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几滴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后背上,宫理猛地转过头半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昏暗的房间中,平树头发乱糟糟的,满脸是泪,他咬着嘴唇,哭的脸颊涨红极其狼狈,却没有停下来,像是要把话语凿进她心里。宫理震惊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平树侧着脸用肩膀狠狠蹭了蹭眼泪,哭腔道:“别看我了。我就是爱哭——”
宫理一直盯着他,睫毛颤抖,表情迷茫。平树会错了意,将她侧过身来,吸了吸鼻子咕哝道:“你不是就想看我哭吗?那你看个够吧……”
宫理朝后仰了仰头,忽然抓住了他身前晃动的牵引绳,转着手腕套了两圈,拽紧了。
平树觉得这场面太怪了,他像是在很有侵略性的……她,但偏偏被她拽着狗绳快勒到不行;他像是被她欺负的委屈流泪,但偏偏宫理却仰起头发出几声毫不遮掩的声音。
平树抱着她,宫理皮肤上很热,她出了薄薄汗。宫理像是想说什么,但他的节奏打乱了她的思绪,她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是绞紧自己,飘荡在海浪里。
他感觉触感正在冲垮他语言与精神的防线。
或许是他碰到什么,宫理忽然抖了一下,也像是惊醒了,她松开了抓着牵引绳的手,用力的抓握着平树的手臂,朝她拽去。
平树撑在她脸两侧,宫理脸颊上粘着一缕缕银色碎发,她忽然道:“为什么不接吻了?”
他低下头来亲吻她,宫理贪图温度一般回应着,平树觉得仿佛是她那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就这样渡进了他口中。随着他越来越加深这个吻,她鼻腔里发出一声“确认被爱”似的安心的叹气声。
平树心被攥紧,余光里看到,她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戒指,和他撑在床单上的手上的戒指,一同映射着窗户外头的霓虹,他感觉很多……爱意,很多温柔,并不是他单方面的胡思乱想。
吻强烈激化着反应,宫理偏过头换了换气,看着天花板,忽然道:“平树说我是人,那我至少此刻,真的是人类了。”
她说罢,汗津津的温热的脸,展颜对他笑了一下。
平树头皮发麻,心脏猛地被她击中,身体比他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后背发麻弓起腰来——
宫理听到他大口吸气发出的有点难堪的声音,有些惊讶,半晌后才道:“……嗯?平树是、好了吗?”
平树脸涨得通红,他手捂住脸,摇摇头又点点头。
宫理撇着嘴角,略显孩子气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就说句话,都没动。”
平树又尴尬又羞愧,头都要抬不起来了,他半晌才缓缓退出来,声如蚊呐:“……对不起、啊,弄得有点脏……去、去洗澡吧。”
宫理:“啊,就去洗澡吗?我还没好呢,你不应期会很长吗?亲两下不就好了吗?碳基生物真的麻烦——”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抓他,平树连忙握住她手腕:“不是,我知道、我我会想办法让宫理也舒服的,咱们先去洗个澡。就在浴室……”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都是凑到她耳边说的。
宫理被他拽着起身,扁着嘴光脚踩在地板上,平树没她这么坦荡,还想捡了裤子遮一遮,被宫理一把拽掉:“到浴室就几步路,你挡什么?”
她进了浴室打开热水,平树却说忘了拿浴巾,他要出去拿。平树抱着浴巾,还在浴室外低头戳着光脑的时候,就听见浴室里宫理叫道:“平树,我渴了,我要喝冰汽水。”
平树叫了一声好,手忙脚乱的点着光脑,结果一不小心就打开了声音公放。
他正在看的某项技能的教程,正以回荡在浴室里的音量解说着“切忌不要用牙齿、一开始可以先用舌尖——”
平树急的手抖,想关声音半天也没关上,手一抖,光脑掉到洗脸池下方空隙里,等他捡出来的时候,视频教程快把他能干的事儿都讲完了。
平树关掉光脑的声音时,真是想死了。
就没一点是顺利的,他明明是早在得知方体要他接近她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就开始幻想这一切,怎么到头来还是漏洞百出!
