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他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乔伊，轻轻一笑：“感觉怎么样？”
乔伊动了动脖子，也笑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于是那天下午，当乔伊在考场奋笔疾书的时候，那段视频随着网络传到无数网线的彼端。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她的话而受到触动，也不知道网络上的暴力会不会因此而止步。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肩上的某个担子仿佛就此卸下，轻松了许多。
只是当时的乔伊不知道，在视频传播的同时，一个女人已经找到了她的教室门口，在豪华的轿车里坐着，等着她考完试出来，给她最后一击。
那是陆昭明的母亲，席敏。
第五十二章
乔伊从考场出来的时候, 正听见旁边有人在议论她, 或者说，是议论乔伊他们全寝室。
一个宿舍里四个人，其中三个都在考试的第一天弃考了，也的确足以让学校里的其他人“刮目相看”。
只是乔伊没想到, 她很快又从这几个人口中听到了陆昭明的名字。
“陆昭明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弃考，真是没想到啊。听说了没？陆家因为这事儿都翻了天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知道点什么八卦, 快分享一下！”
“我爷爷家不是开茶楼的吗？那天正好陆家的几个大人物过去喝茶, 聊到这个事儿，我爸跟我说，那人气得茶壶都掀了，让进去添茶的时候才听到几个人说什么‘还是学生呢，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人弃考, 简直不像话’……”
那女生故意模仿者长辈的语气, 说出来的话竟然有那么几分气势。
一段话说完，几个女生哄笑一片，直说他们这种豪门世家，也不知道陆昭明回去以后会不会挨打。说完了一抬头，就看见乔伊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几个人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几分尴尬。
乔伊倒是不以为意，目光平静的从他们那边收回来，扭头走了。
从医院回来，陆昭明一直没表现出什么端倪来, 乔伊也没找到时间问。想也知道，他这样的身份，一言一行肯定都会受人关注，更别说是弃考这样的大事了。
这几个人嘴里说的掀翻了茶杯的人，多半是陆昭明家里的亲属，因为看重他，这才怒其不争。但是他们家里的其他人呢？那些跟陆昭明本身就有利益冲突的人，此刻会不会已经盘算着如何借此机会向陆昭明发难，甚至影响他将来在陆家的地位？
乔伊记得陆昭明之前向她坦白的他真正的身世，但陆昭明可以不在乎这一切，乔伊却不能让自己成为那个阻碍了他光明前景的人。
她这样想着，低着头往前走。
刚走到教学楼与宿舍楼之间的马路上，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高档豪车。
那车型有些熟悉，她于是多看了眼车牌，就注意到上次去见席敏的时候，咖啡馆门外停着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正要从车旁边绕过去，乔伊就看见车门打开了，一双高跟鞋从车里探出来，紧接着是那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一身打扮。确实是席敏，从车内走了下来，摘了墨镜以后，露出那双高傲的眼睛。
乔伊正要离开的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等她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席敏嘴角仿佛带着一抹冷笑。
等她走近了，乔伊直视着她的眼睛：“陆……”
一声“陆太太”没说完，乔伊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脸颊上的痛楚传来，一巴掌打得清响。
乔伊愣住了，挺直了背，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席敏。
席敏面上没有丝毫歉意，依旧高傲的扬着下巴，轻蔑地看着乔伊，还带着几丝怨恨：“乔伊，这一巴掌是你迷惑我儿子，让他陪你弃考的报答！”
乔伊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平静中透着冷：“我还以为陆太太您会对您的儿子有些信心，至少明白他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你……”席敏气愤的伸手指着她。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让她意识到此刻是大庭广众之下，不是一个合适的跟乔伊说话的地方。
她于是放下手，优雅的理了理衣服，这才对乔伊道：“上车坐坐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乔伊也不喜欢这样被人围观，点了头，跟她上车了。
上车前的一瞬间，她看见人群中的江晓担忧地目光，安抚地冲对方笑了笑。
江晓当然接收到了她的信息，但她同时也记得那个女人给乔伊的那重重的一巴掌。几乎是立刻，她低头打开手机，给陆昭明发短信：你妈妈来学校了，当众给了乔伊一巴掌，挺疼的。
手机里，消息发出去很久，没有收到回信。
