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雅间的时候,刚近午时,碎玉轩里,已热闹了起来,姑嫂三人商议着去百味轩用午膳。

楼梯在前,慕嫣然刚一抬脚,却看见店门口,出现了慕容峻的身影,慕嫣然猛的停住脚步,转过身给何氏和贺琳蓉使了个眼色,三人齐齐的退后,站在了楼上。

俯身朝下看去,慕容峻刚走到柜台前。

“掌柜的,我前儿送来的图样子,可打好了?”

早在慕容峻进来前,惯会察言观色的掌柜的,就注意到了慕嫣然三人的举动,再加上慕容峻来打首饰前就特意叮嘱了图样不许外露,已是人精的掌柜的岂能猜不到这其中的缘故,是故,听慕容峻问起,掌柜的扬声答道:“郡马爷,您的吩咐,小的怎敢耽误?这不,让几个老工匠连轴儿的忙活了好几日,才赶着做完了,您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再改。”

碎玉轩是百年老店了,店里做首饰的几位师傅,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了,又怎会差的了。

慕容峻仔细的看了半天,觉得甚合心意,从袖袋里掏出银票递给掌柜的,一边吩咐了他给自己装起来。

楼上的贺琳蓉,在听到掌柜的说话时,已经猜到了原因,此刻在慕嫣然和何氏二人的注视下,脸颊羞赧的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慕容峻还在柜台前等候的功夫,门外骏马嘶鸣,慕容言大步流星的进了店门,扬声唤道:“王掌柜,我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见慕容峻在此,兄弟二人皆心中有数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提着各自的锦盒并排离去了。

一时间,何氏的脸,却是比贺琳蓉的更为嫣红了。

挤在何氏和贺琳蓉中间,慕嫣然趴在栏杆上看着两位兄长并肩离去,摇头晃脑的赞道:“哎,这世间竟有如此体贴备至的男子,谁家的女儿嫁了他,真是好福气哟…”

一时间,三人笑闹不已。

用了午膳,又逛了好些铺子,等夕阳西下再回到慕府时,身后的几个丫鬟手里,尽都提着大小锦盒了,而三人的脸上,全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晚膳时再看,慕容言和慕容峻兄弟二人却全然一副平静,想到碎玉轩里他二人挤眉弄眼的说不许告诉何氏和贺琳蓉,慕嫣然再看看又是一脸娇羞的那两个女子,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开心。

待到晚膳用罢,男人们都起身去书房议事了,慕嫣然三人则陪着慕老太太和柳氏试戴首饰,满室温馨。

第二日一大早,早膳刚毕,一道旨意,打破了慕府的宁静,却是除夕日宫中设宴,令慕昭扬带夫人儿女们一起进宫赴宴。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除夕

第一百五十四章 除夕

大年三十一大早,天还未亮,街道上就传来了震天响的鞭炮声,如同九月里太子和庐王大婚那日一般。

睁开迷蒙的睡眼,看着白茫茫的窗外,慕嫣然一瞬间竟有些晃神,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待到紫云捧着暖好的衣服进来,慕嫣然看着那喜庆的大红袄裙,才呢哝着说道:“过年了啊…”

换好衣服起身,紫云径自开始收拾床铺,一边,紫月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热水进了屋,掀开的屋帘落下,依稀,竟似有几片晶莹从眼前一闪而过,慕嫣然的眼中泛起一抹惊喜,欢快的径自掀开帘子跑出去了,急的紫月在身后哇哇大叫。

天色泛白,还未全亮,而大雪已飘落了厚厚的一层,显是后半夜就下起来了,院落里,小丫鬟们还没来得及扫雪,慕嫣然满脸愉悦的搓了搓手暖着脸颊,在洁白的雪地上跳着玩了会儿,惹得跟着出来的紫云和紫月一脸无奈的笑容。

等到再进屋,脚上的绣鞋已湿了鞋面,紫云忙不迭的取了早已烤好的新鞋子给她换上,推着她去梳洗了。

宫里的晚宴酉时才开始,是故今儿一天,还是能在府里过。

从梳妆台前起身时,慕嫣然微一思忖,从妆奁盒子里取出了一个荷包,塞了一对小金鱼,又放了回去,许是怕晚上回来的晚,初一一早忘记了。

紫云看见,又打趣的说道:“小姐,您还没出阁,不兴给小少爷压岁钱的,去年过年时被老太太和老爷他们笑话,您忘了啊?”

