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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说,“他们以为我是幽灵,或者吸血鬼。”
“对。”她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镜子,抓住我的手,拉向镜中,贴在了她的双唇上。她的嘴唇冰冷异常,“他们更愿意让我同其他男人和女人的儿女培养感情,而不是像你们这类的。”
她微微一笑,我看到了她口中的尖牙。记得孩提时,它们还不像这么明显。
“天!你看起来好像人!”她说,“改天一定要来怀尔德伍德看我!”
情不自禁地,我靠上前去。镜中,我们的双唇碰到了一起。不管她是什么,我们都曾是朋友。
“答案,”她重复道,“就在你面前。来看我!”
镜面变成一片赤红,她随即消失不见。那座祠堂,依然在那抽屉当中,丝毫未变。我关上抽屉,转过身去。
继续行走。左侧,一面又一面镜子;右侧,镜子一面又一面。其间,唯有我自己。
随即——
“哇哦,哇哦,侄儿,糊涂了吧?”
“一如既往。”
“这也不能怪你。”
他满眼的玩世不恭和睿智,头发一如他妹妹菲奥娜或是弟弟布兰德的那般红。或者,也和卢克的一样。
“布雷斯,”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替戴尔文说他未说完的话的。”他说着,将手伸进口袋,随即探了出来,“给。”
我将手探进镜中,将它接在了手里。另外一枚斯拜卡,和我戴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就是戴尔文说的那一枚,”他说,“你可千万别戴。”
我仔细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那我该拿它怎么办?”我问。
“放在你口袋里。等到该用时,你自会知道。”
“你是怎么弄到它的?”
“曼多把它放好之后,我就把它换了出来,用的就是你现在戴着那枚。”
“顺便问一句,一共有几枚?”
“九枚。”他回答。
“我猜你应该知道它们全部的下落。”
“大部分都知道。”
“那应该不难。我猜你不会碰巧也知道我父亲的下落吧?”
“不知道,但你知道。那名重口味女士,已经告诉你了。”
“又是在打哑谜。”我说。
“我其实一直都更喜欢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那种。”他回答。
随即,他便不见了,我继续前行。片刻过后,眼前的一切也不见了。
四下里无依无靠,整个人没着没落。一片漆黑。好。真是太好了……
一丝亮光,透过我的睫毛溜了进来。我眨眨眼,把它赶了出去。雷声隆隆,没过多久,那亮光便再次透了进来。
黑暗,浸染着粗糙的棕色山脊,沟壑和繁盛的蕨类……
片刻之后,意识和判断力清晰起来,我意识到自己正侧身躺在地上,凝望着两条树根间那裂开了的地面,放眼望去,零落的草地,点缀四处。
……于是,我就那样继续凝望着。一声炸雷过后,一道刺眼的闪电接踵而至,大地似乎也随之颤抖了起来。有噼里啪啦的声响,落在了树叶和车顶上。我继续凝望着眼前那条最宽的裂缝。
……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明白了过来。
这便是初醒时的蒙眬,意识深处,其实还在昏昏欲睡。远远地,我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交谈,还能听到刀叉碰撞盘盏的声响。我知道,等我的肚子再清醒上一点点,我可能就会想要加入他们。而现在,就这样裹在我的披风中,听着柔和的雨声,清晰地迷糊着,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我转向了自己那个微观世界,以及它里边那幽深的大峡谷……
大地再次打了一个寒噤,这一次,既无闪电亦无雷。而且,它还在继续颤抖着。这叫我有些恼火,因为它惊扰了我的朋友和亲人,让他们抬高的音量当中,透出了惊惶的味道。而且,他还扰了我这段难得的加利福尼亚休憩时光,在我最想要懒洋洋地让大脑中刚刚接触的那些奇人奇事沉淀下去的时候。
“梅林,你醒了吗?”
“醒了。”我说着,迅速坐起身来,飞快地揉了揉眼睛,抬手捋了捋头发。
跪在我身旁摇我肩膀的,正是我父亲的幽灵。
“咱们似乎碰到麻烦了,”他说,“状况很不乐观。”
正站在他身旁的朱特,忙不迭地点了几次头。大地再次抖了一抖,残枝断叶纷纷扬扬当中,地上的石块跳了起来,尘埃四起,雾气搅动了起来。卢克、德尔塔、卡洛儿和妮妲正坐着吃东西的那块厚实的红白二色桌布上,传来了一声盘子碎裂的清脆声响。
我解开披风,站起身来,这才留意到我睡着后,不知谁帮我脱了靴子。我将它们重新套上。又是一阵震颤,我靠在了那棵树上。
“这便是你所说的麻烦吗?”我说,“还是,还有更大的东西会把它吞掉?”
他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想当初我画这个试炼阵的时候,”他说,“根本就没想到这地方会有瑕疵,或是出现类似今天这样的状况。若是叫这些震动震坏了试炼阵,那咱们可就真有麻烦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就我理解,你戴着的那个斯拜卡能够吸取到巨大的力量。有没有办法用它来摆平眼前的局面?”