江晓看着小轿车载着乔伊走远了，眉头默默地皱起来。网络上的风波刚过去，陆家这又是要对乔伊做什么？
她有点担心乔伊。
……
陆昭明此刻正坐在陆氏总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陆鼎城的办公桌对面。
安静的办公室里，陆鼎城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他便安安静静的等着。
手机铃声刚响一下，他立刻抬手去把手机铃声关了，看见办公桌后面的陆鼎城已经抬头看过来，他轻声道歉：“来得匆忙，忘了调成震动了。”
陆鼎城放下手里的几张文件，对他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没事。今天找你来，其实也只是家事。”
陆昭明点了点头，看着他：“有什么话，您尽管直说。”
陆鼎城跟他父子相处也已经有了十多年，虽然交流不多，但对彼此的了解一点也不逊于亲生父子。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成熟稳重又极富人格魅力的男人正在为接下来的这段对话感到犹豫，举棋不定。
这举棋不定并不是因为陆鼎城自己，而是出于对他的担心。陆鼎城做事向来如此，陆昭明对陆鼎城的钦佩和感激也就是从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当中积攒而来的。于是他体贴的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陆鼎城看着陆昭明那张帅气又坚韧的脸，心里某个角落里叹息了一声。
他语气轻松地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你在学校里谈了个女朋友。是什么样的人？有空可以带回家里来，让我们看看。”
陆昭明愣了愣，想到之前网络上的那些视频和不好的传言，下意识替她解释：“是有了一位不错的想处对象，外界对她的传言里有很多误会，她其实是个非常好的人，在各个方面，都非常吸引我。”
他一番话说得非常谨慎，而他对乔伊的夸赞明显让眼前的陆鼎城挑起了眉。乔伊之前在网上的舆论风波，一定不会给陆鼎城留下一个好印象，而这正是陆昭明担心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感情上的事情，您能给我一些自主权。”他压低了声音，却一字一顿说得坚定。说完以后看看向陆鼎城，等着他的答复。
陆鼎城也看着他，因为看文件，他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摘，透明的镜片后面，那双眼睛竟然带着几分长者的慈爱：“没关系，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当然是恋爱自由的。只不过我也想见见她，了解了解……”
陆鼎城说到一半停了停。
他低头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手边的文件，这才问陆昭明道：“关于她的身世背景，你都了解多少？不介意的话，说给我听听吧。”
陆昭明犹豫了一下，如实说：“她不是名门出身，家里条件也很一般，经济方面比较紧张。但是她自己很努力，这么多年一直在外面做兼职赚取生活费，人很聪明，而且坚强，不服输……”
陆昭明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想起来之前跟她贴身动过的几次手，唇边扬起一丝弧度：“动起手来根本是个男生，但实际上……坚强的让人心疼。”
他说完停下来，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软绵绵的东西包裹着，几乎要化开。
经历了昨晚，他明显感觉到对她的感觉变了。只是刚刚半天不见，刚刚这一段话让过去的回忆全部一股脑儿涌来，心里竟然又开始想念她。现在的他，根本是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样子，所有情绪，完全因为她而起伏跌宕，不受控制。
陆昭明笑着摇了摇头，眼睛里的柔情多的要溢出来。
陆鼎城看着他这样，也笑了。
热恋中的情侣向来如此，一分钟都舍不得分开。
他也没有阻碍两个年轻人甜甜蜜蜜的意思，没跟陆昭明多聊，就放他走了，临走前多交代了两句：“你自己公司的事情不能丢，要做，就要做出点样子来，懂事会那边都等着看你的成果，你自己上点心。”
陆昭明点头。
“另外一个就是，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上，都希望你做一个负责人的人。我这一生虽然有过不止一个女人，但我心里的爱只有一个。我对她的错过，是我终生的遗憾。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陆鼎城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语重心长。
陆昭明看着他那双苍老却神采奕奕的眼睛，不知道他目光里此刻的柔情是给了谁。
他听说过一个传闻，说当初的陆鼎城为了跟女友在一起，也是违背了家庭里大部分人的意愿，最后甚至有了私奔这样疯狂的举动，但最后都没有成功。再后来，陆鼎城会回到陆家，听说是被那个女的所抛弃。
陆昭明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商场中叱咤风云雷厉风行的陆鼎城，心中也会有不为人知的柔情。
“我明白的，”陆昭明点头，轻轻一笑，加了一句，“谢谢爸。”
陆鼎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下来。
助理走过来，看着他手边的文件，轻声询问：“陆总，不打算把找回小姐的事情告诉他吗？”