淡笑着斜了她一眼,慕嫣然开心的说道:“笑就笑吧,反正笑完大家也知道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疼榕哥儿,还能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不成?”

想想也是,紫云不再多说,取出莹白的厚皮狐裘给她穿上,跟在她身后去了明徽园。

再到柏松堂的时候,家里的人,陆陆续续的也都到了,慕昭扬带着儿孙们,恭敬的给慕老太太三跪九叩的行了大礼。

慕府的规矩,平日里行常礼便可,可大年三十和初一那日的大礼,却是要按着规矩来,这么多年来,倒也是老规矩了。

看着人丁越来越兴旺,等慕容睿兄弟几个成了亲,怕是这偌大的正屋,就挤不下了,慕老太太直笑的合不拢嘴。

大人们围着慕老太太聊着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孩子们追逐嬉闹着,不时的,还有丫鬟乳母拦着以防磕着捧着,整个柏松堂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欢喜模样。

及至午膳刚摆好,慕敏然身边的水墨上门了。

水墨前几个月也刚刚成亲,男人是慕府的家生子,慕敏然为此还特意回来求了柳氏,如今两口子都在宋府当差,也算是慕敏然的陪房了。

一脸喜意的给老太太和慕昭扬及夫人姨娘们磕了头请了安,水墨喜滋滋的说道:“大小姐近日身子不爽快,前几日还跟奴婢说初三一大早就回府里来给老太太、老爷还有夫人磕头拜年的,可今儿一早早膳用完起身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晕过去了,老爷太太怕您们担心,所以没急着差奴婢过来回禀,请了同仁堂的大夫过去一瞧,却是喜事儿,大小姐有身孕了,刚一个月,这会儿消息定了,大小姐便急着让奴婢回来给老太太、老爷和夫人报喜。”

心内连道几个月的菩萨没白拜,沈氏不顾周遭尽是人,双手合十的连连拜着,口中还喃喃的念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妾身定给您塑金身,还望您保佑敏儿一举得男…”

一旁,慕老太太也欢喜的说道:“果然是好事儿…”

一边回头嘱咐着水墨说道:“回去跟敏丫头说,这有了身孕,前三个月可是最最要紧的时候,让她好好在府里养着,虽说今年是她嫁出去的第一个年节,你就说是我说的,不许她回来给我和她父母磕头,等十月怀胎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就算是她有孝心了。”

见水墨点头轻声应着,慕老太太又低声跟柳氏吩咐了,准备一些上好的补品,让沈氏下午带去宋府瞧瞧慕敏然,柳氏恭谨的点头应了,自去准备不提。

歇了午觉起来,更换好了准备进宫时穿的衣裙,慕嫣然坐在明徽园,一边逗弄暖炕上仍旧酣睡着的榕哥儿,一边侧耳听着柳氏分派府里年夜饭的一众事宜。

宫里的晚宴定在戌时,按着往年的样子,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等出了宫回到府里还不到子时,一大家子人刚好团聚一堂守岁。

酉时二刻,一身正一品诰命服的柳氏带着贺琳蓉和慕嫣然,到了前院,刚到大门口,慕昭扬带着慕容言和慕容峻也随后到了,一行六人,坐了两辆马车,朝宫里去了。

远远的看见高高的宫墙,两辆马车分道扬镳,慕昭扬所在的一辆马车掉转车头,朝外臣进宫的东华门而去,柳氏三人所在的马车则在外命妇进出的西华门处停下,验了对牌,步行至宫门内,自有前来接洽的马车载着几人去毓秀宫。

