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不断挣扎着,想要辩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矛盾之极。
大概是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被祖贺贤看在了眼里,他走过来在我身边的沙发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递给我,看着我木木地点着一根烟后,说道:“东楼,今天我跟你说的许多话,可不都是我祖贺贤的一家之言和独断专行,这是企业界的若干老马们的切身感悟和金玉良言,说句不好听的,那很多可是拿血泪换回来的。”
我把自己埋在沙发里,觉得无比虚弱,难以和他抗衡,心底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他说得对极了,事实本来如此”,一个却呐喊着“不!他说的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我出声道:“祖董,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不再坚持我当初的反对,不过请原谅我不能参与这件事情的执行了。”
祖贺贤有些意外,不由得提高音量说:“为什么?!”
我本想直说,但耳边又想起了伍岳的再三交代,于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平静而诚恳地说:“公司那边临时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回去处理,其实老实说,陈总的方案已经十分详尽了,目前更多要做的是执行,我可以把小米留下来配合工作,直到第一阶段结束。”
祖贺贤盯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我是否说的是真话,过了良久,才说:“你要忙,我也不好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顿了顿,他又说:“东楼,你真的觉得陈少涵的方案没有问题?”
我勉强笑了笑:“真的很周到了。只是建议善后的工作做得更人性化一些,必要的时候,要给留下来的员工做些心理建设和辅导。”
祖贺贤站起身踱到窗边,沉默了半晌,然后长叹了一声:“东楼,我心里也不舒服!年关将至,一下子这么多人没了饭碗,这年可怎么过?”
他转过身,目光恳切:“东楼你还可以想到更好的方案,对不对?”
我刚刚平静的心情又被他搅乱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刚才虚弱的心灵此刻似乎又开始有了些力气,虽然我对祖贺贤的建议茫无头绪。
我也站起身,目光坚定,语气诚恳:“祖董,我回去后会尽快思考新的解决方案,还有时间,不是吗?”
祖贺贤沉思了一下:“最多还有两个月,就必须开始行动了,现在财务清算还没有完全结束,还有点空隙。”
我想了想:“让小米在这里再待几天,配合着把招聘的事宜做一做,另外按照我的要求再把CBC的员工档案重新整理归类一下,我争取尽快给您答复。”
祖贺贤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就拜托了,东楼!”
我用力点了点头,为了祖贺贤的嘱托,也为了自己的良心。
从祖贺贤的办公室出来以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看着窗外的阴霾似乎也觉得清朗了不少。我拨通小米的手机,要她跟办公室要辆车,跟我回酒店。
回酒店的路上,小米心急想问我,可是碍于司机在车上,一直强忍着没说话,憋得难受。我冷眼旁观,不由暗暗好笑。
回到酒店,刚进电梯,小米就迫不及待地问:“头儿,刚才我听隋少棠说你跟祖贺贤在电话里翻了脸,今天上午是去当面摊牌的是吗?”
我不由一愣,隋少棠再不稳重,想来说话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于是板着脸说:“这翻脸,摊牌的词儿是你自己总结的吧?”
“呃,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我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简单把情况跟她说了说,当小米听到自己要单独留在杭州时,立刻老大的不乐意。我静静地看着她,不做声。
她撅了一会儿嘴,好歹还知道这是没得讲条件的,也就不再放肆,只是轻声地嘟哝了一句:“你回广州这么急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找个借口?”
我正想开口训她两句,手机响了。
是小花。
“喂,老大!完了完了,这次大件事了!”小花在那边大呼小叫,我不由得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免得被他震坏了耳朵。
这个小花,事事都这么夸张,这言过其词、小事化大的本事倒是跟小米有一拼。
“慢慢说,慢慢说。”
“老大,真的大件事了。他奶奶的,咱们的MBA选秀会被人家盗版了!”


第四章 列阵 01 抄人后路的马胖子
马胖子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时因为杨洋的事情,我已经乱了阵脚,如果不是小花的提醒,我很可能就把准备好的两套方案全部交上去给马胖子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死的连渣都看不见了。
回到广州,我第一时间就跟小花通了电话。
“消息确切吗?是看到宣传资料了还是什么?”
“老大,要是看到宣传资料不就什么都晚了吗?你们的马总真是省事儿到家了,连我们当初选的场地他都一成不改。”
“还是锦绣香江?”
