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宋延年抬头看了写着褚家义塾的匾额,此时上面也是盈盈一层青光。
不禁若有所思,对于这些青光,他心生亲近。
如果说这青光是因为进学引发的天地浩然之气,那身为读书人的子文又为何如此轻易被水鬼附身?
而且子文如今已经去了青城书院,倘若书院都有这样的青光,子文又是如何进去?
宋延年疑惑,难道真的如张婆说的那样,子文并不是邪恶鬼物,一切只是自己看错了眼?
最后,宋延年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边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缘故在。
想到这,他连忙催促宋四丰,“爹,走走走,我们买书去。”
宋四丰却牵着宋延年找了个树荫下的大石头坐下,将卷饼从怀中取出。
“不急不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放了大半天的卷饼边缘已经有些发硬,宋延年一口饼就着一口水,才将小半块饼吃下了肚。
“算了算了,不吃了。”宋四丰心疼的看着儿子,收回了他手上的饼,“先垫下肚子,有力气走路就好,一会儿爹带你去镇上吃小馄饨。”
听到小馄饨,宋延年立马想起它那皮薄馅大的可爱模样,到时再浇点香油,撒上葱花。
贼香!
可耻的吞了吞口水,没再废话,拉上他爹就往镇子方向走去。
宋四丰是万分不想再走河滩旁的那段路。
奈何这是进镇的必经之路,只能捏着鼻子步履匆忙,恨不得是一口气直奔镇上。
好在,路上祭拜的人此刻都已经回去了,河滩边只余几堆燃烧后的灰烬,为方才在这伤心的未亡人留下些许痕迹。
“先去书肆。”到了镇上,宋延年摸了摸肚子,表示还不饿,还是精神食粮比较重要。
路上遇到岔道,拖着他爹的手就要往西南方向走去。“我知道在哪。”
宋四丰惊奇,“你还知道路?”
宋延年点头,理所当然道,“清早时,从张铭哥家出来,我们不是经过一个方方正正的房子嘛,上面又是钟又是鼓的,旁边的肯定就是钟鼓街了。”
宋四丰无言,说得有那么点道理,“还是问一下人吧,万一不是,不就走错了?”
“是啦是啦。”宋延年拖着他爹,穿过几条胡同弄子,就来到了他说的又是钟又是鼓的地方。
只见这座楼和安同镇其他的建筑都不一样,底部是由石砖砌成的方方正正的底座,上面是两层木结构的楼宇,四角高高翘起,四只造型奇异的小兽昂首望天,似吐纳着天地间的气息。
而楼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分别悬挂着一口大钟,一面大鼓稳稳的坐落在楼宇中央。
宋延年拖着他爹的手在快到钟鼓楼时,恰好听到一路人同身边友人说起自家祖宗要过六十整寿,屋里正缺一钟鼓街的摆件。
“你看,我说得对吧。”宋延年望着谈话的两人行色匆匆的从他身边超过,去的方向也正是他要走的。
“对对对。”宋四丰笑拍了一脸自满的宋延年,探头打量了钟鼓街一番,这是条大街,店铺林立,书肆也并不只一家。
“我们赶紧问问人,这褚家的书肆是哪个。”
“不用。”宋延年带着他爹径自往靠后街的那家走去。
宋四丰忙拉住他,“哎哎,还没问呢,这要是到店里再发现找错了,岂不尴尬?”
