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夸我?”马佳?芸珍娥眉微缓,却是将信将疑,“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说的?”
景宁笑着点头,“妹妹我刚从慈宁宫回来,太皇太后曾提及,前日皇上去请安时候,说荣姐姐产褥期后身子一直虚弱,每想起小公主,便念及姐姐的劳苦…皇上未尝主动提及,可这心里却始终记着姐姐的好,妹妹才是好生羡慕!”
马佳?芸珍听言,脸色稍霁,来时的满腔嫉妒顿时如红炉点雪,顷刻消失。
谁人不愿意听好话呢,尤其又是自己最在乎的那人。表面上称赞不算本事,能将好话说到无形胜有形,才是真的高明。
“看妹妹多会说话!”
门外,环佩叮当,人未到,却是声先至。
未等众人往外瞧,就看见门廊处浅碧色宫装的裙角一旋,惠贵人纳喇?芷珠抱着皇长子走了进来。
“贱妾拜见惠贵人,惠姐姐万福金安!”
低品阶的常在和答应起身朝她见礼,景宁则是起身迎了出去。
“姐姐怎么来了,该是妹妹去看你的!”
惠贵人笑靥似水,“无妨无妨,我们同住一宫,隔得又不远,这点儿路我还是走得的!”
由头
马佳?芸珍闲闲地端着茶盏,手指纤纤,撇沫,“这乌雅妹妹就是好人缘,向来足不出户的芷珠妹妹都来探望了!”
说罢,美眸一翻,不耐之意甚明。
同一年入宫,同时晋封为贵人,可她们二人的地位却是云泥之别。荣贵人马佳氏出身高贵,但只生下了一位公主;惠贵人纳喇氏却不同,不仅诞下龙裔,还是皇长子。宫中高品阶的妃嫔尚且要让她三分,更遑论是同级宫人。可马佳?芸珍却从未买过她的账。
“珍儿说的是,妹妹这儿可真是热闹啊!”纳喇?芷珠不以为忤,反而笑得越发明媚,眸光熠熠,像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
“前个儿妹妹说有个什么香料能够静气颐神,姐姐才厚着脸皮来讨要,不想这么多姐妹都在!”
景宁莫名地抬眸,却正对上她熠熠的眸光——
“那香料可是妹妹许给姐姐的,妹妹忘了么?”
景宁恍然一笑,道,“怎敢忘,姐姐不嫌弃东西粗糙,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罢,就拉着纳喇?芷珠往内室走,这时,仿佛才想起满堂的佳人,不由回首抱歉一笑,“各位姐姐也来么?”
马佳?芸珍脸上的厌恶越发严重,而在场众位宫人也是有眼色的,岂会看不出这送客之意。宜贵人讪讪地起身,“既然妹妹和惠姐姐有事,那我们就告辞了!”
这话正中下怀,景宁客套地挽留几句,便敛身相送:“各位姐姐慢走…”
纳喇?芷珠怀中抱着小皇子,白胖胖的胳膊恣意地搭在襁褓外,兀自睡得香沉,秋静走过去体贴地接过,方便她们二人说话。
望着那婀娜多姿的背影,惠贵人笑着摇头,“你何必对她们这么客气,若是论起品阶,别说是那宜贵人和荣贵人,就算是我,都在你之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尚要在这宫中待下去的…来日方长!”景宁笑道。
“你能这么想倒是难得,”纳喇?芷珠随手拿起桌案上的茶盏,“对了,还没恭喜你,恢复了封号!”
景宁摆手,苦笑连连,“还不是皇恩浩荡,可再这么下去,我这儿都快谱上一曲‘满庭芳’了!”
示好也罢,试探也罢,光是应付这每日一拨一拨前来承禧殿的宫人,她就已经分身无暇了,更何况还有太皇太后的殷殷“嘱咐”。
“所以,我才来江湖救急…”
“还是多谢姐姐,多谢小皇子!”
