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你怎么来了?”安诤然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吴建中在一旁看了看他们,说:“你们父女俩一定有很多话说,我不打扰你们,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喊我一声。”说完他走出了小房间。
安小朵看出父亲腿脚不利索,走路有点跛。
“爸爸,你腿怎么了?”
“没事,小毛病。”安诤然不欲多说。
安小朵拉着父亲坐到沙发上,安诤然说:“小朵,你不该来这里的。”
“爸爸,这两年为什么你都不肯见我?是有人威胁你吗?”
“没有,是我自己不想见你。”
“为什么?”
安诤然没有立即回答她,顿了顿,说:“你还跟那位黎先生在一起吗?”
安小朵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安诤然脸色微变,追问她:“分开了?是他提出来的?因为那个孩子的事?”
“爸爸,你别管这些了,我这次来就是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过得好不好。”
安诤然却没有放弃之前的话题,固执地问她:“你还喜欢他是不是?”
安小朵勉强笑了笑:“爸爸,追我的男孩子多了去了,你总问他干吗?”
安诤然抬手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我的小朵这么漂亮,当然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
“爸爸,天气冷了,我下次来给你带点保暖的东西,另外你还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下次一起带来。”
“小朵,听爸爸的话,别来了,”安诤然严肃地看着她,“你再来,爸爸也不会再见你。”
“爸爸……”安小朵急得声音都变了。
“小朵,你听爸爸说,爸爸犯了事,现在接受应得的惩罚,你是我的女儿,已经被我连累了,可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去找那个黎先生,跟他好好地生活,懂吗?


安小朵摇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是我爸爸,犯了事也是我爸爸,我来看你,照顾你是应该的。”
“孩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安诤然粗糙、布满裂痕的手指轻轻拂去女儿面颊上的泪水,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爸爸是有罪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

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没有那个黎先生,你将来也会遇到很好的人,你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我这样的爸爸……”
“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安小朵抓住父亲的手,细看着上面的每一道口子,声音哽咽,“爸爸,其实你是被冤枉的,是不是?”
安诤然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爸爸,那个女人是谁?”
面对女儿直勾勾的注视,安诤然感到一丝畏缩,他掩饰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说:“什么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的,那个女人,那个左侧脸颊上有一块疤的女人,真正绑架元元的人是她,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来?”
“不是,不是的!”安诤然仓皇地捂住女儿的嘴,低声哀求道,“小朵,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根本没有什么女人,是我,是我一时起了歪念……那天我打电话

给你,就是为了打听那个小孩的行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在你身边。从你那边到海洋馆比我从明珠山庄过去要近一些,那个女人比我早一步到了海洋馆,她认得我

,也认得元元,一直跟在我们身后。那天是周末,人很多,我光顾着元元,没留意被人盯梢。元元被她带走,并不是藏在你那里,元元不见的那几天我去过你那

儿,那么小的房间怎么可能藏人?”
“不是的,小朵,你信我,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跟别人没有关系……”
“爸爸你别急,我没告诉黎孝安,我不说是因为我不懂你为什么要保全她,她到底是谁?”安小朵盯着一脸无措的父亲,步步紧逼,“你要是不肯跟我说实话,

我就去告诉黎孝安,让他去查一查,翻案、找人,这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件什么难事。”
话音刚落,她在父亲脸上看见了恐慌和焦虑,这更加坐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别……小朵,算爸爸求你,这事已经过去两年了,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不行。”安小朵望着父亲,心头涌起强烈的失望,她看得出父亲是自愿保护那个女人,并非受到胁迫。
“爸爸,就算你是心甘情愿帮她顶罪,你至少要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你护着她的理由是什么。”安小朵的眼眶酸胀得厉害,她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许哭,“爸爸

,就像你刚才说的,你已经连累我了,黎孝安现在恨死我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难道不能跟你要一个真相吗?”
这一番话戳中了安诤然,他深深地看着女儿,脸色灰败,过了良久,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突然双膝跪地。
安小朵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臂:“爸爸,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起来啊!”
安诤然缓缓地摇头:“小朵,是爸爸对不起你,害苦你了,可是……我真的不能说,我亏欠那个人太多,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安小朵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一时间心如死灰。
当晚安小朵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她再一次回忆起元元出事那天所有的细节。
那天是周六,元元不用去幼儿园,黎孝安原本答应元元带他去海洋馆玩,可临时有事要先出门,便让她带元元去,等他忙完了再过去跟他们会合。她自然是欣然