“不会错。”宋延年指了指书肆的牌匾,“这上面的第一个字和方才义塾大门的牌匾一模一样,说明这就是褚字啊。”
“这肯定是褚家的书肆。”
宋四丰拉了一个路人询问,毫无意外的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这下,他更是用惊喜的眼神打量了宋延年一番。
“乖乖,我儿这得是文曲星下凡了吧。”
宋延年囧,不不不,一点小聪明罢了,是亲爹您的滤镜太厚重了。
为免他爹再说出什么他不能承受的话语,宋延年率先一步踏进了书肆。
一迈进大门,纸张和墨水特有的气味,就扑鼻而来,其中夹杂了一丝霉味,那是纸张没有及时翻晒,受了潮的味道。
屋内摆了五个落地架子,上面整洁而有序的摆列了各式的书籍,满满当当,大小不一,厚薄不一。
一个十二三岁,模样胖乎乎的小伙计正坐在柜台后,单手支着脑袋,已然是悄悄打着盹。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打油诗诚不骗我,宋延年偷笑。
宋四丰警告的瞪了宋延年一眼:笑什么?没有礼貌。
转头低声唤到,“小哥,小哥,醒醒,醒醒。”
这几日,夜夜惊惧难眠的褚闵武,在自家的书肆里,好不容易睡了片刻。
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唤着自己。
睁眼就见两个人立在自己面前,骇得他顿时扯起嗓子尖叫,“啊啊!”
一屁股从凳子上滚到了地上,爬进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宋延年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熟练又流畅,堪称行云流水,心中同情,这是被吓了多少次啊。
宋四丰也是一惊,连忙蹲下来,“小哥不要怕,我们就是来买书的。”
说完怕分量不够,继续道,“我们刚从褚氏义塾过来,我儿准备在那进学,先生给了一个书目,让我们来这买开蒙的书籍。”
说完催促宋延年,“延年,快将方才先生写的单子给小哥看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就出来!”缓过神的褚闵武从桌子下爬了出来,微胖的身子灵活异常。
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尴尬的对着宋四丰和宋延年笑了笑,“我方才做了个噩梦,睡迷糊了。”
说完,为了化解尴尬,迅速的从宋延年手中拿过单子,“来,我来看看都要些什么书。”
“唔,是三家村啊,啊,就是大家常说的三字经,百家姓以及千字文,还有弟子规,幼学琼林。。。”
宋四丰看着他嘴皮子啵啵啵的吐出一连串的书目,心中一慌,也不知道揣在兜里的这张银票子够不够,后面还得买些笔墨纸砚。
兜里没钱,真是成人的悲伤啊,宋四丰惆怅。
此时他无比想念泡在溪陵江中那张炮制好的白虎皮和貂皮。
貂皮原是准备给先生的拜师礼,而白虎皮毛,则是他前些日子冒险进源山的收获。
如果还在,那白虎皮卖个百多两不是问题,那样他想给他家延年买几本书,就几本书,哪用得着现在这般,听几本书的书名都气短。
“我要前面三本和幼学琼林就好了,哥哥,这几本多少钱啊?”
宋延年的出言,打断了宋四丰的肉痛,他连忙拉长耳朵听伙计小哥报价格。
好在,小哥的价格给得公道,算盘噼里啪啦一通打,又给减了800文,最后以三两200文的价格拿下了那四本书。
宋四丰唆了唆牙,肉痛。
难怪都说读书费钱,这一本本不能吃不能喝的书,农家里就要缩衣节食小三个月才买的起吧。
“大叔,你是牙疼吗?我这里有药。”褚闵武对宋四丰很有好感,方才见了他那怂样丑态,都没笑他。
此时见这大叔一幅牙疼的模样,连忙上前关心。
“不不不。”这下轮到宋四丰尴尬了,“我只是心疼,哈哈哈。”
宋延年斜睨这微胖的小哥,这不是腹黑就是天然黑。
当然,后者更可怕,往往没有一丝恶意,却常常不经意的给旁人补上一刀而不自觉。
瞧他爹,现在就尴尬着呢。
“哦哦。”褚闵武转头走到了后边的柜子,蹲下拿了一沓粗糙的纸张,“那这些也送你们吧,算添头。”
宋四丰推拒不过,将接过的纸张和小哥翻出来的书本摆在一起,在他的推荐下买了一套最简单的笔墨纸砚。
出门时,又收获了小哥赠送的毛笔一管。
“没事没事,放着也是添灰。”褚闵武不在意的挥手,对宋四丰和宋延年道,“早点家去,夜里不要在外闲逛,近来镇上不是很太平。”
见客人都走了,这才小声的嘟囔,“果真沉船了,唉。”
拿过桌边的鸡毛掸子,心不在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弹扫。
又一日过后,张铭风尘仆仆的回来,才一进门就对宋四丰说道。
“叔公,好消息。”
“前两日的沉船事件,县令十分重视,这不,今日就请了个道人,嗨,你是没瞧见那道人,说是仙风道骨也不为过,他沿河就走了那么一趟,一通施法,那木剑远远望去,似有电闪雷鸣之势。”
“现在妖邪已除,船只今日都已经重新下水,确实是没见那什么大龟了。”
张铭喜气洋洋的说,“阿弥陀佛,安同镇可算是太平了。”
旁边的林氏用力给了他手臂一掌,“瞎说啥阿弥陀佛,又不是和尚给解决的问题。”
“那要说什么?”张铭一时也是糊涂了。
“无量天尊!”


