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柳氏将那吕坤的情况,简略的跟慕嫣然说了几句。

南宁侯吕家,是跟着开泰帝开疆扩土的时候立了卓越功勋,被封为侯爵之家,世袭罔替的,在大梁都城内,也是响当当的贵门,可南宁侯这些年严于律己,朝堂上的事一向以永成帝的旨意为尊,所以永成帝对他一向甚是敬重。

南宁侯膝下有四子三女,吕坤是原配妻室所出,后来妻子早逝,又娶了新夫人,新夫人生下了一儿一女,另外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是妾侍所出,吕坤成年后,南宁侯便请了旨意,将吕坤立为了世子。

关于吕坤的脾气性格,知晓的人倒是都不多,因为吕坤刚满了十四岁,就出外游历了,那一年,南宁侯府的事,一度在都城内热议,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可最终,也没人弄清楚,到底是新夫人的刻意冷待,还是吕坤的少年任性,总之,世子究竟会落在哪个儿子的头上,成了众人纷议的热点。

吕坤出走后第三年,南宁侯上递奏折,请封原配妻室所生的儿子为世子,一切,尘埃落定。

如今,出走了六年的吕坤回到南宁侯府,与后母的关系,旁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南宁侯夫人吕氏张罗着为他纳世子妃,所以,陈年往事,又一桩桩一件件的被翻了出来。

听到柳氏说过的这些话,慕嫣然顿时有些放心了,有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在,这门亲事,莫说是慕昭扬,就是慕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暗呼了一口气,慕嫣然仰头看着柳氏低声问道:“那老太太和父亲的意思是?”

宠溺的捏了捏慕嫣然的鼻尖,柳氏脸贴在女儿头上柔声说道:“你父亲让李大人把那南宁侯世子的庚帖留下了,说等相看了八字再说…”

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回了原位,慕嫣然有些羞赧的问道:“娘,女儿想一直留在母亲身边,哪儿都不去。”

低声笑着,柳氏嗔道:“女儿大了,是留不住的,哪有不嫁人的姑娘家?说出去,定要被人笑话。”

说着,柳氏又轻声说道:“你刚过了十一岁,老太太和你父亲就开始给你相看人家了,还没等打听好那些来求亲的人的底细,你就被召为长公主殿下的伴读了。后来,老太太直说,咱家嫣儿的婚事,怕是由不得自家了,将来,肯定要是皇家赐婚的。果不其然,你父亲回来说,皇上也暗示,莫要急着给你议亲,说便是因着长公主的关系,也绝不会委屈了你。所以,这两年,倒是再未有人来提亲了,这要是换作从前,娘怕是要急死了。”

说着,柳氏满面笑容的看着怀里的女儿赞道:“嫣儿,不是娘自夸,都城里的女孩儿,再没有人比得过你,所以,娘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靠在柳氏怀里,慕嫣然羞涩的点了点头。

母女两人说着悄悄话,不一会儿,慕老太太那里传了午膳,柳氏带着慕嫣然,一起去了柏松堂。

虽没有应下南宁侯的亲事,慕老太太仍旧笑眯眯的,仿佛家有好女初长成一般的,一脸的喜气模样,一旁得了消息的沈氏,看了看慕嫣然,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慕依然,咬着嘴唇,暗自盘算了起来。

是夜,映雪堂内,沈氏看着心神不宁的打量着铜镜中装扮过仍旧不复从前的容颜,有些忐忑的张望着窗外。

直到听到了依稀有脚步声传来,沈氏脸色一喜,疾步迎了出去。

看了一眼慕昭扬身后的翠柳,沈氏点了点头以示夸赞,随即朝慕昭扬迎过去,递上了净手的帕子。

待到慕昭扬坐定,翠玉上了热茶,又出去掩住了门,沈氏顺势跪在慕昭扬身边花容带泪的认错道:“老爷,妾身都知晓错了,从前的事,都是妾身一时糊涂,在庄子里半年,妾身也都想明白了,老爷,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看着这么多年辛苦持家陪伴自己走过来的沈氏,已不是刚嫁进慕府时的娇俏模样,慕昭扬眼中的怒气稍淡,语气却愈发凝重的说道:“自你进府,除了老太太不大给你好脸色,这府里,你何曾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你不掌家的这两年,我也想着你这些年的辛劳,还有敏儿几个孩子,我可曾亏待过你?可你呢,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见慕昭扬肯好好和自己说话,沈氏愈发哭的悲戚,跪着上前抱住慕昭扬的双膝,沈氏低声泣道:“老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那些银票,我已尽数交给夫人了,放印子钱那些,请夫人代为交到举生堂或是庙里的功德箱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老爷…”

