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后的架势,淑妃心内一慌,耳边,宛贵妃已轻柔的问道:“姐姐这是去哪儿,出什么事了不成?”

瞟了一眼淑妃,皇后沉声说道:“宛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淑妃又…罢了,你们都跟着本宫一起去吧,但愿莫要冤枉了谁。”

闻言,淑妃心内一沉。

跟在皇后身后走了不一会儿,便到了蔓萝殿,门口,已有禁军守着,见皇后几人来,行了礼开了门,恭敬的迎了她们进去。

“皇后娘娘驾到,宛贵妃娘娘驾到,淑妃娘娘驾到…”

小太监细声通传道。

正殿和偏殿内,此刻一片暗沉,身后,周掌事带着四个宫女进殿,点起了宫灯和烛火。

“母后莫进来,是儿臣在此小憩…”

有声音从内殿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衣衫稍有凌乱的焕王一口酒气的从内殿中摇晃着走出。

“儿臣见过母后,宛贵妃,母妃…”

焕王面色潮红的跪在皇后三人面前拜道。

“智儿,你怎么在这儿?里面还有谁?”

淑妃疾声问道。

斜了淑妃一眼,皇后慢条斯理的吩咐道:“先扶他起来坐下…”

有两个宫女走过去,一左一右的扶起了焕王,搀着他坐在了淑妃下首的扶手椅中。

使了个眼色,周掌事微一点头,朝内殿去了,片刻后出来,面色微赧的低声回道:“还有人在内殿,此刻还在酣睡…”

面色不虞,淑妃狠狠的瞪了焕王一眼,还未等开口,一旁,皇后尖锐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淑妃狠狠地攥住手臂下的黄梨木扶手,不敢再多说一言。

“智儿,你不是在正殿陪你父皇吗?怎么会在这儿?”

皇后不解的问道。

喝了几口浓茶,焕王渐渐的有了几分精神,像是此刻才认清面前的人一般,焕王站起身屈膝跪倒,一脸惶恐的朗声说道:“母后,儿臣错了,母后…”

惴惴不安的朝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焕王嗫嚅着说道:“方才有几位大臣给父皇敬酒,儿臣想着父皇的身子要紧,就替父皇喝了几杯,谁知道那酒后劲大,没一会儿儿臣就觉得有些晕了,怕留在正殿失态,便由小太监搀着来这儿歇一会儿…”

“那内殿…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一脸平静的问道。

脸上露出一抹回想的神色,焕王的脸色由白到红,随即,他俯身磕了几个头,却是决意不肯再多解释。

“你可知她是谁?”

看了淑妃一眼,皇后紧紧的盯着焕王问道。

摇了摇头,焕王想要辩解什么,最终,却犹疑的看着皇后低声说道:“儿臣不知,不过,事已至此,也是儿臣酒后失德,儿臣愿娶她为妃。”

柳眉一挑,皇后看了宛贵妃一眼,却见她也是一脸的趣味,而另一旁,淑妃已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智儿,你疯了吗?这样不顾廉耻的女子,岂能为妃?”

淑妃的脸上,尽是浓浓的厌恶。

“淑妃,皇后娘娘和本宫在此,若是要训导儿子,等此事结束,你自回怡华宫去训,不会有人拦你,可此刻,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妄言。”

宛贵妃看着淑妃缓声说道。

“为不为妃到另说,只不过,今日这事,却要查个清楚,若此刻内殿的不是柔弱女子,而是个刺客,你又当如何?这宫里的规矩,可是愈发懒散了…”

凤目一扫,皇后看着焕王和周遭的奴才,轻声说道。

“去,看看她醒了没?醒了就带出来…”

皇后转过头看着周掌事吩咐道。

端着烛台走到内殿,只听见周掌事轻声唤了几句,随即,便有低呼声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声后,鬓发杂乱的女子跟在周掌事身后走出了内殿,跪在了焕王身后。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女子的声音娇俏慵懒,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好听。

听身后婉转的声音自称奴婢,焕王转过头去看,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止不住的惊呼道:“怎么是你?”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逆转

第一百五十七章 逆转

“焕王殿下,不是您差了人去唤奴婢过来候着的吗?”