“我不知道,”我说,“从没试过这种情况。”
“那就赶紧试试,好吗?”他说。
我已经发动意念,在那些能量线周围逡巡着,将它们一一激活。随即,我抓住了其中最为强劲的一条,狠狠将它当中的能量吸进了四肢百骸,七经八脉。点火完成,发动机已在运转,我也坐到了驾驶席上。旋即,我换挡就位,将斯拜卡当中的一条能量线,探进了地面。
我不断地将其延伸出去,耐心地寻找着反客为主的时机。
……从沙滩一路涉水,进了大海——波涛轻抚着我的胸、腹——用脚尖试探着礁石、水草……有时,岩石会反转、滑落、彼此碰撞、翻滚……目力所及,深不见底。不过我看到了岩石,看到了海草,或静或动,一如在光亮处一般。
探着,探着,一路向前,向下穿过岩层,一束亮光,沿着乱石照了过来,相互试探着,地下的山峦相互亲吻着,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造山运动在不动声色地继续着,幽暗隐秘处,矿藏在耳鬓厮磨——
哗啦!一块岩石翻落,带动了我……
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跟着那岩石滑行的路径。我冲到了前头,大波热量在前开路,冲出了一条全新的甬道,向外,再向外……它朝这边来了。我冲破一面石墙,又是一面。我不知道怎样能够躲过它,但这已是我唯一的法子。走那边!该死!那边!我又开出了两条通道,第三条,第四条——
地心深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颤。我又打开了另外一条能量通道。我所到之处,水下的岩石尽皆稳定了下来。很快,大地也停止了颤动。
我返回第一次感觉到颤动的地方,此时那儿已经稳定了下来,但压力依然没减。感觉,用心去感觉。查出一条向量,循着它,循着它去找压力的根源。但不是,这儿不过是向量的一个交汇点,跟着它们。
又一次,更多的向量在此交汇。跟着它们。开放更多的通道。整个压力结构,犹如一套错综复杂的神经系统,必须全部查明。我必须将它们的关系,牢牢地记在脑海。
又是一层。兴许,这是不可能的,兴许,我会在这极尽繁复之能事的关系当中,永久地寻找下去。暂停。将问题简单化,别去理会一切无关的痛惜。追寻到了向量交汇处。出现了回路。好。一块板岩出现。更好了。
再试着跳上一次。不好。画面实在是太过于宏大,无法装进脑海。摒弃杂念。
好了。
于是,主线条被描摹了下来,绝大多数向量都被简单地吸回了板岩。所发挥出来的压力,比释放出来的要小,为什么?第二条向量之上,出现了额外的输入点,将能量引向了这边。
“梅林?你还好吗?”
“别管我。”我听到我的声音,如此回答我。
那边释放,注入能量,深入,感觉,传输信号。
出现在我眼前的,莫非是一个洛格鲁斯?
我又打开了三条能量通道,集中在该区域,开始给它加热。
很快,岩石便发出了噼啪声响,没过多久便开始熔化。我新制造出来的岩浆,顺着一条条缝隙向下溜去。一个空心区域,在先前能量聚集的地方形成。
回来。
我撤回了能量线,关掉了斯拜卡。
“你做什么了?”他问我。
“我找到了洛格鲁斯在地下兴风作浪的点,”我说,“把那个地方给移除了。现在,那儿变成了一个小洞。如果塌下去,兴许还能进一步缓解压力。”
“这么说你稳住它了?”
“至少能顶上一会儿。我不知道洛格鲁斯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但它想要到达这个地方,必须另外再寻一条通道。然后,还得进行试探。而且,如果现在它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试炼阵的警觉,也许能进一步迟滞它的行动。”
“看来你已经争取到了一定时间,”他说,“当然,试炼阵接下来也会对付我们的。”
“会的,”我说,“我还以为这是一个安全的所在,两种能量都不能靠近,所以才会把大家都带到这儿来。”
“很显然,值得冒险一试。”
“好吧,”我说,“我猜是时候给它们一些别的事情,让它们提心吊胆一下了。”
“比如?”
我看了看,这个我父亲的试炼阵幽灵,这个地方的守护神。
“我知道你的肉身在哪儿,”我说,“而且我打算去把他放出来。”
一道闪电,刺了下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卷起落叶,鼓荡着雾气。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他说。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个人对他也很感兴趣。”
“好吧。”
雷声在我们头顶炸响,武器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朱特随即走了上来。
“我想,已经开始了。”他说。
“什么?”我问。
“能量对决,”他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试炼阵都占有一定的优势。但你夺走了宝石新娘,卢克又损毁了它,相较于洛格鲁斯,相较于之前的岁月,它现在肯定弱了许多。于是,洛格鲁斯打算趁虚而入,大举进攻,只是在试图立即除掉这个试炼阵时,略微耽误了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