叹了口气,慕昭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事已至此,再追究也没什么用,你起来吧,好生歇着,日后莫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好侍奉老太太和夫人,依儿和庭哥儿,自会有他们的前程。”

说罢,慕昭扬抬了抬手示意沈氏起身,自己也站起身欲往外走。

见慕昭扬要走,沈氏伸手欲留,却不敢太过用力,只拽住了慕昭扬的袖子,看着他微露不耐的眼神,沈氏瑟缩着放开了手。

“老爷,依儿都快要及笄了,这亲事还未有着落,妾身…”

眼中尽是不安,沈氏看着慕昭扬低声恳求道。

昏黄的灯影下,慕昭扬的眸色深沉,回过头看了一眼沈氏,他轻声叹道:“依儿是我的女儿,我岂会委屈了她?我和夫人自会为她打算…”

说罢,慕昭扬摆了摆手,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看着慕昭扬离去的背影,沈氏逝去眼角的泪水,无力的跌坐在了身边的扶手椅中。

第二日从明徽园请完安回到映雪堂,慕依然看着眼眶犯青的沈氏轻声劝道:“娘,您在想什么,女儿心里岂有不知的道理?可如今,那些对女儿来言,难道不是痴心妄想吗?娘,别再为了女儿违逆父亲了,即便是夫人,您也不能…”

若是从前,自己是正二品的县主,这偌大的慕府都在自己手里,有谁敢在自己面前唤一句“姨娘”,那时的慕依然,莫说南宁侯世子,便是襄王世子,只要求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怕都是可以的吧?可如今…

沈氏自知女儿说的没错,心中一片痛楚,却不得不认命的点了点头。

“依儿,你放心,夫人为你相看的亲事,若是不合娘的心意,娘便是豁出脸去闹,也不会让你出嫁,娘绝不看着你赔上你一辈子的幸福。”

拉着慕依然搂在怀里,沈氏坚定的说道。

天气渐渐的凉下来了,临近重阳,原本葱郁的树木,也渐渐的呈现出了叶落归根的凋落模样,起风的时候,或红或黄的树叶漫天飞舞,如同每个人心里的期待,和急切。

明徽园里,听完柳氏的话,沈氏一脸哀求的说道:“夫人,那潘家的少爷,都城里都传出了有…不好的传闻,依儿岂能嫁到那样的人家里去?日后交好的姐妹一起聚会,依儿又哪能抬得起头来啊?夫人,二小姐都还没议亲,依儿比二小姐还小呢,要不,再相看相看吧?”

不屑的斜了沈氏一眼,柳氏还未开口,一旁,秦姨娘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说道:“二姨娘,你说这话,妾身都要替你汗颜呢…你口中的那位潘少爷,那可是潘家长房的嫡出少爷,三小姐虽说有您这个从二品诰命夫人的亲姨娘,可要匹配左侍郎家的嫡出少爷,怕还是差了些吧?如今夫人所说的那位潘少爷,虽是庶出,可也是相貌堂堂呢,听说已经中了举人,说不定,明年春闱人家也是上榜进士呢,啧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哟…”

忿恨的瞪了秦姨娘一眼,沈氏依然不甘心的恳求着柳氏道:“夫人,再相看相看吧,依儿虽不如敏丫头,可也是个好孩子,妾身…”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心中已有了计较,柳氏看了一眼沈氏,爽快的应下了。

沈氏一脸的狐疑,像是不相信柳氏会如此轻易的被自己说动,可转瞬,柳氏看着秦姨娘轻声说道:“潘府也没请人来议亲,这事到底也算不得真,再说了,人家也没提想要娶慕府哪位庶出的小姐,要不然,等潘府请了媒人来,这亲事,便落在四丫头身上吧,免得委屈了三丫头,如何?”

一席话,沈氏神色一怔,而秦姨娘,已一派欢天喜地的模样,站起身盈盈下拜的给柳氏行了礼,直说谢过夫人厚爱。

晚膳时,听闻此事,慕昭扬脸色不虞,而慕老太太,则看着慕湘然慈爱的打趣着,一瞬间,沈氏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些什么。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及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及笄

九月十二,是贺婉茹和慕嫣然的十五岁生辰,同时,也是她们的及笄礼。

原本,慕嫣然是要在慕府举行及笄礼的,可因着贺婉茹的缘故,皇后娘娘便发了话,两人的及笄礼,一并在毓秀宫举办,一时间,慕嫣然的声名便再次在都城中传开了,众人纷纷猜度,慕宰相家的这位嫡出小姐,最终不知要花落谁家。

一大早,不到卯时,慕嫣然就起身梳洗完,去了明徽园。

月白色的斜襟缠枝芙蓉长袄,一指宽的鹅黄色镶边,胸口和下摆处绣着粉白的玉兰花花枝,下身则是淡粉色的牡丹薄水烟拖地长裙,走动间,裙裾上的光泽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一般,氤氲出的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华美。