浴室的门忽然打开,宫理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平树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浴巾、拿过来了,呃我出去拿汽水。”
宫理盯着他:“我不想喝汽水了。你渴吗?”
平树其实真的很想躲一躲,他偏过脸说:“嗯,我渴,我去喝口水。”
宫理忽然拽住他手臂往浴室里拽,另一只手还扯着牵引绳:“口渴更不用去喝水了——你刚刚还说自己不用查资料呢。喏,怎么把光脑关了,你刚刚看的那个视频呢,让我看看。”
到浴室里,平树的脸红都已经蔓延到胸膛上了,死死抓着光脑不肯给她看:“你看那个做什么?我是不小心点错了。”
宫理:“那你也没仔细看啊?就一起看呗。”
平树总是拗不过她,她使劲儿拽着光脑的腕带,平树难为情又着急,绷不住又哭了。
他以为自己总是掉眼泪,论谁都会觉得烦了。
可对宫理,眼泪似乎总是好使的,她悻悻松开手:“我不抢了,你别哭了啊。你都比我高这么多了,哭的时候再使劲埋头也藏不住的。这会儿又是因为什么哭?”
平树垂着手拿着光脑,忍不住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觉得她明知故问。
宫理打开淋浴的水龙头,捧起热水给洗了一下脸,平树沉浸在自己干的蠢事里,都没意识到给热水洗脸这件事,像是以前他会为她做的。而宫理正在时隔这么多年模仿他,她又问了一遍:“到底为什么哭?”
平树觉得她是故意让他历数糗事一样,忍不住气道:“能为什么?就因为我傻、一开始误会那个项圈,然后做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弄对,你笑一下我就、我就……然后刚刚还……”
他也觉得这样实在是太不成熟了,懊恼的吸了一下鼻子,顿了顿道:“我知道你不满意不高兴,我……下次之前会好好学的。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宫理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不满意不高兴?”
平树抹了抹脸上的水,沮丧道:“谁会喜欢这样的?一点氛围都没有,所有的事都磕磕绊绊的。”
宫理:“但是好玩呀。那种被哄着的、看似完美的服务体验,是可以买来的,好几个硅基生物星球都专门做这种的脑交业务。可现在这样,是模仿也模仿不出来、以后也不会再有的体验吧。你说人类的情侣或夫妻,刚开始做这种事,是不是都会这样慌手忙脚的?”
俩人结婚之后,平树第一次听她这样细致的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脸慢慢的暖起来。其实只是听着宫理说话时候不紧不慢的声音,心里就极大的被抚平了,他嘴角抬了一下,又压下去道:“我不知道、可能吧。”
他又道:“真的不觉得很傻?”
“你本来就又傻又聪明。”她抱着胳膊,耸了一下肩膀,脸上有点笑意,望着雾气缭绕的天花板:“一脱衣服,我们就都没长大一样,我也好像变蠢了。”
她这样的口吻,像是从未分开的青梅竹马。
平树心里发颤,感觉隐隐有名为爱的涟漪,他就像是在暗流涌动的热海里,站不住脚。
宫理挤着他,转过脸道:“所以,可以看教程了吧。再聊下去我都要睡觉了。”
她打开光脑,放大音量。俩人站在浴室里看看,一开始宫理还大声的点评几句,平树辩解,到后来俩人越看越沉默,平树余光中看到宫理舔了舔嘴唇。
视频播完了,她咕哝道:“也,也没那么难吧。”
平树脸爆红起来:“……我不知道。可能只是教的简单了。”
事实证明,教程是教程,实际是实际,真正尝试平树才能感觉到她反应带来的极大鼓励,他跪在地上的时候,甚至连牵引绳都没摘呢。平树脸上泛起的那种不正常的红晕,既像是因为她挤压他脑袋导致喘不过气,也像是他陶醉于付出和被需要……平树也被淋浴的水呛到了几次,宫理脑袋靠在浴室墙壁上的时候,反手关掉了淋浴。
没想到半跪在地上的平树,过一会儿又伸手打开了花洒。
宫理拨了他湿漉漉头发一下:“干嘛,你不都被水呛到了嘛?”