那女子方才在内殿,将皇后和焕王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尤其是听到焕王说愿意立她为妃,心里的惊喜,夹杂着被褥上残留的男子气息,差点让她兴奋的晕厥过去。

从内殿踏出时,脸上的娇羞,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此刻听焕王这样问话,她顿时脸白如纸。

这女子,却是淑妃的贴身婢女,绮月。

眼中似是要冒出火来,焕王跪着的身影,略有摇摆,而攥着的拳头,已能听到轻微的骨节响声。

“智儿,此刻,你还愿意娶她为妃吗?”

皇后轻声问道。

殿内一片寂静,皇后和宛贵妃一脸的平静,而淑妃和焕王,脸色却出奇的相同,均是一脸铁青。

“皇子宠幸宫女,这宫里也是常有的事,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智儿,今儿是什么日子,这儿又是什么场合,本宫想,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若你父皇知道,你觉得,他又会怎么看你?”

这话虽是对着焕王说的,可皇后的目光,却紧紧的盯在淑妃脸上,一瞬间,淑妃觉得像是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一般,脸颊边说不出的滚烫。

“行了,各自回去吧,这事儿,等过了晚宴再说吧。”

说罢,皇后站起身,和宛贵妃一前一后的踏出了蔓萝殿正殿,由一众奴婢簇拥着出了宫门。

“绮月,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

眼中冒火的瞪着那女子,淑妃的话语中,透出一股狠戾。

瑟缩的朝仍旧跪着焕王身边挪了几步,绮月低泣着轻声唤道:“殿下,是您差人来唤奴婢的,不是吗?殿下…”

下一瞬,绮月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前,是一脸铁青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焕王。

一甩衣袍站起身,焕王转过身抬脚将绮月踢翻在地,对她的乞求置若罔闻,连连抬脚,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她身上。

“说,是谁让你来这儿的。”

终于停住脚,焕王半蹲在绮月面前,重重的捏着绮月的下巴厉声问道。

“入席的时候,奴婢一直陪在主子身边,后来奴婢瞧着这宴席结束怕是要比往年要晚一些,所以回去给主子拿手炉了,回到梧樾殿给主子换了手炉,奴婢就一直在殿外候着。再后来,有个小太监过来说…”

瑟缩的看着焕王,绮月继续说道:“他说,殿下有些醉了,身边没人服侍着,让奴婢过去照应一会儿,所以,所以奴婢就过来了。”

捏着绮月下巴的手狠狠的一推,看着绮月仰面倒在冰冷坚硬的地上,随即又惶恐的爬起来跪好,焕王怒气冲冲的斥道:“蠢死你算了…”

还未等骂完,一旁,淑妃没好气的瞪了焕王一眼说道:“你原本打的什么主意,如今,本宫心里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怎么,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如今却把脾气往她身上撒?”

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将心头的那股憋闷硬生生的压下去,淑妃沉声说道:“敢算计到你头上来,这事儿,本宫必定要查个清楚…行了,你收拾一下赶紧回正殿去吧,一会儿宴席快散了,若是让你父皇看见你不在,心里定然不快,这事儿,从长计议,大不了…”

淑妃眼色不善的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绮月。

“儿臣告退…”

焕王径自整理好衣饰,大踏着步子朝外去了。

叹了一口气,淑妃松下一直紧绷着的后背,靠在扶手椅中凝思了起来。

“绮月,你对智儿的心思,本宫一直都知晓,可是,正妃未立,先在他身边留下侍妾,莫说庐王,就是太子身边,都没这样的事。本宫原本想着,等他立了正妃,只要他喜欢,莫说是侍妾,便是让你做侧妃,本宫也由着他,可如今你这样,岂不是自毁前程?”