应允,这是她难得的跟元元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她八点二十分起床,梳洗之后,去元元的房间叫醒他,给他穿衣服,带他去浴室刷牙、洗脸,然后两人一起下楼

,岑阿姨已经热了牛奶,准备好早餐在等他们。吃完早餐,她启动油门前接到父亲的电话,问她几点过去,因为周末她一般会过去看他的。她告诉安诤然要带元

元去海洋馆,所以周日再去他那里。挂线时她看了下时间,是九点十五分,到了海洋馆她下车,售票处门口排起了长龙,放眼过去都是家长和孩子。
排队买了票,她带元元进馆,先去看了他心心念念的海豚表演,再去看海狮、海象,之后她去了趟洗手间,让元元在门口等,前后不过三分钟,元元就不见了。
三天后,元元因为高烧引发肺炎被送到医院抢救,送他去的人就是安诤然。她和黎孝安赶到时,元元已经停止了呼吸。安诤然对自己绑架元元供认不讳。
她后来联想起一件事,就在元元出事前半个月,有一天傍晚,她买了一些日用品去看父亲——父亲在老城区一带租的房子,是三房一厅的套房里面其中一间,浴

室和厨房都是公用的。她知道父亲经济拮据,要给他钱,让他换个条件好点的房子,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她百般劝说无效,只好抽空多去看看他,每次去都会带

些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父亲独居已久,性格越发孤僻,平时最多是跟住在隔壁房间的房东儿子说说话。当时他在一家贸易公司当仓管员,同事关系也相当一般

,她从未见过有人登门找他,但是那次,她在通道口碰见一个女人,看样子约莫四十多岁,左侧靠近颧骨的位置上有一块浅浅的疤痕,一见到她就低着头匆匆忙

忙地走了。
她问父亲那人是谁,父亲说是来找其他住户的,但她注意到其他出租房间门口都放着拖鞋,她来过几次注意到一个规律——租客如果人在屋里都会换下鞋子,穿

拖鞋进去,也就是说那天其他租客都不在。
假如父亲撒谎是因为不愿让她知道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那么那女人的身份就非常可疑了。
为什么父亲宁愿自己坐牢,宁愿牺牲掉自己女儿的幸福也要维护那个女人呢?她到底是什么人?安小朵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直到外面天际泛白。
七点十分,手机提示音响起,安小朵关掉闹钟,认命地爬起来,梳洗,化妆,去何碧玺的工作室。
Tracy边打电话边走进来,她正在衣帽间整理广告商送来的衣服,没留意对方说什么,直到秦筝的名字飘进耳朵里——
Tracy说:“……是的,何小姐不代言那个品牌,公司决定交给秦筝……呵呵,倒也不是,虽然这是公司的决定,但有事先征询过何小姐意见。你也知道,何小姐

最近忙着拍王导的戏,根本抽不出时间接广告……再说了,秦筝是公司新签的,何小姐提携晚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安小朵愕然,那晚秦筝去找黎孝安,他们在客厅说的话,她当时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让她惊讶费解的是,黎孝安居然真的帮秦筝拿到了品牌代言,那广告商原

是属意何碧玺的啊,难道他跟秦筝的感情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
想到这里,安小朵的心像被一枚针狠狠扎了下。
黎孝安听吴立轩说安诤然要求见自己时,他下意识就要拒绝,然而那一丝好奇令他考虑了几秒:“我不想看见这个人,把电话给他。”
吴立轩一手捂住听筒,看着坐在对面的安诤然:“黎先生很忙,没空过来,你有什么话就在电话里说吧。”
说完,他看了监狱长一眼,在对方的默认下将手机递给了安诤然。
安诤然接过来,声音紧张干涩:“黎先生。”
“说吧。”
“我……”安诤然欲言又止,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似乎有些无措。
吴立轩耸肩:“你可以背对着我们。”
安诤然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转过身去:“黎先生,两年前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黎孝安冷笑:“我说过的话?我记性不太好,你指哪一句?”
安诤然缄默了片刻,开口:“你说过,只要我不再见我的女儿,你不会迁怒她。”
黎孝安慢悠悠地说:“你认为我食言了?”
“黎先生,是我对不起你,小朵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我跟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她两年多前才在梧城相认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没有保护

过她、疼爱过她,我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如果我的罪孽还要她来承担,那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安诤然,你早就该死了,”黎孝安的声音冷冽肃然,“你确实不配当安小朵的父亲,你从一个死囚变成无期,你以为是谁给了你活路?我告诉你,是你的女儿

