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功夫,襄王妃有意无意的,却是多打量了陆绵几眼,看到陆绵羞赧的脸颊,慕嫣然的心里微微一动,不由的想起了灯会后,陆绵无意的关切问语。

不大的会儿功夫,前院有管家几步跑来,说襄王世子前来接襄王妃回去了,挽留不下,柳氏起身将襄王妃送出了慕府。

没有见到自己惦念的人,贺启钧的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回到襄王府,在朝晖堂用了晚膳,襄王妃迟疑了一下,唤住了要回书房的贺启钧。

“钧儿,慕府那位表小姐,从前你见过的吧?”

试探的说着,襄王妃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儿子的神色。

脑中回想了一下,似乎有那么点儿印象,只记得印象中,那是一个和慕嫣然有着极为相似的清澈眸子的女孩儿,贺启钧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随即不明所以的问道:“母妃何以提起她了?”

想起从前提起亲事时他的抵触,襄王妃的心中,不由的浮起了一丝忐忑,一边却轻柔的说道:“钧儿,都城里和你差不多大的儿郎,大多都已成家了,即便没成家,也议好了亲事,你若是相中了哪家的女孩儿,早点跟母妃说,母妃也好帮你去相看。”

眼前不由的浮起了那个倩影,贺启钧的心头,没来由的腾起了一股烦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沉声说道:“好男儿先立业后成家,儿子的事,母妃日后再费心吧。”

说罢,不待多说,贺启钧径自掀开帘子出去了,余下了身后襄王妃无奈的叹息声。

PS.下周uu上主站首页封推了,所以每日三更,这么给力的更新,亲们带着自家的粉红妹纸过去捧个场吧~~~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远嫁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远嫁

七月十六,大红的喜轿从清远翁主府里抬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百零八抬的嫁妆。

锣鼓喧天,热闹的吹唱声,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倒是周围水泄不通的百姓,将都城里到处都挤得满满的,人群中,有羡慕长乐郡主的滔天富贵的,也有同情她正值妙龄却与父母亲人千里之隔的。

慕嫣然坐在贺婉茹的马车中,一同陪侍着送到了都城外的十里亭。

渐渐的,车队停了下来,慕嫣然跟在贺婉茹身后,下了马车。

“不孝女长乐拜别母亲…”

揭起头上的帕子,长乐郡主的脸上,已是满满的泪水,由丫鬟搀扶着给清远翁主行了礼。

“长乐,我的女儿…”

清远翁主的眼睛又红又肿,显然这些日子就没有消过,此刻临别在即,眼中的泪,更是止不住的涌出,身边的长平郡主,也跟着痛哭起来。

母女三人在身边丫鬟的低声劝慰声中,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长乐郡主拿起帕子擦净脸上的泪水,郑重其事的退后一步,给清远翁主磕了三个头,一边轻声说道:“女儿不能在父亲和母亲身边尽孝,女儿不孝,女儿给母亲磕头了…母亲,你们一定要保重。”

再站起身时,长乐郡主的唇边,已咬出了深深的齿印,眼中一片迷蒙,愈发衬得脸上的笑容那般凄美。

深呼了一口气,长乐郡主拉起妹妹的手仔细的叮嘱道:“长平,姐姐脾气不好,平日里总是冲你发火,你莫要怪姐姐,以后,姐姐要尽的那份孝道,你替姐姐尽了,来生,咱们还做姐妹,我…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长乐郡主的一席话,瞬时间,让刚止住哭泣的长平郡主又哭了起来,一边,却连连的点着头。

看了一眼几步处站在马车边的贺婉茹和慕嫣然,长乐郡主的眼中,意味不明。

迟疑了一会儿,她提起裙裾走到贺婉茹面前恭敬的行了礼说道:“安乐见过姐姐…”

