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的打量着面前几步远处的人儿,贺启暄深呼了一口气叹道:“我回来了…”

眼中有淡淡的温热涌起,一瞬间,慕嫣然觉得喉咙里有股微微的涩意,让她说不出话来,而眼中的雾气,也渐渐的氤氲弥漫开来。

“喂,你不请我去府里小坐片刻也就罢了,就打算这样隔着门槛和我说话吗?”

伸手拍着手边冰凉的石狮子,贺启暄戏谑的问道。

“我请你,你敢进来吗?”

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慕嫣然抬脚迈出了慕府的大门,转瞬,身子一扯,便被他拉到了大门一侧的石狮子旁边。

两年啊,他竟已长的这般高了…

慕嫣然依稀记得,那年在宫里的甬道旁,他似乎只比自己高半个头,如今,却已高了一个半头了,自己踮起脚,怕是也只能到他的肩膀处吧?

胡乱的想着,慕嫣然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

“你…你没和大军随行吗?”

鼻尖似乎还能嗅到他身上的尘土气息,慕嫣然飞快的打量了贺启暄一眼问道。

眉间带笑,贺启暄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动作迅速的的插到了慕嫣然的发间,方轻声答道:“已到都城外百里处的地方了,将士们都急着回来,可这一个多月我们都是日夜兼程,这不,到家门口了,远东大将军说总得休整一下,免得蓬头垢面的进了城,吓坏了你们。”

说着,贺启暄看到了期许中的佳人浅笑。

伸手去摸,依稀是个簪子,触手清凉,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慕嫣然慢慢的收回手,低声说道:“谢谢…”

咧嘴一笑,贺启暄的眼眸,绽出了璀璨的光芒,一瞬间,周遭的万物都褪去了光华,只余下男子英俊面庞上的舒心笑容。

“你快回去吧,若是大将军知道你擅离职守,到时候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寒风吹过时灯笼来回摆动的声音,慕嫣然偷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方抬眼看着贺启暄说道。

“你在担心我?”

眼中有淡淡的打趣,贺启暄俯下身子看着面前的小女人笑道。

只一瞬,慕嫣然觉得身上的血色像是全部涌到了头上一般,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处,都已经透着一股灼热了。

“我…我才没有…”

说话的声音愈来愈低沉,话语的最后几个字,似是被她吞进了口中一般,听起来,像极了情人间呢喃的浅语,慕嫣然羞窘至极,愈发对眼前无赖的人感到恼怒,抬起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慕嫣然再次低垂下了头。

白皙的脖颈,在昏黄的灯光下,透着珍珠般的晶莹光泽,贺启暄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喉头一紧,不自然的别过了头。

解围一般的轻咳了一声,贺启暄转过脸看着慕嫣然轻声答道:“本来想着,明日回来就能看到你和母妃了,可到了扎营的地方,看着远处的灯火,却觉得一刻都等不下去了,所以,我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哪怕只能看你一眼,也是好的。”

话语中的柔情,伴随着弥漫开来的夜色,朝着慕嫣然扑面席卷而来,心口一滞,慕嫣然情不自禁的抬头去看,正对上了一双澄澈的眸子。

喃喃的呢哝出口,贺启暄轻声的唤着,胳膊抬至一半,猛然惊觉自己的举动过于唐突,他有些讪讪的放下了胳膊,一边,面带赧色的道歉:“我…我不是有意的。”

抿嘴一笑,慕嫣然摇了摇头转移着话题说道:“你在门外等了多久了?也不怕被门房的老伯看到,以为你有不轨的举动,让府里的下人把你捉起来。”

说着,慕嫣然还皱了皱鼻子,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咧嘴笑着,贺启暄探头朝门房那边看了几眼,方转过头来轻声说道:“本来没想到能看见你的,只想着,在这呆一会儿,就回去了。没想到,老天爷也怜惜我,我正要走的时候,就看见宫里的马车来了,我猜可能是你,所以…”

都城外一百多里的地方赶来,即使快马加鞭,也要一两个时辰,这一个来回就要近四个时辰,还不一定能见到自己,想到此,慕嫣然心中一酸,咬了咬嘴唇,慕嫣然看着他低声嗔道:“傻子…”