第23章 (捉虫)
“都好都好。”宋四丰乐呵呵的打着圆场。
“菩萨和神仙都不会见怪的。”
林氏张了张口,想到这是长辈,不像自家相公,想打就打,闭口将话吞了回去。
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神仙的事,就没有小事,须得事事小心。”
张铭见媳妇较真,内心无声叹了口气,“方才,我见你在厨房里忙活,是准备炊饭吗?是不是水加得少了,怎么好像有一股焦味。”
说完,抽动两下鼻子,煞有介事的继续说道。
“走走走,快去看看,这锅要是烧破了就得再买一口,这一口锅可不是小钱。”
林氏听完一惊,那可是几两银子的事,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扯了张铭就往厨房跑。
“快快快。”
张铭无奈,这只是他支开媳妇的借口,怎么自个儿也得跟着去?
只是媳妇这手抓的紧,劲儿又大,为怕她把这身新皂衣拽破,只得抬脚跟上。
院子里,留下宋四丰和宋延年父子俩。
宋延年太知道这巨龟去哪里了,它的龟壳可还在他身上揣着,是以他根本不在意到底是阿弥陀佛还是无量天尊。
听到有船只下水了,一脸欢喜。
“太好了!爹,我们快回小源村吧,娘得担心坏了。”
他扯了扯宋四丰的衣袖,抬头央求,“还有大虎,张诺他们,得告诉他们来这义塾读书啊。”
“先生可说了,不要束脩的。”
宋四丰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是该回去了,原先爹和娘说好,送你到青城书院后的第二天就回去,可现在我们都在铭哥儿这儿住了四天。”
“再还没半点音信,我估计你娘得急坏了。”
“不过,爹自己回去就好了,一会儿吃完饭,你可得好好和铭哥他们道个别,这几天真是麻烦他们了。”
“然后爹送你去书院,到时你可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切不可撒泼捣蛋。”
宋延年讪讪的点头,估计他这撒泼的黑历史得被提好多年了。
回了房动手帮他爹收拾着行李,说是行李,也就两身衣裳以及十来贴的中药包。
这中药包就是他昨儿个一番惊天动地的撒泼得到的战果!
他也是没法子了,只要凝神一看,就能见到他爹五脏六腑盘旋着的那股黑丝,身体原本的光亮一天天的黯然下来。
如果不是他看的细致,眼力又好,估计还留意不到光亮的减弱。
随着光亮的轻微减弱,代表病气的黑丝却粗壮了一毫,此长彼消的,长此下去,一个人哪里耗的起。
偏偏他爹毫无知觉。
宋延年坐不住了,天天照着那书里的姿势打坐,除了动作更熟练,不再那么容易腿麻外,没半点收获。
就更别提炼化出灵韵之气滋养他爹的身体,祛除黑线了。
果然,书页前面大篇幅的文字才是重点。
可认字这事一时又急不得,可把宋延年愁的,那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了。
最后,只能使出他从来没有用过的,孩童终极大招哭嚎滚地撒泼无赖,终于将他爹给弄到了宝安堂大夫面前。
宋四丰捏着鼻子让老大夫给他把脉。
“大夫,我爹怎样了。”宋延年期待的看着老大夫。
“伤了心神,需要用药调理一番。”说完,笔墨似游龙,刷刷刷的写满一张纸。
药柜里抓药的伙计拨弄了一番算盘,“九两半钱银。”
宋四丰倒抽一口凉气,“贵了贵了,不好意思啊大夫,我就不抓这药了,你看下看诊费多少,我给抓药小哥。”
也不顾宋延年那哭丧着的脸,打算付了钱拎了他儿子就走。
再闹!打一顿就好了。
宋四丰咬牙切齿,败家玩意儿,你瞧自己爹是配用九两银子药的人嘛!