此时,长乐郡主的身份,已是永成帝的义女,封号安乐公主了,唤贺婉茹一声“姐姐”,倒也实属应该,贺婉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长乐,如今你已远嫁,从前的恩怨是非,我不会再记在心里,你…你到了西丽,莫要再像从前在都城中一般了,你待旁人好,旁人自然也会对你好。”

弯起嘴角笑了笑,长乐郡主轻声答道:“安乐记住了,谢姐姐教诲。”

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慕嫣然看了许久,长乐郡主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走了,可直到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她的目光,仍旧紧紧的盯着慕嫣然,而慕嫣然的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慕小姐,阿尔穆大人有话同您讲。”

前方车马已渐渐开行,一个西丽侍从小跑着走到慕嫣然身边低声通传道。

看了一眼阿尔穆,慕嫣然的目光,却是不自禁的去看他身后的呼尔觉年,果然,他的唇边,浮起了一抹淡笑,显然,有话要跟慕嫣然说的,是他。

附耳跟贺婉茹打了声招呼,慕嫣然走到了阿尔穆身前。

言语恭敬的对一个多月来慕容峻对他的热情招待表示了谢意,随即,阿尔穆闪过身,让出了身后的呼尔觉年。

“不知三王子殿下还有何嘱托?”

呼尔觉年有一对湛蓝色的眼眸,一眼望去,就像陷入了一片澄蓝的湖泊一样,慕嫣然抬头直视着他轻声问道。

“年仍旧对慕小姐的答案耿耿于怀,不知慕小姐可否回答年?”

呼尔觉年淡笑着问道。

神色一怔,慕嫣然顿时反应过来,他是在计较那日在慕容峻书房里的问题。

“可嫣然记得,那日,嫣然已经清楚的回答过了的。”

打太极一般的,慕嫣然将问题抛回给了呼尔觉年。

前方的车马已开始行进,有侍从过来恭敬的请阿尔穆上车了,呼尔觉年耸肩一笑,轻声说道:“不拒绝,就相当于是同意了,年可以这样认为,对吗?”

说罢,不待慕嫣然反驳,呼尔觉年执以西丽礼节一拜,转过身跟在阿尔穆身后,跃上了马车。

吱呀的车轮滚动声,伴随着周遭人群里的欢呼送别声,渐渐的远去了,探头去看,依旧能看到那大红的车队,沿着蜿蜒的小路渐行渐远,慕嫣然不做声的走到贺婉茹身边,两人相视一笑,钻进了马车。

贺婉茹的婚期已定,接下来的几个月,便是安心的待嫁了,是故,宫里陈小蝶那边的一应课程便都结束了。尽管如此,每日里,慕嫣然仍旧要进宫跟她一起绣嫁妆,每每看到手下鸳鸯戏水或是花开并蒂的图案渐渐的有了形状,两人抬起头,均是一脸的娇羞喜意。

“嫣然姐姐,算起来,九月份大军就要回来了,这个时候,六皇兄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眼中并无打趣,想到自己的幸福已有了着落,贺婉茹愈发希望慕嫣然也能和她一样,拥有自己的幸福,抬起头看着对面安静绣着的慕嫣然,贺婉茹甜甜的笑道。

手中动作不停,慕嫣然侧头思忖了一下答道:“上次收到他的信,他说七月底大军开拔,这会儿,应该在和留守在边关的将士交接手中的事务…”

边关没有战事的时候,贺启暄每日每个时辰在做什么,慕嫣然都知晓的一清二楚,一时间,想到潇湘阁书架上红木匣子里那厚厚的一摞信,慕嫣然就觉得心里像是有花朵绽开的声音一般。

期待了两年,终于,他就快要回来了。

想到此,慕嫣然觉得脸颊边,又腾起了一片热意,如同窗外烂漫的木棉一般,而心头的甜蜜,也化作一阵清泉从心间流过。。

回到慕府,明徽园里,柳氏和秦氏正坐在一块儿说话,身边,是几位姨娘。

见慕嫣然进来,柳氏招了招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一边说道:“嫣儿,柔儿的好日子就快到了,明儿回来,你带着三丫头,去给柔儿填妆吧。”

点了点头,慕嫣然笑呵呵的看着秦氏说道:“姨母,您怎么没带着柔儿一起来啊?她还躲在闺房里绣嫁妆呢吧?”