做梦都盼着能早日见到她,此刻终于见到了,贺启暄觉得两年的孤苦,似乎都是值得了一般,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咧着嘴傻乐了。

寒风拂过,慕嫣然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猛然间才发现,自方才躲在石狮子身旁开始,贺启暄就站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风袭来的地方,心中感动,慕嫣然不禁放柔了声音说道:“一会儿城门就要锁了,若是赶不回去,耽误了行程可就不好了,快回去吧,明日就能回到都城了…”

这一刻的贺启暄,执拗的像个孩子,嘟囔着反驳道:“不…”

哭笑不得,慕嫣然捉弄的说道:“小鬼…”

眼中浮起了一抹寒烟,贺启暄朝前走了一步,口中沉声问道。

眼前的男子,分明已不是昔日那个少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压迫感,慕嫣然怯怯的看着他低声呢哝道:“好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女娇俏的声音,让贺启暄一时心情大好,一转眼,却又看到门房里有个丫鬟鬼头鬼脑的张望着.

想着兴许是慕嫣然身边的丫鬟,怕是等了这么会子功夫也等急了,贺启暄不再闹她,退后一步沉声说道:“那我走了,你快进去吧…”

点了点头,慕嫣然仰头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掠过贺启暄,疾步走到门房里唤出早已侯在那儿的紫云低声吩咐了几句。

见那丫鬟小跑着朝后院去了,贺启暄满眼问询的看着慕嫣然。

“反正也已经迟了,回去可没有人生火给你做小灶,我让紫云去厨房拿些糕点过来,你带着回去吃。”

少女的关怀温馨却不刻意,贺启暄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熨帖,看着她俏丽更胜从前的面容,贺启暄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这两年,你可想清楚了?”

见他唇角又浮起了那抹熟悉的笑容,慕嫣然神色一怔,有些不解的问道:“想什么?”

面显薄怒,贺启暄敛正面容盯着慕嫣然看了好久,低声斥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说话的功夫,紫云提着个小食盒跑过来了,远远的看了贺启暄一眼,紫云低垂着头过来把食盒里用油纸包好的糕点递过来,轻声说道:“小姐,老太太那儿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开始摆膳呢,奴婢去门房候着,小姐进来唤奴婢一声。”

说罢,紫云目不斜视的转过身,小跑着进了门房。

身后,传来了贺启暄忍俊不禁的笑声:“你这丫鬟,可比你懂事多了…”

将油纸包塞进怀里,贺启暄看着慕嫣然正色说道:“如今想想,两年前的我,确实莽撞唐突了些,都没问清你的心意,就强势要让你等我,如今,两年的功夫,你可想清楚了?”

这人怎能如此无赖?虽自己从未直言,可这样的话,让自己一个女孩儿,怎好开口?

心中气急,慕嫣然恨不得极没形象的去踩他一脚,一边,却强忍下憋在胸口的一口怒气,抬头怒视着他,而对方,一脸好整以暇的等着自己回答的欠揍模样。

沉默了许久,两人俱不开口说话,贺启暄好笑的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小女人,柔声哄道:“傻瓜,不逼你了,这样的话,等你以后悄悄说给我听好了。”

“谁要说给你听?贺启暄,到军营里才两年,你就变成这般模样了,你…你…”

结巴着,慕嫣然却怎么样也骂不出口了。

而一旁的贺启暄,还沉浸在慕嫣然第一次唤他名字的悸动中不能自拔,眼中浮起一抹耀眼的惊喜,贺启暄诱哄的说道:“嫣然,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我一次?”

浑然间反应过来,慕嫣然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把方才说过的话都吞回去,脸颊上的红云,在灯火的映衬下,让她显得愈发娇媚。

台阶下的贺启暄,一时间看的呆住了。

两年前的慕嫣然,像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柔美中透着一丝温婉,让人不自禁的想去呵护她,而面前的她,显然已是个小女人了,一笑一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淡雅娇媚,忍不住想让人占有她,不再让旁的人觊觎她。

贺启暄眼中带笑,微哑着声音说道:“慕嫣然,我喜欢你,比两年前更喜欢你,我答应过你,会用我的战功迎娶你,如今,我做到了,等着我,我要你做我最美的新娘…”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封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封王

