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变瞬间,凤眼凌厉,升起浓烈杀机。
“想要害我,这就是下场!”重紫冷笑后退,同时纤手掐小怪颈,将其拎起在半空,丢向远处。
爱儿重重摔下,已无生还可能,两怪凄厉大叫,朝她扑过去。
重紫轻蔑,化气为剑,顿时黑血四溅,两怪尸体沉入水底。
最后的惨叫声里,无数怪自水里冒出来。
“报仇的?”重紫眼见丝带将沉,也不着急,正待作法,忽然身旁蓝光闪过,紧接着一只手伸来搂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丝绳。
上古神剑八荒,架在百丈水上,如蓝色长桥。
白衣上有斑斑血迹,想是方才在冰壁上被打落时受的伤,那只手臂极为有力,牢牢圈住她,带着她快速超前移动。
重紫没有反抗。
啼哭声刺耳,先前丢开的小怪正拎在他另一只手里。
八荒剑气凌厉,水里众怪挨近剑身,立即皮破血流,纷纷惨叫着逃离。
不消片刻,二人抵达对岸,秦珂放开了她。
重紫道:“你以为我怕他们?”
秦珂将小怪送回水中,没有回答。
“不愧是仙门弟子,”重紫浅笑,“这是它们不自量力的下场。”
“它和你一样。”
“因为它没有足够的力量,否则迟早也会变。这才是真正的我。”
“助我拿到祝融果。”
“算是还你人情?”
秦珂依旧不答,拉起她就走,那只手太温暖,重紫迅速抽回。
秦珂看着她道:“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当作是从前。”
“仙与魔能相安无事吗?”重紫摇头,淡淡道,“你都看见了,谁心软,谁就是受伤的那个,不会有好下场。”
秦珂沉默片刻,点头,“走吧。”
前面是万丈悬崖,半崖上长着株参天大树,树冠是金黄色,与周围别的树木大不相同,金波荡漾,其上一点绿光闪烁。两人站在八荒剑上,至半空中仔细辨认,发现那是枚绿色果子,很小,形似鸽卵,晶莹如碧玉。
重紫道:“想必这就是祝融果了。”
秦珂道:“祝融果熟,一旦有人前来采摘,食魂鸟就会现身。”
重紫来之前已听亡月说过,凡天地灵物大多都有异兽妖禽守护,守这祝融果树的正式食魂鸟,传说此鸟极其凶恶,专门啄食盗果之人魂魄,很少有人能安然逃离。祝融果最大的好处就是固魂魄,寻常人魂魄有肉身支撑,纵然受损,修复起来也不难,所以通常没人会冒这个险,以免弄不好反落得魂魄无存的下场。
“南华有谁出了事,让你来冒险?”重紫随口问了句,同时轻挥长袖,隔空去摄那果子。
小小祝融果刚离枝,就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刺得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个黑影迎面扑来,速度之快,甚至来不及看清。所幸秦珂早有准备,八荒神剑带着二人折了个“之”字形,朝地面俯冲而下,方躲过袭击。
“好快!”重紫吃惊,不敢再大意,要设结界去挡。
“没用的。”秦珂迅速阻止。
那食魂鸟就像幽灵般,只见其影不见其形,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到了重紫身后,幸亏重紫机敏,闪身避开。
八荒剑瞬间变长便宽,朝弱水另一边延伸,再次横架成桥。
秦珂低喝:“把它给我!”