不去看绮月苍白的素颜,淑妃低头看着裙裾上的花纹,闲聊一般的轻声说着。

“主子,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

匍匐几步跪在淑妃脚下,绮月低泣着说道。

“这事儿,方才皇后娘娘也说了,暂不追究,所以,趁着这会儿的功夫,你也好好想想这来龙去脉,是谁让你来服侍焕王的,你到蔓萝殿,又是谁吩咐了你做什么的,一点一滴的细微末节,你都要仔细的回想起来,只要能帮智儿洗清今儿这事,日后你要去他身边服侍他,本宫自不会拦着你。”

耐心的哄劝着,淑妃轻柔的扶起她,低声说道:“去,照着镜子整理好妆容,先回怡华宫去吧。”

绮月低头叩谢的那一瞬间,淑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浓浓的厌恶。

再回到梧樾殿,殿内的热闹,与方才相比如出一辙,唱完戏的戏子们给殿内的贵人磕了头,规矩的鱼贯退出了偏殿,门口,进来了一个小太监,走到皇后身边低声回禀了几句,见皇后点头,恭敬的退了出去。

眼看着就要散席,慕嫣然心内暗呼了一口气,只想尽快离开宫里。

还没等皇后开口,偏殿门外,绮月拖着一个矮个的宫女跑进来,跪在了淑妃身后,一边,还低声回禀道:“主子,她说,方才看见慕小姐进出过蔓萝殿…”

绮月的声音不高不低,殿内的人,却是都听了个满耳,一瞬间,周遭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朝慕嫣然看来,仿佛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

面色一转,淑妃脸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笑容,解释一般的朝众人说道:“没什么事,大家也别误会了,只不过方才焕王在那儿歇息了一会儿,想来两人应是没碰面…”

这样的解释,怕是更会让人误会吧?一时间,慕嫣然呆在了座位上。

求助一般的看向宛贵妃,却见她微不可见的朝自己摇了摇头,慕嫣然收回目光,低垂着头坐在柳氏身边,静静的一言不发。

慕嫣然不急着辩解,无人搭腔,淑妃只好转过头看着绮月身旁跪着的那个矮个宫女问道:“你都看见什么了?说来听听,若是有一句污蔑慕小姐的话,莫说旁人,便是本宫,都不会饶了你。”

瑟缩的看了一眼淑妃,又看了看远处敛目静坐着的慕嫣然,那宫女轻声答道:“奴婢在正殿给各位大人斟酒,方才…方才内急,奴婢不敢跑太远,所以打算去蔓萝殿出恭,走到梅林边,便看见慕小姐跟着一个小宫女进了蔓萝殿,后来,过了半个多时辰她们才出来。”

“那焕王呢?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淑妃抓住关键所在,疾声问道。

低垂着头,矮个宫女轻声答道:“焕王殿下进去好一会儿,她们才出来。”

一瞬间,偏殿内响起了贵妇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嫣儿…”

转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慕嫣然,柳氏的眼中,透出了一抹慌乱。

淡淡的摇了摇头,慕嫣然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娘,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不知为什么,明知这样的事对自己有莫大的损伤,可看到上首处宛贵妃脸上的淡然,慕嫣然便觉得心中安宁,似是没什么可怕的一般。

“慕小姐,你怎么说?”

对皇后扫过来的眼色视而不见,淑妃转过头定定的盯着慕嫣然轻声问道。

“嫣然是去过蔓萝殿,却并未见过焕王殿下。”

抬起头直视着淑妃,慕嫣然扬声答道。

话音落毕,殿内一片宁静,众人均抬头看向上首处的皇后娘娘和宛贵妃,却见二人都是一脸的淡笑,仿佛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刚才和慕小姐在一起的,是本宫的婢女,何不叫她出来一起说说?”

