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见郭雅坐立难安的模样,开口。
“别担心,只要将这妖鬼驱除,就能将大娘的心神找回。”
说完,他又打出三道符箓,符箓悬空,发出莹白的光芒,将躺卧在船板上的郭大娘团团围住。
郭大娘不断的想要站起来,却被这道道光芒压得起不来身。
很快,她的脸上就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一会儿娇媚的笑,一会儿痛苦闭眼。
“娘~”郭雅忍不住上前两步。
宋延年连忙拦住,“别过去,不会伤到大娘的。”
果然,随着他的话落,郭大娘彻底昏了过去,而一道透明的身影却慢慢的从她身子里浮出,连一旁的郭雅都看到了。
三张符箓齐齐的对准了那道影子,那是一个面庞美丽的年轻女子,衣裳轻薄,周身隐隐有水渍,滴水的发丝,让她抬眸时,都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饶是郭雅这样一个姑娘,都莫名的看的是面红耳赤的。
“小恩公,饶了我吧,我并没有伤害到他们。”


第34章
小恩公,这是叫谁!
难道他们认识?
郭雅侧目看向一旁的宋延年。
宋延年正皱着眉头打量着这女鬼,随即恍然。
“是你啊。”
原来这从郭大娘身子里飘出来的女鬼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巨龟沉船时,被他爹宋四丰和艄公救上船的那个女子。
只是此时见她如此形象,想来最后还是遭遇了不测。
宋延年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恍惚记起她是有提起过自己的名字。
不确定的开口,“你是月娘吧。”
“是我。”月娘低着头泫然欲泣,款款轻抬莲步,行走间体态婀娜。
她想要离宋延年和郭雅更近一些。
郭雅见她靠近,后背忍不住一阵紧绷。
宋延年:“站在原地说话就好!”
话落,悬在半空的三张符倏地更亮了两分,漂浮在半空中,蠢蠢欲动!
月娘忌惮的看了空中的符箓一眼,不敢再轻易动弹。
只见她轻轻的用纤细又瘦长的手捋过脸畔的湿发,露出白皙又精致的面容,夕照的余光下,她似隐隐笼着一层柔柔的光晕。
这让她看过去美丽纯洁又无辜,偏偏又带着一股致命的诱惑。
只听她声音轻柔而又带着一股怅然和认命:“月娘命薄,那日承蒙恩公相救,却不想最终还是命丧水底。”
“只是月娘也不曾想过,与恩公再相见会是如此场面,恩公信我,月娘从无害人之心。”
说完,几颗贝齿轻轻咬唇,忧伤的眼看了看两人,随即又垂下眼帘。
几行泪水无声的掉在甲板上。
可怜又无辜。
宋延年脸上一言难尽,真是不可思议,他才几岁,居然有人对他施展美人计,关键是对方还是一个女鬼。
他上去是这么重口味的人吗?
而且,这女鬼施展美人计的对象除了他,另外一个还是个姑娘。
就这还想成功?
心里这样想着,他的视线扫到旁边的郭雅,只见她面上一片不忍和怜惜,分明是中计了。
宋延年:……
郭姐姐,你也是女孩子好不好。
他转头又看向月娘,见她还是落泪个不停,忍不住开口提醒。
“不像了,一点都不像了,这鬼哭起来可是两行血泪,不是像你这样弄点水汽就可以了。”
月娘面上一僵,暗地里咬了咬牙,真的血泪糊一脸,那还能看吗?
她不听宋延年的话,轻轻的抬起头又看向郭雅。
“丫头,真的是你娘自己让我上身的,她想要我教训教训你爹,等你爹吃了教训,我就会自己离开你娘的身体了,你莫怕!”
“还有,你快和小恩公说说,我是不是还让你家多收获几成鱼获了?”