“对啊!所以咱不就第一时间知道了嘛~”小花在电话里笑得有些得意,我愣了一下,恍然想起了苏珊。
“还跟苏珊纠缠着呢,我可告诉你,那女孩儿不好惹。”
“不废话不废话。咱现在不是说马胖子呢吗?反正现在第一手消息咱们也拿到了,要不要反击,怎么反击,老大你得赶快拿个主意。”
“那好,晚上六点半,老地方。”
“好,我把东西带过去给你看。”
回到公司后,我召集贝蒂和其他两组的临时负责人一起开会。接近年底,虽然在这个行业而言逐渐进入淡季,各自TEAM的任务量也基本完成,更何况董事长曾经在我上任后给予了一项有力的政策:之前年初定的QUOTA允许30%的上下浮动。马胖子的离去势必意味着一些团队的缺失和行业资源的外流,所以原来的指标完成起来是会有难度的。
不过,天一集团的单子稳定保留并且不断追加新项目,更加上回款顺利无比,减轻了我不少的压力,赛弗科技那边也陆续签了几笔业务,完成率还不错,但是这些都抵挡不住马平川带走的整组team和整个快消行业的客户,我预估了一下,到春节前的财务年度核算时,估计能够完成年初总计划的80%左右,算是对董事长有个交代,关键是明年的计划和可完成度需要在今年做出估算和详细的规划,并且有相应的战略分析做保障,即使董事长不说我心里也明白,今年可以以公司调整为理由,但是明年如果不能超出原有团队的业绩,或者说不能跟雷博抗衡,到时候没面子的可就不是我自己了。
看看会议开始时间还有五分钟,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董事长。
“董事长你好,我回广州了。”
“这么快?天一集团那个项目不是需要点时间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董事长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惊奇,也许是他老人家已经到了稳坐钓鱼台,波澜早不惊的境界了,倒是我应该汗颜才是。
我定定神,不再胡思乱想:“那边有些小变故,这边也有些突发事件,我留了人在那边,自己先赶回来了。”
“哦?有什么需要我支持的?”
“明天您有空吗?我要向您汇报一下。”
“呵呵,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喝茶吧。又有些好茶叶,你运气不错。”
挂了电话,我拿出一支烟准备点上,看了看表,离会议开始只剩两分钟,想了想便把烟又放回烟盒,闭眼养了会儿神。
贝蒂等人鱼贯而入,在指定时间准时坐在了我的办公室。我睁开眼后扫了一下,觉得不妥,皱眉问道:“人齐了吗?”
“还差Tommy(汤米)。他请假了。”
“请假?”
“他说身体不舒服。。。。。。”
“他知不知道下午开会?”
没人回答我,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汤米是原先翠西组新进入时间不长的一个见习顾问,雷博成立时没有跟马胖子走,确切的说是马胖子没有收留他。安全起见我完全可以把汤米扫地出门,不给他任何机会。
有人提醒我此人过往身家就不是很清白,而且为人比较斤斤计较,更何况谁知道他留下来还有没有别的目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但是我不愿意毫无理由地就将一个员工解聘辞退,哪怕这个“莫须有”的罪名所有人都可以理解。
此人刚留下来时夹着尾巴做人,笑容谄媚而虚弱,在办公室走路的脚步都轻的跟猫一样,身体似tຊ乎永久性地弯成与地平呈80度角。可是过了段时间,大概觉得已经安全,而且发现我也没有什么恶意要整他,加上又从原先供职的企业里挖到了两个小case,腰杆也开始直起来,眼睛开始往头顶漂移,走路动静也大起来,我们这里不坐班无所谓但他经常撒谎就令人厌恶。
老实说,对此人我是十分之不喜欢,但是又不想担上“屠杀敌人旧部”的罪名,加上他尚无大错,暂且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他活着。但是如果他的行为长此下去影响我的团队文化我就很难容忍了。
与汤米一起留在远大的马平川旧部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做Ivy(艾薇),一个叫做Tony(托尼)。艾薇原先是翠西的副手,一直对马胖子这些人微词不断,曾经在我刚来远大时就找过我希望调来我这边,当时为了大局的和谐,我劝她隐忍一段时间,所以这次变故一起,她就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而托尼则是个话不多甚至有些自闭的人,进来远大半年了业绩一直不好不坏,也不会讨好领导,对马平川来说也是个没打算要的人,托尼自己也知道状况,所以在宣布我上任的那天下午就给我递了辞呈。我倒是欣赏此人的骨气,于是问他是否有了新的工作,他坦率说没有,于是我劝他暂时留下,并进一步观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此人是可以大用的,只是我还没有想清楚。