陆鼎城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那是一张破旧的、纸页几乎已经发黄的文件，上面清晰的表示出两人的DNA相似度，并给除了科学验证的结果，是直系亲属的可能性极大。
这是那份他本该在十几年前就拿到手的DNA鉴定报告。
然而时过境迁，当这张报告真正出现在他手中，太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作为接班人培养多年的陆昭明是一大难题，而这么多年不在自己身边的女儿，即使相认，往后又会对陆氏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又会不会对他这么多年的缺席而心怀怨恨，又是否有能力继承陆氏？
陆鼎城在犹豫了。
在商场上，他做任何决定都有承担风险的勇气，但对于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他犹豫再三。
这是他的柔情，他有铮铮铁骨，也有软肋如斯。
他低头，看着关于乔伊这么多年来生活的调查文件上，那张蓝底的证件照。高中毕业的乔伊，一双眼睛看着镜头，素颜的证件照，却拍得好看又有灵气。
那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
与此同时，拥堵的马路上，乔伊从豪车上下来，随便进了一家快餐店。
在服务员的迎客声中，乔伊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围来来去去的人不少，好在没有人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也就不会发现她此刻的狼狈。
乔伊把脸埋进胳膊里趴在桌上，平复着自己的思绪。
呼吸不畅。
她本以为席敏的话对她不会有太多的冲击力，毕竟陆昭明给她的定心丸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是亲生母子，多年的养育之恩，不足以让她成为他们之间的强力阻碍。
但刚刚，席敏告诉她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城南的小孤儿院，很快就要搬迁了吧？”席敏看着她，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轻巧道，“城南的地原本早该动工了，最近又有人提了要提前开工。你说我要是哪天不小心这么一点头，别的地方可都好说，你说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就这么流离失所，这寒冬腊月的，可别冻着吧？”
乔伊哑然无言。院长妈妈带着孩子们在外面无助的找房子的画面，几乎就在脑海里，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然而席敏并没有就此打住。
她在乔伊与陆昭明天差地别的身世上做惯了功夫，此刻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提到两年前关山赛车场的那个意外。
“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陆昭明不是我的亲生儿子。那两年前关山赛车场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得意的笑，“那场意外啊，说是意外，其实也该算是意料之中。”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停顿下来，欣赏了一下乔伊惊讶的表情，这才继续道：“赛车这种东西，找几个熟悉的人在车上动点手脚，巧妙点，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等真正出了事故，最后也一定是个车毁人亡的下场，到时候不管怎么查，那意外都是意外，是不是？”
乔伊看着她，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席敏于是挑明了，覆在乔伊耳边，说：“同时赛车的两个人，一方突遭意外，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乔伊想都不用想，答案一定是安然无恙赢得比赛的那个人，是陆昭明。
席敏冷笑：“两年前，赛车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里有足够证明，是陆昭明找人造成了这场意外事故……乔伊，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
席敏的话像是恶毒的诅咒，回荡在乔伊耳边。
乔伊抿着唇，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却让她难得的感到自在。
耳边是快餐店里的嘈杂声，却比不上她此刻心跳的纷乱。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猛烈的震动着。
乔伊以为是陆昭明，接通电话后，甚至在考虑要怎么措辞，却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小赵哥焦急的声音。
“乔伊，你现在在哪？”
乔伊快速报了自己的位置：“怎么了？”
小赵哥：“院长妈妈被送去医院了，刚刚小宝打电话告诉我的，我现在来找你，我们一起过去。”
乔伊手脚瞬间冰凉：“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嗷~求表扬~
第五十三章
乔伊回孤儿院的这一路上, 神经都很紧绷。