“说来,我还是对你们有恩的。”
郭雅却好似一下被惊醒,手中捏紧了宋延年给的符箓,警告的冲月娘吼道:
“你不要蛊惑我,我不会信的!还有,谁要你送的鱼获了?我自己也会捕鱼。”
想到这几天来的担心受怕,郭雅彻底从月娘的的美人迷惑中清醒过来。
她上前将昏过去的郭大娘拖到了一边,轻轻的拍着她娘的脸颊。
“娘,娘你没事吧?”
郭大娘悠悠的转醒,睁开眼睛看了下四周,羞愧的闭上了眼。
她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直是知道的,只是被迷了心窍的她,无限的放大了心中的欲念,又在月娘的影响下,言行愈加的肆无忌惮罢了。
月娘:“喂,你快和他们说说,我是不是没有坏心。”她见郭大娘闭上眼睛不说话,顿时急了。
“是你啊。”郭大娘开口,声音嘶哑暗沉,神情复杂的看向身影美丽的月娘。
“娘~”郭雅担忧。
只听郭大娘冲着月娘继续道,“这几天多谢你了。”
郭雅惊惧的看向宋延年:“我娘她?”
难道还没有清醒过来,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如此诡异的女鬼道谢?
宋延年摇头:“大娘清醒着。”
郭大娘安抚的拍了拍郭雅的手,“丫头,别担心。”
转头,她又对月娘说,“谢谢你帮我拿回了那些银子,不然我真是,真是怎么样都不甘心了。”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颓然又带着恨。
月娘轻轻一笑,周身似有百花盛开,那一身姿容那一身风情,当真称的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用客气,这也是我到来的原因。”
宋延年心想,之前那一次的相遇,也没觉得她这么漂亮,难道变成鬼还会更漂亮不成?
想来这都是鬼物迷惑人的手段。
在郭大娘和月娘的交谈中,宋延年和郭雅这才知道了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郭大娘在将郭老爹用竹竿赶走后,在女儿面前是威武洒脱了,背后却气的不行。
躺在床上的时候,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我不甘心自己这十几二十年来,为这个家的付出了种种,到最后这男人对我却是说扔就扔,端是无情的很。”
郭大娘喃喃,“丫头,你知道吗?你爹还说他是个长情的人,不然怎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来的人身边。”
“而我,只不过是他在你奶奶的威逼之下,不得已的将就而已。”
话落,两行眼泪无声的落下。
在这她付出大半青春的男人口中,她的十几年简直活成了笑话。
郭雅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用力的拍着船板:“你理他干嘛!我和舟舟陪着你过日子就好了,你看我爹他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穿衣吃饭,哪个事情不是你替他打理的好好的,他只要去捕个鱼就好。”
“更别说这鱼肥的秋日了,打鱼杀鱼腌鱼,这桩桩件件哪样少得了你?”
郭雅说到这里,声音都哽咽了,“这个家就是你撑起来的,他捕鱼能赚多少钱,铜板不都是娘你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省下来的?”
郭大娘眼睛有些失神,“是啊,所以娘才更加不甘愿了,凭什么我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才省下来的三十两银子,要便宜了那个女人?”
“娘?”郭雅抹了抹眼里的泪花。
月娘这时插嘴,语气里有一丝得意洋洋:“没事,我都帮你要回来了,便宜不到他们。”
宋延年也不禁侧目。
对上宋延年的目光,月娘精神一震,更加的表现自己,献宝似的冲郭大娘喊道:“姐,你快给他们说说,再给我好好求求情,我可真的没半点坏心。”
她嘟囔着:“我就是看不过眼了,才一直要来你家渔船的。”
宋延年瞥了她一眼,月娘立刻闭了口。
郭大娘对郭雅道:“你爹心狠啊,他连家里给舟舟攒下的学费,以及丫头你的嫁妆都带走了。”
“娘不甘心,这真是日也想,夜也想的,越想越想不开。”
“那日翻过雕像发现这是一尊神像时,娘心里就想好了,不管这是邪神也好,善神也罢,只要能帮我,我就是舍了这条命又如何。”
郭雅惊呼:“娘你糊涂啊!”