重紫正被那食魂鸟缠得难以脱身,几次遇险,闻言下意识闪到他跟前,将果子递给他。那食魂鸟见状,立即改变攻击目标,再不缠她,直扑秦珂。
暂时得以脱身,重紫想也不想就化气为剑去斩,谁知那鸟极灵巧,根本无济于事。
来不及说话,秦珂挥手示意她先走,忽然听得耳畔有人轻轻笑了声,紧接着手腕一麻,祝融果已被抢走。
重紫踏上蓝桥,箭一般朝对岸滑去。
见她要跑,食魂鸟发怒,尖叫着凌空扑下。
身后杀气腾腾,重紫心道不好,然而这弱水之上不能御风,难以闪避,情势危急,她只得咬紧牙,提全身魔力设置结界。
砰!食魂鸟被结界弹开。
体内气血震荡,重紫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珂会说没用。这食魂鸟乃上古妖兽,威力非寻常妖怪可比,幸亏自己修得天魔之身,魔力了得,才勉强能承受攻击,换作寻常人早就重伤了。
耽误下去后果严重,重紫顾不得什么,全力朝对岸冲。
啄不破结界,那鸟越发疯狂,再次俯冲下来。
第二击撑过,到第三击,重紫实难以支撑,结界破开,整个人被强大的力量带得往前扑倒。
没有预料中的痛,背上忽然一沉。
“快走!”
此地离岸已不远,重紫来不及思考,爬起身帮着他全力冲过去。
渡过弱水,两人上岸,那食魂鸟受限制不能继续追来,只好怏怏地朝这边叫了一回,转身飞走了。
惊魂一场,两个人都坐倒在地,八荒剑变回原样,收起,秦珂面色惨白。
“被食魂鸟所伤,你魂魄有损。”重紫毫不迟疑,将手心那枚小小的祝融果喂到他唇边。
秦珂没有推辞,吃了。
费尽力气拿到,结果又这么轻易用掉,整件事俨然变成了一场闹剧。好在重紫原本只是来走走,没打算真抢祝融果,所以不觉得失望,换作别人,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就算伤了魂魄,仙界也有别的办法医治,何必跑来找它?”重紫皱眉,“所幸你早已修得仙骨,否则……”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忽然斜斜歪倒。
她落入了陌生的怀抱,头顶有阴影迅速笼罩下来,紧接着,唇上一片冰凉湿润,竟已被人牢牢堵住。
重紫惊愕,下意识地想要说话,立即有清甜果汁度入口中。
原来这祝融果乃稀世之宝,入口即化,他虽然当着她的面吃了,却并没有吞咽,等着这一刻全喂给了她。
重紫反应过来,全身动不得。
果汁顺咽喉滑下,他迟迟没有抬脸离开。
“丑丫头。”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摩擦,轻吮,冰冷的唇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动作很轻,生怕碰碎了般,可是含块他就不动了。
禁锢的力量消失,重紫依旧静静躺着,望着近在咫尺的脸。
长眉如刀,眼睫微垂,轮廓分明的脸完美得没有缺陷,但苍白如雪,看起来有点冷,可是那有型的唇边,隐约透着一丝难以辨认的笑意。
她不会防备他。
沉默片刻,重紫缓缓自他怀中起身,将昏迷的他平放枕在腿上,拉起他的搜。度去灵气。
山高,夜来得格外早,没有月亮,黑暗中两人偎依在岩石下。
这里不远处有地火,重紫因恐受寒加重他的伤势,特意将他移来这里,正好借地火之气驱散夜寒,又有岩石挡住冷风。毕竟魂魄受损,纵然有治愈术,也是大伤元气的,被硬生生撕裂魂魄的痛苦,就更难体会了。
他是为她来取祝融果的吧?因为知道她以身殉剑。可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早就不再是当年的丑丫头了。
察觉动静,重紫低头,“醒了?”
秦珂精神好了点儿,坐起身,“我没事。”
“你魂魄被食魂鸟所伤。”
“我有肉身,又有仙骨,过段时间自能修复。”
“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祝融果我并不稀罕,无须感激你。”
“我知道。”
“我先走了。”重紫欲起身,却被一只手拉住。
“天亮再走吧。”
“以身殉剑,我面前已经没有别的路,除非死。”重紫冷冷道,“你做这些,是和他们一样,想要逼我?”
秦珂没说什么,拉她入怀。
重紫面无表情,闭目。
真是讽刺,在她最爱的人怀里,她会被杀气惊动,感受那个人在杀与不杀只见挣扎;可是在别人怀里,面前的他,还有天之邪、卓昊,甚至包括九幽,她反倒能获得更多的安宁。
会做一个什么样的梦?