嗔怒的看了一眼慕嫣然,秦氏打趣的说道:“等明儿你去了秦府亲眼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秦氏又聊了几句,站起身出去了。

秦柔儿三月里议好了亲事,对方是通州一个正五品的知州。

只听到这里,大部分人,怕是都会觉得秦柔儿命好了,因为,以秦柔儿的庶女身份,她确实是高攀了。不过那知州曾有过妻室,去年妻子难产过世,留下了一个儿子,而秦柔儿,则是做填房,这么一来,一过门便已经有了个嫡子,还是刚满周岁的嫡子,秦柔儿的婚事,说起来,便不那么好了。

“娘,姨母不会就为了柔儿的事过来的吧?”

送走了秦氏回到明徽园,慕嫣然不解的问道。

眉间显出了一丝愁容,柳氏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姨母仍旧是有些担心小皇子的身子,听闻了尘庵的那位师太一向擅长诊治妇人和孩子的病症,你姨母便想去了尘庵上一柱香,顺便请那位师太回来给小皇子瞧瞧,所以,才来约娘一同去。”

提起那个羸弱的小皇子,慕嫣然也不由的泛起了几许怜惜,尽管心内知晓御医是大梁医术最高明的,可她仍旧抱着一丝期望,希望了尘庵那位师太的声名,如同百姓们传颂的一般优秀。

第二日从宫里回来,慕嫣然带着紫云和紫月,唤了慕依然,一行几人坐着马车去了秦府。

闺房内,秦柔儿一脸木然,并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和欢喜,见到慕嫣然和慕依然进来,她也只是淡笑着起身招呼了一下,随即,吩咐了丫鬟去斟茶,而她,径自坐在窗前发起了呆。

知晓秦柔儿的心事,慕嫣然故作不知,将准备好添妆的礼物送给了她,借故要去给秦老太太请安,带着紫云和紫月去了寿安堂。

七月里喜事连连,先是长乐郡主的远嫁,然后又是秦柔儿,虽是庶女,可秦柔儿那不逊于旁人家嫡出小姐的六十四抬嫁妆,也着实让都城里的人们热议了好一阵子。

敲锣打鼓的喧闹,红艳似火的嫁衣,映红了新嫁娘的脸庞,也让一众正值花龄的女孩儿们羞红了脸,眼中的羞赧和期待,也呼之欲出。

夕颜殿里,贺婉茹和慕嫣然坐在绣架前静谧的起针落线,墙角的流云纹方鼎里,袅袅升起的香雾在殿内弥漫开来,晕出了淡淡的清香,愈发衬得两个女孩儿如同画里一般美好。

绣完了最后一针,贺婉茹直起身子,看着花团锦簇中的并蒂莲,眼中泛起了浓浓的期望。

“婉儿,后日就是六皇子的生辰了,到时候,我们去漪兰宫和宛贵妃娘娘一起过吧?”

想到自己准备好的贺礼,慕嫣然问询的说道。

表情错愕,贺婉茹俏皮的吐着舌头说道:“啊,还好还好,嫣然姐姐,幸好你提醒我了,若是六皇兄回来知晓我忘记了他的生辰,定然会敲我的脑袋的。”

说罢,贺婉茹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朝内殿去了。

叮咚作响,内殿频频传出打开合上抽屉的声音,慕嫣然抿嘴笑着,把心思转回了手下的绣图。

大红的锦缎,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慕嫣然呆呆的看着那幅图,顿时羞红了脸。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秋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秋水

“难为你们还记着,暄儿回来,看到这么多人都惦记着他,定然开心。”

