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村民:“哇~”
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同门师兄弟,那肯定要好!”
宋四丰:“不聊了不聊了,我家延年还在家里等着我呢,别瞧他这两年个子长高了,还考中了举人,在我面前还一团孩子气呢。”
“粘人的紧,回来就是爹爹爹的喊。”
“走喽走喽。”
……
小源村村民各个羡慕又嫉妒的看着宋四丰那透着欢快劲儿的背影。
方二勇呸了两口唾沫到手中,握紧锄头用力的挥舞而下,锋利的锄头掘起地上一团泥土。
他冲旁人道:“我咋觉得四丰叔公这几天有些欠揍呢。”
“就是就是,嘚瑟的没边了。”
“打量咱们听不出来似的!”
众人讨伐了宋四丰几句后,不知谁又幽幽的叹了一声。
“也不怪他嘚瑟,要是我家小子这般出息,我得在整个乐亭县里嘚瑟招摇过去。”
“小源村哪装的下我哟!”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
不过这话也给了大家启发,自己中举是指望不上了,但儿子孙子还能指望一二啊,举人太难,来个秀才童生也行!
好长一段时间,小源村的进学文风都十分昌盛。
……
宋四丰哼着小曲儿回到家,才推开院门就看见自家延年拿着食盆正在喂鸡舍里的小鸡。
宋四丰瞪大了眼:……
“放着放着!”
他几步走到院中,将食盆从宋延年手中拿过,不赞成的摇头。
“这活哪里是举人老爷干的,快快,过来这里洗洗,瞧你手上脏的,要是外人看到了像什么样!”
宋延年:“没事,这下又没有外人。”
“再说了,我喂的可不是一般的小鸡。”
宋四丰:??
“难道咱们鸡舍里的小鸡也修炼成鸡精了?哪一只?”
宋四丰探头去鸡舍里查看,一双厉眼在二十多只鸡身上来回扫射,试图看出丁点儿的蛛丝马迹。
宋延年笑道:“哪呢!”
“这些鸡可是我家大红马的后代,我就是念着我和大红马的交情,对它的后代看顾一二。”
他一边调侃,一边蹲了下来,让他爹拿水瓢倒水冲洗自己的手,“再来一勺,不够干净呢。”
“还有啊爹,咱能不能别叫我举人老爷,听起来怪别扭的。”
宋延年囧囧的提意见。
宋四丰:“别扭啥!咱们延年本来就是举人老爷啊。”
宋延年:“……听起来好老。”
他还不想当老爷,总觉得累的慌。
“干净没?”见宋延年点头,宋四丰将水瓢往水缸里一搁。
他转过头想了想:“唔,也是,叫老爷是老了一点,那叫举人少爷吧!”
宋延年:……这还不如举人老爷呢。
宋四丰看着宋延年垂头丧气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宋延年。
“傻孩子,爹逗你的!”
“走走,桌上还搁着请帖和拜帖,咱们瞧瞧去。”
堂屋中。
宋延年看着铺满桌子的请帖拜帖,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亲戚和朋友。
他拿起几张看了看,和他爹嘀咕道,“好些名字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宋四丰:“正常,你常年在外求学,能知道几个人,这事儿不失礼,你给我念念名字,我和你仔细说说。”
宋延年听他爹这么一说,便一张张的念了过去,顺便将帖子粗略的分类了下,亲戚的放在亲戚那一堆。
“唔,这几张应该是想要依附的小商小农,咱们就回绝了吧。”
“这些年鸭场的出息,我陆陆续续拿去买进一些田地田庄,每个举人名下可以免税八十亩田地……咱们自家的田都快赶上这数了。”
宋延年想了想手中的银钱,继续道。
“鸭场出息好,再加上田地田庄的出息,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能凑够八十亩地了。”
宋四丰嘴里哼着小曲儿,手中打着拍子应和,美滋滋的又喝了一碗凉茶,痛快!