两个同样聪慧过人的女子,不用点破,便是心意相通。相对一笑,便相携着走进了内堂。
“姐姐来,不仅仅是为了帮妹妹救场的吧!”取下云肩,景宁将繁重的旗髻解开。
“妹妹会不会太聪明了…”惠贵人笑罢,从袖中拿出了一封洒金信笺。
“两个月前,我写信给兄长,若在往常不到半月就能有回信了,可如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真怕兄长那边是不是已经…”纳喇?芷珠忧心忡忡地攥着那信笺,一直攥到纸笺褶皱,“我知道现在南疆是个敏感的地方,可兄长音信全无,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妹妹,能否帮姐姐这次…”
景宁叹了口气,伸手覆上她的,“姐姐放心,我这就去找孙嬷嬷!”
纳喇?芷珠却摇头,眼中忧色更重,“孙嬷嬷去了南疆,也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
“那姐姐的意思是…”
紧张
来晚哩,汗…
天冷,没有棉裤穿了,俺上街买去鸟。
————————————————————
“妹妹,你能不能去问问皇上,既然战事不可避免,朝中又有诸多精兵良将,能否将兄长调回来?他已经镇守南疆八年了!”纳喇?芷珠哀求地拉着景宁的胳膊。
景宁却意外地看她,“事关战事,这并是我一介宫人能够权衡的啊…”
“我知道,皇上宠你,太皇太后又对你青睐有加,否则怎能特地将你从冷宫调回!妹妹你知道么,我纳兰一脉自先帝时起,就已经逐渐没落,兄长为光耀门楣,已经付出了半生荣辱,我不想这唯一的亲人最后战死沙场…妹妹,姐姐求你…”
看着苦苦哀求的纳喇?芷珠,景宁心有戚戚焉。
皇上下令撤藩以来,各方人马蠢蠢欲动。倘若一旦开战,首当其冲的就是南疆,届时繁华不再,百业凋零,怕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纳兰大人深入腹地多年,必是有勇有谋之人,也定当以镇守边疆为荣,即便皇上肯下旨,他也不一定会回来的。”景宁轻轻地劝道。
恰逢用人之际,纳兰大人作为肱骨之臣,岂有不御敌而撤退之理;别说皇上不会允许,就是朝野也不会允许…惠贵人有此想法,无异于痴人说梦的…
可纳喇?芷珠却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满眼笃定,“只要这封信能顺利地送到兄长哪儿,我保证,他定会回来!”
送走惠贵人,景宁一个人坐在寝殿里,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望着手里被攥得褶皱不堪的洒金信笺,耳畔,却依然幽幽地回荡着惠贵人临走时的话…她如何就这般断定?还是说,这小小的一封信笺,当真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让纳兰大人即刻撤兵还朝?
犹豫再三,她一咬牙,还是轻轻地拆开了那信上封泥…
秋静端着托盘走进寝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景宁手中拿着纸笺,徐徐送入那跳跃的烛火里。
“主子,这是…”
“这是惠贵人写给纳兰大人的信…”
雪白的纸笺刚一凑近烛焰,便撩起了火苗,卷曲着化作了灰烬。
——灼烧的热度触手而来,一股暗香,随着那焚纸幽幽地散了出来,凉风过处,如同枯萎的黑色花瓣飘零飞舞。景宁一直盯着那字字句句被火舌尽数吞没,才将琉璃罩重新覆上。
“主子为何不拿给皇上呢?”秋静将手上托盘放下,不解地看着她。
景宁微微扯唇,清眸中却全无笑意,“这封信倘若交到了皇上手里,不仅仅是惠贵人,纳兰大人,就连你、我,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惠贵人为何会这般笃定,看罢信,她终于恍然大悟。
——纳喇?芷珠要纳兰明珠即刻还朝,立储!