柳氏请了锦绣坊的朱师傅,裁剪加修改,几经修饰,才做出了今日的这套衣裙,看着慕嫣然给自己行了礼款款起身,柳氏顿是觉得眼中泛起了微微的湿润,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让她愈发感到自豪。

乌黑的头发,衬得肤色莹白,秋水做的眸子,像是含着无限情意一般,露出了三分的羞怯,可举手投足间的落落大方,愈发显得风姿柔媚。

满意的点了点头,柳氏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一枚錾梅花嵌红宝纹金簪给慕嫣然插在头上,一边柔声说道:“这是娘给你的及笄礼,从今儿以后,你就是大姑娘了…”

说话的功夫,几位姨娘也都来了明徽园,各自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到柏松堂给慕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也满怀欣慰的让傅妈妈从自己的妆奁匣子里取出了一对透着水色的白玉镯,递给了慕嫣然,引得身旁的慕依然和慕湘然都是一脸的艳羡。

如往日一般进了夕颜殿,贺婉茹也已经装扮好了,两人站在一起,春兰秋菊,一个明媚,一个娇俏,一时间,让围在身边的宫婢都看呆了眼。

两人手牵着手到了毓秀宫,除了皇后和宛贵妃,几宫主位也均已到了,准备的贺礼,也都是一式两份,其中,以皇后赏出的一对朝阳五凤的紫金双凤挂珠大钗最为耀眼,本是一对的珠钗,偏被赏给了两个人,一时间,众人看慕嫣然的眼光,又各有不同了。

皇后请了都城里的五福嬷嬷为两个女孩儿簪发,待到簪发完毕站到众人面前,又另有一番绮丽的姿态,让毓秀宫的一众人赞不绝口的夸了又夸,直到两个女孩儿俱是面色红润的躲到皇后身后,皇后才解围一般的说了几句,让周掌事把两个人送回了夕颜殿。

待到从宫里回来,潇湘阁的锦桌上,已堆砌的满满的全是贺仪了,其中有一部分是慕嫣然从宫里带回来的,其余的,却是慕嫣然的兄长嫂嫂们送的,慕嫣然数宝一般的一件件看着,心中的欢喜,也层层叠叠的从脸上溢出。

一大堆贺仪中,紫云捧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里递给了慕嫣然轻声说道:“小姐,这是早起五少爷送来的,来见您不在,一脸的不高兴呢,说紧赶慢赶,还是没您起得早。五少爷留了贺礼就走了,说下午从学堂回来再来找您说话呢。”

打开盒子,却是一个简单至极的桃木挂坠,系在一根编的有些歪歪扭扭的络子上。

桃木挂坠,一看便知道是在外面铺子里买来的,可背面的边角处,却仔细的刻了“贺二姐姐及笄”几个小字,手指摩挲着那几个字的清晰纹路,想起慕容瑾小心翼翼的刻了字,又不动声色的从杜姨娘的绣筐里拿了红色的粗线,跟着屋里的丫鬟学着,笨拙的编了这个络子,慕嫣然的心里,涌出了了阵阵的柔软细腻。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艳若桃李的脸颊,慕嫣然的心里,突然有些空空的失落,仿若缺了一个角一般。

捧过妆奁匣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珠钗,摩挲着那个简单至极的白玉簪,慕嫣然的脸颊边,突地腾起了一抹热意,有些仓皇失措的将匣子盖起来,慕嫣然的一颗心,却突然砰砰砰的乱跳起来。

耳边,紫云抿嘴笑着,轻声说道:“小姐,皇后娘娘赏的这支珠钗自是极好的,可太过华丽,反而衬得您少了几分素雅,奴婢瞧着,您匣子里的那只白玉簪,却是极合适的,要不,奴婢替您簪上?”

像是心事被人看穿了一般,慕嫣然转过头有些恼怒的瞪了紫云一眼,径自站起身去了明徽园。

将宫里收到的赏赐跟柳氏说了,母女俩人低声的聊着天,不一会儿,柏松堂传了话来,却是贺琳蓉带着轩哥儿来了,慕嫣然欢喜的站起身,拽着柳氏朝柏松堂去了。

轩哥儿快满一岁了,如今也能蹒跚着走几步路了,每次到柏松堂,扶着博古架怎么都不愿意撒手,倒是让屋里的一众奴婢都紧紧的盯着,又怕掉下来是物件砸着轩哥儿,又怕摔了架子上的古物,倒是愈发显得正屋里拥挤不堪。

