10号考研,那是考得稀里哗啦,不提也罢…
10号一考完,速速赶往机场,却被通知航班临时取消,滞留机场酒店一天…
11号辗转到家,12、13休息了下…
然后发现…OMG,这周2万字的更新任务,我一个字还没写…
现在…周四…周五晚上12点前要完成任务…
所以…大家等着吧…我要人品大爆发了…
凌晨了,现在去睡觉,估计从明天晚上开始会不断更新…直到周五更完2万字的任务再恢复日更…好想死…
那只幕后老狐狸——我会嫁给七爷,从此夫妇二人合心合力。你既然已经自以为是地做了这么多,不妨再自以为是地想想我和七爷会怎么计谋着独占沈园。
莫之恨怔了怔,“为何如此淡然?你一点儿都不惊讶吗?”
沈世珩环着她,摩挲她的发稍。“怎么会一点儿都不惊讶,只是我早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既然如此,所有的答案都可以在我意料之中。”
得此良人,此生何盼?莫之恨听着他的心跳声,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勇气,骤然道:“我们成亲吧。”
沈世珩身子一僵,浑身一颤,过了会儿方不确定地问:“你说…成亲?”
莫之恨离开他的怀抱,认真地凝视他。“嗯,我们成亲,好不好?”她怕夜长梦多,既然他已经说了不管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离她而去,她只想让一切赶紧成为定局。
沈世珩没有想过她会主动提及成亲的事,愣了一会儿忙点头应承。“好,我们成亲,我们立刻成亲。”他又何尝不怕夜长梦多,花了这么多年才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他亦不能再失去她。
“哐当”一声,门外不知是何物落地,莫之恨怔了怔,忙离开沈世珩的怀抱走去开门。掉在地上的是画轴,而立在门口脸色发白的不是沈继谦又是何人。
他看看莫之恨又看看沈世珩,许久才尴尬地笑了笑,从地上将画轴捡起。“我…我无心听你们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来把这个给你。”
莫之恨木木地将画轴接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亦不知道方才她与七爷说的那么多话里头沈继谦究竟听去了多少。如果只是他们的感情,那么早晚都会让他知道的,她也不在乎了。如果是她的身世,她并不想告诉除七爷之外的人。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沈继谦终于后退几步,强笑道:“恭喜,恭喜你们要成亲了。”
“多谢。”沈世珩走到门口,不动声色地将莫之恨掩到了身后。“我知道园子里才刚办过白事,所以我们的婚期会稍作延后,你放心。”
沈继谦扯扯嘴角,“也…也不打紧,诗芫生前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何况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办婚事冲冲喜也是好的。”他吸口气,眼睛看向别处。“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你们…你们慢慢聊。”
莫之恨抓紧了画轴,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微微蹙眉却未做挽留。或许现在让他知道这一切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既然这样,那么早些知道也未尝不可。她不欠他什么了,从他娶了秦诗芫开始新的人生时,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沈世珩立在门口,望了望她手里的画轴。“你…不打开来看看?”
莫之恨这才反应过来,方点点头,走到书桌旁将它缓缓展开。她心口紧了紧,未料到那画上的人竟会是自己。沈继谦画的是当年他们在亭子里重逢的景象,只是一旁的唐婉被淡化了,他专注描摹的是对视着的两个人。
他总是这样,在已经来不及回头的时候做一些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诗芫走了,他终于为她作画,如今她要嫁人了,他也终于记起了他们的过往。
“他画得很传神。”沈世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此时看着画卷,神情难测。
莫之恨怔忪片刻,卷起画轴搁到了一旁的画瓶中。“是否传神,如今已经无所谓了。倒是你方才的话提醒了我,诗芫刚刚离世,我们若此时成亲未免对死者不敬。”
沈世珩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没事儿,我们先慢慢准备着,成亲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却也事务繁多。我好歹是沈园的七爷,也不能寒酸了去,之恨,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莫之恨笑笑,握住他的手。“能不能风光地出嫁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我们以后都可以在一起,哪怕只是简简单单地拜堂我也就满足了。你答应我,不伦将来会发生什么,你都会陪在我身边,不会离开。”这是她第一次开口求一个承诺,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承诺了就一定会做到。
沈世珩吻吻她的额头,“除非我死。”
一颗心就此安定,莫之恨主动环住他,靠在他的胸前。织造坊遇到的麻烦、她的身世、沈继谦的知情,纵使这一切都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她都有了面对的勇气。
而这头,秦政鸿果然一点儿都没有心慈手软,他不禁让织造坊难以继续建造下去,还对沈园的其他产业开始发难。先前因为一场冰雹,以致粮铺的存粮最多还能支撑到十月,眼下秦政鸿倒是好,竟然一次购空了他们的存粮。
虽然莫之恨之前早就说了不许一次卖给百姓太多,可是尚书大人要粮,铺子里那个伙计敢得罪?这不,账还没报到沈继谦这儿,粮食已经全卖给人了。
这回几个人是真没法子了,没有粮卖,粮铺只能关门大吉。沈继谦自然是不愿意,但他也无计可施,只能依了莫之恨和沈世珩的意思,暂时关了粮铺,待想到办法了再说。
这件事还未来得及头疼完,杂役司又很快跟着出了事儿,安司监也不知找了个什么理由,竟把一直帮着沈世珩处理这边事务的能叔给关了起来。原本没想到是秦政鸿的关系,沈世珩还托了不少关系想打探打探,到后来明白了是秦政鸿的意思,也就知道了凭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让安司监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