古来外戚专权,拥兵勤王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如今,大战一触即发,别说眼下时局还没到大厦将倾的地步,就算是社稷危如累卵,皇上尚且在,皇后腹中胎儿尚未落地,怎么也轮不到一介妃嫔私自定夺皇储的安排。
难怪,她定要将纳兰大人召回,恐怕并非什么担心他战死沙场,而是心存夺嫡的滔天阴谋!
道出
可这纳喇?芷珠一叶障目,只看得见眼下稍纵即逝的时机,却不懂得后妃密谋朝臣,实在是不臣之心的预兆。倘若,此时国之大将有了不臣之心,或者皇上对前线将士忌惮起疑,届时三藩便有了可乘之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惠贵人的想法,岂止是太天真!
太皇太后说的对,不仅仅是庙堂,眼下就连这后宫,也正逢多事之秋!
景宁不知纳喇?芷珠之前是否写过类似的书信,她只知道无论如何,这消息绝对不能被送到南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拆开的发髻重新被绾上,她迅速换了一套简单花色的宫装。
即刻赶往东暖阁!
正午刚过;
平日里,他此刻应正在暖阁处理政务,可等她到的时候,却听守卫说皇上去了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膳。
暖阁外的护卫是见过她的,不敢拦着,却也不敢就这么放外人进去,只好留她在外面等着。
秋末的天气已经冷下了来。
午后的太阳很淡,宛若是鹅蛋那么大,远远的照着,却还是将她晃得头晕目眩。等了许久,耳目朦胧间,才听见远处传来一行步履稳重。
隔着大理石的雕栏,那一袭白衣锦缎的束腰长袍,清雅俊逸,泛着白雾如尘。等离着近了,上好的冰缎料子上龙纹似锦绚目,衬得其人愈发丰神俊朗。
风很凉,淡淡地阳光中,他宛若踏风而来,黑眸如墨泛着隐隐笑意。
景宁想到要行礼,却似乎因晒得太久,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险些摔在地上——
可仅仅是险些,因为下一刻,她就被双有力的手轻轻拽进了一个怀抱中。
“虽然朕不介意,可这暖阁委实不适合侍寝…”耳畔,响起了他低沉而喑哑的声音。
他嘴角边挂着一抹戏谑的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竟有种冲动要去亲上一口;景宁看见他眸色渐渐转深,脸蓦地有些红,不知是因为晒的,还是羞的,“皇上莫要取笑,臣妾是为正事而来…”
说罢,她欲要脱离他的怀抱,却蓦地被他打横抱起——
“朕可不觉得侍寝是件不正当的事…”很轻很轻的声音,扫过她小巧耳垂,苏苏麻麻的,他唇边笑意更甚,就这么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跨进了暖阁。
身后,是张大嘴,一脸惊讶的侍卫随从;
唯有李德全还算镇定,面无表情地跟过去,关门——
景宁难以置信地看他,却在下一刻,被轻轻放到了花梨木的雕花大椅上。
“下次来,提前告诉李德全一声,也好过这么巴巴的等着!”黑眸中含着一抹笑意玩味,他挑眉看着她,仿佛是在打趣她方才的想入非非。
景宁神色一窘,咬着唇,低头,“多谢皇上体恤。”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将她零落的发丝绾到耳际,“这下可以说了,有什么正事?”
雕花铜炉内,弥漫出的烟丝缭绕,宛若江南的浩渺烟波。景宁犹豫片刻,轻轻攥着衣角,还是低低地问出了口:“皇上…知道孙嬷嬷的下落么…”
“怎么想起问这个?”玄烨不疑有它,随意地道。
景宁咬了咬唇,低声道:“惠姐姐那边,好像挺着急的…”
中毒
景宁咬了咬唇,低声道:“惠姐姐那边,好像挺着急的…”
他凝着她的脸,看这神情,又是要绕弯子了。索性也不点破,特意说得很详细,为她解惑,“大战将至,将在外,不宜有感情牵绊,朕暂时将孙嬷嬷留在了宫里,来往的一应书信,也都没有送到南疆…”
景宁顿时恍然。
怪不得,纳喇?芷珠说两个月前的信还没有消息,原来是他早就将送信之人截了下来。
“惠姐姐关心纳兰大人的安危,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皇上为何不将孙嬷嬷放在宫里头,与惠姐姐也好作伴…”她小心地掩饰眸中试探。
花叶扶疏,透过朗朗阳光,折出一抹流转光晕,光晕下,他伸手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脸,“又自作聪明!”