他不在意的摆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这些事儿爹也不懂。”
宋延年瞧他爹那喝茶的美样,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他听他娘说了,自从他中举的消息被衙役们敲锣打鼓的送来小源村,他爹就一副春风得意,眉开眼笑的模样。
就连梦里的呼噜声都格外喜庆。
宋延年拈起桌上一张红帖子,抬头对他爹说道:
“唔,这张是江家老太公七十整寿的寿诞,邀请爹和我一起去。”
“姓江?是舅家那边吗?”
“爹咱们去吗?”
听到是舅家那边的帖子,宋四丰放下茶碗,难得的收了脸上的喜意,他感叹道。
“我儿争气,要知道以前,你舅家那边是当做没有咱们这门亲戚的。”
“年节也很少来往。”
宋延年将帖子塞到下方,“那咱们就不去了,回绝回绝!”
他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十月底就得离家出门,这月余多的时间除了温书和陪陪家人,再走访亲近的几位好友,其他人都不打算理会。
所以拜帖和请帖大部分都是回绝的。
……
转眼就到了江家老太公寿诞这一日,江家人得知举人老爷没来,立马派了个儿孙亲自摇着小船来请。
来的是江家有出息的儿郎,名字唤做江禄华,听说是在安同镇里当捕快。
他笑得爽朗,麦色的脸颊边还有一个大酒窝,他对宋四丰道。
“姑丈就和延年表弟一起去吧,热闹热闹,今儿家里还请了吉祥班来唱大戏,晚上可热闹了。”
这吉祥班是近来乐亭县出了名的戏班子,约戏的员外郎多了去了,这江老太爷能够请到他们,家里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
江禄华想起自己为了请这戏班子而搭进去的人情,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罢罢,谁让他爷爷吵着要请戏班子,还必须是吉祥班的。
……
主家都亲自来人请了,客人再推脱不去那就是不识相了。
宋四丰回道:“我回屋换一身衣裳就来,你稍等我片刻。”
“至于你延年表弟他就不去了。他要参加明年的春闱,功课重的很,今儿一早就起来温书了,我去也一样!”
江禄华听到举人老爷不去,笑得有些勉强。
“……就半天多时间,读书哪里就差这么点时间了,再说了,老待在家里温书,人也会闷坏的。”
这下宋四丰不痛快了,他们江宋两家虽然有亲,但因为早年的一些矛盾本来走动就少,他都捎了口信说不去了,也送了礼金。
这江家居然派人亲自来请。
打量他不知道,江家是想要的是他家延年的举人名头,给他家老太爷撑脸呢。
要是人人都这样没规矩上门硬请,他家延年还怎么过日子了。
一时气氛有些僵持。
江禄华自己也觉得尴尬,他装作没看到宋四丰脸色,继续笑道,“这吉祥班唱戏是真不错,老姑婆今早就过去了,人多热闹着呢。”
宋四丰:“我先回屋换衣裳。”
他还是没有松口让宋延年也去。
这江禄华是过寿江老太爷的孙子,他口中的老姑婆指的是宋延年的奶奶。
江老太爷和老江氏是隔房的堂兄妹。
宋延年知道自家和外家合不来,但这江老太爷那房却不咸不淡的处着,也没有啥大矛盾。
自家老爹可是不折不扣的老戏迷,他放下书,对屋里换衣裳的老爹道。
“不然我陪您一块去吧,我还没和您一起看过大戏呢。”
宋四丰有点心动,这可是举人儿子陪看戏啊,多有面儿!
“不耽误你做功课吗?”
宋延年笑道:“不会不会,走吧走吧!”
“今天爹你可得好好的和我说说,这戏曲到底哪里迷人了,前些年我和褚师兄一起看戏,差点睡过去了。”
宋四丰:“牛嚼牡丹!”