小赵哥坐在她旁边, 眉头皱着，忧虑和担心同时出现在脸上，纠结中带着专属于乔伊的温柔。
只可惜，乔伊没有抬头, 错过了他的这番表情。
小赵哥是从小宝那里得知院长妈妈住院的消息。小宝是孤儿院里几个孩子里比较活泼的那一个，上次一起吃饺子，就是他不小心把小赵哥的衣服弄脏了。
后来在院长妈妈的提示下, 他去找小赵哥道歉, 就在那时候，他留下了小赵哥的电话号码，说是偶尔可以用院长妈妈的手机给他发消息聊天。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联系这个号码，竟然是因为院长妈妈住院的事。
乔一低着头, 想到上次离开的时候, 只后悔没有多抱院长妈妈一会儿，没多在她身边陪她一个晚上，没再多跟她聊聊家长里短，说说这几年来的生活。
她向来不是爱与人倾诉的性格，此时却万分后悔, 她担心，有些事情再不做，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乔伊低着头，两只手绞着那根红绳子, 是院长妈妈当初给他们一人一根、保平安的红绳。
乔伊突然在想，当初院长妈妈有没有给自己也求上这么一根红绳，或许如果她也有一根，就不会生病住院了。
小赵哥抬手，把乔伊的手握在他掌心里。
乔伊抬头看他，对上他无奈又温柔的眼睛。
“别多想，”他低声说，“小宝年纪小，也许说错了也不一定。”
乔伊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也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恩，没事的。”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看见他把胳膊肘抵在车窗上，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平时慵懒的目光此时被晦暗不明的神情代替了，看上去有种隐隐的忧虑。
她差点忘了，她的院长妈妈也是他的院长妈妈啊，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他心里的感受一定是跟她一样的。一样的担心，一样的惶恐，一样在祈祷这只是虚惊一场，没有两人想的那么严重。
等下了车，两个人根本顾不上外面的冷风，抬步就往目的地奔，却在半道上又接到电话，这次是院长妈妈自己打来的。
“乔伊啊，你在学校一切都好吗？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院长妈妈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
乔伊长了几次口，都因为喉咙里的哽咽而没发出声音来，最后终于压抑着情绪，低声应着：“好，一切都好。院长妈妈，你现在在哪呢？”
“我还能在哪呀，就在院里呢。你不知道，咱们这好几个孩子都感冒了，我得回来照看着呀，不然怎么行。”院长妈妈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盛满了幸福。
乔伊抿了抿唇，开口问：“我今天考完试了，过来看看你和孩子们，好不好？”
乔伊说这话的时候眨了眨眼，让眼睛里的湿意没能凝成泪滴出来。
小赵哥在旁边看见她这表情，抬手想去揉她的脑袋，却正好遇上她抬头看过来时露出来的勉强的笑，又不着痕迹的默默收回手。两人走路的脚步慢了下来，风小了一些，刚好让她脸侧的头发轻轻摇晃着，说不出来的美。
他目光沉了沉，侧过头去，迎着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长妈妈还在小声絮叨着：“你好不容易放假，外面还有兼职要做吧？别回来了，来回折腾的，这么远的距离。”
乔伊抿了抿唇，努力克制着让鼻音不那么明显，小声说：“没事儿，妈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又多说了两句，乔伊听见电话那边小宝的声音，让院长妈妈把电话给小宝。
小宝显然是拿了手机偷偷到外面的角落里，然后才用很小的声音偷偷给乔伊汇报道：“乔伊姐姐，妈妈身体很不好，我听见一声说让她不要回来，但是她偏不听，现在在自己房间躺着呢。我刚刚听见她忍不住疼的声音，都在小声哼哼了……乔伊姐姐，你和小赵哥哥过来吗？”
乔伊心里一酸，点头小声说：“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小宝，你先照顾好妈妈，知道吗？”
小宝非常有力度的应了一声：“恩！我等你们过来！”
挂了电话，乔伊好半天没说话。
刚刚听说院长妈妈不在医院，两人就改变了方向，现在已经在去孤儿院的路上。
路边是一家24小时便利便。小赵哥进去买了两杯热咖啡，端出来递给乔伊一杯。
“先喝点热的吧。”
乔伊接过来，喝了一口，烫得整个人一激灵。
小赵哥赶紧递上餐巾纸，又帮她把手里的咖啡拿走。
“谢谢……”乔伊低声道谢。
他看着她仔细的擦了擦下巴，又去擦衣服。动作很仔细，却其实什么也没擦到。只是被烫到而已，她连咖啡的味道都没尝到，更没有洒出来。可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僵硬的、机械的动着，沉沉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赵哥靠近了些，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让她回过神来。
当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得很快，比任何时候都快。那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想要用其他一切事情去转移注意力的情感，却在此刻毫无防备的占据了他的全部心跳。