景宁不知道他指什么,也不好去猜度,耸了耸肩,轻声道:“臣妾就这点小聪明,也难逃皇上的火眼金睛…更何况,臣妾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
听着她半真半假的话,他一贯疏淡的黑眸氲出光波几许,却是听不懂了,“感同身受?”
景宁点了点头,一脸坦然地看他,“皇上还记得前阵子,从禁军参领中抽调人手,开往南疆的事情么?”
他眉睫一挑。这属于军营机密,除了少数几个重臣,旁人可都不知道的。她倒是消息灵通,可灵通得有些过头了。
“不瞒皇上,臣妾的父亲和两位兄长,在三个月前,就已经相继去了南疆。也是很久都没有消息了。”她从未提过家里的事。因她是一介妃嫔,身份不算高,与他的情意又不算甚笃,岂会当真说那些个细碎小事,不过是现下碰上了,提一提,也好过他猜忌。
他亦有些意外,但听她说起这些,眸光不禁亮了一下,“你也想求朕,将他们调回来?”
最近这类的请求可是不少,都是些皇亲贵戚,不愿将所属的八旗子弟调去南疆;就算已经去了的,还在纷纷请求撤回。
景宁却摇头,再摇头,“臣妾以父兄为荣!”
她明白父亲,明白兄长,他们本是八旗出身的子弟,虽身份低微,可父亲当年也曾随太祖打江山,定疆廓。眼前,这一片江山锦绣如画,他们希望守住这份繁华盛世,守住百姓的乐业安居。
璀璨的阳光,忽然,一下子明媚的刺眼。原本清明的眼前,蓦地蒙上一层阴翳——
景宁莫名的甩了甩头,眼前,却越发黑了。
这是怎么了?
方才站在太阳下等他就是这样的感觉,是中暑么,怎么这么难受!
下一刻,一阵头痛欲裂,豆大的汗珠也从额角渗出——还未等她察觉到不对劲,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已经朝着他的方向倒去…
“怎么了?”玄烨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触手的却是一片滚烫。
他一惊,掀开她的衣袖,却发现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已然红肿一片。来不解多想,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疾步朝着内堂的长榻走去,经过门口,不忘朝外面喊道:“李德全,找一个御医来!”
梦里花
“皇上,臣妾这次算不算是立功了…”景宁仰着脸,淡淡的笑,那眸子,却是没有焦距的。
他心一紧,更加抱紧了她,硬是扯出一抹笑来,“怎么,这就想邀功了?”
“臣妾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还希望皇上成全…”
他深深地看着她,半晌,俯下脸,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个吻,“好,等你睡醒了,都答应你…”
门外,李德全正眯着眼假寐,听到里头呼喊,立即睁开眼皮,老练地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去太医院,自己则推开寝殿门的一角,进去探看情况。
“万岁爷,奴才已经派人去了…”看到皇上并无大碍,李德全不由松了口气。
“不要找御医…”景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情急地脱口而出,“不要找御医,臣妾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不要找御医…”
“宁主子都这个样子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还是让老奴去太医院请个人过来瞧瞧吧!”李德全看万岁爷脸色都变了,也跟着着急。
玄烨却微微抿了唇,复杂地看她,“你可知道,这病…不是开玩笑的!”