……
朦胧中,她听到有人在耳畔低声说话,“青华提亲,我在生气,丑丫头不知道。”
少年老成的小公子,绷着小脸骂她丑丫头,可是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会将她拉到身后保护她,除了大叔,他是第二个愿意保护她的人。
然而,在成为师兄之后,他却不知不觉在她的印象中淡去,甚至不如卓昊,记忆里,就是他不停地在闭关。
重紫在梦里苦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闭关,为什么不让我爱上你?
习惯了魔宫漫长的夜,第二日重紫醒得很迟。秦珂仍以昨晚的姿势抱着她,眼睛望着远处,睫上发间似有白色霜花,不知他是醒得早,还是一夜没睡。
重紫没有董。
许久,秦珂缓缓放开她,“醒了?”
重紫起身扶起他,两个人朝山下走。
“不能离开魔宫?”
“你会陪我入魔吗?”
秦珂没有回答。
“这就对了,”重紫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仙,是堂堂南华掌教的得意徒弟,不可能让你师父为难。我是魔宫皇后注定不能回仙界,离开魔宫,我便失去容身之地。”
秦珂握紧她的手,“住在这里不好吗?”
重紫沉默片刻,笑了,“他们会找到。”
话音刚落,远处果真有人声传来。
“是南华的人,”重紫扬起长睫,“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他们会不会以为你背离仙门?魔与仙只见不应该有太多牵连,动感情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下次我不会留情,你如果真的不想我死,就不要再做这些,忘记丑丫头,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秦珂道:“尊者这些日子常闭关。”
重紫不在意,‘他是在赶着修炼,想要尽快杀我净化我。’
“他只是走火入魔忘记了,你当心。”蓝光乍现,八荒剑横于面前,秦珂举步踏上剑身,头也不回,循远处人声而去。
走火入魔?重紫嘲讽地笑。
“皇后该回去了。”背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重紫吃惊,转身看来人,“亡月?”
“我的名字,魔界没有外人知道。”
“你一直跟着我。”
“我怎能让皇后独自冒险,”亡月眨眼间已至她身旁,“关心妻子的安危,这是丈夫的责任。”
重紫道:“你是关心天魔令上的封印吧?”
“皇后这么说,让我失望,我想我应该更好地表现。”亡月伸手去抱她。
重紫避开,“我自己走。”
她快,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不知怎么就伸到她腰间,迅速将她带入冰凉的怀中,然后打横抱起。
“在别的男人怀里睡了一夜,却拒绝丈夫的怀抱?”
“放手!”重紫莫名地心烦意乱起来,圆睁了眼睛,挣扎,“你……”
怒意引发魔气,四周风烟随之激荡,谁知他仍无事一般,抱着她御风而行,魔力到他身上竟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行事低调,不露锋芒,重紫早就料到他在隐藏实力,可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她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满腔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这么强,早就该修成天魔了!”
