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水江小姐并没有随意搭讪的交情。”
“因为我也只是远远地旁观而已。”
夫妇象是约定好了一样都低下头。
既然说不知道的话,那一定是只有这些了。他们不会特意地加以隐瞒的。新田咬着嘴唇。即使明知打电话所要我的人不在,一方面却想回答的人不知会告诉自己些什么,而无法立刻地挂断电话就和当时的心情一样。
“您知不知道有谁,很清楚那件事情?”最后,新田只好试着这么问问看。
“你看节子小姐如何?”
“轻井泽的啤酒屋吗?”
“是啊!”
“她会知道吗?”
“以前在轻井泽和水江小姐最亲密的人,我想要数节子小姐了呀!”
“那么,告诉他吧!”
滨部夫妇彼此耳语,飞快地商量了一下。
“那个……”滨部的妻子抬头看了看新田。
“是有一个叫做笠间节子的人,那个人现在是轻井泽啤酒屋的公共关系主任,从前是水江小姐的朋友:也许水江小姐会和节子小姐商量些事情……去一趟看看,如何?”
“笠间节子小姐……”
“虽然是这么称呼,但是已经超过了四十岁,是个瘦瘦高高的人。这个人本来是轻井泽的一家小旅馆的的女儿,旅馆倒闭了之后,就一直单身到今。”
“非常地感谢您。”
“如果跟他说是滨部介绍来的,她会原原本本地告诉您的!”
“啊!我知道了。”
新田详细地询问了轻井泽啤酒屋的位置之后,步出了滨部水电工程行。滨部的妻子走到店外面,指点啤酒屋的方向。有一股事先没有通知、而无法派人送你到啤酒屋的亲切感。可能滨部夫妇对于来打听轻井泽过去的新田抱有好感吧。对于能唤醒自己的回忆的人,感觉有几分过去老朋友般的亲密感。
轻井泽啤酒屋距离滨部的家并不太远,是个在爱宕山丘陵的斜面扩展开的自然庭园,看样子象是被当作高级社交易所。一整排用白桦树所栽成的木橱,而绿色漂亮的建筑物就座落在庭院的四周。在停车场的周围,则排列着纸罩腊灯造型的夜间照明用的电灯。
丘陵的半部是笼罩在雾之中,而另一部分的雾散开了,透过那里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这所能看到的一点点湛蓝的天空,刺眼般的鲜明强烈。新田向着啤酒屋的大门,走在贯穿别墅之间的路上。每一间别墅的门柱上写着各种各样恶作剧的字。
轻井泽啤酒屋一定是预约制的吧。和任何人都可以前往痛饮的啤酒酒廊不一样。在天然的酒园里,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停车场上停放着三辆轿车。
新田进入大门,朝着最近的建筑物走去。白色的碎石在鞋子下面发出声音,有一个带路性质的指示板,但是一半以上是洋文。新田感到很麻烦,不想看下去。
朝那栋建筑物的入口一看,在整个玻璃门的中央,可以看到旅馆柜台似的地方。
新田毫不迟疑地推开了门,这时候,有一位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像是在说不可以进来似的,跨着大步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那一位?”
“我是来见一个人的。”
“相约的对象是什么大名呢?”
“没有事先约定的。”
“没有预约的客人,是会被拒绝的。”
“不是客人啦!”
“啊?”
“我是来见笠间竹子小姐的,大概是公共关系负责人吧!”新田捉弄似地挤了挤眼睛。
“是的。马上给您联络。对不起,请问您的大名是……”
“请您转告说,是滨部先生介绍来的就好了。”
“遵命!”
对于突然间改变态度、表现出—副惶恐模样的服务员,感到十分的过意不去。大概这里的客人几乎都是外国人,因此,在一再接待外宾的同时,到头来声反面变的愈加轻视本国人的情形,似乎是日本人的特质。
新田在沙发椅上坐下来。磨亮的地板,就象是一面镜子,反方向的照出鞋子大脸小的新田。
从这面巨大镜子的另一端,出现丁一位穿着纯白套装的妇女,白色的高跟鞋,横过了镜面向着新田所坐的沙发椅靠近。由于那双鞋子的声音很响,新田抬起了头。
虽然没有化装,但是有一口清洁白牙的中年妇女,投来了一抹微笑,那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欢迎态度。由于双眼都在笑,可以看出不是一种做作的笑容,新田心里想,确只有负责公共关系的人才能做到不带给别人不愉快的感觉,设法让人感到亲切感的这种技术,已经是多年的积—种成果了。
“听说您是向滨部先生打听到我?”笠间节子行了个礼之后问道。虽然是在这种场合,但是没有任何娇气,感觉上很舒服。
“我是协信人寿保险公司的新田。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对不起,打扰了您宝贵的时间。”新田从沙发椅子上站起来。
这时候柜台响起了电话声。
“笠间小姐,您的电话。”服务生叫着节子。
“失陪一下……”节子一面向新田笑一笑,一面直接地向柜台的方向走去。
节子以流畅的英语说着电话,简短地结束了电话之后,立刻回到了新田这边。
“尽是些庸俗的事……”节子这样说之后,象男人一样地笑了笑。滨部的妻子虽然说过她已经超过了四十岁,但是容貌的美颜姑且不谈,而能够保持年青的心,大概是由于节子单身的缘故吧!