漪兰宫里,宛贵妃看着带着贺礼前来陪自己给贺启暄过生辰的慕嫣然和贺婉茹,姣好的面容上,尽是恬淡喜悦的笑容。

一旁,贺婉茹转过头冲慕嫣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水灵灵的眼睛像会说话一般,仿佛在跟慕嫣然说:“嫣然姐姐,幸好你记得,回来可不许在六皇兄面前拆穿我哦。”

甜甜的笑着,慕嫣然点了点头,和贺婉茹一起把手里的锦盒递给了丹青。

午膳过后,毓秀宫的润悦来请走了贺婉茹,说皇后娘娘吩咐了内务府的制衣师傅给贺婉茹量置嫁衣尺寸,宛贵妃和慕嫣然什么都没说,可一旁,贺婉茹径自红了脸颊,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两人一眼,快速的行了礼,出了漪兰宫的正殿,那模样,活脱脱一副被猜到了尾巴的猫,让宛贵妃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憧憬的神色,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慕嫣然一眼。

“哎,看到你们这些孩子能一个个的得到幸福,我真觉得自己老了…”

目光从看着贺婉茹欢快离去的背影上收回,宛贵妃轻声叹道。

抿嘴笑着,慕嫣然打趣的说道:“娘娘说的好像自己许久没照镜子了一般,不若今儿嫣然给娘娘当一回贴身丫鬟吧,捧着铜镜来,娘娘自然知晓自己有多年轻了,若跟嫣然一起出宫去走走,街上遇到的人,定要说娘娘是嫣然的姐姐呢。”

被人夸年轻,宛贵妃自然欢喜,可对象却是慕嫣然,宛贵妃有些嗔怨的说道:“没个正形,这样的话,也是可以在我面前浑说的吗?看将来你想起来,脸红不红。”

宛贵妃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暗示的打趣,一时间,慕嫣然羞赧的低下了头,刚才的话,却是再也不敢往下接了。

面前温婉的女孩儿,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心里,在此刻,惦记着同一个人,如同分享了自己的心情一般,宛贵妃的心里,浮起了一抹安定的感觉,伴随着午后和煦静谧的日光,说不出的温馨。

“嫣然,陪我去院子里坐坐吧…”

径直站起身,宛贵妃伸出手,携着慕嫣然迈出了正殿。

枝叶繁茂的梨树,已果实累累,每日清晨,看着宫里的小太监踩着梯子上去把被太阳晒出了晕黄光泽的梨子摘下来,宛贵妃浑然觉得,岁月像是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在王府时一般。

那时,院落里也是这样一颗梨树,花季的少女,站在树下仰望着那翠绿的果实,眼中,尽是浓浓的希冀,期盼着终有一天,她可以和心心相印的良人在这树下纳凉,他为她遮风避雨,她为他洗尽铅华,外间的一切纷扰全部隔绝在门外,院落里,只有他们二人,和眼中的彼此。

那之后,血雨腥风,期间的艰难,无人可以言谈,似乎只是一夜之间,风云骤变,转瞬,就已在高高的宫墙之内了。

华丽的宫殿,比从前那个院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午夜梦回,心中惦念的,永远还是那个僻静寂寥的小小院落。

好在,梨树还在,花枝繁茂,而心心相印的良人,也还在。

真好。

满足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丹青带着宫婢们将小石桌擦拭干净摆好茶水瓜果,又抬过了两副躺椅,宛贵妃看着慕嫣然笑了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梨树下。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舒适,顺着斑驳的树叶透下来,在地上圈出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光点,伴随着摇曳的清风,说不出的惬意。

在躺椅中躺好,宛贵妃轻声叹道:“如果能日日如此,该多好…”

转过头,看着慕嫣然还坐在那儿小口的喝茶,宛贵妃宠溺的摆了摆手说道:“快躺下,咱们说说话儿…”