……
江禄华看到跟在宋四丰后头的宋延年,心里一松,脸上也带上了真切热情的笑容。
他两步的迎了过来,热情的介绍自己。
“延年表弟,哎,你小时候都在外求学,咱们见得也少,我是你大舅公家二房的小子,你唤一声禄华表哥就好。”
宋延年:……不是见得少,是压根没见过。
“你好!”他笑眯眯的打了一声招呼,便跟着他爹准备去坐船。
路上经过方家,宋四丰进去和江氏说了一声,江氏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和村里几个婆娘一起做活闲聊,她见到宋四丰还有点诧异。
“怎么过来了?”
宋四丰将事情说了一遍,末尾问道:“你一起去吗?”
江氏停了手中折菜的活,想都不想的回绝了。
“我去干嘛,我可是当咱们老宋家是娘家。”
她脸上也有些不痛快,这老江家的人忒不讲规矩了。
“既然人家亲自登门来请,你们也就去一趟吧,延年现在是举人老爷了,咱们得爱惜他的名声,省得那边说咱们富贵就忘亲啥的,嗐!算了算了。”
“下次再这样,就说延年没在家里。”
……
扁舟在溪陵江上划行,江禄华是个健谈的,他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找着话题和宋家父子闲聊。
一会儿延年表弟,一会儿四丰姑丈,态度亲呢又熟稔自然。
宋延年叹为观止,这是个能人啊!
在江禄华一路热情的谈话下,双方可算是熟悉了一些。
宋延年这才知道,今日江老太爷过的居然真是七十高龄的整寿,七十岁足足的,他不由得有些诧异。
“怎么去年不办?”
江禄华叹了一口气,“本来是去年就办的,但是去年老爷子身子不怎么好,家里就没舍得劳动他,只是自家人煮上两桌,热闹热闹。”
“今年老爷子身体好转了许多,都能拄杖下地活动了,前儿还能吃一碗半的干饭。”
“这不,前段时间就吵着要办大寿,老小孩老小孩,家里谁劝都劝不动。”
他爷爷说了,过完大寿就是第二天过世都瞑目,家人人还能怎么办。
“没办法,大家只得依了他的意。”
他觑了宋延年一眼,通常老人过寿都是过九不过十,他们办整十的寿宴心里也担心的紧。
前些日子找了个懂行的先生看了看,都说这当官或者读书人的运势好。
家里便想找个人来压一压这寿宴。
新晋的举人老爷吉星高照,紫气东来似凤凰飞,最适合不过了。
……
江家在界桥村,离小源村倒也不远,船行三刻钟就到了。
界桥村比小源村更大,旁边还有几个大村毗邻,往来人口多,所以这个村子倒也热闹。
特别今日这江家老太爷做大寿请来了吉祥戏班,这十里八村有空闲的村民都拎着板凳过来凑一份热闹。
寿宴安排在中午,此时是巳时三刻,离开席倒还有一段时间。
宋四丰和江家的人也不熟,他带着宋延年找到他老娘,老太太正在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一起闲说话,也不知道是说了啥,老江氏笑得合不拢嘴,开心的不行。
宋延年:“奶奶。”
老江氏见到宋延年明显一愣,随即就笑了起来,她挪了挪位子,招呼他坐到长凳上。
宋延年挨着老江氏坐下。
老江氏牵过他的手拍了拍,亲呢的道:“不是功课忙吗?怎么过来了。”
这会儿人多又都是江家人,宋四丰不好将江家亲自来请这事说出来。
好在老江氏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要答案。
她转头对宋四丰小声道:“你们原先说了不来,咱们这人没到的随礼就没那么丰厚,这下你们两个都来了,那礼金就不够厚实了。”
宋四丰:“我这就去补上。”
宋延年也跟了过去,他将手中装裱的画作一并递给他爹。
“这个一起送给老寿公吧。”
宋四丰:“画了什么?”