宋延年听了也是心头酸涩,这穷苦人家,辛辛苦苦攒这几十两银子真的是不容易。
哪想有一日被外头的老妖精撬了枕边人不说,连银子都一并给捞走。
换谁谁都不甘心!积愤之下,郭大娘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了。
郭大娘却对耳边郭雅的惊呼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而且,我们推了它三次,它次次回到我们船沿边,我就知道,这是神要入门,事不过三,我一定得将这神请来,这尊神是有灵性的。”
宋延年:不,可能是邪性。
月娘身影飘忽,声音带着蛊惑,“是的,我就是为你而来。”
是郭大娘强烈的怨恨和愤怒唤醒了她,也唤醒了神。
宋延年见此情况,又打了一道符箓过去,月娘不甘愿的闭嘴了。
那种迷人心智的气氛一下就被打散。
郭大娘自己站了起来,走到船舱里,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宝蓝色粗布缝制的褡裢。
她爱惜的摸了摸褡裢,将它放入郭雅手中。
“娘?”郭雅不解。
“拿着吧,里面有娘给你和弟弟攒的三十两银子。”
“爹怎么又愿意拿回来了?”
宋延年也是好奇。
郭大娘却是有难言之隐一般的别过头,不在说话。
而旁边的月娘却是身子扭的厉害,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延年:“说吧。”
月娘如得赦令一般,连忙开口,“这可得感谢我咯。”
郭雅的视线也被吸引过去了。
宋延年见郭大娘虽然一副羞于开口,却并没有制止月娘的模样,心里便知,这郭大娘也有借着月娘的口将话说清楚的意思。
月娘得意:“你娘其实挺漂亮的,看丫头你就知道啦。”
“你爹还说什么自己是个长情的人,我呸!”
“这不,我在你娘体内稍微发挥了我两层的功力,你爹就又被我迷回来了。”
“今儿下午你不在,你爹就巴巴的将银子捧回来了。”
“所以,要我说啊,这女儿家,就是不能太老实,像你娘这样老老实实的付出自己,最终还不是给别的女人做了袈裟。”
待看到郭雅那愤怒的眼神,月娘抚了抚心口,神情娇媚,风情无限的一笑:
“丫头,你可别不信我的话,也别嫌我将你娘说的太低,你得承认,这是事实。”
“你看,你娘一漂亮起来,你爹可不就是又回来了?要我说啊,也是你娘平日里将自己过得太粗糙了。”
她觑了宋延年一眼,继续不怕死的道:
“你叫小恩公来干嘛呀,让我再当你几天娘,保准让你爹贴贴服服的,哪还敢有啥花花肠子给你找什么小娘。”
“男人,哼!”说完,月娘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娇媚又骄横。
宋延年这时才开口:“看吧,这就是鬼物,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人心,一旦我们有一丝的漏洞,它就会抓住这个空子,无线的去放大我们的欲望。”
“到现在她还拿一家团圆来蛊惑你。”
“而我们一旦放纵了自己的欲望,就离死期也不远了。”
宋延年一边说着,一边扶起郭大娘,暗地里给她打了一道空明符,让她更加能看透自己的内心。
他诚挚的看着郭大娘那带着岁月风霜的眼睛,开口说道。
“大娘是个很好的人,也是因为你,延年上次来这儿玩的很开心。”
“在延年眼里,你比月娘漂亮,延年喜欢大娘原来的样子。”
“也庆幸自己跟着郭雅姐姐过来了。”
不然再迟个几天,就不知道这躯壳里还是不是郭大娘本人了。
旁边郭雅也急忙说道:“是啊娘,你别听信这女鬼的胡言乱语,爹那是眼睛瞎了。”
说着,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娘,你别这样,你这样我害怕,我和舟舟不能没有你。”