平树掰着花洒的开关不肯松手,他咽了咽口水,哀求似的道:“别关,关了……就遮不住声音了,满屋子只剩下……”别的水声了。
宫理本来想说那怎么了,低头就发现,某些人的不应期早就过了。但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但并没怎么关心自己的情况,只是仰起头来——
……
平树被她拽到浴缸里的时候,宫理才摘掉了牵引绳,她明显兴奋的像以前刚开始研究他时那样,张嘴就说出一些可怕的话:“为了防止我笑一下你就结束了,就该给你堵上。唔,手边好像没有合适的东西,那就下次吧。”
平树咽了一下口水,面露恐惧没敢说话。
宫理笑起来:“你这样又害怕又期待的表情,是我第二喜欢的样子。”
平树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喜欢他这种词,他在浴缸里像一只搁浅的人鱼,她现在完全是开始食髓知味,如同骑着海豚冲浪,他好几次后脑勺磕在浴缸上,或者是被底部十几公分的浅水呛到鼻子。
但平树还是忍不住艰难的呼吸之间问道:“……所以、第一喜欢是什么?”
宫理笑起来:“第一喜欢平树主动勇敢的样子。”
平树愣怔,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好像没有多少这样的时刻,但宫理却仿佛脑海里想到了很多他主动勇敢的瞬间,咧嘴笑了起来。
才没有。
他又想哭了,他才没有那么有勇气,过去的十几年来一直在后悔的他,无数次想过,他应该坚定的选择宫理……
……
他躺在床上想来,这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计划。
故意发什么征婚,让平树来接近她。跟当年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过了这么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会呢,如果她记得一切,怎么会想要回来找他呢?
凭恕:“操,天都快亮了,你能不能别光躺着琢磨了,你先把我解开。”
平树转过头看向自己挂在床边的手腕:“你不跟她嘴贱,也不会这样啊。”
凭恕暴怒:“我说什么了?不就是挑衅两句,说什么一周五次才两次之类的。我哪想到她真想五次一天搞完,她还说什么要给我拿营养液拿什么药,瞧不起谁呢?!”
平树听着浴室里的洗澡声,伸手却解手腕上的绳带:“以及,你说要让你戴项圈,就把那大狗扔了,这个家里就只有一个——”
屋里的淋浴声停止了,平树其实感觉系的也不紧,但就是凭恕没顾得上使劲挣扎。
他刚解开,宫理就已经光着脚出来,她没穿浴袍,只是浴巾披在肩膀上。平树有些尴尬的挪开眼睛,在宫理翻衣柜找衣服的时候,他看到她后腰上,还有几个指印没有消失。
平树以为她身体出问题了,扯着薄床单站起身来,去看她后腰:“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还有印子?”
宫理转过脸来看他,笑了起来。一个身上全是吻痕和红痕的家伙,来关心她身上的一点指印。
宫理道:“可能是你太使劲了。”
平树结舌,面红耳赤却还有点理智:“不是、但我也不可能伤到你啊?”
宫理:“我有了人类的躯体,平树怎么不会伤到我?我以为昨天你就已经确认,我是人类这件事了。”
她说的显然是某些触感。
平树却紧紧蹙起眉头:“那岂不是你会被普通的武器杀死,你可能会死于非命甚至——”
宫理果断道:“那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后手,因为我现在无所不能,所以才敢放心使用人类的躯体。平树呢?受伤了吗?”