“臣妾…臣妾知道,”耳目间嗡嗡作响,头痛欲裂,景宁硬是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不用御医,不要找御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晌,叹了口气,朝着李德全摆了摆手,“你去将那人找回来吧,不用御医了…”
李德全惊讶地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那抹明黄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到软榻上。
“你知道,你这是…”
身后,早已空无一人。轻薄纱帘遮挡了外室的亮灼,只留下内堂里飘渺的熏香,他侧身静静地凝着躺在榻上的她,微蹙的眉,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樱唇已被咬得渗出血痕。
“臣妾知道,”景宁笑得有些无力,沉重的眼皮重重地阖上,就是一片眩晕,“臣妾知道,自己并不是中暑。”
这不是中暑;
而是中毒。
平日里,她极是谨慎,一应膳食皆有秋静打理,怎么会中毒的?方才她摔在他身上,电光火石间,忽然想起了那封信,那封被她烧掉的信笺——
纸笺化作灰烬,却是余幽香一片;
她早应该察觉。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涂在信函上,一般人拿在手里不会怎样,可若是经过火烧灼,就会弥散出一股带着清浅香气的毒——这样,送信的人就会知道,这信是否真的送到了目的地。
这本是流传在乡野的一种旁门左道,常用于战事中,她也是隐约听秋静提起过,可这出身闺阁的惠妃是如何识得的?
此时,自己无事便好,可倘若招来御医,那么不到半日,整个东西六宫的人就都会知道,她宁嫔病倒在了东暖阁,就在惠贵人刚走没多久后就病倒了——精明如纳喇?芷珠,怎会猜不透发生了什么。
——第一封信若是送不出去,便会有第二封,第三封…源源不断,防不胜防。
这毒意在试探,意在惩罚,但不会致人死命,只需挺过这一段痛苦时间,便会无大碍。秋静当时与她提及时还打趣地说送信之人当真可怜,可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
耳畔嗡嗡作响,她的眼睛半翕半合,眸间已然笼在一片昏暗里。
太阳已经西斜,夕照打在窗棂上,氤氲出满室温暖的橘色。锦缎被衾的软榻上,他拥着她,下巴轻轻地抵在她如墨的发间,轻吻着她的发梢。
“皇上其实早知道惠贵人的事情了,对么?”景宁声若蚊吟。
他将她身上的被衾往上拉了拉,点了点头,“孙嬷嬷是朕的人!”
景宁窝在他怀里蹭了一下。果然,在这后宫,他看似游离在东西六宫之外,却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皇上不怪臣妾知情不报么…”
“你啊,”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另一只手,却是将她轻轻地锁在自己的胸前,“朕真该罚你…为何就不能像其他妃嫔一样,多一点依赖,少一些防备呢!”
为什么?
为了生存吧…
她贪恋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熏香味道,又蹭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的旗髻早已经凌乱散开,他索性轻轻地帮她解开了盘扣,修长的手,缓缓地穿梭在那如墨的发间。
——————————————————————
俺很不要脸的说一句,周五要上架鸟~!!俺也知道这很苦恼,但这稿子马上要上市哩,出版之后,公众章节不能更新太多,只能上架鸟。亲们要是喜欢,就节省一瓶可乐的钱,订阅了吧;要是不喜欢,那俺就哭着爬走了…
侍卫
其实景宁的要求很简单,不过是要求调遣一个侍卫来承禧殿外当值。
在宫里头,侍卫当值本是内务府负责安排,依照规矩,把守在宫城之内的近臣皆应是太监,未经过宫刑的男子一律不得靠近内苑。她这样的要求,有些犯忌讳。
廊坊前,三个内侍小太监站在朱红的柱子后面,窃窃私语,正议论着寝殿前仿佛一尊石像般矗立的男子。
平淡无奇的五官,颀长的身材,冷硬坚毅,一看就只是军营出来的人。
秋静从寝殿内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景象:别的奴才和奴婢都在铜鼎边,或坐或站;唯有这个赵简,整个人站在凉风里,黝黑的肌肤,剑眉绷得直直地,一双剑刃般的唇冻得有些苍白。
“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冬漠穿了一件橘色棉裙,腰间系了个水色的缎子,整个人显得极精神。
秋静站在门廊上,半晌不语,片刻,缓步走了过去。
“主子让你进去!”
