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位。统治混沌王庭。”

“曼多曾建议我考虑考虑。”我说。

“明白了。除了曼多,还能有谁会这么迫不及待呢?”

“我能理解,每一位母亲都有一份望子成龙的心情,但不幸的是,你说的这份工作,我没那本事和天赋去做,当然,也没那份心思。”

她拢起双手,支在桌上,越过指尖,打量着我。

“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优秀,而你的愿望,与此事无关。”

“作为利益关联方,请原谅,我对你这话不大认可。”

“如果这是保护你的朋友以及两边亲人的唯一办法呢?”

我又喝了一口酒。

“保护他们?保护他们什么?”

“试炼阵正试图重新定义它地盘内的影子核心地带。它现在可能已经有实力做这事了。”

“你说的是安珀和王庭之间的事,和影子无关。”

“洛格鲁斯当然会反对这样的侵犯。由于它不大可能同试炼阵直接叫板,所以不得不雇佣代理,利用它们来反击安珀。最佳的代理,自然就是王庭的——”

“真是疯了!”我说,“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有可能,”她回答,“接受王位,你就可以发号施令。”

“我还没那本事。”

“当然,会有人提点你。”

“继承的次序到底是怎样的?”

“那不用你管。”

“我倒是觉得我有兴趣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万一真像那样,是不是我就欠你或曼多好多条人命了?”

“既然咱们同是萨沃人,这也就无所谓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这件事上会联手?”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她说,“而且,任何涉及方式方法的地方,都由我来决定。”

我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黑魆魆的水面上,风暴又凌厉了一些。若水面下那奇怪的亮光真是鬼轮,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霹雳已密集得像雨点一般,雷声贯耳。

“你具体是什么意思?”我问,“你说预计中我该成熟的时候?”

“当前以及不久的将来,”她说,“面对即将到来的冲突的时候。”

“不是,”我回答,“我指的是‘预计中该成熟的时候’。怎么个预计法?”

想必是因为闪电的缘故,因为我还从未见她脸红过。

“你身上集合了两大血统,”她说,“具体来说,你生身父亲是安珀国王,虽然时间很短,在奥伯龙和那个艾里克之间。”

“那时,奥伯龙还活着,而且没有退位,所以他们两人都不算合法君王,”我回答道,“兰登才是奥伯龙的合法继承人。”

“默认退位也叫退位。”她说。

“你很希望能是那样,对吗?”

“那是自然。”

我看着风暴,喝了几口酒。

“所以你才怀上了科温的孩子?”我问。

“洛格鲁斯向我保证,说这样一个孩子,最适合统治此地。”

“可父亲从来就没那样算计过你,不是吗?”

她转开了目光。那圈亮光,此时正朝着我们飞速而来,身后是一串密集的闪电。

“你无权问我那样的问题。”她说。

“我知道。可那就是事实,不是吗?”

“你错了。他对我的算计,要深得多。”

“但并未违反任何传统纲常。”

“我原本就不是一个传统的人。”

“原来我竟是一个试验品。所以,洛格鲁斯选择了一个能给你那什么的配偶?”

那圈亮光又游近了一些。风暴紧随其后,距离岸边已是前所未有地近。

“一个理想的混沌君主,”她说,“不违背祖宗成法。”

“我怎么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我说。

那光圈躲避着闪电,从水下飞了出来,越过沙滩,流星坠地一般朝着我而来。此时,她即便是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听不到了——接踵而至的雷声,震耳欲聋。

那亮光飞上露台,停在了我脚边。

“老爸,你能保护我吗?”趁着雷声间隙,阿鬼问道。

“到我左腕上来。”我命令道。

黛拉盯着他找到了相应的位置,变成了弗拉吉亚的形状。同时,最后一道闪电并未离开,而是变成了一条咝咝作响的光柱,矗立在水中。随后,只见它突然向下一沉,变成了一个光球,在半空中悬浮了几秒,朝我的方向飘了过来,形状也开始慢慢变了样子。

当它移动到我们桌子旁边时,已变成了一个耀人眼目的洛格鲁斯之兆。

“黛拉公主,梅林王子,”那个我在安珀城堡遭遇战中曾听到过的令人厌恶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原本不想打扰你们用餐的,可为了你护着的那东西,也只好这样了。”一片洛格鲁斯之兆残片随即飞出,直奔我的左腕而来。

“它封住了我移形换位的能力。”阿鬼说。

“把它给我。”