那模样,竟像极了一个撒娇的少女,慕嫣然浅笑着躺好,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能日日如此,该多好…”

说罢,两人轻声一笑。

“十几岁的时候,想着能有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夫婿,就是上天对我的厚爱了,然后,遇上了他,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三王爷。”

声音中透着满足的喜悦,宛贵妃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慕嫣然,俏皮的说道:“你猜我当时在做什么?你定然想不到,我在树上摘梨,呵呵…”

看到慕嫣然眼中毫不掩饰的诧异,宛贵妃得意的笑着,然后继续说道:“丹青提着篮子在下面接,我在上面摘,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没了丹青聒噪的声音,到处都静静的,当时我想,完蛋了,肯定被姨娘发现了。然后转过身,就看见了他,他没有旁人眼中的错愕,唇角,眼睛里,都是浓浓的喜意,仿佛,我本就该是那个样子。”

“过了这么多年,当时的情景,我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最后是怎么从梨树上下去的,记忆里,只剩下了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眸。”

提起那时的事,往日里恬静淡雅的宛贵妃,像是个正在思/春的少女一般,满眼亮晶晶的怀念。

“嫣然,关于暄儿,你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怎样的画面?”

说罢,宛贵妃看着慕嫣然柔声问着,眼中充满了好奇。

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慕嫣然有些为难的说道:“我叫他‘小鬼’,他回头时的那一瞬。还有,他靠在窗前一脸坏笑的教我对付长乐郡主的那一刻,还有…”

还有,长长的宫道里,他坚定的说“慕嫣然,我喜欢你”的,那一瞬。

从宫里回到潇湘阁,慕嫣然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那个红木匣子,一瞬间,心里满满的思念,像是再也装不下一般,点点滴滴的溢了出来。

初见时,那个俊美的小太监,让慕嫣然满心的可惜。及至后来,被长乐郡主捉弄牵绊,独自留在芷兰阁绣图的那些日子,他又总会无声无息的出现,那道懒洋洋的倚在窗口的身影,让寂寥的芷兰阁,顿时多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他总会无赖的从自己这儿骗东西,天热了,说他还缺个带有甘草清凉气息的竹色帕子,天冷了,又说自己腰间挂着如意扣的络子有些旧了,似乎每一次,他都能为自己的到来,找到些许让慕嫣然拒绝不了的借口。

可他呢?有时是编的歪七扭八的小花环,有时,又是一只断了腿的小雏鸟,每每在自己哭笑不得的时候,再递上一本他从上书房抄录出来的游记,那时那刻,心里的酸甜,像是小时候含在嘴里的冰糖葫芦,想吃,又不舍得吃。

那年他走的时候,慕嫣然对自己说:两年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无数次的抱怨时间过的慢,终于,过生辰的时候,收到了他送来的生辰贺礼,看着那密密麻麻“慕嫣然”、“嫣然”,慕嫣然的心里,那时时刻刻刻骨啮咬的相思,终于破茧成蝶一般,从心底深处,细细密密的涌了出来。

而今,两年的时间就快到了,那个总在信里清浅的唤着“嫣然,等我”的人,也快要回来了。

贺启暄,贺启暄…

迷蒙的月色,撒下一片银霜,慕嫣然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星辰,心里满是眷念的唤着。

千里之外的边关,贺启暄和同伴坐在火堆旁,看着同一片星空。

“贺副将,原本不是说七月底就启程回都城的吗?这些日子,怎么瞧着越来越没动静了啊,为什么上头还不发令啊?”