平树往后退了几步,坐回在床上。实话实说,大腿根挺疼的,但主要原因还是凭恕。凭恕昨天还嚷嚷什么“以前说做情侣可以这么玩,但现在都是夫妻了,咱们婚前条约没说可以玩这个。”
他最嘴硬,在这些年一直只说恨她不说想她,宫理欺负他也是最狠的。凭恕对她格外没有好脸色,宫理也直说:不让她玩的话,她就只跟平树做,不跟凭恕做。
把凭恕气的嘴歪眼斜,又拉不下脸来说同意,只能僵着装死。宫理最知道他爱搞那副“我都是被逼的”的戏码,干脆直接把他挂床头了。
这会儿,以平树的性格刚要垂着眼睛轻声说自己难受,凭恕就挤了出来,嗓子都因为之前而沙哑了,气势倒是丝毫没减:“你这是婚内强奸!”
宫理笑眯了眼睛:“你自己顶腰顶得不亦乐乎,这话说出来不觉得丢人吗?”
凭恕心里还在那儿别扭嫉妒是平树先吃到嘴的,对她表示反抗道:“那也是你一开始没好好跟我商量——”
宫理撑在床上看着他:“那你要离婚吗?离婚的话,方体会说你任务失败的。”
凭恕半天才道:“……你果然又知道了?”
宫理一脸淡定:“没事,你只要做得到协定上说的内容,肯定不会让你任务失败的。让我看看你的腿,唔,是你嗓门太大了我才打的,而且你光骂我一直没喊停啊。”
凭恕拽着床单不让她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可置信道:“……那群方体的人,是假的吧。你要是不想被方体发现,有的是办法,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放在他们眼皮子下头。”
宫理弯腰亲了亲他:“一个很好的假设。”
凭恕跟她对视,突然吼道:“果然,操,果然是这样!方体压根就没发现你的存在,是你找人假扮方体来接触我,来让我做这个什么狗屁任务接近你!那个什么狗屁新郎培训班,压根就不是方体给安排的,是你!你都盯着老子最起码半年了,然后才安排的这个相亲结婚——”
宫理:“唔。凭恕生气的时候,腹肌都在抖。其实方体早就已经解散了,只是外头封锁消息,你又一无所知罢了。啊……别踹人啊,我也不知道你的态度。”
凭恕:“什么意思?”
宫理笑着起身拨了拨长发:“我总是猜不对。或许凭恕一直想杀我了,或许凭恕根本不想见到我,或许十几年之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总要有个理由逼你见到我。”
凭恕张了张嘴,半晌道:“……我只是,没想到会再遇见你。”
宫理把手指上的戒指给他看,凭恕伸手摸了摸戒指,他觉得自己太不会表达了,他还想说,宫理先开口道:“但我一直想着会遇见你。本来想等到你暮年的时候,可实在是等不及。”
他心里一震。
但宫理说了这么让他心惊肉跳的话,却不当回事,拽着他起来,说今天是她制造已久的东西准备出炉的时候。
凭恕简单冲洗完跟她走出卧室的时候,那只长毛大白狗,正端坐在客厅里,非常狗腿子的滑跪到餐桌边:“两位主人请用餐,考虑到二位体力耗费巨大,我已经通过免密支付下单了外卖,请二位慢用。”
凭恕瞪大眼睛看着它,对宫理转头道:“让他滚吧,我实在受不了家里有个会说话的狗。”
那长毛大白狗显然是听到了凭恕在屋里争夺“狗权”的事儿,谄媚道:“怎么会呢,那项圈我绝对不会给您争夺,这个家里唯一会说话的狗只有您,我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管家。宫理大人定制我的语言功能,只是为了让我更贴心的陪伴在您二位身边——”
凭恕抬脚就想踹它,那大白狗一溜烟就跑了,远远的还在喊:“请您二位慢用!”