柳氏坐在秦氏身旁,两人陪着皇后娘娘和宛贵妃说话,而贺琳蓉,给贵人们见了礼后,跟柳氏打了招呼,便去坐在了襄王妃身侧,母女二人低声说起了话。

好些日子没见,贺婉茹一见慕嫣然便一脸的欢快,两人像一对叽叽喳喳的小鸟,凑在一起喧闹的说个不停,惹得皇后娘娘和宛贵妃不时的侧目浅笑,而淑妃,更是满目的探究。

少顷,正殿门口有女官扬声通传:“太子妃娘娘到,庐王妃到…”

秦素儿和林沫兰,貌似亲密的携手进来,有礼的给皇后和宛贵妃见了礼。

一对丽人,春兰秋菊各有不同,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殿中,一时间,前来赴宴的外命妇们,都连连夸赞着,而淑妃,看完了两人,又将目光不时的朝慕嫣然身上扫去,不由的,让宛贵妃多了几分心思。

不动声色的瞟了浑然不觉的慕嫣然一眼,宛贵妃又唤来了丹青暗自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丹青回来暗自点了点头,宛贵妃不再多言,转过头浅笑着和皇后说起了话。

戌时将近,皇后端庄的站起身,带着宛贵妃等一众妃嫔出了毓秀宫,朝除夕夜宴所在的梧樾殿去了。

梧樾殿位于皇宫东南边,平日里也用的少,可因着大殿宽阔,而且院墙外是浩大的一片梅林,冬天来看,倒是极好的一个去处。

还未走近梧樾殿,便有一股清淡连绵的幽香扑鼻而来,让众人精神一振,纷纷侧目朝一侧看去。

红白相间的梅花尽相绽放,微风拂起,墙头的积雪随风飘散,倒像是枝头上的梅花花瓣迎风飘落一般,说不出的幽美。

及至到了梧樾殿偏殿坐下,鼎炉里的淡淡梅香,竟让人恍惚的不知身在殿堂还是梅林。

跟柳氏打了招呼,和贺婉茹坐在了一起,刚落座,慕嫣然便觉得有一道目光像针一般的扎在自己身上,直觉的抬头去看,殿内的众人各自浅声趣谈,并无人看着自己,慕嫣然按下心内的不适,转过头和贺婉茹说笑了起来。

戌时正,宴席开始,正殿内,已能听到永成帝浑厚的致辞声,皇后一如往常的和煦端庄,招呼着席内的一众外命妇,既不与谁刻意亲热,也不刻意冷落谁,一时间,宾主尽欢。

而秦素儿,也热络的与一众贵妇攀谈,一时间,坐在她下首处一脸平静的林沫兰,倒是落了下风。

“男人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咱们是女人,却不能如他们一般粗鲁,今儿这酒水,是内务府新呈上来的果子酒,味道极好又不上头,众位尝尝。”

端起手中的酒杯,皇后轻抿了一口介绍道。

话音落毕,一众贵妇们纷纷举杯同饮,便连贺婉茹等几个女孩儿,也跃跃欲试的端起面前未斟满的小酒杯,尝试着饮了起来。

如同夏日里冰过的果汁一般,入口绵软,说不出的好喝。

贺婉茹偷瞄了皇后几眼,朝身后提着酒壶的婢女一招手,又斟了一小杯酒一口喝尽了。

瞧她的模样,像极了厨房里偷油吃的小老鼠,慕嫣然看着对面的贺琳蓉,两人暗自发笑。

方才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慕嫣然故作不知的低头吃菜,趁着饮茶的功夫抬眼看去,却是对面廊柱后一个生面孔的女子,看那穿着打扮,应是梧樾殿里的宫女,慕嫣然只随意的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内,却越发的狐疑起来。

一个不注意,贺婉茹又偷饮了好几杯果子酒,不一会儿,一张小脸就红扑扑的了,看着自己还娇憨的说道:“咦,怎么有两个嫣然姐姐啊?”