身旁的一个小兵嘟囔着问道。

军营里,贺启暄不是年龄最小的,可却是身手最好的,两年多的时间,战功累累,如今,他已是最年轻的将军了,身边的将士,对这个没有皇子脾气的小将军,极是爱戴。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尽是期待神色的士兵,贺启暄一仰头将碗中的酒饮尽,安抚着说道:“前锋营送来的消息,敌军那边近日增派了军力,若是大部队先走了,有了战事,剩下的兄弟们虽能扛得住,可毕竟不如咱们人多力量大啊。大将军也是为了确保万一,所以大家再坚持几日吧,中秋前后,咱们必定能启程就是了。”

贺启暄的话,众人深信不疑,不一会儿,归乡的迫切心情,便被深深的压制了下去,一众将士们又各自守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缭绕的薄云慢慢的飘过,挡住了清冷的月光,树影婆娑,低迷的呜咽声,像极了情人间呢喃的话语,贺启暄攥紧了手里的荷包,心底的思念,也压抑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满是柔情的眷恋目光,透着漆黑的夜色望去,像是要拨开眼前的迷雾,一直看到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一般,贺启暄坐在石头上,呆呆的望着泛着依稀星光的远处。

慕嫣然…嫣然…

轻声的唤着,贺启暄只觉得,心里的某一处,已软软的陷了进去,随着心里的那股暖流,如同蜿蜒的溪水一般,浸入了身体的每个角落,不一会儿,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洋溢着阵阵的暖意。

嫣然,等我回来。

PS.接下来的一周,每日三更,一更08:00,二更14:00,三更20:00,喜欢本书的亲们大力支持uu哦~~~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复返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复返

荷叶残败,桂花飘香,眼看八月十五已越来越近了,都城中的人家,日日翘首以盼,都期待着征兵前往边关的亲人能早些回来,可边关处,迟迟没有动静,连从前常有的奏报也没有了。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一日从宫里回来,府门口已停着一辆马车了,虽打着慕府的标记,却瞧着不像是府里常用的,慕嫣然掩下了眉间的疑惑,去了柏松堂。

前些日子轩哥儿病了,慕老太太总是跟着揪心,直到昨日小家伙好了,贺琳蓉抱着他回来给慕老太太和柳氏亲眼瞧过,老太太才放下心来,此刻进了柏松堂正屋,柳氏正接过明霞递来的膳前开胃茶端给老太太喝,慕嫣然把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用罢午膳,慕嫣然跟着柳氏回到明徽园,刚迈过正屋的门槛,柳氏不待女儿发问就轻声说道:“二姨娘回来了…”

二月底,沈氏以静养为名,被送到了慕府东边的庄子里,除非慕昭扬或是柳氏亲口提及,否则,沈氏的后半辈子,怕是要在庄子里过了。可如今堪堪半年的功夫…

想到近日都城里的传闻,慕嫣然看了柳氏一眼问道:“娘,可是换藩的缘故?”

眼中的赞赏显而易见,柳氏接过春兰手里的茶碗抿了一口,转瞬气定神闲的答道:“她以为浏阳王回来,就有人给她撑腰了,却忘了,撤了藩的浏阳王,便什么都不是了。”

大梁的藩王,历来都是新旧交替,如今,庐王已年满二十,若不是去年就藩之时恰好诊出庐王妃有孕,再加上几位藩王也未和朝廷达成共识,否则,浏阳王去年就该从藩地回来了。这一年,知晓躲不开回都城的结局,几位藩王在藩地大肆搜刮,已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了。

十月里,庐王就要前往藩地就任了,以后,焕王,以及其它年满二十的皇子尽数都要前往藩地,是故,从前的那些藩王,也要按照旧例返回都城了,浏阳王,便是其中之一。

“她放印子钱的事,除了府里的人,外面的人却是都不知道的。等浏阳王回来,你父亲必定要登门拜访的,若还是把她拘在庄子里,到时候惹出什么闲话来,也不好,所以,我和老太太商量以后,便让管家通知庄子上的管事把她送回来了。日后,她若安分些,一切都好说,否则…”