宋延年:“猫戏蝶,富贵耄耋图。”
从礼桌那儿送完礼,转身走时,宋延年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目光似隐秘又大胆的在他身上打量。
宋延年:……
“爹咱们走吧。”
细细碎碎的声音落在后头,偶尔风送来一点只言片语。
“那就是大满家的外孙?年纪轻轻就是举人老爷的那个?生的真好啊!”
“怎么也没见他和外家打招呼啊,方才我见他和大满打了个照面,两人就跟陌生人一样,这可是亲爷孙啊。”
这时,他们口中的大满也走了过来,好事的村民又拉着江大满问。
“老江,你家外孙和你不亲啊,这可不行!”
江大满圆目一瞪,“哪个外孙?”
村民:“就小源村的宋举人啊,那可是一门贵亲。”
江大满不耐烦的扒拉掉旁人的手,“那关我什么事,珍娘那丫头我几十年前就送出了,当初我说了不管她死活,现在她富贵了也不关我事,他儿子中举中状元都不关我老江的事。”
“走开走开,挡道儿了!”
村民听到这里,面面相觑了片刻,突然一个老大娘笑了起来,她捋了捋额畔的碎发,笑着道。
“老江你有骨气,你家那后婆娘就不行了,这两天家里闹闹的厉害吧。”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江大满脸上的抓痕。
该!让你们对前头留下的闺女那么狠!这下后悔了吧!
江大满想起家里闹腾撺掇他认亲的婆娘,顿时心下一阵烦躁!
当初晚娘打孩子半点不留劲了,现如今见人出息了,再舔着脸上前,像啥样儿!
他老江要脸一辈子,可不做这没脸没皮的事儿!
他眼里有凶光,心下发狠:再闹?再闹就都赶出家门去!


第100章 (捉虫)
寿宴事多且杂,江禄华接完人才回来就被事情绊住了脚,等他忙完事情,再回头已经不见宋家父子。
人呢?他还想带着人到爷爷那儿打声招呼,认认亲呢,怎么一会儿时间人就不见踪迹了。
江禄华快步在人群中穿梭,左右张望着找人。
“找谁呢?刚才唤你都没理人。”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声音,并且有一只手拽住了自己的胳膊。
江禄华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江炳邦,两人年岁差不多,打小一起玩闹,感情比寻常兄弟还要好,只是这几年各自都在外头打拼生活,联络的少了一些。
乍一看,江禄华还觉得有些眼生了。
“啊!是你小子啊,稀客稀客!什么时候回村子的?今儿可要在我家多喝几杯酒,晚上也别回去了,就在我家住下吧,咱们哥两好好的畅聊一番。”
江禄华大力的回握,他用力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脸上带着真切又舒畅的笑。
江炳邦:“自然,到时喝多了你别赶我走就行。”
两人寒暄客套完后,又闲聊了几句,江炳邦再次问道。
“你在人群里转来转去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这是在找谁啊?”
江禄华拍了拍自己脑门,懊恼:“瞧我这记性,差点又给忘了。”
他神神秘秘的凑近江炳邦,看着人群中的江大满,小声道:“你还记得珍姑姑吗?就是大满叔公家的大闺女。”
江炳邦想了想:“有点印象。”
“听说她打小就被送到老姑婆家里,后来又嫁给老姑婆的四儿子,好像叫什么四丰。”
江禄华点头:“对,就是她。”
江炳邦:“听我娘说了,她小时候在后娘手里讨生活,日子过得可苦了。”
“大冬天的还要去河边洗衣服,那时水都结冰了,她爹娘不让她烧热水,说是浪费柴火,后来手肿得跟一根根红萝卜似的,流脓发烂。”
“活没干好还要挨亲爹后妈打,整一个黄连水里泡着。”
那时候这个珍姑姑也是界桥村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都会摇头叹息一声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也因为有江珍娘这样惨烈的例子,界桥村的妇女都格外爱惜自己,就怕自己一个操劳过度人没了,留下子女被后娘磋磨。
亲爹在又怎么样,有时还不如后爹。
宁跟讨饭娘,不要当官爹,祖宗早就说的明明白白。
江禄华:“那都是老黄历了。”
“珍姑姑现在可享福了。”
江炳邦诧异,他来了兴致:“哦?四丰姑丈发财了?做什么生意的?”