,当初她在我书房跪了整整一夜,就为了求我饶你不死。”
安诤然全身一震,呆滞的眼神流露出巨大的沉痛。
“安诤然,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安小朵这个女儿,而她最大的不幸是有你这样的父亲。”
安诤然的喉咙像被一大团棉花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艰涩地动了动喉结,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单音。
监狱长见他状态不对,伸手从他手里夺走手机,还给吴立轩:“差不多了吧,老吴?”
吴立轩笑了笑,看了看手机,黎孝安已经挂了线。他将手机放进西装口袋,目光投向安诤然,只见他像一尊泥塑瘫在原地,目光呆滞,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整个人仿佛陷入疯癫状。
监狱长叫来一名狱警,强行送他回去。吴立轩望着他几乎是被拖行的背影,不由得皱了皱眉。
翌日,吴立轩走进律师行,看见肖莉偷偷对着小镜子在抹口红,他打趣了一句:“烈焰红唇啊,今天有新目标?”
肖莉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他,抛了个妩媚的眼神过去:“不就是咱们BOSS嘛。”
吴立轩反应过来:“他回来了?”
“嗯,我八点半来就看见他在了。”肖莉顿了顿,又说,“他假期好像过得不怎么愉快啊,一大早就绷着脸。”
除了吴立轩,整个律师行,上到其他律师合伙人,下到拖地打杂的,都以为黎孝安这段时间是去国外度假了。
吴立轩笑了笑,径自走到黎孝安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人回应后,他推门而入。
“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身体吃得消吗?”吴立轩仔细端详了下他的脸,谢天谢地,跟前些日子相比,他的气色总算不是太差。
黎孝安的视线从文件上挪开,看了他一眼:“安诤然怎么会突然想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吴立轩说:“两天前小朵去监狱看过他。”
黎孝安挑眉:“安诤然不是一直拒绝见她吗?”
“是吴建中安排的。”
黎孝安盯着他,不说话。
过了几秒,吴立轩自觉地补充道:“是唐先生授意的,他也是做个顺水人情。”
黎孝安微微一怔,继而冷笑起来:“她的主意都打到老唐那去了。”
吴立轩知道他不高兴,没敢吭声,又听他问:“有监听吗?知不知道都说了什么?”
“没有,老唐让人去的,吴建中怎么也要卖他一个面子。”
黎孝安听完眉头蹙得更紧,这时吴立轩的手机铃响,他瞥见显示屏上的名字,忍不住看了看黎孝安,然后才按下接听键,听对方说完,他简短地应了句“知道了

”。收了线他说:“老赵打来的,昨夜安诤然用一只磨过的牙刷柄割脉自杀,幸好送医院抢救及时,现在已经脱离危险期。”
黎孝安的太阳穴一跳,安诤然自杀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快意,相反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安小朵,想象着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她知道了吗?”
吴立轩立刻明白他嘴里的“她”是谁:“应该还没有,监狱最忌讳的就是犯人自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通知家属。”
黎孝安垂眼看着桌上的钢笔,半天不作声。


第六章 不必在爱里逞强
自从那日从监狱回来,安小朵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晚上睡不好,白天精神差,做事不能集中注意力,译稿频频出错,在片场又走神。这天收工,她收拾好东西正

准备走,何碧玺叫住她:“小朵,等下一起去做SPA吧。”
安小朵下意识地想拒绝,可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很不知好歹,何碧玺的邀约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她正左右为难,何碧玺已经打电话去预定时间了。
两人去的是何碧玺固定光顾的高级会所,一进去,立刻有专人迎上来,领她们去一处僻静的包厢。安小朵环顾这个装潢高雅的房间,无论小摆设或是香薰的气味

,甚至空气中流淌的音乐,都透露出这里是何碧玺专属的信息。
趴在床上,她感受着按摩师在背上的轻压按揉,忽然听见按摩师轻轻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没听清楚,也不确定是不是在跟她说,倒是旁边的何碧玺笑起来:“小朵,说你呢。”
“啊?”她茫然。
“Amy说你筋绷得好紧,让你尽量放松。”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很放松了,怎么努力调整也无济于事,幸好Amy没再说什么。房间里很安静,一阵困意涌上来,她歪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醒过来,按摩已经结束了,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换好衣服出去,不料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秦筝。
她像是刚来,手里还拿着墨镜,看见安小朵她愣了一下。
安小朵冲她点点头:“秦小姐。”
秦筝脸上露出狐疑:“你怎么在这儿?”
安小朵是后来才知道,何碧玺带她去的这家会所是VIP制度,不是会员不让进,会所接待的客人身份都是比较特殊的,不是演艺界明星就是名媛贵妇,难怪秦筝看