贺琳蓉一早就送了贺礼过来,此刻见到盛装华服的慕嫣然,再见到她头上那个闪耀华丽的珠钗,也啧啧出声的夸了起来,让一整日已听了太多赞美之词的慕嫣然一脸无奈的去挠她的痒痒,两个人就这么没正形的闹了起来。

慕老太太和柳氏向来随和,一旁的轩哥儿,却靠在博古架旁,看着缩在暖炕上笑闹的二人,不停的拍手乐着,咧开的嘴里,露出了几个米粒般细小的牙齿,显得可爱无比。

用了晚膳,慕容峻说约了同僚议事,叮嘱了贺琳蓉几句,便先走了,不一会儿,管事的进门来通传,说襄王世子来接郡主回襄王府,慕嫣然心中一顿,直觉的抬头去看,果然,贺琳蓉含笑的说道:“嫣儿,你送我出去吧…”

说完,贺琳蓉跟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一众人打了招呼,带着抱了轩哥儿的乳母和丫鬟,出了柏松堂。

穿过廊檐,眼前已是慕府的大门,慕嫣然顿下脚步,看了一眼贺琳蓉身边的乳母和丫鬟,方低声说道:“二嫂,我…”

拍了拍慕嫣然的手,贺琳蓉抿嘴笑了笑,携着她的手出了慕府的大门。

暗黑色幕顶打了王府标识的马车静静的侯在几步远的地方,门前,黑色的骏马旁,是一身鸦青色锦袍,拿着马鞭牵着缰绳的贺启钧。

“你们去马车里等我…”

吩咐了乳母和丫鬟,贺琳蓉轻声吩咐完,深深的看了慕嫣然一眼。

“嫣儿,我知道,从来,都是哥哥一厢情愿,可情之一事,并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我…”

斟酌着语句,贺琳蓉顿住了话语,终究什么都没说,捏了捏慕嫣然的手,径自去坐进了马车。

马车,徐徐驶动了,而贺启钧,仍旧握着缰绳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慕嫣然。

神情有些犹豫,贺启钧嗫喏着,思忖着话语。

许是手中的缰绳攥的有些紧,马儿不耐烦的仰着脖颈甩动着头颅,贺启钧借着伸手安抚爱马的功夫,深深的呼了口气。

“本来,我准备了一份贺礼,算是送给你的及笄礼物,不过我猜,送来只会让你为难,所以,就在这儿恭贺你好了,希望你每日都开开心心的。”

牵着马走到慕嫣然身前,贺启钧轻声说着,眼眸中灼热的色泽,在昏黄的天色下,让慕嫣然有些不敢直视。

口中的道谢有些苍白,慕嫣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道:“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可是…”

飞快的打断了慕嫣然的话,贺启钧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马鞭说道:“你不欠我什么,真的,你如果这样想,就真的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从来没想过你欠着我什么,也从来没想过要你偿还,你还是你自己,跟我无关,知道吗?”

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慕嫣然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虽不知道那是谁,可晚了,终究是晚了,一步之遥,我就错过了你,也许是我贺启钧命该如此,但是,我不悔,终究,我认得你一场。只愿,来世能早他一步遇上你…”

深呼着气,贺启钧将憋在心里从不敢说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看着慕嫣然微微垂下的头,贺启钧的心里,一记闷声的撞击声,掀起了一股拉扯的疼痛。

嘴角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贺启钧浑然觉得,此刻的疼痛,竟甚过了那日羽箭穿心的感觉。

面前的人儿,似乎从来未变过,一如自己当日见过的那般恬静,美好,可…终究,要与自己错过了吗?

想到那夜在书房里自己和父王的对答,贺启钧的心里,夹杂着一丝认命的不甘。

“夜里凉,快进去吧…”

柔声说了一句,贺启钧攥了攥拳,转身毅然翻上了马背。

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慕嫣然看着夜色中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仰头看去,一轮弦月已升到了半空中,月色如华,整个大地,显出一片迷蒙的霜色,说不出的清冷。

再转过头,巷子里已一片寂静,唯有府门前的灯笼,摇曳着发出昏黄的光芒,慕嫣然转过身,踏进了府门。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搏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搏

奏报中说,八月二十六日,远东大将军一行已踏上返回都城的行程,如今算来,已经在路上一个月了,怕是再有十来天,贺启暄就能回来了,看到宛贵妃表面淡然实则翘首以盼的急切心情,慕嫣然抿嘴一笑,安慰的说道:“娘娘,近乡情怯,六皇子如今的心情,怕是和您一模一样呢。”

点头应着,宛贵妃自嘲的说道:“从前想着,孩子大了,总要放他出去闯闯,好让他知道天地之广阔。可真等他走了,又恨不得他从未走远,一直在自己身边,哪怕就是做个井底之蛙,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片天空,也就罢了。哎,真是老了…”