宫理的工作室中,那个超大金光熔炉里的东西总算要出锅了,周围搬货的小机器人们纷纷欢呼,熔炉上方的铰链正在往上提升。
凭恕想到这些年她的本事,只觉得她造出个迷你星系都有可能。
就在万众瞩目中,凭恕吃着冰激凌甜筒,看到铰链悬挂的事物从金水中露出真面目,它不过半人多高,线条流畅,看起来海纳百川,极度光洁的表现上还有融化的金属向下流淌。
他呆呆的忘了吃冰激凌,半晌才猛地回过头去,破音道:“宫理,你搞半天就做了个马桶?!”
根据宫理的说法,这是世界上分子密度最高的马桶,坐上去之后的贴合感绝对是世间仅有。但在凭恕看来,单纯就是个土豪金颜色的马桶。而且这马桶的安装仪式也非常隆重,她用魔方在工作室变出了一扇双开门,打开门后,小机器人们搬着它送往门后的世界。
凭恕也跟着宫理穿过门后,他看到了一片红色的如海浪般的广阔草原,草原远处形状如石柱般的群山和蓝紫色的森林,正有许多优雅美丽的球状生物在森林中起落飞翔。
而仰头看过去,这里的大气层就像是极其清透的镜片,放大了遥远夜空里群星的光芒,甚至可以看到星空正中间,有两个融合的黑洞,搅动其周围的光线,让一切尘埃被吸纳,光弧在变形。
……这绝对是星际之中的名胜之地。
而宫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在草原之上搭了个舞台,舞台上方有一片发光的云彩凝固着,照射下能上天堂的圣洁光芒。小机器人们正搬着马桶,放在了那片圣光下,叮叮当当一阵安装。
宫理在马桶上简单坐了一下,满意的直点头:“你也来试试,快!”
凭恕已经满脑子问号了,他被宫理推着坐在上头——当然没脱裤子。
眼前确实是看黑洞融合的最佳场景,不但如此,身后还有几个喷吐香云的怪石,挥发出了让人迷醉的气味,眼前的草坪上还有一台巨大屏幕,播放着星际各个频道的节目,电视下方还有几只长腿豚鼠在嬉戏玩闹。
……这上厕所的体验确实是拉满了。
他手里还拿着冰激凌甜筒,实在是坐不住:“就这?你搞半天就为了这个?”
宫理点头:“变成人类之后,发现这确实很重要,再说我现在能去的地方都过了,能做到的事情也都做到了,把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不是挺好的吗?”
凭恕一脸不信:“说的跟你无所不能似的,宇宙这么大,你肯定也有没体验过的事啊。”
宫理看他把冰激凌吃的只剩下手里小半截甜筒,眼疾手快的抢过去,塞进嘴里:“确实有,但那时候也不想去了。”
凭恕只在十几岁的时候跟她旅行过几次,但已经觉得大开眼界,他不明白宫理怎么会不喜欢:“为什么啊?”
宫理笑了一下:“因为没人在旁边没出息的感叹,就没什么意思。不是有人说吗?就哪怕是上天堂的时候,要是旁边没人分享看到的圣光,也会不快乐的。”
凭恕没跟她计较那小半个甜筒的事,他别扭的两手插兜,心里乐得开花却梗着脖子道:“……那我回头勉为其难的陪你去一下吧。”
凭恕吹着口哨到处在厕所观景台附近逛游,偶尔转过脸来快速看她一眼的时候,那笑容和表情都按捺不住。宫理看着凭恕走起路来脚后跟都似乎不着地了,她其实也可以捉弄他几句,但莫名又想捧着他,看他飘乎乎的样子,道:“以后你要随叫随到哦。”
凭恕嘴角勾起来,却挥挥手:“老子也是有事业的,你要提前预约。”
他走出去几步,看着这颗星球上远远地草原,忽然道:“你那颗小星球还在吗?”
宫理抱着胳膊:“好久都没去了。”
凭恕背对着她,看着远方:“回头再装修一下吧,我想去住几天。换个好点的床垫。”
他觉得自己明明过去的十几年最“讨厌”她,也无数次在回忆里否认自己对她有过情感,但这一刻,他忍不住莽撞道:“宫理要变成人,还差一步呢。”
宫理:“差什么?”