弯弯的唇角挂着一丝傲慢,亡月甚至没有低头看她,沉声笑道:“魔界有一个天魔已经足够了。”
邪恶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整个人包围,淹没,那两条手臂就像命运的绳索,将她牢牢缚住,半点儿也动弹不得,逃不脱,离不了。
重紫无力地笑,逐渐放松,放弃。
第十章 雪之哀伤
寒冬,水月城外白茫茫一片。自天魔出世以来,天地风云季候无不受其干扰,人间尤其明显,连续两年,冬季都来得格外早格外长,八月就开始降霜飞雪,眼下才九月,北风就已刮起,路上铺了近两尺深的雪,踏上去咯吱作响,不知冻死饿死了多少人。
千里雪地,一道影子分外醒目。
足尖轻点,乘风而行,踏雪无痕。
华美长发,映衬素净的雪,于是雪更白,发更红。
绛黑衣带翻卷飘飞,宝石夺目,环佩光彩,姿态自由随意,无拘无束,她本身就好似一阵五彩香风,将这片广阔天地当作了表演的舞台。
山坡上也有一名女子,少妇打扮,身上披着贵重的云丝霞锦披风,纤纤手指拈着枝红梅花,眉心一颗嫣红的美人痣。
五彩旋风由远及近,眨眼间,妖艳女魔已经站在了她的对面。
“是你?”重紫感到意外。
“你来了,”闵素秋垂眸,“我听他们说,你会来这里。”
重紫足不沾地,缓缓飘行至她跟前。
这个看上去温柔无害的女子,背地告密,借刀杀人,心肠歹毒,半点儿不含糊。可惜算计到头,还是不能得到,眼看着卓昊处处维护自己,眼看着丈夫对一个死了的女子念念不忘,她有太多恨,有太多不甘。终于,等到卓昊与她彻底决裂,那便是她忍耐的极限,从此不必再装,会因为吃醋与织姬大打出手。
重紫道:“你知道我会怎样对你?”
“我知道,我在等你,”闵素秋掐紧花枝,低声道,“当年是我故意放出风声引你去救万劫,想借着虞掌教他们的手处置你。如今他已不再理我,闭关去了。”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你不想杀我报仇吗?快动手吧。”
重紫懒得理她,转身要走。
闵素秋拉住她,“尊者他老人家……”
重紫下意识停了脚步去听,就在这瞬间,一丝凉意飞快地自臂上蹿来,熟悉的凉意,挣不断的轻丝,紧紧缠上魂魄。
那丝原是藏在梅花里的,闵素秋得手之后立即丢掉花枝,急速后退。
“我已是天魔之身,你以为区区锁魂丝能奈何我?”重紫冷笑,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我不杀你,你倒来找死!”
“不杀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闵素秋脸白如霜,惨笑了声,咬牙,“我不需要!你还是杀了我吧!”
重紫淡淡道:“你当我不敢?”
闵素秋低哼,不语。
其实重紫并不怎么恨这个嫉妒的女人,对她的印象也不深,仅仅限于初见时她的温婉,和仙门大会上她跟织姬打架时的泼辣,更多时候她就是个影子,毫不起眼的影子,若非她这次主动找上来,重紫几乎都忘记了这个所谓的“仇人”。
她不是凶手,只是推波助澜,正好给仙门提供了一个杀自己的借口而已。她嫉妒,为了卓昊一心想要自己消失,可是她忘记了,这世上,做过的事迟早都会被揭穿,迟早都要付出代价,她不仅没有想到,反招丈夫厌恶嫌弃,这些都是她万万没料到的吧。如今拼命想要伤害情敌,想必是活得毫无意义了,何不助她解脱!
手开始用力。
美丽的眼睛瞪大,其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闵素秋狠狠道:“都是你!你怎么就不死?我与卓昊哥哥自幼相识,他最是爱我护我,没有你,我们会做一对恩爱夫妻!凭什么你一来,他就那么喜欢你,为你,他都不敢再跟我多说一句话!你死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我……我恨不能让你魂飞魄散!”
呼吸困难,眉间那粒美人痣看上去更加刺目。
她用尽全力恶毒地笑,“你现在中了锁魂丝,伤别人多少,就要伤自己多少!你杀我啊!杀我啊!”
出乎意料,重紫没有被激怒,反而更平静地看着她。
被嫉妒和恨左右的女人,到底是仙子还是魔女?
能这么全心全意去恨一个人,也需要毅力吧,可悲的是,你眼中那个值得恨的主角,一直只是把你当成配角。
“伤人多少,就伤自己多少,可惜我不伤人,别人也照样会伤我,左右都是个伤,你
以为我会很在意?”重紫丢开她,微笑,“我为何要杀你?闵素秋,没有谁喜欢娶一个恶毒的女人当妻子,你用手段害我,可是他喜欢的还是我,他只会厌恶你,不会再碰你,你永远得不到他,我要留着你,看你痛苦地活下去……”
摧毁对手的办法很多,不一定是死。
伤疤被重新揭开,闵素秋果然笑不出来了,“你住口!”