见她出现在那个地方会讶异。
安小朵也不说什么,淡淡笑了笑就要走。
秦筝拦住她:“安小姐,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摄影棚那次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认识孝安,孝安也真是,从来没跟我提起过有你这样的朋友,不然我怎么

会一点都不知道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说,他不说,无论哪个正常人都没办法把你们两个联系在一块儿。”
安小朵望着她,这个女人真是白生了一张聪明面孔,连黎孝安的脾气都摸不准,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炫耀。
安小朵勾了勾嘴角:“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秦筝微微一怔:“当然。”
安小朵转头看了看四周:“秦小姐,你是个模特,每天照镜子的次数应该比我多吧?”
秦筝皱眉:“你想说什么?”
安小朵墨黑的眼瞳里闪过促狭的光芒:“虽然很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说,你不化妆、绑马尾的样子跟我是有一点点相似的,可是相似又怎么样,当替身总不是

长久之计。”
秦筝脸色大变:“安小朵,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小姐你的理解能力这么差?”
“安小朵,你算什么东西?黎孝安不过是把你当玩物,玩腻了就丢了,你真以为他有多喜欢你?”
“我哪里够格当他的玩物?不过说起来,我确实有不少讨他欢心的招数,如果秦小姐需要,我可以教你几招。”
“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跟你梦寐以求的男人在一起生活过,那段时间真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安小朵的脸上笑意渐深,仿佛陷入甜蜜的回忆一般。
秦筝不为所动:“都是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曾经拥有跟求而不得,不知道秦小姐觉得哪一种更惨一些?”
“你……”
“秦小姐,我给你一个忠告吧,感情跟利益千万别牵扯在一起,他最讨厌这两样东西搅在一块儿,如果你得到了利益,那你这辈子都别指望他对你付出感情。”
秦筝脸一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安小朵见目的达到,再补一刀:“他真是个百分百的好情人,希望你有机会体会。”
秦筝不知道看似无害的安小朵会毒舌到这样的程度,她一句脏话都没有说,甚至和和气气地说着话,可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刃一样在割她的心。她居然会以为安小

朵是一只小绵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真是错得离谱。
安小朵看她脸一阵白一阵红,想来以后也不敢再针对自己了,于是见好就收,一转身看见何碧玺从隔壁间施施然地走出来。
“何小姐——”安小朵叫了一声,心想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何碧玺有没有听见。她边走过去,边留神对方的表情,不见任何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刚才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何碧玺笑了笑,“差不多要走了,你去车上等我。”
“好的。”安小朵快步离开。
何碧玺的目光移到秦筝身上,秦筝变脸速度极快,立时笑得灿烂:“何姐,这么巧,你也是来这间会所?”
何碧玺回报一笑,却是别有深意:“秦筝,听说你签公司的附加条件是要VG的代言?”
“也不算附加条件,徐总问我了,我就随口一说。”
“那徐总应该有告诉你,VG是属意我来代言的。”
秦筝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是,徐总当时是有说过,但是后来他给我电话说VG看了我的照片,觉得我的外形很适合他们新出的系列,消费群主要是二十多岁

的年轻人。”
何碧玺看着她,嘴角两边上翘,但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秦筝,这一行竞争激烈,模特吃的更是青春饭,我从不介意别人来争,但争要争得光明磊落些,背后

搞了小动作就别想撇得干净,否则这种既要立牌坊又要当婊子的行径会拉低你的身价,明白吗?”
秦筝愕然,她万万想不到何碧玺会这么直白地揭穿她,哪怕只是普通公司的小职员,每天上演的也是一出出宫心计,不管背后说得多难听,当面还不是都装出一

副客客气气的样子。可何碧玺居然指着鼻子骂她婊子行径,这任谁都下不了台。她凭什么?不过就是凭比自己多几年的资历。
先有安小朵,后有何碧玺,秦筝接连碰了两个钉子,一时间恨意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功成名就,唯有这样她才能将何碧玺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不相信她会比何碧玺差,只要给她几年时间,她一样能到达何碧玺的事业高峰,甚至超过这个人。然而,现在的她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她心里清楚对安小朵