余下的话,柳氏未多说,可那意思,却是浅显通透的。

慕依然也已经十四了,到了十月间就该及笄了,若是旁人家,早就开始议亲了,可因着沈氏的缘故,至今为止并未有人前来提亲,便连一向不大过问的慕老太太,都开始过问了,莫说沈氏这个做亲娘的了,是故,一早听闻了换藩的风声,沈氏就托了在庄子里买通的下人递了口信给慕敏然,这几个月,慕敏然乖巧的在慕昭扬和慕老太太面前说了好多好话,无非就是姨娘不在身边,慕依然和慕容庭无人悉心照料的话语,几番下来,慕老太太和慕昭扬却无一丝一毫的松动。

可如今情形却不同往日了,虽沈氏放印子钱一事失了体面,可她到底是浏阳王的义女,又是从二品的诰命夫人,传了出去,也不好听,是故,柳氏和慕老太太商议之后,把沈氏从庄子上又接了回来。

晚膳的时候,沈氏一脸憔悴的出现在了柏松堂,一进正屋,就双膝跪地的给慕老太太、慕昭扬和柳氏等人磕了头,直说从前都是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慕昭扬脸色不虞,却终究什么都没说,柳氏打了圆场,让沈氏站起身,自去副桌上坐下用饭了。

在庄子上过了半年,想来日子并不好过,如今的沈氏,身形瘦削,脸色暗黄,与从前相比仿若两人,旧日色彩鲜亮的衣裳,如今穿来,竟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别扭,慕依然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下午时分娘俩抱头痛哭的场景,依稀又在眼前闪现。

秦柔儿的出嫁,让慕依然顿时认清了现实,而那一切,是从前的她执拗的从不放在心上的。自那次从秦府回来,慕依然的性子,转变了许多,再回过头来想想,这一两年间,从前交好的贵门小姐,出嫁的,待嫁的,时有消息传来,只有自己消息全无,慕依然这才认命,如今再到柳氏面前请安,慕依然的低眉顺目,显得愈发卑微。

“姨娘,喝点汤吧,以后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盛了碗汤递给沈氏,慕依然忍下了眼中的泪意,而一旁,沈氏的手,已轻微的颤抖了起来,这是头一次,昔日任性至极的女儿乖巧的给自己盛汤,看来,半年的母女相隔,发生变化的,不止自己一人。

欣慰的点了点头,沈氏的泪珠,落在了碗里,转瞬,又被她连同温热的汤水一起,喝进了肚里。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几位藩王也终于赶在这合家团圆的美满日子里,回到了都城,是夜,宫里的中秋夜宴,一片和乐。

第二日,两封奏报从边关先后送来,第一封,说敌军来犯,远东大将军率军对抗,归期延误。

那几日,慕嫣然和贺婉茹的脸上,尽是浓浓的失落和担忧,等到了漪兰宫,宛贵妃却一脸轻松的劝着二人说道:“保家卫国,是将士们的责任,只要他们能平安回来,已是最大的福气了。”

听了宛贵妃的话,二人点头应下,转而,又各自祈求一切顺利。

没几日,再次传来奏报,说大军八月二十六日已启程归来,得到消息的一刹那,宛贵妃不由的红了眼圈,她日夜惦念,终于,能盼到儿子平安归来了。

连同奏报传来的,还有远东大将军为贺启暄请功的奏折,直说这最后一役,贺启暄建功至伟。

八月里喜事连连,都城里还残留着欢迎几位藩王回来,以及边关战事大捷的喜报传来时的鞭炮声,宋府里,宋瑞的妾侍烟雨诞下了一位小少爷,大房算是率先生育出了儿子。

看着那小小的可爱容颜,慕敏然的心里,喜忧参半。

风雅轩正屋里,慕敏然屏退了丫鬟,拉着沈氏坐在软榻上,哽咽着唤道:“娘…”

爱怜的轻抚着慕敏然的后背,沈氏低声叹道:“敏儿,别哭,娘没受什么苦,真的…除了整日里惦记你们姐弟三人,其它都挺好的。”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沈氏看了一眼窗外,附到慕敏然耳边低声问道:“不是说了留子去母的嘛,我瞧着,她的气色倒是极好呢,你…”