果子酒不上头,自是针对那些平日里偶尔也会浅饮的妇人而言,对贺婉茹这样的小女孩儿,便算是极厉害的,慕嫣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兰芝上去跟皇后娘娘回禀了一声,两人搀着贺婉茹,从偏殿出去,找了宫轿,坐着朝夕颜殿去了。

踏出偏殿的那一霎那,慕嫣然不经意的回头去看,却发现,方才盯着自己看的那个女子,已然不见了。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谋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谋

坐在宫轿上的时候,贺婉茹还算老实,及至到了夕颜殿正殿门口,慕嫣然和兰芝兰蕙把她从宫轿上搀扶下来的时候,她粉嘟嘟的圆脸上,已压出了几道印子,嘴角处,还挂着一簇口水,那模样,说不出的憨态可人。

可等到把她放到暖炕上的时候,她却一下子醒了,不依不饶的非要出去玩,身上的劲极大,慕嫣然一个人,竟然抱不住她。

和兰芝两人半哄半拽的让她在暖炕上躺好,又让兰蕙去端解酒的浓茶,一番折腾下来,慕嫣然觉得胳膊说不出的酸痛,身上也微微的出了一层细汗。

闹了一会儿,又喝了茶,贺婉茹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兰芝,你去梧樾殿瞧瞧,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回来,跟我母亲打声招呼,让她等宴席快结束的时候差人回来唤我。”

一晚上陪着贺婉茹闹腾的有些困乏,想着梧樾殿那边都是大人们的事,与自己也并无多大干系,慕嫣然唤了兰芝柔声嘱咐完,自己径自拿了软枕,靠在了贺婉茹身边。

点头轻声应下,兰芝走到外殿仔细的嘱咐了兰蕙和几个小宫女,自己打着灯笼出去了。

一不小心,慕嫣然就睡过去了,只觉得朦朦胧胧间有人唤她,再睁开眼,却是兰蕙。

“慕小姐,梧樾殿那边好像有什么事,兰芝姐姐没回来,却又差了人回来请您过去呢。”

兰蕙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慕嫣然坐起身清醒了一会儿,方对着铜镜整理好妆容衣饰,跟着兰蕙走出了内殿。

“奴婢见过慕小姐。奴婢是梧樾殿的宫女,慕夫人方才给皇后娘娘敬酒,结果一口酒喝的有点急,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了,皇后娘娘已让兰芝姐姐扶着她去临近的宫里休息了,兰芝姐姐让奴婢来跟慕小姐说一声。”

一个陌生的圆脸小宫女福身给慕嫣然见了礼,伶俐的说道。

“那我们先过去吧…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柳氏身子不适,慕嫣然顾不得多想,转身嘱咐了兰蕙好好照顾贺婉茹,自己则跟在那小宫女身后,疾步朝外去了。

“慕夫人脸色有些苍白,赶去的太医瞧了,说是不碍事,只要静躺一会儿就没事了。不过,太医还说,慕夫人的身子,尽量还是不饮酒为好。”

小宫女轻声回道。

点头应着,慕嫣然的心里愈发着急起来。

柳氏这么些年,一直吃斋念佛,即便今年开始已慢慢的吃用起了荤腥,可身体底子,却是极单薄的,每每感染风寒,也比旁人病的要久一点。

宫里的晚宴,旁人听着似乎多么荣耀,可梧樾殿里那些准备精美的各式菜肴,早在她们进殿之前便已摆放好了,这么大冷的天,原本还冒着一丝温热的菜,早已凉透,柳氏脾胃不好,面前案桌上的菜,她定然没动几口,及至要给皇后娘娘敬酒,空腹饮酒,必然会有问题。