眼中迷蒙着一丝雾气,慕嫣然定眼看着那俊朗的男子站在天地间说出炽热的情话,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随即,像是意识到贺启暄在向自己表白心迹,慕嫣然羞恼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门房里,看着慕嫣然一掠而过的身影,紫云大声唤着,出了门房,紫云面色诧异的回过头看了看贺启暄,一边疾步追了上去。

慕府大门外,贺启暄的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似是从未像今天这般高兴过一样,他的眉眼间,满满的溢出了欣喜。

又呆呆的站了片刻,贺启暄深呼了几口气,伸手吹了个响哨,不一会儿,一匹浑身毛色雪白不带一丝杂色的骏马闲庭散步一般的从巷口出现,奔到了贺启暄身边。

马儿伸头过来在贺启暄身上蹭了蹭,满意的从他手中吃到了自己期望的糖块,仰着脖子打了个响鼻。下一瞬,贺启暄翻身上马,一人一马迅速消失在了幽深的巷道里。

知晓他平安无恙的回来,慕嫣然的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起,慕嫣然竟有些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贺启暄回来的事告诉宛贵妃和贺婉茹,早早儿的在慕府门口候着,嘟囔了好久才看到小安子赶着宫车进了巷道,慕嫣然似是浑然忘记了以往她总是抱怨宫车来的太早。

夕颜殿里,贺婉茹听到,果然也欣喜异常,两人商量好,要去漪兰宫给宛贵妃一个惊喜,却不成想,刚出了宫门,就遇见了前来请二人过去的丹青。

前夜,永成帝便已收到了远东大将军派前锋送来的信,说今日巳时前后大军会进入都城,是故,慕嫣然一夜无梦的时候,宛贵妃却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正如两年前贺启暄走时宛贵妃所言,两年后,她会在都城门外等着自己的儿子平安回来,是故,终于熬到了天亮,宛贵妃早早的起身梳洗完,只等着宫车来接自己了。

见到宛贵妃的那一瞬,慕嫣然突然有些心虚的红了脸,待到她羞赧着说昨夜已见过贺启暄,宛贵妃脸上的喜意,却是更加浓郁了,只看着慕嫣然不住的笑,丝毫没有责怪儿子的意思。

贺婉茹如今已是待嫁之身,自是不能如从前一般出宫了,宛贵妃带着慕嫣然,二人乘着宫车赶到了都城外。

天色已经大亮,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夜色褪去的湿冷,看着慕嫣然鼻尖耳朵都冻的通红,宛贵妃怜爱的伸出手去帮她暖着耳朵。

捏着她的耳朵,宛贵妃轻声笑道:“耳骨绵软,耳垂圆润,按着佛家的话说,这样的人,心思细腻善良,都是极好的人呢。”

抿嘴笑着,慕嫣然说道:“谢过娘娘夸奖”。

随即,将她的手按回手炉上说道:“娘娘,我不冷,您别凉着了才是。”

心急的顺着寒风刮起的车帘去看,远处仍旧没有一点儿动静,宛贵妃不禁自嘲的说道:“哎,如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心境还不如从前了…”

“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唯恐迟迟归。天下的母亲,大抵心思都是一般的…”

淡笑着安慰着宛贵妃,慕嫣然转移话题一般的说了几件府里的趣事儿,可宛贵妃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慕嫣然抿嘴笑着,不再做声了,一时间,马车里静谧了下来。

过了好久,依稀听到耳边有整齐的队列声阵阵响起,慕嫣然和宛贵妃对视一眼,急切的掀开车帘去看,果然,远处尘土飞扬,却依稀能看到军旗迎风飘扬,一个大大的“林”字展示在众人眼前。

“是他们,是他们,终于回来了…”

人头攒动,身边尽是出城来等亲人回家的百姓,听着那喧闹的声音,慕嫣然的心中,也跟着小小的雀跃起来。

及至到了近处,军队中,也不似方才般平静了,将士们克制的低呼声,仍旧打破了往日的有序,时不时的,便能听到爽朗的唤声,人群中,越发沸腾了起来。

宛贵妃已是正一品的贵妃,出行自是要以半幅皇后的仪仗,可今日的她,只是一个急切盼望出征的儿子平安归来的普通母亲,是故,早早的便跟永成帝请示过,宛贵妃穿着便衣,如同都城中豪门里的夫人一般,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侯在路边,满面激动的寻找着人群中的贺启暄。