凭恕回过头昂起下巴,故作高傲道:“会爱人才是人类。你要爱我才行。”
宫理笑了:“爱别人都不行,必须爱你才行吗?”
凭恕瞪大眼:“那你爱谁?我都不爱你还能爱谁啊!咱们经历这么多事,还都结婚了,你要是爱别人你就是狗!你就是宇宙第一大败类!”
宫理看他又要窜起来,道:“那怎么才算爱你?”
凭恕其实也不太懂,但还要装懂:“就是总想着啊、不舍得离开啊,喜欢一起聊天一起玩,还觉得为了对方能做一些以前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吧。”他说完了,又觉得这说的都是自己,像是心里隐隐承认爱她一样。
一个童年缺失的双重人格,一个出身不明的超级智能,就在这里笨拙的讨论起爱是什么。
宫理却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凭恕:“我说的不对?!喂,我是人哎,我能不知道什么是爱吗?”
宫理皱眉:“那照你这么说我根本不用改变身体,不用追溯过往,好多年前我就变成人类了。”
她思索着,却看到刚刚还理直气壮跟她怼的凭恕,脸上爆红,结结巴巴道:“你、你就算说什么早就爱上我了,我也不会信的!”
宫理“啊”了一声。
她想说自己只是质疑他对爱的定义。
……但算了,还是别解释了。她也无法定义,她也分不清楚,既然这家伙如此信誓旦旦,那就在她了解“爱”之前,先用他这一版的定义吧。
说不定真是这样。
宫理道:“如果这么说那就算。”
凭恕没想到她还承认了,捂着嘴后退半步,眼神慌乱:“你就是个会撒谎的恶魔!全都在这儿分析我的内心活动,判断我的心率激素,才说这种话吧!忽悠人类、你是一套又一套啊!”
宫理满脑子问号:“……话都是你自己说的啊!”
凭恕两手插兜,手都在口袋里握了拳,快步就往回家的方向跑:“以后少他妈胡说八道!你还有的学呢!”
他俩安置好这个宇宙第一厕所贵宾位之后,就从双开门回了家,宫理还在客厅里设了个最重要的装置,是一个铃铛。
凭恕甩甩脑袋,想把热气甩走,故意岔开话题,拍了拍铃铛,道:“这是干嘛的?”
宫理:“我没纸的时候,就会在那边按铃。你可以给我送纸。”
凭恕气笑了:“我就不信你还开发不出一套什么跨星际光速送纸流程,你找个小机器人去给你送呗,骚扰我干嘛?!”
宫理:“你做好饭也可以拍铃。我不论在哪儿都能听得到,能赶回来吃饭。”
无论在哪儿,都赶回来吃饭。
这话说的太家常了。
凭恕不知道宫理经过怎么样的心路历程,在见识过星际的灿烂之后,还是执着的想要变成人类。是不是他在某些时刻,也推动了她走上成为人的道路。
但至少现在,宫理会跟他会一样面对,一日三餐、时间流逝。
这会持续多久?他觉得问不出口,也没必要问,可能有一天她又会消失了;可能宫理会陪他到他老死的那天;当然也有可能她不停复活他不让他死,就说三百年的婚都结了干脆就过下去,往后还需要有人给她递纸。
平树垂着眼睛,转过身去开冰箱:“好吧,你晚上想吃什么?”
……
他们凭老板已经结婚三年了。
至少是那个戒指出现在他手上是有这么久了,他手底下人只记得他某天宣布自己相亲闪婚,但谁也没见过老板娘,只见过凭恕开跑车去买菜,还骂骂咧咧说什么“炝炒史莱姆”“油泼虫后肢”。
他后来买了好几辆车,但并没怎么开车去收账,主要是开车接人上下班了。白天那个药房的工作,后来换成了半天的班,手底下人以为凭老板要一心扑在红街的生意上,结果婚后,凭老板更是不容易找到人。
很多人都猜凭老板这婚姻不太幸福,毕竟他越来越没耐性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面对几个亿的生意,还大放厥词:“知道我平时处理的都是什么大事吗?星系开战我跟着都去**过、银河联盟的正规军我都打服过,多大的星舰我都开过,要不是说男人不能结婚后没有自己的事业,我也不会跟你为了这点钱逼逼赖赖!”