放下手中的茶碗,贺婉茹喜滋滋的看着宛贵妃说道:“娘娘哪里就老了?你还要等着六皇兄娶妻生子,到时候你要抱着小皇孙给他讲故事的…”

说着,贺婉茹还转过脸冲慕嫣然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惹得宛贵妃和慕嫣然都跟着笑了起来。

贺婉茹的亲事已经说定,这些日子,慕嫣然再打趣她,她也不再如从前一般容易脸红了,反而每每振振有词的承认道:“对啊,我就是在想南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几番下来,慕嫣然也不得不感慨万分,反倒是贺婉茹不停的提起贺启暄,每每闹的慕嫣然一个大红脸。不过这也仅限于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好在外人面前贺婉茹都是一派长公主的端庄姿态,让慕嫣然暗自放下了心。

回到慕府,柏松堂正屋里,卓远之正陪着慕老太太说话,一旁,沈氏也不时的搭着腔,可无论对谁说话,卓远之始终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让慕老太太连连点头,眼中尽是慈爱温和。

这几个月,卓远之回来慕府的次数,倒是比从前频繁了许多。

自去年搬出慕府以后,他每月只回来三两次,大都是逗留在翠竹苑书房,跟慕昭扬请教学问,可这几个月间,每隔三五日他就会来,有时碰巧慕昭扬还未回府,他就来柏松堂陪慕老太太说话,既不失礼,也不过分亲热,私下里卓远之不在的时候,慕老太太在柳氏和几个姨娘面前,都是赞不绝口的褒扬。

从秋娘捎回来的口信中,并未发现卓远之有什么异动,所以,对他如此刻意的与慕府内眷交好,慕嫣然几番思及,却是仍然不得其解,只得不动声色的提高了警惕心。

进了正屋,慕嫣然给慕老太太见了礼,走到柳氏身旁坐下,乖巧的听着大人们说话。

慕老太太聊的兴起,不由的想起了从前听人讲过的一件趣事,便随意的说出了口,给众人逗个乐。

故事说的是一个猎户去山里打猎,一连几日都没什么收获,猎户想起农庄里老人们的笑言,说往往好的猎物都隐藏在山林深处,猎户只身一人,思虑了许久,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进入了林子的最深处。

半个月过去了,就当农庄里的人们都以为猎户已经丧身山林,连猎户的家里都已经要准备丧事的时候,猎户满载而归,眼花缭乱的各式猎物,光芒闪耀的金银珠宝…而这一切,旁人询问起来,猎户只说在山林深处挖到了宝藏,还遇到了狐仙,才保佑他平安归来。

眼红猎户的收获,农庄里大批的猎手和年轻人组成猎队,邀请猎户带他们再去山林深处寻宝,可猎户却说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他答应过狐仙再也不会去那里,那之后,猎队自去探寻,却再无收获。而那个猎户,自那以后不再打猎,靠着那次得到的金银做了生意,没几年便成了当地的富户。

慕老太太的故事讲完,屋子里的人都兴趣盎然的谈论了起来,慕容言和何氏直说神灵庇佑之下那个猎户才有此好运,是该知足常乐了,而刚从学堂里回来的慕容瑾,却说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去山里打猎,捉肥美的獐子回来给大家做菜,一时间,倒惹得众人一顿好笑。

及至到了卓远之,未及沉思,他朗声说道:“远之以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时候,山穷水尽之时,不如放手一搏,兴许会有意外之喜,就像那个猎户,往前一步,谁能预料到是灾祸还是惊喜?”

微一思忖,卓远之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众人纷纷点着头,而一旁,慕嫣然看了他一眼,却是对他所说的“放手一搏”,颇存了几分戒心。

一大家子人聊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午膳的时辰,等慕昭扬回来,众人有说有笑的吃起了饭。

用罢午膳,卓远之跟着慕昭扬去了翠竹苑书房,而各个屋里的人,也径自回去歇着了。

歇了午觉起来,慕嫣然照旧到明徽园跟着柳氏看账本,不一会儿,沈氏带着慕依然来,请了柳氏示下,说要去宋府看慕敏然,柳氏应下,让赵妈妈去吩咐了管家给她们备车。

看着沈氏和慕依然远去的背影,慕嫣然有些不解的问道:“娘,潘家二房那位庶出少爷,不是父亲给三妹妹相中的嘛,如今落到四妹妹头上,父亲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以为然的斜了慕嫣然一眼,柳氏撇了撇嘴说道:“三丫头是你父亲的女儿,四丫头就不是了?要我说,四丫头的性子,可比三丫头讨喜乖巧多了,嫁过去说不定还能过的好些。再说了,你父亲就是不高兴,又不是我挡着不让,是她们娘儿俩瞧不上呢。”