“对了,有们么贵事吗?”节子回复了正经,问道。
“很抱歉,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您还记得一位二十年前的老朋友,名叫时田水江的人吗?”
“水江小姐,当然记得。因为那个人是个什么话都不说,非常具有女人味的人,而我则象个男人一样,粗理粗气的。从以前,我们就非常合得来。”
“您清不清楚,有关和水江小姐结婚的男人?”
“呀,大概是叫做小尾先生吧?我记得是个从事于制纸业同业报社的记者之类的工作的人。”
“是的。”
新田心想这正合心意。就如滨部的妻子所说的—样,关于水江的事,笠间节子好象知道的相当详细,并且记忆方面也似乎很可靠。
“那么,国分久平这个人多又是如何?”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水江告诉了我许多事情,在当时我就已经认识了小尾本人和之后的国分先生。”
“直接了当地说,好吗?您认为,当时小尾、水江、国分三个人是处于三角关系吗?”
“三角关系呀……水江小姐最初是和国分先生比较亲近的,因为国分先生是住在轻并泽的别墅,并且水江小姐的父亲也常出入于国分先生的别墅,所以……”
“小尾是出现在那里吧?”
“是的。那是在昭和十六年八月七日。”
“什么情况呢?”
“小尾先生和水江小姐是一种戏剧性的相遇哟!”
“哦!还相当清楚得记得二十年前的事情呀。”
“是我姐姐生产的日子,也就是说多我外甥的出生日就是小尾先生和水江小姐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所以不会忘记。”
“在那个戏刚性相遇的场合,您一定也在场吧?”
“是的。我和水江小姐一起在国分先生别墅中的花园。我由于害怕姐姐的生产,在家里无法定下心来,所以到那里拜访国分先生,因而见到了小尾先生。一直到现在,当时的情景还会浮现在我的眼前。看见水江小姐的那一瞬间,小尾先生震惊地连身骨骼都僵硬了,有好一会几才会动。后来告诉我说,从那一刹那间起,小尾先生没有水江小姐就会活不下去。”
新田陷入了一种奇妙的错觉,感觉小尾、国分、水江,再加上眼前的节子,到现在,都还是讴歌热情、恋情的青春的一群。
“后来,水江小姐似乎困惑了一段时间。大概水江小姐是比较爱国分先生吧!”
节子继续了她的话。新田也设法想摆脱那样的错觉,一直盯着节子那双布满青筋的手。
“国分方面怎么样呢?”
“大概没有那种感觉吧!就我所知,国分先生对水江小姐十分地冷淡。以当时而言,是门不当户不对,最后水江小姐大概也不期待能和国分先生结婚了……”
“这么说,不久水江小姐就放弃了国分,而和不断热烈追求的小尾结婚了。”
“大概就是那样吧!恋爱感情方面,不是当事人,是无法知道的,所以我所说的也只是猜测。”
“……”
“是的,虽说是三角关系,但却不是那种会产生憎恶及敌意的三角系系。”
“哦!这样呀……”
至此,新田的疑问已经全部提出来了,他看着窗外那片广阔的庭园,沉默不语。
“水江小姐和小尾先生从轻井泽消失踪迹,是在那一年的十月底。”
节子第一次以一种充满了感情的语调。二十年前的回忆中,她也忽然变得感伤了吧!
“之后,就不会再见过水江小姐了……大概是和小尾先生结婚了?”节子立刻再面对着新田,那样地问道。
“听说在那一年的十二月七日正式的结婚了。”
“那很好啊!”说了之后,节子象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盯着新田的脸看:“差一点忘了问,你是为什么来调查那件事情的呢?”
“为了小尾的人寿保险呀!”
“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也和人寿保险有关吗?”
“是的……”小尾被杀害的事情,节子可能还不知道,所以新田懒得再加以说明,想暖昧地笑一笑,把它搪塞过去。
但是,那样反而象是引起了节子的兴趣,节子把斜斜地靠在一起的膝盖,向新田那一边靠了过去。
“水江小姐是……怎么了?”