贺启暄是远东大将军的近身副将,走在队伍的前方,老远刚一看见城门的时候,他便看见了打着皇宫标识的宫车,跟远东大将军打了招呼,贺启暄一拉缰绳,飞奔到了宛贵妃面前。

顾不得行礼,贺启暄将手中的缰绳径自丢开,一抬脚跃上了马车,扑到了宛贵妃怀里。

宽大的马车,随着贺启暄的进入,顿时显得狭小拥挤了起来,慕嫣然朝后退了一步,缩在了马车的一角,满眼湿润的看着面前的一对母子。

宛贵妃的眼中,泪水潸然落下,帕子擦拭不及,贺启暄索性抬起胳膊卷着衣袖替她擦将起来,旋即,却打趣的说道:“母妃,别哭了,儿子的衣服可都是粗布做的,回头刮怀了您娇嫩的肌肤,对镜理妆的时候,您又要埋怨儿子了…”

若是从前,贺启暄定然不会如此随意的和宛贵妃说话的,可这般说着,却像母子俩从未远离过一般,宛贵妃破涕而笑,满脸的欣慰。

伸手去抚摸着贺启暄的面容,宛贵妃有些心疼的说道:“黑了,也瘦了…”

大大咧咧的在宛贵妃面前坐下,贺启暄咧嘴笑道:“这是在车里,等回了宫,您就知道了,儿子如今可真真儿是高大威猛,玉树临风呢,只不过您平日里瞧多了美人,看着儿子又黑又糙罢了…”

说到美人的时候,贺启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缩在马车角落里的慕嫣然一眼。

贺启暄的小动作,被宛贵妃尽数收入眼中,回过头看了一眼鹌鹑一般低垂着头的慕嫣然,宛贵妃嗔怒的斜了儿子一眼说道:“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还没娶进门呢,心里就只记得媳妇不记得娘了…”

说的,自然是前一夜贺启暄溜回都城来看慕嫣然的事。

一句话,成功的让某人再次羞红了脸,而一旁的贺启暄,却扬声狡辩道:“儿子可是从军营里溜出来的,可是没办法,想去给母妃个惊喜实在是太难了,儿子除非长对翅膀才行,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母妃要体谅儿子的为难之处啊。”

见贺启暄如此和自己贫嘴,宛贵妃的心里,却像吃了蜜一般的甜蜜满足,伸出手在他头上轻柔的拍了一巴掌,宛贵妃柔声说道:“快回去吧,你如今也是副将了,总不好徇私,忙完军中的事,早些回宫来,母妃做好吃的给你…”

点了点头应下,贺启暄掀开车帘出去了。

跳下马车,趁着放车帘的功夫,贺启暄转过头来看了仍旧缩着的慕嫣然一眼,满脸戏谑的跟宛贵妃说道:“母妃,你宫里这个小丫鬟不错啊,回头赏给儿子做正妃吧…”

说罢,不待车内的二人有反应,贺启暄翻身上马疾驰着远去了,留下了车中一脸羞窘的慕嫣然,和满脸慈爱笑容的宛贵妃。

看到儿子平安归来,宛贵妃心满意足的唤了赶车的太监掉转车头回宫里,一边,朝飘扬起的车帘外张望着已没入人群看不见的贺启暄。

身骑白马的贺启暄,似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极为扎眼,慕嫣然只朝外张望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脸淡笑的魅惑男子,似乎周遭的人都失了颜色一眼,慕嫣然的眼中,一瞬间只余下那个浅笑着和身边同伴说话的贺启暄。

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面前突然闪过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慕嫣然心内一顿,再抬眼去打量时,已尽是一模一样的背影了,慕嫣然自嘲的甩了甩头,将方才荒诞的想法甩出了脑海。

自前夜看到贺启暄平安归来,慕嫣然的心情,便格外的好,从前人前那个端庄的二小姐,像是一夜之间捡到了宝贝一般,每每见到人都笑的合不拢嘴,而慕老太太和柳氏众人看到,也都跟着一副开心的模样。