“我留着你,看你活一日便痛苦一日,这样的报复岂不比杀了你更痛快?”面前人翩然旋转两圈,飘带环绕飞扬,好似最美的舞姬表演,语气竟透出十分邪恶,带着一丝奇怪的诱惑,“看到了吗?就算我入魔,他一样会对我死心塌地,很气?很嫉妒?是不是想杀人?可惜你杀不了我,恨吧……”
被说中心思,更被她的表情吓到,闵素秋狂躁且恐惧,后退,“你……在说些什么?”
“还不明白?”重紫逼近她,幽幽叹息,似有无限同情,“你修的不是仙道,魔道,才是你该入的道。”
闵素秋终于露出惊惧之色,“你胡说!”
“你一直被心魔所困,嫉妒、愤怒、耍阴谋,心胸狭窄,你早就不再是什么仙了,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阴险,都在笑话你是泼妇,卓昊不会再理你,你已经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的是你,卓昊哥哥只是跟我赌气罢了!”
“是吗?”暗红色双瞳荡漾着妖异的笑,重紫俯视着她,仿佛高高在上的审判者,“你还在妄想,妄想他有一日会回来找你,可惜那是妄想,你在他眼里已经十恶不赦,你做什么,都只能换来他的嫌弃。你的纠缠,他早就厌恶了,他现在肯定想快些摆脱你,恨不能让你快些死,那样他就解脱了……”
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却带着魔力一般,听得人打心底生出寒意,生出绝望。
闵素秋精神几欲崩溃,踉跄后退,“胡说!你胡说!你给我住口!”
“你根本没资格做仙,还要执着什么?你应该随我入魔。”红唇似在念咒,一只美得可怕的手伸到她面前,“既然他弃你,你又何必坚持!入魔,就再也不用顾忌,再也不会受伤。”
闵素秋惶恐躲避,“别过来!我不会入魔,你别过来!”
“魔无处不在,它早就在你心里了。”
“闭嘴!”
“仔细看看你的心魔……”
……
心魔?闵素秋捂着胸口,喘息,发抖。
是她放出消息引这个女子上当,借刀杀人,从而得到了他。可他呢?他恨她,在他心
里,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
费尽心思拥有的一切突然间都失去,只剩下满满的怨恨和嫉妒,这些都是她的心魔。
不对,她有什么错?她只是太爱他,为什么会落得一无所有?
“够了,我是得不到,你不也一样什么都没有吗?”闵素秋疯狂大叫,猛然间似想到什么,抬手指着重紫,似笑似怒,“至少,我还能死,我还能死……”
小口微张,鲜血喷溅,她竟再也承受不住精神的重负,就地自绝。
白的雪,红的血,与不远处掉落的那枝梅花极其神似。
强烈的色彩对比,带来视觉上的震撼,重紫心魔渐去,愕然看着眼前闵素秋的尸体,半晌缓缓垂眸,苦笑。
恶毒的话都能说得这么顺口了,不愧是极端之魔,没有回头的余地,所以才会更偏执吧。
卓昊闭关只是逃避,不想看到结果,她故意借此伤闵素秋而已。
闵素秋没说错,她同样一无所有,但她不在乎。
背后有动静,重紫警觉,迅速转身。
“孽障!”剑光白衣映着白雪。
洛音凡闭关两年,才出关就听说闵素秋失踪,据青华弟子说,她曾派人打听紫魔行踪,虞度等人自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洛音凡却清楚得很,立即匆匆赶来,谁知会亲眼看到这样的情景,头脑立时空白一片,“孽障!你……你不想活了吗?”
重紫见他这样,不禁笑了,“我死不死,你好像还很关心的样子。”
“你到底在做什么?”
“两年不见,一来就问我做什么,尊者这是与我叙旧呢?”