斜了淑妃一眼,宛贵妃面带笑容的轻声问道。

不知道宛贵妃怎么又会搀和进来,淑妃一时间有些错愕。

“逐月…”

不搭理她,宛贵妃侧着头冲身后的逐月轻声唤道。

“奴婢在…”

开口应了,逐月走出来看了慕嫣然一眼,方恭敬的面向皇后和宛贵妃说道:“回禀皇后娘娘,除夕宫里设了晚宴一事,昨日一早,玉贵人就求到贵妃娘娘那儿去了,说她在都城里没有亲人,唯有慕府一家人,她知晓慕夫人会带着慕小姐进宫,所以请贵妃娘娘给慕府的夫人小姐带句话,约她们一聚,贵妃娘娘应了。”

说着,逐月看了淑妃一眼继续说道:“玉贵人也不知晓晚宴什么时辰能结束,这边刚刚开宴,她就去蔓萝殿候着了,不过,却是在蔓萝殿的西配殿,后来奴婢还没来得及跟慕小姐说,她就送长公主殿下去夕颜殿了,所以奴婢先跟慕夫人说了,可慕夫人说,今儿太晚了,还要回去陪家里的老人孩子守岁,等初二进宫的时候再找玉贵人叙话。”

逐月说话的功夫,柳氏已点了点头。

宛贵妃看了逐月一眼,逐月继续说道:“蔓萝殿的西配殿,往日极少有人住,因着玉贵人去了,所以才端了个炭盆过去,奴婢想着既然见不了,不如跟玉贵人回禀一声,让她回宫自去歇着,刚出了梧樾殿没走几步,正好瞧见慕小姐送完长公主回来,奴婢就按原话回了。慕小姐说,索性时辰还早,不如去见见玉贵人,所以,奴婢就跟着去了,说了会儿话,才出来,不过进出蔓萝殿不到半个时辰,正殿一直未有灯光,所以慕小姐和奴婢并不知道焕王殿下去了那儿。”

逐月说完,规矩的朝众人屈膝一福,退回了宛贵妃身后,一时间,淑妃面色青红交加。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机变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机变

一脸不忿的瞪了逐月一眼,又看了好整以暇看自己难堪的宛贵妃,淑妃将一腔怒气都撒在了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转过头看着绮月,淑妃沉声问道:“你自己做错了事,本宫给了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如今,你还想怎么说?”

绮月在淑妃跟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一向极会揣摩旁人心思,从蔓萝殿出来,心思来回转了几圈,她大致就猜到,今日的事,兴许是焕王殿下布的局,可那局中的人,却不该是自己。

在梧樾殿门前被那小太监诓骗至蔓萝殿,那殿内,本就点了迷香,是扛了慕嫣然进去那男子唯恐她提早醒来准备的,绮月进去没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晕过去了,所以焕王进殿后说的那句话,她却是未听见的,及至事后醒转过来,身无寸缕,而外间,那个自己心仪仰望的男子言语凿凿的说愿立自己为妃,**的惊慌,顿时被满满的惊喜所取代。

之后的惊变,是绮月未想到的,可一想到自己是那个替代品,她心里就觉得满腔愤怒,及至碰到宫门外的那个矮个宫女,绮月顿时明白,今晚的事是针对谁的了,于是,便有了方才自己不顾规矩冲进来的那一幕。

此刻,原本对焕王和自己有利的局面,被那个逐月三言两语化为无形,绮月怎会甘心,不顾形象的冲到大殿内跪下,绮月连连叩头的大声喊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敢妄言,可方才蔓萝殿里的事情,不能仅凭逐月几句话,就颠倒是非黑白啊,皇后娘娘…”

偏殿的贵妇们,狐疑的看看淑妃和绮月,再看看垂眉敛目一脸平静的慕嫣然,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皇后和宛贵妃身上。

“绮月,你的意思是,逐月的话不可信,对吗?”