此时此刻,慕嫣然直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

走到离梧樾殿还有几十步处,小宫女却拐了弯,朝另一个方向去了,慕嫣然停下脚步,狐疑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转过头看着慕嫣然,小宫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方道歉的说道:“许是奴婢没跟慕小姐说清楚,都是奴婢的错…”

指了指梧樾殿,小宫女轻声说道:“梧樾殿正殿是皇上和一众来赴宴的朝臣们,偏殿是皇后娘娘和一众妃嫔以及都城里的夫人们,所以方才慕夫人身子不适,被送到了离梧樾殿最近的蔓萝殿…”

说罢,小宫女还指了指蔓萝阁的方向。

四处打量了一下,果然,周遭几个有灯火的宫殿,离梧樾殿都较远,慕嫣然暗道许是自己小心过头了,随即朝那小宫女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继续朝前去了。

又走了几步,前方已灯火通明,抬起头看去,外面的院落门口上方挂着的长方匾牌上,“蔓萝殿”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顺着半掩的大门看去,蔓萝殿宫门处,有宫女端着铜盆进出,慕嫣然长呼了口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一个粉衣宫装的婢女迎上前来轻声唤道。

“是你?”

慕嫣然惊诧的低呼道。

来人正是方才在梧樾殿里那个行为可疑的宫女。

一瞬间,慕嫣然反映过来,自己必然是落进了一个圈套,可转过身,大殿的门已经关上,退路,断了。

“慕小姐,我家主子在此恭候多时了,请吧…”

手朝内殿坐了个请的动作,那宫女柔声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

慕嫣然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那宫女说道:“既是请我来,便该有待客之道,主人不迎出来,却让你一个奴婢来请人,这是何道理?莫不是,你家主人见不得人不成?”

说罢,慕嫣然状似随意的瞟了那内殿一眼。

大殿的布置,不像是哪个宫妃的宫殿,倒像是空置了许久,因为有人来而临时布置的,想到此,慕嫣然越发肯定自己决不能到内殿去。

“慕小姐,如今既已来了,何不遵从我家主人的吩咐呢?”

那宫女话语轻柔,可眉目间透出的威胁之意,却显而易见。

话刚出口,后颈一痛,慕嫣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动作麻利些,莫让人瞧见了,否则坏了事,看主子怎么收拾你我。”

粉衣宫女冲内殿中走出来的男子低声说道。

男子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太监服饰,此刻肩上扛着软趴趴的慕嫣然。听女子说完,他点了点头,从打开的殿门口一闪而出了。

男子的身影一消失,那粉衣宫女将蔓萝殿内燃着的一众灯火都吹熄,仔细的检查了一遍,随即出了蔓萝殿,消失在了夜色中。

再醒过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眼前一片漆黑,慕嫣然触手摸了摸手下,顿时心内一惊。

身下,是一张铺的极软的床,鼻尖还能嗅到淡淡的蔷薇香气。

摸了摸身上,穿着的还是方才的衣服,便连鞋子,都还在脚上,慕嫣然放下心,掀开被子,悄悄的下了床。

脚刚落在地面上,还没坐起身,身旁有个柔柔的声音问道:“慕小姐,您醒了?”

随即,火石声响起,烛台上的拉住被点亮了。

猛的跌坐回床上,慕嫣然转过头去看,却是宛贵妃宫里一个叫做逐月的宫女,早前去过多次,都见过的,顿时,慕嫣然有些放心了。

轻轻的拍着胸口,慕嫣然一脸惊恐的看着端着烛台的逐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吓死我了。”

“贵妃娘娘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所以您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高深莫测的说着,逐月沏了杯热茶端过来递给了慕嫣然。

头脑中回想着方才发生过的事,慕嫣然轻声问道:“我母亲没事,对吧?”