最后还是宝安堂的大夫医者仁心,好说歹说的,将宋四丰留了下来,开了这些药。
“每日一剂,半个月后再过来我看看。”老大夫将方子重新递给了拿药的伙计。
语重心长对宋四丰道。
“虽然这孩子胡闹了一通,但你这病确实是说轻也不轻,倘若没有调理,一旦再来个什么刺激,有性命之危也就罢了。”
“死亡了不起就是眼睛一闭,万事皆休。”
意有所指的看了旁边的宋延年一眼,“伤心的也只是旁人罢了,你这都闭眼的人了,还怎么知道父母妻儿哭嚎心伤,对吧。”
宋四丰有些讪讪的应了声,总觉得这老大夫今天气场格外强大,句句戳他心肝。
这还不待完,只听老大夫继续道。
“说来你这身子底子还是比较好的,这万一到时又死不了,气虚血瘀,躺在床上除了眼睛能动,嘴巴呜呜叫上两声,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落得个半残,不是更惨?”
一番话下来,刺得宋四丰乖乖的掏出银两,为自己付了药资。
他得承认,怕死又怕残的他,还是配用这九两银子的!
两人走出宝安堂,宋延年心疼的看着他爹丧气的模样,趴抱住他爹的大腿,仰头道。
“爹,没事的,我会赚很多很多银两,以后让爹和娘享福。”
宋四丰积极的调理了自己的情绪,那老大夫可是说了,他得有个好心情才有利于养病。
如若不然,还要再来一张十两银子的药方子,那样他可真的承受不住了。
闻言,弯腰将宋延年抱了起来,“爹现在兜里空空的,比这张老脸还干净了,以后可就等着我们延年了哈。”
宋延年郑重点头,“一定。”
而此时,回忆完毕事情后,宋延年将中药包和衣服都放在包裹中,不放心的说道。
“爹,你记得每天都要吃药,大夫说了,这事马虎不得。”
宋四丰吐槽,“放心吧儿子,这银子做的药包,你爹就是吃不下饭都要吃了它。”
宋延年心想,他爹如果没来安同镇复诊,他就在假期的时候,自己乘船回小源村,总得看看他爹用了药后,那黑丝有没有少一些。
就算没有好,不恶化也行啊。
那厢,张铭往肚子里灌了一壶水,又要往外走。
灶台下正添柴的林氏连忙追出门外,“哎,吃个饭再走吧,都这个点了。”
太阳光照着日晷,正好是午时一刻。
“不了不了。”张铭摆手,“褚大人那还一堆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几个跨步,转身消失在弄子拐角处。
“铭哥儿走了吗?”宋四丰看着站在院门处往外看的林氏。
“走了,说是褚大人那里事多。”林氏抱怨,“再忙也得吃饭啊,吃个饭能花多少时间。”
“铭哥儿刚去褚府,事情还不熟悉,凡事多用点心总是没错的,过段时间兴许就好多了。”宋四丰安慰道。
“但愿吧。”林氏兴致不高,随即又打起精神,“不管他了,我们先用饭,叔公下午还得送延年去那书院呢。”
饭桌上,林氏给宋延年舀了一勺的香菇肉沫,笑吟吟托腮问,“尝尝香不香,这菇还是小源村里带出来的呢。”
“香。”宋延年捂住碗口,“我自己来就好了。”
宋四丰也帮腔道,“铭哥儿媳妇,你让他自己来,不打紧的,延年很小的时候就将碗筷用得很好了。”
林氏从善如流,待三人吃完饭,收拾着碗筷的时候又问道,“差点就忘了提了,延年下午去书院那边,需要我一起过去一趟吗?”