许是空明符的作用,也许是身旁两人的劝说起了作用,郭大娘只觉得此刻的自己灵台一片空明。
她摸了摸女儿被风吹乱的头发,“娘不会了。”又看向旁边的宋延年:
“谢谢你延年,大娘知道了。”
说完,她也不顾旁边月娘的呼唤,直接带着宋延年和郭雅来到船舱的耳室里。
一尊神像,似悲悯的低垂着眼眸。
前面,是一鼎香炉,上面插着满满的香脚,那是香火燃烧后剩下的枝干。
宋延年看到这尊神像时,心中诧异,面上不由得带出一丝惊愕。
无他,这是一尊真神。


第35章
只见眼前这木质的神像,也许是年代久远,也许是泡过水,上面的漆有些剥落,看过去老旧又寒酸。
甚至神像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
然而,供奉祂的人却很用心,整座神像被擦拭的纤尘不染,头部用一块鲜艳的红绸遮盖。
让这尊斑驳的神像有了体面。
宋延年上前几步踩住了一旁的凳椅,将神像轻轻的捧了下来。
他的眼前似有水帘轻柔漾开,一幕幕过往的片段,在他面前闪过。
闭塞的山村,虔诚的村民……
神像本是村里的木匠用普通的木头雕刻而成的一尊雕像。
平凡而普通。
因为村民虔诚的信仰和香火,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有了神性,慢慢变成了祂。
数百年来,祂庇佑村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在祂的庇护下,整个村子虽然闭塞,村民却也安居乐业,日子过得平静却又幸福。
村民也回以祂最真挚的感激,初一十五早晚的三柱清香,逢年过节的五牲拜祭,农闲时的游神巡境……
只是岁月就像是一卷洪流,湮没了这小村庄,越来越多的村民奔赴更好的地方,去过更好的日子。
人,不断的往山外迁徙。
只剩下祂留在了深山的神庙里。
没有了村民信仰的祂,日渐衰落。
最后,在一场山洪中,神庙被冲垮,而祂也被洪水冲进了溪陵江。
无知无觉,它飘飘荡荡在江水中许多年,浑然是一块烂木头一般。
直到月娘最后的祈愿,激起了祂最后一丝神性,祂庇护月娘的魂魄不至于消散在溪陵江中。
而作为交换,月娘要为祂寻那源源不断的香火。
画面中断在祂被郭大娘请进门的那一刻,看着眼前这低垂着双眸,似悲悯众生之苦的神像,宋延年摩挲了祂那光滑的木身。
“何必呢!”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似这般强求,多数是落不到什么好结果。
他看了一眼还在船舱外,面上一片焦急的月娘,侧头对神像说道:
“她虽能为你引来信仰,但你豢养鬼物,岂不是助纣为虐?终有一日会酿成大祸的。”
神像不言不语,双眼低垂,也是,这神灵早已经随着最后的村民离去,溃散于天地间了,这尊神像,也只是曾经的真神罢了。
宋延年拂过神像的眉眼,祂原本的慈眉善目,已经有一层寻常人看不到的阴霾附着。
郭雅踟躇了两下,开口问宋延年:“延年,现在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问道,“需要开坛设法,超度亡魂吗?我们得准备什么材料?”
起码桃木剑和桌帏是要有的吧。郭雅说完看了眼天色,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下来了。
她不由得忧心现在这个时辰还能不能备齐材料,要是备不齐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明天再做这法事?
才刚起了这个念头,她就自己摇头否定了。
不行不行,这鬼物狡猾善辩,长夜漫漫的,她又来搅动人心可怎么办。
宋延年不知旁边郭雅的所思所想,他摇了摇头,“这月娘现在还不能超度!”