面前的人,笔直如松,八风不动,仿佛真的和那大理石的方砖长到了一起,“卑职是大内护卫,不得进入内庭,卑职不敢!”
“真是不识好歹,“冬漠有些不悦,走过来,瞪了他一眼,”这儿是承禧殿,宁嫔就是你的主子,主子有命,当奴才的就该听命!”
宫中那么多侍卫,主子别人不挑,偏选了一个他,刚到长春宫就这么不知趣,看来,往后都不是个好相与的主。
耳畔厉声呵斥,却是出自一个女子,赵简紧紧地抿着唇,不动,也不再说话。
气氛,就这么僵了。
半晌,秋静轻叹了口气,却是掉头进了寝殿内。
正午的阳光依然不暖和。
不多时,门廊内出现了一抹端庄娇小的身影,正是裹着湖蓝云缎披风的景宁,秋静在一侧扶着她,冬漠看见她,也赶紧走过去扶。
“主子,你怎么出来了!”冬漠嗔怪地瞪了秋静一眼。
明知道上会从暖阁回来,她身子就一直虚弱,眼睛还看不清楚,此时在里面躺着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娇贵,偶尔也要出来透透气的!”清眸似水,却是蒙着的,外表看上去晶亮透澈,却是焦距模糊,眼神散乱。
这几日,她从来都是拘在寝殿内,不仅是因为身体尚未好转,更是怕见到外人。
秋静和冬漠两个人将她扶到回廊的长椅处,与赵简正好隔着一道雕栏。
“我眼睛有些不好,还看不太清东西,赵侍卫不要介意。”
赵简微微一愣。
难怪,前几日来这儿拜访的妃嫔都被拒之门外,原来是病了…可若是病了,为何不召见个御医来瞧瞧?
“卑职不敢。”
“赵侍卫是哪个旗的?”景宁摩挲着雕栏上菱花雕饰,很随意地问道。
“回主子的话,镶蓝旗。”
“镶蓝旗啊…”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知道,他此刻一定是低着头,目光直视地面。这样的人,该是个冷峻而值得信赖的男子。
“倘若,我求皇上将你调入京畿营,如何?”
赵简眸光一滞,僵直着上半身,面无表情的样子,“卑职隶属于九门提督隆科多大人麾下,只知道,军令如山,也只听命于军法。”
也就是说,皇上调动不了他了…
原因
“既然如此,赵侍卫又缘何要来承禧殿呢?”景宁未语,开口的是冬漠。主子好心许他前程,他却这般油盐不进,毫不领情,她就索性来戏弄他一下。
闻言,赵简的唇抿的紧紧的,“倘若宁贵嫔愿意让卑职回军营,卑职将感激不尽。”
话音未落,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
膝盖触碰方砖发出了闷闷的磕碰声,不仅是秋静和冬漠,就连景宁都一怔,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他是跪下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赵侍卫何至于此?”
“照规矩,除敬事房出身的宫人以外,一律不得接近内庭,卑职一介武夫,在宁贵嫔的寝殿门前守卫,实在是于理不合…”
他原在神武门当差,却忽然被莫名其妙地调来了长春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讨好了哪个宫的主子,可他却觉得,是否是得罪了什么人。
景宁听他语带倔强,却是轻轻一笑。
“赵侍卫莫急,我将你调来,自是有我的理由,至于是什么理由,往后你便知道了…只是冬漠说得对,你既来了我这承禧殿,来一日,便要守一日的规矩,否则,便是一辈子莫再别期望回去神武门…你可懂?”
“卑职谨遵宁嫔之训。”
“那好,别在这儿杵着了,这儿小风怪凉的!”
耳畔淡淡语调,平直地仿佛真的像是命令,可赵简反而一怔,无所适从地愣了神。
冬漠在一旁看着他那傻愣愣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就连秋静亦是忍俊不禁地抿唇。
“还真是呆子,主子让你去暖和暖和呢,还不快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