好好的除夕宴,被淑妃母子、主仆几人搞成如今这幅局面,莫说其中有什么,便是没什么,过了今日,慕嫣然在都城里的声名,也会大有损伤,皇后心内怜惜,口气不善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绮月问道。

连连点头,绮月一脸恳切的看向皇后。

眼中闪过一抹冷笑,皇后反问道:“逐月是宛贵妃身边的近身侍女,蔓萝殿中的事,与她主仆几人并无干系,若是她的话信不得,那你的话,岂不是更不能信?”

一瞬间,绮月脸上尽是慌乱。

看着殿中的面色各异的人,皇后叹了口气,正色说道:“蔓萝殿里发生的事,本宫本不打算追究,想着也就是焕王一时酒醉闹下的荒唐事,转眼就过去了,可眼下,不管倒是不行了,牵扯到了慕小姐的清誉,这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罢,皇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周掌事轻声说道:“蔓萝殿里的事,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吧,既有人不要脸面,索性都豁出来掰扯清楚,是非曲直,自有人来论断。”

“是,奴婢遵命。”

屈膝一福,周掌事上前两步,将有小太监来回禀说蔓萝殿里有事发生,皇后娘娘、宛贵妃和淑妃三人到蔓萝殿后,蔓萝殿里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一瞬间,殿内众人一脸恍然。

有人暗含探究的看向慕嫣然,诸如长乐郡主,也有人一脸不屑的看向淑妃主仆,譬如襄王妃等人。

“去,将玉贵人传到这儿来…”

看了周掌事一眼,宛贵妃轻声吩咐道。

偏殿外,有小太监小跑着朝外去了,没一会儿,玉贵人便进了殿,恭敬的给皇后等人见了礼,玉贵人关切的看了慕嫣然一眼,方仔细的答道:“婢妾从蔓萝殿出来,听着梧樾殿这边的声音小了,想着晚宴怕是已近尾声,所以想等着看能不能见到叔叔婶婶和几位兄长,即便不能亲见,远远的给他们见个礼,也是好的,所以婢妾就在宫门外。”

点了点头,皇后问道:“你今儿一晚都做什么了?又见了何人?”

丝毫未见迟疑,玉贵人将自己从酉时开始做的事尽数讲了一遍,恰好,与逐月方才所说吻合,一瞬间,除了长乐郡主一脸狐疑的在宛贵妃、玉贵人和慕嫣然之间来回打量,其他人,却都是或鄙夷或同情的看向淑妃,而一脸死灰跪在地中的绮月,再无人注意。

皇后默不作声,宛贵妃也一脸温婉笑容的敛目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金丝护甲,唯有淑妃,一脸不甘,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死死的盯着绮月,恨不得眼中飞出刀子,将她原地刀剐了。

这件事,原本可以当做皇子酒后荒唐的一件小丑闻,时日久了,自然会被人遗忘至脑后,这也是淑妃为什么要再三叮嘱绮月让她回去仔细回想的缘故,可如今被她这么一搅,都城中有头有脸的贵妇尽数在此,日后焕王再想娶个家世背景皆能匹配的上的女子,却是极难了。

一想到此,淑妃直恨得牙痒。

还未等皇后等人发落,殿门口,苏平恭敬的走进来给皇后见了礼细声说道:“皇后娘娘,宛贵妃娘娘,正殿那边,再有一刻钟的功夫,怕是就结束了,皇上让奴才来问问,您这儿大概还要多久。”

点了点头,皇后不做声的看向淑妃。

早在偏殿刚有动静时,苏平便已知道这事了,而永成帝,自然也已知晓,不过为着焕王的颜面,同时也不想让慕昭扬父子几人多想,永成帝故作不知的压下了此事,此刻让苏平来通传,言下之意,殿内众人都已知晓。