提起此事,慕敏然的心里,不由的泛起了一抹怨恨。

坐正身子,她低声答道:“不知道是夫君起了疑心,还是那贱人在夫君面前说了什么,总之,婆婆和夫君都向着她,临产的前三天,把我早先请进府里来的稳婆都给打发了,换上了新找的稳婆,还没等我打点妥当,那贱人竟比预计的早生了两天,阴差阳错的,就…”

说到最后,慕敏然的话语中,已带出了一股强硬的怒气。

“那孩子呢?”

疾声问着,沈氏的眉眼间尽是着急。

拍了拍沈氏的手示意她放轻松,慕敏然沉声答道:“她自然是想留在自己个儿身边养,我怎么会同意?我早已打过招呼的,只三日,三日后,这孩子就要抱到我屋里来,否则,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个通房,哼…”

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听到西厢房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慕敏然皱了皱眉头,眉眼间的厌恶,却是让沈氏无奈的劝着她说道:“敏儿,娘也知道这样委屈你了,只要你一日未生下嫡子,那孩子,你就要当成你亲生的儿子来样,如今这样,可不成。”

神情一僵,慕敏然顿时想起了宋瑞说过的话,再思及自生下瞳姐儿自己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慕敏然的心里,愈发忐忑难安起来。

注意到了慕敏然的神情,沈氏安慰的说道:“不碍事,女人生产,历来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谁能不遇到点儿事?日后调理好了,就没事了。娘听说了尘庵的那位师太是个妇科圣手,秦府还私下了请了那位师太进宫给太子妃调理身子呢,等你得空了,去了尘庵让那位师太给你瞧瞧,到底年轻,不碍事的。”

点了点头,慕敏然转回心思,一脸凝重的看着沈氏问道:“娘,妹妹的亲事,可是不好再耽搁了…”

提到慕依然,沈氏的心里,不由的又难过了几分。

这次回来,沈氏明显的感觉到,慕依然的性子,跟从前比起来变了很多,从前刁蛮任性的她,如今变的温婉娴静,若不是亲眼看到,怕是连沈氏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可有了从前的印象,再加上沈氏已大不如前的身份,慕依然作为一个庶女,实难找到什么好亲事,沈氏有些发愁的叹了口气。

似是心中早有计较,慕敏然凑到沈氏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母女二人就合计起来。

离贺启暄回来的日子愈发近了,慕嫣然每每想到那个离开时还带着一丝稚气的俊朗少年,经过了两年的磨练,兴许已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子,慕嫣然就觉得心里,连同羞赧的脸颊一起,泛起了阵阵的温热。

这一日从宫里回来,慕嫣然刚下马车,就看见了门房里一脸急色的紫云,心中咯噔一响,慕嫣然仔细的叮嘱了小安子,才转身进了慕府的大门,耳边,传来了紫云慌乱的话语声:“小姐,南宁侯府请了人来提亲了…”

若提亲的对象是旁人,紫云自不会如此慌乱。

如此一想,慕嫣然的脸上,满是错愕。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议亲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议亲

回到潇湘阁坐了一会儿,直等到派去打探消息的紫月回来,说来客已经走了,慕嫣然才疾步去了明徽园。

看到柳氏满面柔笑的那一刻,慕嫣然竟觉得心里有些微微的紧张。轻柔的唤声,像院子里随风飘落的树叶,轻飘飘的回荡在耳边。

“娘的小棉袄,如今也已经是大姑娘了。”

笑着将慕嫣然拢在怀里,柳氏有些感慨的叹道。

“娘,方才…”

提起自己的亲事,饶是慕嫣然常与陆绵和贺婉茹打趣,此刻也不禁红了脸,只嗫嚅了几句,就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南宁候府请了翰林院的李大人做媒人,说的是南宁侯的世子,吕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