“为什么?”我问。

“那玩意儿穿过了洛格鲁斯。”又是那副不阴不阳、忽高忽低的腔调。

我突然想到,若我真像黛拉所说的那样,对洛格鲁斯至关重要,那我完全可以驳斥它。于是我说:“从理论上来说,任何来客都有权去它上面走一走。”我回答。

“我就是我自己的法律,梅林,而你的鬼轮,我早就对它忍无可忍了。我现在得把它弄到手。”

“不行。”我说着,将意识探进斯拜卡中,寻找并锁定了几条可以瞬间转移至试炼阵地盘的咒语,“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把我的东西交给你。”

洛格鲁斯之兆上面的亮光骤然加强。

一见如此,黛拉赶忙站了起来,插到我和洛格鲁斯之间。

“等等,”她说,“我们眼下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而不是跟一件玩具过不去。我已安排了我在亨德里克的兄弟姐妹们,让他们前去寻找混沌新娘。如果你想要这个计划成功,我建议你还是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让我想起了你针对布兰德王子的那个计划——派贾丝拉去勾引他。你当时也说过不会失败的。”

“可它将你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老蟒蛇,让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权力。”

“那倒是。”它承认道。

“而拥有圣蟒之眼的那个人,比贾丝拉要容易对付得多。”

洛格鲁斯之兆将身子一斜,从她身旁滑过。

“梅林,等时机一到,你便会接受王位,并效忠于我吗?”

“我会去做任何能够让力量重归平衡的必要之事。”

“那不是我需要的!你会按照我所设定的条件接受王位吗?”

“如果那是让一切回归正常的必要手段的话。”我回答。

“这还好点,”它说,“留着你的玩具吧。”

黛拉挪到一旁,它移到了她旁边。

“问问他关于卢克、科温和新试炼阵的事。”它说完,随即不见了。

她转过身来,注视着我。

“给我倒一杯酒。”她说。

我照做了。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跟我说说卢克、科温和新试炼阵的事吧。”她说。

“你何不跟我说说贾丝拉和布兰德的事。”她说。

“不。这次由你先说。”她说。

“非常好,”我说,“它忘了说他们都是试炼阵幽灵了。卢克在我来这儿的路上,出现在我面前。是试炼阵派他来劝我离开的。洛格鲁斯派了博瑞尔勋爵去除掉卢克。”

“卢克便是里纳尔多,贾丝拉和布兰德之子,卡洛儿的丈夫,卡什法之主?”

“非常好。现在跟我说说那件事的结局吧。你派了贾丝拉去勾引布兰德,将他引到你们设定好的轨道上来?”

“就算没有我们,他迟早也会踏上那条路。为了满足野心,他来王庭寻求能量。她只不过让事情变得更轻松些罢了。”

“可我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不过,这是不是说明我父亲的咒语其实并未管用?”

“不,让黑暗之路延伸到安珀,确实——在理论上——让事情变得更加简单了一些。既然里纳尔多国王劝你离开,你为什么还在这儿?莫非是因为对王庭的忠诚?”

“我说好要和你吃午饭的,而且时间也快到了,不想错过。”

她笑了笑,很淡的那种,随即又啜了一口酒。

“你很好地岔开了话题,”她声明道,“现在让咱们再回到那件事上面。那么,就我估计,博瑞尔的幽灵除掉了那个里纳尔多?”

“没有。”

“什么意思?”

“我父亲的幽灵在那时出现,解决掉了博瑞尔,让我们得以离开。”

“又来一次?科温又打败了博瑞尔?”

我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俩当然都已不记得彼此间的第一次对决了。他们的记忆,仅仅能够回溯到他们被复制的那个时间点,而且——”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来呢?”

“我们逃走了,”我回答,“随后我就来了这儿。”

“洛格鲁斯说的新试炼阵又指的是什么?”

“我父亲的幽灵很显然便是源于那儿,而非老试炼阵。”

她坐直了身子,突然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她追问道。

“他告诉我的。”我回答。

她的目光越过我,看向了目前已经风平浪静的海面。“这么说,第三股力量实际上已经参与进来了,”她沉吟道,“这真是有趣,也叫人恼火。画了它的那个男人,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真的把他恨到骨子里了,不是吗?”我说。

她的双目再次聚焦到了我的双眼之上。

“别再提这事了!”她命令道,“除了这事,别的都可以。”片刻过后,她又修正道,“他有没有向你透露新试炼阵效忠的是哪一边,或者它想干什么?它派他去保护卢克这一事实,实际上可以看成是老试炼阵的翻版。换句话说,要么因为它是由你父亲创造的,要么就是它想利用你,我可以把这简单地当成是对你的一次保护。他都说什么了?”

“他想让我离开。”

她点了点头。

“他肯定会这样的,”她说,“他还有说别的吗?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要紧的事情?”

“他提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