“好象五年前就已经病死了。”
“不在人间了吗……”
“小尾和国分也都死了哟!”新田只说了这些之后就站起了。在那件事情还没有使节子回味之时,打算趁机逃离这个地方。
“麻烦你了。”
很快地致意之后,新田迈开大步向前走,一直走到啤酒屋的大门之前,新田没有再回头向后看一眼。对于要回到东京的新田而言,笠阅节子以及轻井泽景色都已经是无关紧要了。
赶搭上了十七时四分由轻井泽开出的火车,当安稳地坐在窗户边的位子时,新田深深地想起自己轻率的行动。
很想问一问坐在隔壁的老婆婆:来到轻井泽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来这儿听一个二十年前无聊的恋爱故事吗?对于自己想把小尾和国分之死,与个二十年前的恋爱连结在一起,感到不可思议。大概是迫不得已,才会采取这样的行动吧!
或许,新田本身三年前的伤痕,使得任何事都想把它和三角关系牵扯在一块儿呢?新田感到在肚子里面,有一股冷冷的东西,正象波纹一般扩散开来。那可能就是后悔。
想尽可能早点离开轻井泽。
在碓冰水山头有许多山洞,每当火车通过那些山洞时,新田才觉得能够由二十年前的过去回到现在。
第三章 扭曲了的线索 第五节
新田回到了四谷的公寓时,已经快要九点了。
公寓是位于四谷三丁目十字路口的银行后面。大马路上还很亮,但是一进到巷子里,在黑暗中浮现出一大堆温泉符号,那是使人在疲倦的感觉中,感到夜的存在。
新田慢慢地走在黑暗的巷子里。就算回到公寓,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有不得人缘的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在等着。喝喝茶,看看报,就引人入睡。然后,只要能够躺在连弹簧都会发生呻吟声的床上就好了。但是,当来到了公寓的入口处时,新田不得不停下脚步。什么事也没有的这种习惯,就在今晚要被破裂了。
在公寓的入口处,有一个正在等新田回来的女人的影子。
“向协信人寿保险公司打听之后,才知道的。”小尾鲇子那么说之后,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地垂下了头。
新田只是点点头。当然,是没有猜想到鲇子会到公寓来拜访。在对于鲇子就这样地来到公寓,还说不出是麻烦还是高兴之前,先是吃惊地站着。
“等很久了吧!”过了一会儿,新田很沉重地张开了双唇。
“大约三个钟头……”
“就站在这里吗?”
“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等您回来。”
“不,因为我也是很独断独行。”
“那很抱歉……”
“今天大概是告别式吧?”
“是的。”
“一切顺利结束吗?”
“托您的福,告别式结束之后,就和公司的人来到东京。”
“为什么要那样子做呢?”
“很寂寞,即使是在小田原的家里,也没有一个人会理我。”
“令姐吗?”
“是……”
鲇子仰望着新田的瞳孔中发出了光。
二人的交谈,似乎是很自然,其实并非如此,等男人等了三个小时的女人,和让一个女人等了三个小时的男人,当然会有要说的话。
“有什么贵事吗?”
“想告诉您一些事……”
所说的话就是这些。一开始从普通的会话说起,就是证明两个人都下意识地避开应该说的话。
新田也很难启口说出有何贵事,因为绝不可能为了公事,鲇子会等新田回来长达三个小时之久。并且,她也说过,是因为寂寞,才来东京的。并不是单单有事情才来的。在鲇子拜访新田的目的之中,包含了她的感情。虽然察觉到这一点,但是,新田也无法开口问有什么事情。而鲇子大概也无法明确地说出是想来看看新田吧!两个人之间,已不是一个人对一个人,而是彼此均意识到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了。
“要不要进来,虽然很脏……”
新田用一种进不进来无关紧要的不负责任的说法,对方若不是鲇子的话,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吧!他轻轻地吐了口气。
“好,不会太打扰的话……”鲇子很客气地压低了声音。
新田先生进入了公寓里面。是个连管理员都没有的小公寓,鲇子却象是很新鲜似地环视了四周。
“好羡慕哟!”低声嘟喃着。
“什么?”新田一面爬楼梯,一面问道。
“我很向往公寓生活的。”
“很寂寞的呀!”
“不会,比起小田原那样的家,以一个人生活而言,公寓比较能够感受到些许的温暖吧!”
“仍然想要离开小田原的家吗””
“姐姐是希望那样,我自己也打算出来,想搬到东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