“为什么不行?”郭雅急了。
宋延年指了指月娘和神像,“它们已经浑然是一体共生了,得将月娘从神像上先剥离了才行。”
如果此时简单粗暴的将月娘打散或者超度,神像就会分崩离散,支离破碎。
而他,舍不得见这曾经庇佑了一方土地的神袛,最终落得这样的下场,哪怕这神像此时只余一丝对香火的执念。
宋延年将神像身上的红绸展开,铺平在桌面上,又将神像包裹进其中,这才回头对郭雅和郭大娘说道。
“这尊神像我就带走了,你们放心,只要这尊神被请走,月娘自然不会再纠缠你们。”
听到这,郭雅可算是松了口气,旁边的郭大娘倒是没什么反应。
只见她听闻宋延年要走,连忙交代郭雅撑船送送他。
“丫头,快送延年回去吧,迟了书院该关门了。”
转头又对宋延年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大娘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下次旬假时,你和舟舟再来玩吧。”
对上郭大娘显得疲惫的笑容,宋延年从那沓黄符中找出一张,递了过去。
“好,大娘你快好好休息吧,夜里临睡前将这符箓化了和水喝下,它能祛晦气。”
郭大娘伸手接过。
宋延年想了想又认真补充道:“这次我不能过来玩,爹前些天和我都说好了,这次旬假要接我回村子里,我都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郭大娘听闻这么认真的解释,也是一笑。
“好好,你啥时候来都行,到时大娘让你郭雅姐姐抓最新鲜的鱼,给你做好吃的。”
在郭大娘的挥手中,宋延年抱着神像乘上小船。
郭雅撑着篙,耳畔是竹篙撑过流水的声音,前方有几盏渔民留下指路的灯火,火光映照在河面上,影影绰绰。
她原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因为这几日来的遭遇,打破了她固有的认识。
以至于她看江面上的影子,都有一瞬间的揪心,只觉得下一秒就会有鬼从底下蹿上来将她拖下水。
为了缓解这种害怕,她吞了吞口腔里的唾沫,和宋延年搭着话。
“延年,这神像你要带回书院吗?”
宋延年沉吟,“暂时不了,郭雅姐姐,反正现在回书院也已经迟了,索性就再迟一点吧。”
“你送我去上一次我们放虾笼的那片水域吧,我记得那附近有一块江中岛,上面鲜有人迹。”
他将神像往船上一放,站起来就要去拿船桨。
郭雅的心好似也随着那神像的一放,晃了晃。
她连忙制止,“别别别,你抱着它就好。”她别过眼,“我认得路。”
话音刚落,船行的速度陡然被加快。郭雅以她的实际行动表示,她一个人的速度也是可以的。
宋延年只得将神像又抱回怀里。
来到江中岛,郭雅寻了个岸边有大石头的地方,将竹篙侧插船沿边,见竹篙暂时固定住乌篷船了,这才捡起船上的缆绳,两下跳上岛,将缆绳系在石头上。
她才转头,就见宋延年已经抱着神像站在她的身后。
悄无声息。
郭雅吓了好大一跳。
宋延年:“姐姐在这里等我下。”
他说完,抱着神像就往岛中走。
那一阵惊惧缓过后,郭雅又忍不住的好奇。
她跟上宋延年,“延年,你打算怎么做?”
“还有,那个月娘,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宋延年看了郭雅相互揉搓的手指头,而且言语吞吐,他突然恍然,“郭姐姐是想和月娘道别吧。”
郭雅:……
不,我没有,你别瞎说。
只是还不待她摆手拒绝,就见宋延年伸手往神像一拂袖。
虽然这少年尚且年幼,但这沉静以及潇洒的动作,隐隐可见其今后的龙姿凤章。
郭雅心里呐喊,不,她不想见鬼也不想道别。
随着宋延年放下的动作,一道飘忽的身影凭空出现在神像上空。
脚尖掂着,声音幽幽似缥缈环绕。
“小恩公~真是好狠的心吶。”
郭雅听来,只觉得她的声音鬼气森森,丝毫不复方才娇媚迷人的模样。
月娘转过头,两行血泪流了下来:“月娘做错了什么?小恩公要如此待月娘,月娘还帮郭家母女用计取回了三十两银子了。”
宋延年却不受影响,转头对郭雅说道:
“你看,眼下这般才是她掉泪的模样,方才那副漂亮的样子都是骗人的。”
郭雅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耳畔,月娘呜呜哭得伤心,声声拖沓,凄凄惨惨哀哀不绝。
宋延年叹了口气,“你说你对郭大娘没有起过坏心思,我有两分相信,毕竟郭大娘上了年纪,以你对容颜的执着,确实不大看得上。。”
“但是!”宋延年脸一沉,“你敢说你没对郭雅姐姐起过坏心思吗?”