十月十七日午时,永成帝在校场检阅了回来的大军,论功行赏的犒赏了三军,随后的那几日,都城里像是过年一般,比平日里热闹了几分。

走在街道上,经常都能看到身着军中服饰的男子带着家中老小在街头逛,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快活模样,让人只是看着,都会觉得幸福和乐。

十月十八日,朝堂上,永成帝又下了恩旨,旨意中,对贺启暄在边关两年的功绩逐一褒奖,最后,封其为龙虎将军。

除此之外,大梁年满十六岁的皇子,均会封王,而贺启暄,在当日的朝堂中,被进封为宣王。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三十三章 别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别扭

“此次回来,会在母妃身边多呆几年吧?”

满面柔情的看着贺启暄,宛贵妃有些忐忑的问道。

贺启暄既已被封为龙虎将军,这代表着永成帝和军中的将领均认同了贺启暄的身份,如此一来,日后边关再有战事,贺启暄便要义不容辞的奔赴边关,而不能像其它皇子一般留在都城,所以,龙虎将军,并不只是一个虚名。

坐在宛贵妃身旁的脚踏上,贺启暄将头枕在宛贵妃双膝上轻声说道:“远东大将军已和邻国签订了和约,未来五年内不会再有战乱,若是违反合约,大梁将大兵压境,到时他们再想和谈,却是再也不可能的了。所以,若无意外,这两三年间,儿子可以陪着母妃了,母妃不用担心。”

听了贺启暄的话,宛贵妃觉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舒服的长叹了几口气,宛贵妃满心期望着问道:“那接下来呢,你有什么打算?”

仰起头看着宛贵妃,贺启暄的眼中尽是浓浓的笑意,一边打趣的说道:“母妃心中所想,就是儿子今后所愿。”

嗔怒的斜了贺启暄一眼,宛贵妃伸出手宠溺的拍了他一巴掌,口中低声斥道:“臭小子,出去了两年,还学会跟我打哑谜了。”

好笑的耸了耸肩,贺启暄懒洋洋的靠在软榻边大声呼道:“成家立业,好男儿自当两不相误。如今儿子小有所成,自要顺了母妃的意,赶紧成家,娶妻生子让母妃含饴弄孙才是啊。”

眼角注意到宛贵妃的不满,贺启暄连连改口说道:“也是儿子自己的心意…”

一时间,母子二人默契的低笑了起来。

“什么好事儿啊?说来给朕听听…”

门外,传来了永成帝浑厚的声音,宛贵妃和贺启暄忙站起身,迎了出去,一边,宛贵妃将方才贺启暄的打趣低声的讲给了他听。

眼中尽是趣意,永成帝看着贺启暄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沉声问道:“你不是让你母妃帮你看好媳妇儿嘛,朕可是也没少出力啊,要不然,按着慕家那丫头的脾气秉性,慕府的门槛,这会儿怕是都被说媒的人踩翻了。怎么,如今回来不急了?”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贺启暄坐在永成帝下首处面色微赧的说道:“儿子怎能不急?只不过这才刚回来,要是先急着娶媳妇,军中的那些子家伙又该闹了,以后再出征,儿子哪还有威信来训他们?那些人原本就看着儿子年纪小不服呢,岂能在这些事上落了口舌?再说了,反正人总跑不了就是了…”

说到最后,贺启暄的脸上,已是一副信心满满的笑容。

“皇上打算什么时候为焕王殿下赐婚?”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说着话,宛贵妃闲聊一般的问起了焕王的亲事,毕竟,贺启暄比焕王小,他的亲事,总不好越过兄长。

看了一眼贺启暄,永成帝直言说道:“淑妃还是属意慕家的丫头,不过,威远侯倒是递上来一个人选,朕思量着,觉得也还匹配,到时候和暄儿一起赐婚吧。”

“是…南宁侯家的小姐?”