江禄华摆手:“不是四丰姑丈,不过比四丰姑丈还要好,是他们两人的独子宋延年宋表弟够出息。”
许多夫妻能够同甘苦,却不能共富贵,这独子出息就不一样了,怎么也不会落下老娘。
江禄华就羡慕宋家老两口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以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江炳邦还有点疑惑且没反应过来:“哪个宋延年?他们两不是不能生吗?”
江禄华继续解释。
“嗐,你没印象吗?就是小时候病恹恹差点没活过来的那个。”
“他啊,今年八月的乡试考中举人了,还是解元,解元你知道吗,就是头名的意思,有出息的很,就连我当值的府衙县太爷都对他赞誉有加,直道后生可畏。”
“前些日子,知县老爷还亲自给他下了拜帖,真是有面儿!”
江禄华知道自家的知县大人只是个举人出身,他家境不错,家里出钱又出力,托了人情好好活动了一番,这才在他们乐亭这个小县里当一个知县。
不过,就算是小县,知县也是县城的一把手,明里暗里的油水刮一刮总会有,不信瞧一瞧府衙后院里穿金戴银的几房小姨太。
单靠俸禄哪里供的起哟。
江炳邦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我一直以为他没立住,那他年岁不大吧。”
江禄华:“也就比你妹小那么一岁多吧。”
江炳邦若有所思,他妹妹去年及笄,还没有许人。
“这么年轻的举人老爷,那前程大的很。”
江禄华:“谁说不是,前两天知县老爷和这宋表弟畅谈了许久,他事后还在府衙里感叹,要是他家有适龄的女娃娃,就一定要和咱们宋表弟结个姻亲。”
他想起知县老爷那扼腕叹息的模样,还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他们两家是有亲的,虽然往年不够亲近,但亲戚嘛,亲缘血脉在那儿跑不了,走着走着也就亲呢了。
有这样一个出息的表弟,江禄华也颇为骄傲。
“不和你说了,我得去找人了,人还是我特意上门请来的,可不敢怠慢了贵客。”
他拍了拍江炳邦的肩膀,“今儿找得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朱大厨,他烧的菜香的很,一会儿你多吃些菜,走喽。”
江禄华走后,江炳邦在原地若有所思,随即也往自家屋舍走去。
……
那厢补完礼钱,宋四丰带着宋延年走出了人群,两人往前走几步,恰好来到摆着几口铁锅烧厨的地方。
背后那些打量的眼神总算没有了。
宋延年松了口气,走亲戚真累人啊。
宋四丰指着冒烟的热灶,转头询问自家儿子。
“吃点心吗?是太平蛋和丸子,酒席还没这么快开始,咱们吃点垫垫肚子吧。”
宋延年点头。
碗里的丸子和鸭蛋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汤底是猪头骨熬制的,搁上几粒陈醋和葱花,又鲜又香。
宋四丰:“儿,别多吃,吃多了一会儿该没肚子装大席了。”
宋延年:……
他将剩下的一粒鸭蛋舀到他爹碗里。
“那爹你吃吧。”
……
两人吃完后就在村子里闲溜达,今儿江家做大寿,这一片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寿联和寿幛,处处红光耀眼,一片吉祥喜庆。
宋延年驻足在一副寿幛旁观赏了一番。
只见寿幛上绣着精致又出尘的长寿仙鹤,仙鹤口衔筹册飞向海中仙屋,周身云气缥缈,似有仙乐飘飘,端的是一派祥瑞。
堂屋中央挂着八仙庆寿图,八仙桌设了礼桌,摆了好几盘的瓜果、寿面、寿饼。
前头的空地上还放了几个箩筐,多是访客的祝寿礼,满满当当的寿面寿桃包,寿桃包粉粉白白,就像是一个个大仙桃。
整个江家热闹又喜庆。
宋延年转头对他爹说,“这寿宴办的不错。”
宋四丰:“那倒是,江氏算是界桥村的大族,今日的寿公家里五个儿郎,四个闺女,个个都挺有出息的。”