“我可以帮延年打扫打扫,家里还有一套闲置的被褥铺盖,到时给延年带上先用。”
“不用不用。”宋四丰摆手。
“那天管家都说了,义塾里小童住的房间,铺盖啥的都有,做粗活扫洒的老大姐也会帮忙收拾好房间,你不是还要给你爹送饭,事情还一大堆呢,你在家里就好了。”
“到时,我带上延年再拎上换洗的衣裳和书籍,东西也不多。”
“那就好。”林氏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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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过来玩,嫂嫂给你准备好吃的。”宋延年和林氏挥手告别,拐弯处还听到她冲着这边喊话。
“哎~”长长的应了一声,欢快的声音传得老远。
宋延年一蹦一跳的跟着宋四丰走在河滩旁的路上。
河滩上,狗尾巴草摇曳得欢快,和前两日的荒凉不同,此时河面上零零散散有几条小艘的船只浮着,多数是打鱼捞河蚌的渔船。
老百姓嘛,就像是这河滩边上的狗尾巴草,只要给点土壤,都不需要营养,就能野生野长的迎风而长。
穷字是大病,前几日不能下水讨生计,各个脸上是愁云满面,今日官府一说妖邪已除,渔民是二话不说,扛上打鱼的家伙就出船了。
而花船等游玩的船只,暂时还在观望。
只是那么几艘小渔船,就给溪陵江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清风朗朗,勃勃生机。
“这么开心啊。”宋四丰逗他。
“是啊,我马上就要学认字了。”宋延年踢开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欢喜。
终于要脱离文盲队伍了。
“爹,铭哥儿媳妇真好,我喜欢她。”宋延年对他爹说道。
“是啊,这次多亏了你铭哥儿和他媳妇,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草棚棚里住着呢。”
“以后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嗯。”宋延年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我以后也要娶铭哥儿媳妇这样的媳妇。”
宋四丰噗笑,被一串的媳妇闹晕了。
转头看了身畔牵着他手的小娃娃,只见他一脸认真,半点不像是说笑模样。
哭笑不得,“你都知道啥媳妇哟~”
“我当然知道啊!又小瞧我了不是。”宋延年不满。
“就像娘是你的媳妇一样,媳妇就是要陪我很久很久的人,我喜欢铭哥儿媳妇这样的。”
宋延年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道,“笑起来,这里要有窝窝。”
“好好好。”宋四丰当这是孩童天真的话语,“那你好好读书,到时找一个酒窝窝的也行,两个酒窝窝更好,哈哈哈。”
宋四丰自己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因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涌在心头的些许惆怅和记挂都被冲淡了许多。


第24章 (捉虫)
到了义塾已经是申时,将宋延年交给褚管家,又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宋四丰就要告辞往回赶。
“爹走了,迟了该没有船回小源村了。”
“那快去吧。”
一听这话,宋延年收起不舍的心情,将他爹送到了义塾大门处。
“义塾里一旬一休假,到时要来看我啊。”
“好。”宋四丰应道,“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你铭哥,爹和他们都交代好了,你还记得路该怎么走吧?”