知道身中凤凰泪的事,洛音凡对她本有愧意,但如今眼看闵素秋横尸面前,又听她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分明有拿人命当儿戏的意思,顿时怒气又生,悲愤交加。
原以为只要她没有杀人,事情再坏都能补救,孰料她修成天魔,果真性情也变得极端。闵素秋再如何也是青华少宫主夫人,又是闵云中的侄孙女,如今命丧她手中,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是无可挽回,往事记得不记得都不重要了,她闯下这样大祸,叫他如何救得了她?
妖冶风姿,绝世之美,然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始终纯净得令人不敢相信。
蓝色耳坠闪着幽幽光泽,仿佛两滴晶莹的泪。
洛音凡微微闭目,心乱如麻。
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重紫飞身而起。
“给我站住!”冷冷的声音,眨眼间他已拦住去路。
重紫飘然折回,退后几丈站定,唇角一弯,长眉挑起几丝残酷之色,“又要杀我?”
“是你杀的?”
“她这种人活着也是痛苦,死了更好。”
一句活着痛苦就可以杀人?她这样,分明是视生命如蝼蚁!洛音凡以剑尖指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重紫平抬右臂,掌上立即出现一束红色魔光,似执了柄无形之剑。光影交错,狂风骤热卷起,天空没下雪,地面的雪却开始一片片飘飞上天,直入云中消失,竟令人产生天地颠倒、时空逆转的错觉。
重紫执剑横胸,声音冷冰冰,“动手吧。”
洛音凡呆了呆,更觉沉痛无力,颓然垂下剑,“随我回南华请罪。”
重紫“哈”了声,仿佛听见了极有趣的事,“笑话!洛音凡,你以为你是谁?你说回去,我便要乖乖跟你回去受死?”
“为师会尽全力护你性命。”
“肯留我一条命,我要多谢重华尊者慈悲。”
洛音凡抬剑,“你回不回去?”
“回去让你们时刻防备,还是又被关进冰牢?”
“为师修成镜心术,必会放你出来。”
“这些话还是留着,对你那个,没用的蠢徒弟说吧!”重紫聚气凝神,冷笑,“想要我心甘情愿回去受罪,除非你有本事杀了我。”
“你还不回头?”
“我是魔,又不是仙,回什么头?没入魔的时候你们逼我,入魔你们也不放过,我为何要回头?”出招即绝杀,纤纤手指轻划,黑气在半空旋转,凝成千百柄小剑,她厉声道,“洛音凡,你我早就不是师徒了,还顾忌什么,要杀就来吧!”
洛音凡不动,护体仙印浮现,所有小剑近身立即粉碎。
煞气比寒风更凛冽,激发魔力汹涌,身上衣带装饰亦是武器。重紫毫不留情,招招紧逼,出手全无章法,可她到底已修成天魔之身,今非昔比。洛音凡退让之下颇觉吃力,形式越来越难控制,到最后他索性将心一狠。
事情因他而起,最初的打算是,只要她肯跟他回去,他就陪她一起领罪,顶多辞了仙盟首座,也要竭力保全她性命,孰料她心中恨意太重,言行变得极端,再这么纵容下去,恐怕今后会做出更多滥杀之事,眼前闵素秋之死就是个例子。
罢了,既然难以挽救,他就彻底对不起她吧。
心中悲凉,洛音凡停止避让,右手捏诀催动逐波剑,左手凌空结印,赫然又是一招“寂灭”。
当年南华天尊正是用这一式将魔尊逆轮斩于剑下,洛音凡本就长于术法,又是现今仙界唯一修成金仙的尊者,此刻怀了必杀之心,“寂灭”由他全力使出来,更非同小可,与之前大不相同。
似曾相识的场景再现,重紫魔意稍减,神志渐渐苏醒。
终于还是决定了?
漫天清影,重紫望着那执剑之人,忽觉疲惫,缓缓收了剑,垂下双臂。
也许,解脱就好……
可惜她虽主动放弃,体内魔力却未必,感受到强大仙力的侵犯,本能地要进行反抗,引发心魔,一念之间魔意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