说着,柳氏看了一眼门外,仿佛沈氏和慕依然还在那里一般,眼中尽是不屑的冷淡。

这几日,潘家二房已送来了那位庶出少爷的庚帖,慕府将慕湘然的庚帖一并送去相看了,若是八字匹配,这门亲事,大概就要定下来了,只等着慕湘然及笄就嫁过去。

虽说还在相看,可只要不是命中带煞的大凶之象,这门婚事估计是要成了,是故这些日子秦姨娘逢人都是一脸的喜意,连带着慕湘然,也一副娇羞的模样,越发衬得慕依然脸色不善了。

马车到宋府偏门处停下,水墨已在那儿候着了,见了沈氏和慕依然,恭敬的笑着将两人迎到了风雅轩正屋。

烟雨已被抬成姨娘,如今宋府下人见了,均客气的唤一声“许姨娘”,而她生下的孩子则被起名为宋启坤,慕敏然每每想到这个名字是宋瑞和公爹当初取好为自己的孩儿准备的,却因为自己没有生出儿子便给了烟雨的孩子,她就止不住的心中犯怄。

不过,好在这孩子如今养在自己身边,想起每日烟雨都频繁的来给自己请安,只为能多看那孩子一眼,再想到烟雨那恋恋不舍的眼神,慕敏然又觉得有些解气了。

沈氏带着慕依然进屋的时候,慕敏然正抱着瞳姐儿哄她睡觉,而一旁的小木床里,坤哥儿刚刚睡醒,白胖红润的小脸蛋,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乌溜溜乱转的眼眸,更是沁出水来一般心生柔软,慕依然欢喜的跟在乳母身后,趴在木床边逗弄着他玩闹起来。

将瞳姐儿递给水墨,慕敏然和沈氏坐在正屋的暖炕上说起了话。

提到慕依然的亲事,慕敏然眉头微蹙的看着沈氏问道:“娘,潘家的那门亲,我让夫君去打听了,潘家那位少爷虽说是庶出的,可学问性情都是极好的,妹妹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您怎么就拒了呢,如今平白让四丫头捡了便宜。”

提起此事,沈氏也不由的连连懊悔,可事已至此,等她想要反悔的时候,潘府早已得了消息,知道慕府有意和自家议亲的是四小姐,打听好了慕湘然的脾气秉性,潘府迅速的托人把那位少爷的庚帖送了来,如今,沈氏就是悔青了肠子也没用了。

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在内屋笑逐颜开的逗弄着坤哥儿玩的慕依然,沈氏有些自责的说道:“当初想着潘家长房那位少爷在都城里名声不大好,想着依儿嫁过去,在从前交好的姐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娘哪里顾得上去打听那位庶出少爷啊,谁知道,秦月茹那个贱人,就在一旁等着呢,如今,娘却是想悔也没有机会了。”

为难的咬着唇,慕敏然无奈的叹道:“妹妹马上就要及笄了,若是再这么耽搁下去,可怎么是好啊?”

点头应着,沈氏有些犹豫的问道:“不是让姑爷帮着打听一下都城里身份匹配的贵门子弟吗?难道就没有合适的?”

摇了摇头,慕敏然感慨的答道:“夫君这些日子打听了都城里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子弟,可不是家中已有妻室,就是身份低微配不上妹妹的,好不容易有个差不多的,却要么公婆脾气不好要么兄弟妯娌众多,这样的人家,妹妹嫁过去岂不是更要受委屈了?如今女儿才真正知晓父亲和娘当日对女儿的疼惜了,婆婆虽不喜女儿,却并不曾过多苛责,夫君他…虽不如新婚时那般好,总体来说,却是和美团圆。可到了妹妹这儿,我却再也寻不到能有这样的,哎…”

满脸的慈母柔情,沈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其实,娘心里倒是有个人选,将来定是极有出息的,不过照眼前的情形来看,却有些配不上你妹妹,所以娘这些日子心里也极是矛盾…”

柳眉一挑,慕敏然诧异的说道:“娘说的是卓远之?”