恶言恶语可以,但绝不可以跟何碧玺交恶,在公司何碧玺是一姐,在模特圈是高高在上的女王,是大牌摄影师至爱的宠儿,她还不够分量跟对方撕破脸。
“何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秦筝脸上依然笑意盈盈。
“真不明白也好,假不明白也罢,你好自为之吧。”何碧玺戴上墨镜,转身走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秦筝恨得几乎咬碎牙。
安小朵在大门口等着,一见何碧玺出来,立刻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包。
上了车,安小朵问她:“何小姐,直接回去吗?”
“送我去瑞慈。”
司机应了一声,启动油门,稳稳将车开出。瑞慈医院是市第一医院的分部,周诺言是那里的院长。
何碧玺一直扭头望着窗外,安小朵见她像是有心事,也不敢出声打扰。
路过银泰百货,她看见何碧玺代言的服饰品牌LED上放映着最新一季的广告,何碧玺穿着一袭黑裙,高贵优雅,明艳照人。
何碧玺自己也看见了,趁着等红绿灯的工夫,半仰着头看了片刻:“老了。”
安小朵说:“哪里老,美极了。”
何碧玺回头看她:“我还记得第一次当模特的情景,已经隔了这么多年,我却觉得像是昨天发生的。那天早上我去试镜,是我先生开车送我去的,一路上我紧张

得不行,他教我不用紧张,大不了他养我……其实我一向没什么事业心的,大学毕业不久就结了婚,才二十出头,总不能待在家里当米虫吧。我能走到今天很大

一个原因是运气好,真的,我运气特别好,我想要的我都拥有了,真是别无他求了。”
“何小姐,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看见秦筝的缘故,她跟当年的我一样年轻,模特这碗饭,三十岁就算高龄了,秦筝才二十一吧?有很多时间可以超越我,刚才她要是底气硬

一点跟我宣战,我可能真要败下阵来了。”
“可你现在还是公司身价最高的模特。”
“是啊,秦筝为什么怕我?不就是因为我现在身价还压着她吗?”何碧玺笑起来,“可是小朵,我有点累了,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我就放过一次长假,三年前

我怀孕,那不是我第一次怀孕了,因为之前意外流产过,我跟我先生都很紧张,生怕再有任何闪失,所以我对外宣称去国外进修,实际上是去墨尔本——我婆婆

那儿待产。”
安小朵恍然,她没有公开,难怪媒体对她的私生活各种猜测,多年来没一个确切的定论。
何碧玺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笑说:“我倒是不介意让人家知道我结婚生子,只是没必要,说多了对他和孩子都是一种困扰。”
“我可以理解,明星也是人,也有自己的生活。”
何碧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安小朵偷偷瞥了眼,车厢里光线半明半暗,她侧脸的线条很美,长睫微垂,目光凝结在自己的手上,沉思的神态美好而平和,没

有工作时的疏离感。
临下车前,何碧玺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绒面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枚钻戒熠熠生辉。
“好看吗?”她问安小朵。
“好看。”安小朵由衷地赞道,那个设计一看就是别具匠心,跟珠宝柜台上常见的款截然不同。
何碧玺一笑,将它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好的。”
安小朵目送何碧玺走进医院大门,然后才吩咐司机:“开车吧。”
何碧玺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周诺言的秘书迎上来,恭敬客气地说:“周太太,你来了。”
何碧玺很满意这个称呼,结婚七年,这样称呼她的人寥寥无几,偏偏她最喜欢听别人这样叫她。
周太太,她心里自己叫了一声,嘴角不禁绽放出一丝微笑:“院长在里面吗?”
“在的,院长刚下手术台。”
何碧玺本已要推门而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他午饭吃了什么?”
秘书噤声。
何碧玺了然,用力推开木门,进屋后随手关门,秘书乖乖回到自己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入定。完美得不像人的院长大人唯一一个毛病就是不好好吃饭

,有段时间一到饭点,院长夫人就会准时出现督促。
周诺言侧躺在沙发上假寐,听到动静睁开眼,何碧玺坐在身侧,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
“很累吗?”她问。
周诺言抓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目光触到她手指上的钻戒,眸色深了深:“有一点,站太久,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收工早,去做了个SPA放松一下,”她俯身,凑在他耳边喃喃,“忽然想你了。”
周诺言笑起来:“今天怎么了?”
她的手从他的脸抚过,划过眉眼、鼻梁,停留在他的唇上,轻轻柔柔地抚摩着,何碧玺说:“周诺言,你看我是不是老了?”
“受什么刺激了?在我面前说这话,你是在讨打吗?”
“我认识你的时候才十四岁,现在我都三十了,你还没看腻啊?”
“你非要提醒我是个快四十的老男人了吗?”
何碧玺嬉笑道:“男人四十一枝花,就算我变成豆腐渣你还是万人迷,院长大人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周诺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老婆大人,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今天突发感慨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