宋延年用力的点头。
“我记路最厉害了。”
“对。”宋四丰笑了起来,胡子都跟着颤动。
“乖儿可是文曲星下凡来着。”
显然他是又想起了买书那日,自己逗弄儿子的话。
告别了宋四丰以后,宋延年来到义塾后面,从一整排的房间里找到褚管家安排给自己的那间。
他好奇的打量了房间一眼,如果没出意外,他会在这里住挺久,比住小源村那个家还要更多的时间。
此时,他站在两扇双推小木门外,鼻尖隐约有一丝新漆的味道环绕。定睛一看,门上靠角落的位置有块颜色较旁的更为新鲜的补丁。
由此可以看出,这门刚修补过不久。
推开木门,左边是一排靠着木窗的大通铺,每个通铺床下,都塞着一个木箱子。
宋延年将自己带来的衣裳从包裹里掏出折好,整齐的放进木箱子里,再扣上箱盖。
起身往对面那排长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唔,椅子稍微矮了一点。
他尝试的将胳膊往桌上一摆,做出写字的姿势。因为个儿矮,他的姿势比较吃力别扭。
不过无妨,他决定一会儿就去外头找几块木板来垫垫。
四个洗漱盆子放在最里边的架子上,架上还搭了几条干净的手帕。
宋延年捧着属于自己的洗漱盆帕子,到后厨处打了一盆热水,简单的一番洗漱,将方才赶路蒙在脸上的灰尘洗了个干净。
舒坦。
宋延年甩甩满脸的水,发出舒服的喟叹。
躺在床上,他这才发现这雕花窗棂外,是一株高耸的玉兰树,约莫二十七八米高,大大的树冠呈卵泡状的圆锥形,几乎笼盖了大半个院子,枝条稀疏却粗壮。
已是初秋,枝叶仍是繁茂。
肥厚的叶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绿光,如皮革一样质地,漾着绿绿光晕。
宋延年一下就喜欢上了这棵充满生机的大树,从窗棂处翻身爬了出去,触手摸了摸它褐色的枝干,闭上眼,只觉得阳光暖暖,微风凉凉,空气带来一丝湿度,一切刚刚好。
“好开心”。一种情绪直达他的脑海。
宋延年惊奇的回头,周围什么都没有。
树冠轻轻晃动,就像是和他悄声打了个招呼,“嗨~”
“是你吗?”宋延年看了抬头看玉兰树,奇问道,试着也说了一声,“嗨~”
脑海中,那股开心的情绪更甚。
当天夜里,只有宋延年住在这小房间里,一个人倒是睡得沉沉,屋外,白玉兰树在风中摇曳,树叶偶尔发出刷刷刷的声音。
另一边,张铭披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的方向赶,林瘸子早已经歇下,林氏点着一盏灯在等。
才刚刚拐了个角,远远的就看到家中那盈盈烛光,张铭心中一暖,疲惫好似都散去了许多。
“丽娘,我回来了。”张铭和林氏说着话,坐在厨房的矮凳上,一边脱着靴子,一边喊着饿死了。
将靴子脱下后,下意识的凑近一闻,苦着脸连忙缩着脖子将鞋子丢到一边。
捧着饭食的林氏将这一幕看到眼里,禁不住偷笑,“洗个手快去吃饭吧,一会儿我给你打水洗脚。”
张铭讪讪,“今天走太多路了,满脚都是汗。”
“不打紧,我明天给你洗一下,你穿新鞋去。”
说完,将前些日子新缝的一双皂靴从木柜里拿了出来,在床尾摆放好。
张铭洗完手回来,惊讶的问林氏,“你怎么买这么多柴啊,柴房里都堆满了。”
“可不是我买的。”林氏一边帮他舀着饭,一边回道,“那是四丰叔公在郊外拖回来的,给劈完了才走的。”
“嗨,我这叔公,就是太客气。”张铭说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你怎么没拦着啊?”
“怎么没拦了,拦都拦不住!”
两人嘴上都说着不要不要,但内心还是一片欢心的,并不是贪这些柴火,他们在帮宋四丰时并没有想着得到什么,但得到别人真心的感激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这是对他们付出的肯定。
林氏好奇的问起道人的事。
“嗳,早就走了,形色匆忙,知县大人留都留不住,就是浪费了那桌好酒好菜。”
另一边,张铭口中的道人,直奔镇外,和另一个一同下山的道人说道,“快传讯回京,禀告青阳真人,界碑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