神色一怔,沈氏缓缓的点了点头,一旁,慕敏然静静的思量了起来。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三十章 归期

第二百三十章 归期

自那日沈氏带着慕依然从宋府回来,娘儿俩就有些不对劲,慕嫣然从不在慕依然身上花过多的心思,是故也没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从宫里回来,一进潇湘阁,紫月就拉着紫云过去咬耳朵,慕嫣然好奇的问了一句,才知道,晌午卓远之来府里了,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自己主动来,而是沈氏张罗着请来的。

之后的事,慕府众人不得而知,不过慕嫣然却从柳氏口中得知,沈氏有意将慕依然许配给卓远之,而慕昭扬,略微思忖了一下,也同意了。

对于慕昭扬的应允,慕嫣然并不感到惊诧。

卓远之的身上,虽有颇多的疑点,可因着这几年他的恭谨谦和,慕府的人,除了慕嫣然和慕容睿兄妹二人,其他人对他并无怀疑,再加上他学问甚好,即便是慕昭扬这样不吝赞词的人,提起卓远之,也是满满的夸奖,由此可见,慕昭扬是个惜才的人。只看前世时慕昭扬会把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给卓远之,就大致知晓了,对慕昭扬而言,卓远之是自己平生极为得意的学生。

撇过爱才的缘由,便是卓远之父母双亡的悲惨身世了,是故,慕昭扬对卓远之一向颇多维护,沈氏方一提起此事,慕昭扬的心内,已有三分同意了。

卓远之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换做旁人家的男子,早已有妻有子,而卓远之,至今仍旧孤身一人,许是他也知晓自己的身份,好人家的女孩儿,是不可能嫁给他的,所以这些年,卓远之从不妄想婚配一事,一门心思都花在了学问上,只盼着来年金榜题名。

翠竹苑书房里,当慕昭扬提及亲事的时候,卓远之的眼中,丝毫不见有惊喜,相反,带着淡淡的踌躇。

心内不悦,慕昭扬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不想给老夫做女婿,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尽可说来听听,婚嫁一事,你家中已无长辈,所以一切都要听凭你自己的主意了。”

知晓自己眼中露出的犹疑有些不敬之意,卓远之站起身恭敬的朝慕昭扬行了礼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学生岂敢不愿,只是…”

斟酌着语句,卓远之暗呼了口气轻声说道:“学生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三小姐,唯恐委屈了三小姐,所以学生不敢有此妄求。如今,学生只盼着能好好做学问,他日有了功名,再请恩师为学生打算。”

卓远之的自谦话语,慕昭扬并未放在心上,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慕昭扬看着卓远之沉声问道:“你我师徒三载有余,老夫的性子你也是知晓的,既然说出了口,自是对你满意,如今,只看你的意思。莫要有什么负担,你若愿意,日后你就是老夫的女婿,从前老夫如何对你,往后只会更好。若你不愿意,老夫也不强求,你还是老夫的学生,这不会变。”

见卓远之微垂着头静静思忖,全然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慕昭扬慈声说道:“不碍事,男女婚嫁,自要两厢情愿,老夫可没有逼婚的意思…好好思量几日,想好了再回话,老夫也不想耽搁了女儿的幸福,知道吗?”

慕昭扬说的情真意切,再要拒绝,就是自己不识好歹了,卓远之一脸浅浅的喜色,站起身躬身行了大礼,朗声说道:“恩师知遇之恩,学生万死难报,学生愿意…”

欣喜的点着头,慕昭扬一脸的得色,显然对眼前的爱徒满意至极,对这门亲事也满意至极。

晚膳时,慕府的众人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间,莫说其他人,就是慕嫣然的心内,也满是惊诧,她从未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今日这般。

命运轮回,几经斗转,卓远之,仍旧是做了慕府的女婿,只是不知道,前世时发生过的事,如今会不会从慕依然身上,再在慕府发生一次。

心内担忧不已,慕嫣然意味深长的看了慕依然一眼,才收回了目光,一边在心内暗下决定: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任由卓远之为害慕府,从前经历过的惨剧,绝不会再次上演。

至于慕依然…自求多福吧。

沈氏母女几人,从来都不在慕嫣然关心的范畴之内,所以,她们要怎样,慕嫣然绝不会多发一言。

过了十月,天气愈发冷了,每有寒风吹过,院落里都会飘下一层厚厚的落叶,处处透着一股萧索。

轩哥儿过了周岁的生辰,已能跑能跳了,每逢出门都裹的厚厚的,及至进了柏松堂的院门,便挣扎着要从乳母身上下来,迈着小短腿朝里屋走,可每每走了几步,便被慕容峻从身后抄起来,几步抱进了正屋。

待到再放下地,轩哥儿咧开嘴笑着,却是不再急着去找慕老太太或是柳氏了,黑葡萄一般澄黑的眼珠子满屋子瞄着,到处去寻榕哥儿和诠哥儿,若是看见了,便笑的更加开心,若是没有,就伸出手朝慕老太太要“抱抱”,那小模样,极惹人疼。

家里的小孩子多,多添了几分生气,慕老太太也总是打趣的说自己比往日有精神了许多,只怕要变成老妖怪了,每每如此说,榕哥儿就欢喜的过来偎在老太太身边嚷着“太祖母要做老神仙了…”,愈发逗得老太太高兴不已。