很多人都传言……凭老板可能吸烟吸多了,脑子不好了。
他还总是在度假回来之后美滋滋想说起旅行的事情,但刚开口又悻悻道:“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哎,我发现这大别墅啊,也没有小星球上的出租屋住着舒服。”
秘书倒是不知道凭恕去了哪里,不过看他那衣领遮不住的脖子,也大概想象到都干了什么。
不过手底下人算了算日期,应该快到三周年了,毕竟去年前年这个时候,他都在自说自话的准备礼物,仿佛跟脑内的自己对话。
前年的时候,好像是买了个那种饭店后厨的上菜铃,但铃铛确实一坨的奇妙形状。最后,凭老板纠结半天,换成了一个戴在脖子上的铃铛……?
去年的时候,好像是买了好几本书,什么《三十个方法教老公宠你一辈子》《婚姻是有舍有得》《太强大的女人如何经营婚姻》,下属还没来得及冒死阻拦,听说书已经退了,换成了某个P开头网站的包年会员。
今年,凭老板已经想好了,他说要买车上用品,现在开车越来越不舒服了。就在大家会错意的时候,发现他是真的在买靠背、座椅套、车内香薰之类的。
这礼物虽然有点太直男了,但至少比前两年要好。
果然到了那天,凭老板早早就要下班,但嫂子可能说是要来接他,他拎着一大包车上用品,在红街的顶层办公室里左等右等,不耐烦的踱步翘脚。
终于等到了电话,他立刻下楼。结果等他走了好久,手底下人下班往外走的时候,却没想到在建筑后头的巷道里,还遇上了他。
正好有一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飞行器停在那儿,前挡风玻璃都破了,车内更是一团糟糕,后门打开掉出一地酒瓶烟盒来。
一个银发女人穿着T恤和短裤,靠在前盖上吸烟,道:“他让你买的?土死了!”
而穿着黑色皮风衣和靴子的凭老板,竟然不顾自己的形象,探进车门内,正在把豹纹弹力座椅套,往那个都已经烂开花的座椅上安装。
凭老板跟换了个人似的,干活动作很利索,声音也格外轻柔:“你怎么就不肯给换个座位,我坐着真的不舒服,前两天开了七八个小时,我衣服上都沾上了车座的灰。而且有时候我还要在车里等你,这个座椅都躺不下去了,腰会疼。”
银发女人好像对他就比较没办法:“哎我以为你腰这么好不会疼。你先装上吧,这豹纹的用两天,回头我再做一套座椅。”
平树把凭恕那碍事的装逼礼帽给摘下来,把车载香薰也安装好了,道:“可别用你那大钢炉再给炼出个马桶同款。话说,你想好今天晚上吃什么了吗?”
宫理挑眉:“早订好了,鹦鹉螺号星舰的包房,尝尝赫斯特白矮星人的手艺——”
她正要细说包房的情况,就看到一群人远远地齐鞠躬,高声叫道:“嫂子好!”
宫理愣了一下。
那群人又朝平树鞠躬:“凭老板好!祝您二位福如东海、婚姻美满!”
平树尴尬的只能扮演凭恕,把礼帽戴回去,故作深沉地一点头。
宫理看了一眼时间:“走了,来不及了。你都说累着腰了,今天就我开。”
她先坐上驾驶位,他还没来得及坐上去,飞行器就快速升空,平树的风衣被吹的猎猎作响,他仰头刚想叫她,从飞行器前盖处伸下来一个机械爪,抓住平树的后背,往回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