心内冷寂,淑妃强撑着一股气力站起身走到殿中跪下,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管教不严,宫里出了绮月这样不懂廉耻的婢女,臣妾回宫自当严惩。如今人证俱在,这事也尽已清楚,只怕是绮月心怀不轨,趁着焕王酒醉歇息在蔓萝殿时做出了不轨之事,冤枉了慕小姐,日后臣妾定当当面给慕宰相和慕夫人致歉,还望皇后娘娘看着臣妾也是被蒙蔽的份儿上,宽恕臣妾之过。”

转过头看了一眼宛贵妃,见她也轻微的点了点头,皇后看着苏平吩咐道:“苏公公,便劳烦你回去回禀皇上,这儿的晚宴,与正殿同时结束,必不会耽误众位夫人小姐出宫。”

“奴才遵命,奴才告退。”

细声应了,苏平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慕嫣然,转身迈出了偏殿。

“蔓萝殿的事,等过几日再行处置。绮月确实有罪,可如今,却不止是德行有亏了,以下犯上,出言不逊,传言出去,还以为宫里的奴婢都如此没有廉耻,成日里只想着勾引主子呢。况且,犯了事不知自省,却做出这等诬人清白的腌臜事来,岂能轻易饶过?”

沉声说着,皇后看了一眼周掌事。

“来人,将绮月送去暴室,审讯后发落至浣衣局,终生不得出宫。”

看了一眼偏殿门口候着的几个太监,周掌事厉声吩咐道。

“皇后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是有人使计,诓了奴婢去蔓萝殿的,皇后娘娘…奴婢…”

脸色泛白,绮月厉声喊着,一旁,有太监拿出准备好的棉布塞住了她的嘴,几个人用力捆住仍旧挣扎着的她,拖着朝外去了。

从头到尾,慕嫣然始终都未抬头,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此刻,事情终了,慕嫣然的心内,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她心内知晓,这其中,必然是宛贵妃为她挡住了一切灾祸。

“来人啊,赏…”

满目赞赏的看了慕嫣然一眼,皇后的声音轻柔至极。

“这是一整套的七色宝石珠钗,本宫本来是打算赏给婉儿的,不成想那丫头早早的吃醉了酒,若不是慕小姐去送她,后来这一盆子脏水,便怎么也泼不到她身上去了。所以啊,如今,这套珠钗,本宫便赏给慕小姐吧,既是本宫给你的压惊礼,也算是本宫给你的新年红包了。”

笑呵呵的说着,皇后伸手朝慕嫣然招了招。

姿态优雅大方的站起身,慕嫣然袅娜的走到台阶上,站在了皇后身前。

轻抚着慕嫣然的脸颊,皇后宠溺的说道:“小丫头,吓坏了吧?”

弯开嘴角笑了笑,慕嫣然不点头也不摇头,眼中的平静,愈发让皇后喜欢。

从铺着大红色丝绒的托盘中拿起一个镶了红宝石的金丝镂刻芙蓉花的簪子给慕嫣然插在头上,皇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回原位。

屈膝一福,朝皇后行了礼,转身的一瞬,慕嫣然满眼感激的看了宛贵妃一眼,却见她一脸柔情,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眼中,也尽是浓浓的慈母疼惜之色。

“皇后娘娘都赏了,本宫再锦上添花一番吧。逐月…”

轻灵的声音响起,却是宛贵妃。

身后,方才消失了一会儿的逐月捧着一个八宝珠盒走到慕嫣然面前,打开了盒子。

一刹那,殿内光华四起。

“这是本宫册封为贵妃的那日,皇上赐给本宫的一对夜明珠,还有皇后娘娘赏的九十九枚南海东珠,这丫头一向讨喜,今儿,便赏给她吧。”

宛贵妃的话语说的轻描淡写,可耳边,却响起了众人惊诧的吸气声。

皇后娘娘的举动,是身为后/宫之主在事后的一种抚慰手段,而宛贵妃,却着实让一众人出乎意料至极了。

脸颊边闪出了一对娇俏的梨涡,慕嫣然站起身,恭敬的磕了头,谢过了宛贵妃的厚赏。

接过逐月手里的珠盒放在身旁,刚刚落座,一个小太监迈步进来,给皇后和宛贵妃磕了头,恭敬的回禀道:“回众位主子,焕王殿下说,今晚的事都是因他而起,所以送上一份礼,算是给慕小姐道歉。”