他摊开了郭雅一开始拿来的符。
“要是没有这张符,你是不是就打算害了姐姐,好换上她的皮囊?”
“我,我。”月娘哑言。
“我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不是还没有犯下错误嘛。”
宋延年:“你该庆幸自己还没犯下错误,不然就算是会毁了这尊神像,我也会将你打散。”
月娘呐呐不敢言,将那血泪收了回去。
郭雅这才知道,自己曾经离鬼门关是这么的近,心里更加的感激宋延年了。
她低头似在想什么,最终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延年,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了。”
宋延年正在堪舆哪个地方最适合镇这神像,他琢磨着利用这山河之势,将神像染上的邪性祛除,好解去祂和月娘的捆绑。
等这之后,再将月娘送去阴者该去的地方。
是以听到郭雅的话,也并不在意,他头也不回的道:“嗨,这有啥,我和郭荣可是好朋友。”
郭雅继续道:“戏文里可都唱了,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宋延年的手一抖,好悬没把手中的神像给摔了。
他回过头,想说你这是在说笑吧。
却不想撞进郭雅认真的眼睛。
“姐?你也说了,这是戏文里唱着的,当不成真!”紧张之下,宋延年说话都有些吞吐了。
郭雅认真的摇头:“虽然是戏文里唱的,但道理却是相通的,大家不都说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嘛。”
“你救了我和娘。”想了想,“也许还有舟舟和其他许多人。”
“我也没什么能够报答你的,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许了。”
宋延年无言的看了郭雅一眼:……
垂死挣扎,“我还小呢。”
郭雅:“没关系,我常听伯伯伯娘们说了,女大三抱金砖,我比你大差不多六岁,你等于抱了两块金砖。”
“到时你去读书了,我会好好在家中伺候公婆,定让延年你无任何后顾之忧。”
宋延年撒腿想跑。
郭雅见宋延年抗拒的模样,颓然的问,“不行吗?”
宋延年坚决摇头:“不行!”
郭雅:“那好吧。”随即话语又是一转。
“我听舟舟说过,延年见过咱们溪陵江水域后,很想在这江中岛上养鸭子?”
虽然话题转的奇怪,但只要不提以身相许,宋延年还是可以接受的。
他点了点头,“是有这么想过,我看这些小岛水域纵横,水草丰腴,是养鸭子的好地方,有点心动而已。”
郭雅:“那我帮延年你养鸭子吧。”
说完又觑了宋延年一眼:你已经拒绝了我一次,现在难道还要拒绝第二次吗?
话说到这,宋延年还有什么不明白。
感情方才郭雅那番以身相许的话,只为了现在做铺垫啊!一切都是让他拒绝了第一个不可能的要求,然后不好再拒绝第二个要求。
她真正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帮他养鸭子罢了。
宋延年认真的考虑了一番,觉得还是挺可行的。
这些江中岛是江中淤泥堆积而成的岛屿,他刚刚看了,土质松软不说,还富有营养。
这样的湿地,他寻摸一些鸭仔,在这湿地上放养也是很好的。
加上周围水域通达,到时不论是鸭蛋还是鸭肉,都能很好的运出。
还有鸭绒!
旁边的月娘见状,也来凑了把热闹。
“小恩公,留下我吧,我也可以帮很多忙的。”她咬了咬牙,继续道,“我帮这丫头在水里寻大田螺,寻小虾小鱼,到时帮她一起喂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