他对她心动了。
“别愣神，别发呆，你要坚强了，才能成为院长妈……的力量。”他低声说。
乔伊抬头看着他，突然有些恍惚。
不久前，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刚用同样的话鼓励过秦茉。没想到，几天的功夫，她就成了那个被鼓励的人。
她勉强勾了勾唇角，点头：“恩。”
咖啡被他重新递过来，她仔细尝了一口，咖啡因的味道在唇齿间，微苦，却很提神，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思绪清醒了许多。
席敏如何，陆家又如何？跟孤儿院的大家、跟院长妈妈相比，他们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那是她的家。
……
乔伊和小赵哥来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都调整好情绪，把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全都掩藏好，不想让院长妈妈因为这些更加忧思。
乔伊的到来显然让院长妈妈感到非常惊喜。她原本坐在床上，病容已经难以掩盖，头上发着高烧，面向比上次见时更显得颓败，大概是因为食欲不振。
乔伊特意买了饺子皮和馅儿，见到院长妈妈就高兴地说今天给大家包饺子吃。
院长妈妈躺在床上，知道病情瞒不过去了，也就笑着说：“好好好，让我享受一下你这个大女儿的手艺。”
乔伊笑着点头，没多说，转身就进了厨房，手上飞快的动起来。
小赵哥坐在床边陪院长妈妈说话。
院长妈妈对他长久以来对孤儿院的照顾表达感谢，闲聊几句后，她突然看着小赵哥，认真地问道：“我总觉得你看着有些眼熟，很像……像我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一个孩子，那该是十多年前了，说起来，现在也该是你这般大……”
小赵哥目光闪了闪，犹豫了一下，摇头笑着道：“应该不是吧，会不会是跟我长得很像？”
院长妈妈也笑了，直说可能是人老了，开始怀念以前了。
晚上一大院的人围在一起吃饺子。
院长妈妈从饺子里吃出一颗糖来，一看就是乔伊的手笔。她心里一甜，也不说破，一大帮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喝着，倒真像是一大家子。
饭吃完的时候，小宝带着小弟弟在旁边玩，打打闹闹的，就到了桌边。桌上一大锅半冷的饺子汤被两个人冲过来撞翻了，汤汤水水的洒了小赵哥一身。
为了吃饭方便，他刚把外套脱了，这会儿里面的打底毛衣就全被弄脏了。
院长妈妈把小赵哥推到空房间里，让他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自己去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来给他换。
院长妈妈敲了两下门，进去的时候小赵哥已经把上衣全脱了下来，露出肩宽腰窄的优秀身材。看见院长妈妈进来了，也不避讳，抬手去接她找出来的衣服。
院长妈妈一边把衣服给他，一边随口问道：“我听小宝说，是你叫上乔伊一起过来的？”
小赵哥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侧头看着她。
院长妈妈捂着嘴笑了两声，这才语重心长道：“我们家乔伊呢，是个好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没别的毛病，就是脾气倔啊，吃了什么苦都不往外说，经常让人误会。我看你们之间是能说上话的，以后……以后乔伊在外面闯荡着，你们要是能相互之间扶持照顾着，我也可以放心些……”
她说到后面，越发语重心长起来。她自己的身体她是明白的，如果好些，或许还能撑一段时间，但也说不好是多久。若是不好……
“放心吧，我会的。”小赵哥收敛了平时慵懒的神情，看着院长妈妈，轻声保证道。
院长妈妈安慰的冲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我看好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就要走。视线在小赵哥腰侧一边滑过，微微顿了顿，惊讶地抬头看了眼小赵哥。小赵哥神色一凛，把衣服穿好后，看着被她关上的门，半天才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院长妈妈给他的是一件毛衣，一看就是一针一线自己缝的，没有太多花样，温暖牌毛衣。
他抬手，把毛衣下摆掀起来，露出腰侧的那个狰狞的疤。
那是小时候他在路边跟够打架时候被狗咬伤的，院长妈妈就是那时候找到了他，带他去医院，给他买药，照顾着他把伤全都养好了，又收留了他那么久。
她刚刚那一眼，是看到这疤了吧？
小赵哥低头，食指在疤痕上慢慢抚过，像是在回味过去在孤儿院时候的种种，最后轻轻抽回手，任由衣摆重新把疤痕盖住。
不能再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昨天小修了一下，关于陆爸爸对乔伊态度那里~可以再看一下嗷~
第五十四章
院长妈妈是凌晨两点的时候疼醒的。
她咬着牙在床上硬挺着, 身体的不适已经让她几乎丧失了正常的知觉, 但却还是不想惊扰其他人，努力克制着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蹭着身子去拿放在柜子里的药。
乔伊半夜下来去厕所，路过院长妈妈房间, 就听见里面粗重又痛苦的喘息声，赶紧推门进去，发现了满头大汗疼到抽搐的人, 几乎同一时间慌了神, 赶紧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