点了点头,逐月答道:“慕夫人还在梧樾殿呢,这会儿,定然还以为您在夕颜殿陪长公主呢。”

知晓柳氏没事,慕嫣然放下心来,小口的抿了几口水喝了,将茶碗递给逐月,一边好笑的问道:“戏开场了吗?还要等多久?”

趴在墙上听了好一会儿,逐月低声答道:“估计快了…”

对逐月的动作有点好奇,慕嫣然犹疑的问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您猜?”

宛贵妃的性子好,所以漪兰宫里几个近身侍奉她的宫女人前稳重大方,人后,都是一副活泼开朗的童真性子。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除了床,就是桌椅,打量了片刻,慕嫣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猜道:“不…不会是蔓萝殿的偏殿吧?”

点了点头,逐月拍马的赞道:“怪不得主子老说慕小姐聪慧呢,这您都能猜到。”

嗔怒的斜了她一眼,慕嫣然疾声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能出去吗?”

摇了摇头,逐月双手一摊,无奈的答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过主子传了话来,说有好戏看,所以,咱们就只能在这儿等一阵子了。”

说罢,逐月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原来,宛贵妃从淑妃一直打量慕嫣然起,便留了心思,吩咐了丹青安排个人,一整夜目不转睛的盯着慕嫣然,以防万一。

虽说是个笨法子,可却也有效,直到那个陌生的小宫女出现在夕颜殿,宛贵妃顿时知晓,有人在暗地里算计慕嫣然,所以,她也安排了人手,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扛着慕嫣然的男子,将慕嫣然放在了偏殿,便去外间守着了,而宛贵妃安排的人,则趁机将慕嫣然从窗户里,换了出来,此刻躺在隔壁房间床铺上的,是另外一个人。

“宛贵妃的意思,是想让那个要害我的人露出本来面目?”

慕嫣然犹疑的问道。

点了点头,正待答话,却听见外院有脚步声响起,逐月张口吹熄了烛火,顿时,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笼罩在两人四周。

伸出手摸索着,慕嫣然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逐月身边,两个人如壁虎一般,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都布置妥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回主子,都已妥当,除了她二人,无人知晓。”

另外一个恭敬的声音回答道。

“既如此,那你出去吧,一会儿该怎么办,你知道吧?”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殿门响起,“吱呀”一声后,又恢复了安静。

“慕嫣然,给本王做王妃,也不委屈你。”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黑夜中,慕嫣然的眼中,冒出了两簇愤怒的火苗。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戏

过了许久,墙壁的另一侧,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和细碎的轻微呻吟声,逐月和慕嫣然二人顿时面红耳赤,只觉得羞窘不堪,幸好周遭一片漆黑,看不到彼此的脸色,两人没那么尴尬。

窗外响起了几声布谷鸟的叫声,黑暗中,逐月牵着慕嫣然的手,两人一路摸黑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门口,动作轻柔的打开了门。

轻微的一声“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愈发凛冽,两个人不由的面色轻变,谨慎的向两边看去,待到确认周围一切正常,逐月晃了晃慕嫣然的手,二人脚步轻快的踏出了蔓萝殿。

蔓萝殿离梧樾殿只隔了一片梅林,顺着宫道走几十步,便到了梧樾殿的宫门口,耳中听到正殿里传来的敬酒劝酒声,想起方才还在贺婉茹耳边抱怨嘈杂,此刻听来,慕嫣然竟觉得如同天籁一般,让人觉得亲切。

踏入殿内,慕嫣然不自禁的去看清远翁主身边的长乐郡主,只见她满眼的惊愕,随即飞快的转过目光,极不自然的和身边的长平郡主说起了话,只一瞬,慕嫣然就心内肯定,这件事,必定和长乐郡主逃不了干系。

如今看来,前几次自己对长乐郡主,实在是太仁慈了些。想到自己三番五次的容忍,忍到最后,竟险些搭上自己的清白,慕嫣然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愤怒。

及至走到柳氏身旁坐下,慕嫣然轻呼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攥着的手。

“怎么去了这么久?”