一瞬间,殿内众人,神色各异的看向慕嫣然,只看她如何反应。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通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变通

眉间的厌恶一闪而过,皇后看着那小太监捧着锦盒到了慕嫣然面前。

“慕小姐,奴才是焕王殿下身边的小闵子,焕王殿下听闻慕小姐喜欢方寸书院里的雅物,这是殿下收藏之中的精品,如今特来送给慕小姐,还望慕小姐看在众位主子以及今日这样的好日子的面子上,接受殿下的歉意。”

说罢,小闵子躬身将锦盒捧至头顶,奉了过来。

而慕嫣然,则静静的坐在远处,不发一声。

这样的情景,落在旁人眼里,也半是疑惑半是理解。

今晚的事,虽已说清确实与慕嫣然并无纠葛,可到底还是将她的名字和焕王联系在了一起,而如今焕王的举动,无疑发出了一个示好的信号,只要慕嫣然接受,这接下来的事,怕是也就能顺理成章的进行了。

若是将来慕嫣然真成了焕王妃,莫说今日焕王的荒唐举动会被洗清,便连两人的相遇,也要能归咎在缘分使然上了。

只一瞬,刚刚退回原位坐好的淑妃眼中,顿时冒出了欣喜的光芒,看着慕嫣然的眼光,也愈发热切,只恨不得她能欢天喜地的接下焕王送的东西,若是能含羞带怯,那就更好了。

淑妃如此想,皇后和宛贵妃却恰好相反,可不论她二人心中作何计较,阻止的话语,却是说不出口的,毕竟,正如焕王所说,今晚的事是由他而起,暗里的意思大家虽都明白,可那层窗户纸,却不能由她们来捅破。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结在慕嫣然一人身上。

柳氏,自然也想到了深层的意思,此刻面色担忧的看着女儿,心内,更是飞快的盘算着想着怎么能化解眼下的难题,莫要让女儿落入那个陷阱。

众人的殷切眼光注视下,慕嫣然款款起身,朝淑妃的方向一跪,看着小闵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焕王殿下的美意,臣女心领了,可这份礼物,臣女着实受之有愧,还望闵公公将礼物带回,代为转达臣女对焕王殿下的谢意。”

若是旁人家的小姐,见得了焕王殿下的青睐,怕是早就心内欢喜的接下礼物了,可这慕嫣然,却轻飘飘的将礼物拒了,这不等于是当众扫了淑妃娘娘和焕王殿下的脸面吗?

小闵子脸色微变,弯腰捧着礼物的身子,顿时僵在了当地。

见慕嫣然不肯收受礼物,淑妃有些恼怒了。

心中一边咒骂慕嫣然不识抬举,一边却也急着帮儿子挽回残局,淑妃脸上浮起了一抹不善的笑容,她看着慕嫣然冷笑着问道:“怎么,慕小姐,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重礼你都受之无愧,焕王的礼却受不得,可是嫌礼轻了?”

低垂着的脸上掠过一抹无奈,慕嫣然抬头看向淑妃不解的说道:“蔓萝殿的事,只有焕王殿下和绮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绮月一面之词,就要抹黑了焕王殿下的脸面,坏了他的声名,殿下仁爱,不愿在这样的日子里惹得众人非议,所以才有了这样息事宁人的举动。殿下大义,可臣女却不能跟着不懂事,若是臣女收了这礼,岂不是坐实了殿下的罪名?”

说完,慕嫣然莞尔一笑,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如沐春风的笑容。

看了皇后和宛贵妃一眼,慕嫣然转过头看着淑妃恭敬的问道:“淑妃娘娘,臣女所说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