十月初十,是慕依然的及笄礼,早几日柳氏就请了手艺好的裁缝给她做了两身新袄裙,生辰当日,又在府里摆置了几桌酒席,请了几位与府里交好的夫人,带着各自家中的小姐,来慕府参加宴席,也算是给沈氏和慕依然母女俩人给足了面子。

过了十月,慕嫣然的心里,有了些微的期盼,每日进宫的时候,她都想象着贺婉茹能欢天喜地的拉过自己说:“嫣然姐姐,六皇兄回来了…”

可转瞬,想到远东大将军一行进都城的时候,必定会是锣鼓喧天的热闹模样,说不定,自己还是先知道的呢,慕嫣然就自嘲的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漪兰宫里,宛贵妃每日一见到永成帝,先是心急的问有没有收到驿站送来的书信,看看大军如今已到了哪儿,到了最后,宛贵妃更是直接撇过了永成帝,每日翻看着大梁地域图,估算着大军的行程,让永成帝每每看到都要打趣一番。

贺婉茹的嫁妆,皇后娘娘早已打点的差不多了,夕颜殿里,看着屋内红艳艳的床套被褥,贺婉茹的脸颊脖颈,也像是被映红了一般,说不出的可人。

想到出嫁的日子就在眼前,心中又是期待又是不舍,贺婉茹带着微微的鼻音说道:“嫣然姐姐,我想和南哥哥在一起,可是又舍不得父皇母后,还有太子哥哥,六皇兄,还有你,嫣然姐姐,我…”

走到贺婉茹身边,拉着她坐在床前,慕嫣然伸手摩挲着红色锦缎上的鸳鸯戏水图柔声哄劝着她说道:“婉儿,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女孩儿大了,总要嫁人的,你不舍得你身边的人,你身边的人,同样也不舍得你啊。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嫁人以后要和从前一样,甚至比从前更幸福,这样,皇上和皇后,以及你身边关心在乎你的人,才会放心啊,否则,若真是永远的留在他们身边,他们怕是更要担心呢。”

思忖着慕嫣然的话,贺婉茹撅着小嘴点了点头,旋即,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慕嫣然说道:“嫣然姐姐,我们一定都要幸福,一定…”

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慕嫣然紧紧的握住了贺婉茹的手,两个女孩儿的心,在这一瞬间,贴的更近了。

从秦国传来的消息,来迎亲的队伍也已在路上了,这些日子,慕嫣然每日里陪着贺婉茹试穿新衣,佩戴首饰,虽眉眼间尽是倦色,可两个人的心情,却都前所未有的欢快。

女孩儿这一生,还能有什么,比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更为开心的?

挽着慕嫣然的手,一步步的送她到内宫门处乘坐软轿出宫回慕府,贺婉茹俏皮的问道:“嫣然姐姐,两年了,你就不怕六皇兄变了,不是从前那个六皇兄了?”

贺婉茹虽说的隐晦,慕嫣然却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慕嫣然释然的说道:“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为一个有担当有抱负的男子,所以,若是他能想明白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紧紧的握了握慕嫣然的手,贺婉茹言语沉着的说道:“嫣然姐姐,六皇兄不会变的,他还是从前那个他,对你的心意,也一定会跟从前一样的。”

两年,确实,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昔日那个清冷的少年,如今,又不知是何模样了。

心中淡淡的惦念着,慕嫣然展颜冲贺婉茹莞尔一笑,柔声答道:“婉儿,不论我们最终是在何处,我们都一定会幸福的,别为我担心…”

似是对贺启暄极有信心,贺婉茹抿嘴一笑,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坐进了软轿。

宫门轻轻的打开,又关上了,看着那斜长的影子在地上拉的越来越长,慕嫣然依稀觉得,宫门内长长的甬道内,似乎有个身影在远处向她招手。

摇了摇头,慕嫣然自嘲的笑了笑,钻进了马车。

马车在慕府大门口停下的时候,天色已渐渐的暗了,转身交代了小安子第二日来接自己的时辰,看着马车缓缓远去,慕嫣然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天边一片昏暗,似是要起风了,而巷子里,也比平日要寂寥的多,慕嫣然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转身迈进了门槛。

身后,传来了一声懒洋洋的唤声:“喂…”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表白

第二百三十一章 表白

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外面罩着玄色披风,脚下的靴子上满是灰尘,一眼望去,男子浑身上下无处不透着一股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可寂寥的夜色中,他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却显得愈发灼人。

眼睛睁的浑圆,慕嫣然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一般,半张着嘴顿在了原地。

跟两年前相比,如今的贺启暄,身上多了一份男子的阳刚气息。黝黑的肤色,沉着的眼眸,唯一没有变的,便是他唇间似有似无的淡淡笑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