“今天上门接咱们的江禄华,他走的官府捕快的路子,算是白道,除了他,他家还有些儿郎开铺子做生意,或者走镖,各个都是能耐人。”
他们老宋家家贫村子还偏僻,江家算是大村子里的出息人,两家走动自然就少。
这次延年中举,往来走动的亲朋好友才多了一些。
宋四丰:他家这是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啊。
……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一栋两层高的木楼下,穿过这截路,就能到江氏祠堂附近,今儿的戏台子就搭在那边。
木楼窗前,一个妙龄女子正倚窗,她拿着一把桃木梳小心翼翼的梳理着自己的一头乌发。
一片明媚的阳光正好投到女子脸上。
耀眼的阳光好似为她白皙的脸上打上一层柔光,长长的羽睫轻颤,一张巴掌大的脸小小巧巧精致异常。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不外如是。
她专心梳理着乌黑似丝绸的缎发,好似没有注意到楼下来人,整个人美的好似会发光。
宋延年脚步一顿,这模样他可太眼熟了。
那些女鬼没变脸之前,一个个比这还要美。
他收回眼神,脚下步子加快,准备快些穿过这截路。
“哎呀。”
窗前女子一声惊呼,接着她就紧趴在窗棂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原来是她手中的桃木梳掉到了地上,梳子恰好落在宋延年和宋四丰前面几步。
“呀!梳子掉了。”
楼上女子懊恼,就连那懊恼闷闷噘嘴的模样都带着俏皮可爱。
“你好,你们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宋延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地上的桃木梳子,还不待他有动作,他爹一把就拽住他并且往回拉,老实说,那动作有些粗鲁。
“走喽走喽,宴席快开始了,你这孩子,整天磨磨蹭蹭的。”
宋延年:……瞎说。
明明离开席还要大半个时辰。
待走出几步远后,宋四丰开始数落宋延年。
“延年啊,你刚才是不是想替她捡梳子?”
宋延年:“……没有。”
他只是在想,这算不算高空抛物。
宋四丰觑了旁边的乖儿一眼,惊觉自家儿子长大了。
褪去原先那团柔和的孩子气,他的五官渐渐开始棱角分明,许是修道的原因,不说话不笑没什么表情时,面上带着一股出尘的冷峻。
还怪好看的。
宋四丰惆怅,儿子也到了吸引姑娘注意的年龄了,他将心里涌起的伤感和自豪甩开。
“儿啊!你现在也长大了,爹和你说,有些事情你自己也要注意一些。”
“刚才那姑娘看起来漂亮是漂亮,但她那做派明显就不是正经人。”
宋延年饶有兴致的看他爹:“这话怎么说?”
宋四丰暗囧,他搓了搓手,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还要和儿子谈这些事情。
但事情又不能不说,不然等到出事了再说就迟了。
“你看她刚才那做派,哪里像是正经人家了,见咱们来了还丢梳子,太刻意了。”
“以前咱们村有个寡妇也这般做派,她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整天捧着个心,走几步路就喘口气。”
“动不动就掉个帕子或者梳子,让人替她捡了还上,这一捡一还,不就勾搭上了,村里男人还为她挑水干重活,或者买花买银戴,对待自己婆娘都没有这半分好。”
“坏的很,村里好几户都被她搅得不安宁。”
“这女娃娃和那寡妇手段一模一样。”
宋四丰痛心疾首,就差直说,儿啊,她刚才就是在勾引你,你可长点心吧。
宋延年重点却不在这了,他盯着他爹的眼睛虎视眈眈的问:“……爹你捡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