我想了想,告诉艾薇:“你告诉汤米,如果身体这么差可以请个长假,不必这么辛苦。”停了一下,我加重语气说,“那么,明年的quota也不要算他的了,让他轻松养病吧。”
艾薇脸上有些挂不住,拿出手机迅速发了个短信,然后进入会议状态。
我没有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而是示意贝蒂关上办公室的门,开始今天的会议。


第四章 列阵 02 做单的奥义
我站在白板边上,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张行业布局图展开,纵向按照行业,横向按照职位,另外还有部分第三维度的虚线目标是属于顾问咨询等增值项目。
我大致讲了一些明年的大形势和我们需要达到的大目标,然后就请几个组的TEAM LEADER依序上来阐述和分析各自所辖领域的项目计划和业绩估算值。
贝蒂第一个上来,她目前已经是IT这个team的负责人。我递了三个盒子过去,放在白板旁的茶几上,盒子里面是三种颜色的磁块。大家都明白我的习惯,红色的代表已经稳定的客户,绿色的代表已经做好铺垫的客户,黄色的代表已经掌握信息并且做好了准备即将开拓的客户。
贝蒂首先拿了几个红色的磁块在手里左右颠倒着,分析了整个IT行业明年的宏观形势,然后把第一个红色磁块放在图上,并用马克笔在上面加了两个字:赛弗。
“在萧总的疏导下,赛弗科技不但已经消除了我们的黑名单待遇,还开始了跟我们的大面积合作,截止到目前,我们尚有六个高端职位要做,要求的到职时间是明年四月份之前,所以应该算是明年的业绩范畴,这六个职位的佣金按照合同总额为九十二万。前阵子和林副总以及他们的HR经理沟通明年的计划时,他们提到明年会做销售渠道大集中,扁平渠道代理商,所以意味着本身的销售机构要增加人手,这件事情林副总说销售总经理周伟健会亲自跟您联系沟通。”看我点点头表示知道,贝蒂接着说下去。
“按照他们HR经理陈继玲的说法,这批人选的单子可能会打包给我们操作,她说萧总您和林副总谈过关于项目整体打包的事宜?”
我简略插话道:“对,我们谈到一种合作方式,就是顾问咨询加上中高端职位招聘以及低端职位批量化招聘和上岗培训打包的方式。稍后我们再开专项会详细谈这种模式的优势和推广。贝蒂,你接着说。”
“这个打包的项目金额还没有准确数字,但是陈继玲私下给我预估的数字是不低于一百二十万。”说到这儿,贝蒂有些兴奋。
“另外,全氏中国那边还跟我们联系过,希望继续合作,而且给出了一个框架性的招人计划,似乎数额也不小。”
我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们恐怕必须暂时彻底放弃全氏那边了。行有行规,我们不能做那些不上路的事情。而且,全氏那边毕竟是家外企,他们已经逐步进入稳定期,后面的单子肯定会逐步萎缩,而赛弗科技作为国家扶持的信息安全软件商,后面还会有持续扩张的可能性,即使现在的单子做起来有些难度,还是要坚持,与客户共同成长,这样的客户忠诚度也是最高的。”
贝蒂认真地听我说完,然后接着说:“我们手头四家稳定客户明年都还有后续的单子,大概总额度在一百八十万左右。综上所述,我们明年的稳定客户单子总额应该在三百万左右,保守估计,按照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来说,这一块儿的稳定收入应该不低于二百四十万。”
“至于第二类客户单子,也就是基本做好铺垫的客户,”贝蒂拿起几个绿色的磁块,“我们明年有极大希望与这几家新客户达成合作,并且项目合作战略意向书已经签署,分别是这几家。”她说着,把几个绿色磁块放在布局图上,并用马克笔标上了客户的名称简写,“这几家我们今年都做了良好铺垫,有些是免费做了些顾问咨询,有些是用较低的价格签了一些散单并顺利完成,还有些是慕名而来洽谈的,按照沟通的结果预估,明年这几家出单的总额大概会去到一百万,但是我有信心在明年下半年能将这些客户的需求进一步挖掘,这样全年出单额应该可以再double,也就是二百万,完成率应该不低于一百六十万。”
贝蒂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然后拿起了两个黄色磁块。
“第三类客户目前是我比较困惑和没有把握的一部分,老实说,过去做这类单子的时候多数是见招拆招,碰运气的,很少做什么规划。目前,有两个行业机会有可能去挖掘,但是目前一是缺乏信心,二是感觉对此类业务的盈收与成本感到难以预估。”
我微笑着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一个是深圳的华兴和中为。据可靠消息,他们目前都面临着一个大问题就是批量性的人员需求和批量性的人才流失,但是这类人选多数集中在中基层的技术人员,比如测试人员,年薪多数在10万-15万,所以单项佣金金额不高,但是数量庞大。”
我问道:“数量有多庞大?”
“据消息提供者说,每年动态的需求每家怎么也都在三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