伸出手抓过慕嫣然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柳氏关切的问道。

淡笑了一下,慕嫣然故作轻松的低声描述了一番贺婉茹喝醉酒的可爱模样,待到柳氏点头应答,慕嫣然抬头去看,正对上宛贵妃貌似平静的关切眼光。

目光一触即开,宛贵妃转过头附和着皇后娘娘的话,浅笑着点头应和着。

正殿依旧热闹不已,隐隐能听到歌舞的声音,想来正在尽兴处。

偏殿里,都城内的贵妇们和身边的夫人热络的聊着,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几个装扮好的戏子,众人的目光随之绕了过去,说话声,也渐渐的低了下去。

“这是宫里最近新排的一出戏,前儿在永寿宫演了一段,太后娘娘很是喜欢,这儿虽地方不够宽敞,但既是除夕晚宴,总要有个喜庆的节目,所以便宣了她们来演给大家伙儿瞧瞧,咱们也跟着乐呵乐呵。”

指着那些装扮好的戏子,皇后娘娘轻声介绍道。

乐声响起,却与那日在正华宫时,秦素儿安排的那出戏有些类似,只不过却是不一样的故事而已。

不一会儿,众人便痴迷在戏里的故事中了。

一个婢女从偏殿门口闪身进来,快步走到淑妃身后耳语了几句,只一瞬间,淑妃的脸色就变了,看向慕嫣然的眼神,也愈发不善。

“淑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可要宣御医?”

宛贵妃状似关切的问道。

感觉到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淑妃强撑着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声应道:“劳贵妃娘娘挂心了,妾身没事,许是这殿里有些闷了,妾出去透透气便好…”

说罢,淑妃站起身,给皇后和宛贵妃行了礼,退后几步朝外去了。

“姐姐,妹妹也出去透口气儿…”

宛贵妃柔声跟皇后打了声招呼,提起裙裾,跟在淑妃身后出了梧樾殿。

“既一同出来了,便一起走走吧,去梅林边站一会儿,闻闻梅花的幽香,也是极好的。”

亲热的唤了一脸不悦的淑妃,宛贵妃装作没看见她的脸色,率先朝宫门外去了。

眼睁睁的看着蔓萝殿就在眼前而自己却不能去,淑妃掩在袖笼里的手,狠狠的攥在一起,心内急切不已。

同一时刻,一个小太监进入偏殿,在皇后面前低声回禀了几句,紧接着,皇后借着更衣的机会,带着婢女出了梧樾殿。

“到底怎么回事?”

走到宫门口,四处无人,皇后看着身边的小太监沉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太子殿下和庐王殿下均在正殿陪着皇上和众位大臣饮酒,焕王殿下喝多了几杯有些头晕,便由身边的奴才陪着去蔓萝殿休息一会儿,可方才,有人…有人瞧见,有女子进了焕王殿下歇息的那间寝殿,所以奴才不敢耽搁,便赶紧来跟娘娘禀报了。”

小太监仔细的回了话,微垂着头,不敢多言。

既有小太监注意到了,想来必定不是宫里的宫女,而今日来宫里赴宴的贵门小姐,又都是闺中女子,若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被人嘲笑不说,到时候皇上和太后娘娘问起来,也全都是自己这个后/宫之主的责任。

想到此,皇后一边吩咐了身后的一个婢女,让她去偏殿查看,今日进宫的贵门小姐,有谁此刻不在殿内,一边又吩咐了那小太监,让他带着人去守好蔓萝殿,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去。

不一会儿,那婢女回来了,在皇后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另一边,小太监带着的人,也尽数回来了。

掩下眼中的疑虑,皇后带着众人,朝蔓萝殿走去。

方走了几步,正迎上散完步回来的宛贵妃和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