宛贵妃揣测着问道。

点着头,永成帝笑呵呵的说道:“南宁侯也相中了慕家的丫头,请了人去做媒,慕昭扬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要相看八字,要了南宁侯世子的庚帖,如今还压着呢,怕是朕不赐婚,那世子的庚帖就要在慕府压一辈子了,哈哈…”

南宁侯在襄王面前抱怨了好几次,襄王转而告诉了永成帝,想到南宁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永成帝就止不住的泛起一阵好笑。

一旁,贺启暄的心里,却极不是滋味,还在边关时,他就听闻了焕王三番五次的打慕嫣然主意的事,如今又多了南宁侯世子,虽说这事与慕嫣然并无干系,可他听到时,仍旧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到那丫头执拗的不肯表白自己的心迹,贺启暄的眼中,浮起了一抹盘算。

夕颜殿里,贺婉茹看着眉眼间尽是笑意的慕嫣然,一脸促狭的打趣道:“嫣然姐姐,六皇兄回来,你怕是比宛贵妃娘娘还欢喜呢…”

装作听不懂贺婉茹话里的意思,慕嫣然反问道:“难道你不欢喜吗?”

得意的笑着,贺婉茹俏声应道:“我自然欢喜啊,六皇兄是我的兄长嘛。不过嫣然姐姐跟我可不一样哦…”

“坏家伙…”

看到贺婉茹脸上尽是坏笑,还冲自己眨巴着眼睛,慕嫣然恼羞成怒,站起身去捉她,一时间,二人在夕颜殿内殿里笑闹了起来,少女清脆的笑声,如同悬在廊檐下随风摆动的风铃一般悦耳动听,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透出了几分欢喜。

贺启暄踏进夕颜殿宫门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欢快的银铃笑声,唇角不自禁的弯了起来,他阔步迈进了正殿。

“六皇兄,你来啦,快来看看,某人从前一派温柔娴淑的模样,如今可是越发张狂了呢,可不就是仗着有人护着她嘛,啊…”

贺婉茹的话未说完,便被面颊嫣红艳似桃李的慕嫣然捉住推搡着进了内殿,不一会儿,传来了贺婉茹哄劝慕嫣然不要气恼她的软语央求声。

笑着摇了摇头,贺启暄径自寻了地方坐下,接过兰蕙递来的茶水,静静的喝了起来。

不一会儿,贺婉茹和慕嫣然一前一后的出来了,贺婉茹俏皮的冲贺启暄做了个鬼脸,老实的坐在了暖炕边,而慕嫣然,也低垂着羞红的脸,坐在了贺婉茹下首处,恰好和贺启暄面对面。

贺启暄和贺婉茹有问有答的闲聊了几句,便到了慕嫣然要出宫的时辰,见慕嫣然起身规矩的告退,贺启暄也站起身,跟贺婉茹打了招呼,紧随着慕嫣然出了夕颜殿。

“喂,宫里的礼仪课上,陈姑姑是怎么教你的啊?不知道女孩子走路要如清风拂柳一般婀娜吗?你越走越快,一会儿摔了跤,可莫要哭鼻子哦…”

见慕嫣然像是被人追着一般疾步朝前走,贺启暄紧跟在她身边打趣的说道。

果然,慕嫣然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脚步慢了下来。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贺启暄不满的嘟囔道:“女人心,海底针…明明没惹你,却都来怨在我身上了。”

贺启暄的埋怨,顿时让慕嫣然又恼起自己个儿来,这事,本来就与贺启暄无关,分明就是自己和婉儿笑闹时说着玩的罢了,怎么反倒和他较起真来了?

自嘲的摇着头,慕嫣然偷眼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是恼你,我…”

“我知道。”

慕嫣然的话未说完,别被一脸笑意的贺启暄打断了,随即,他一脸正色的说道:“即便你恼我,我也不生气,我会哄你的,直到你开心为止。”

心中又是羞窘又是甜蜜,慕嫣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仔细的看着面前长长的甬道,似是想起了贺启暄表白的那日一般。

而另一边,同样的表情,也浮现在贺启暄脸上。

两人静默的走到了宫门处,看着慕嫣然钻入宫车,贺启暄将手指放在嘴前吹了个响哨,顿时,悠长的马蹄声响起,那匹白马从甬道的另一头出现,飞奔了过来。

飞跃上马,贺启暄冲慕嫣然努了努嘴说道:“走吧,送你回府。”

落下的车帘,掩住了慕嫣然眉眼弯弯的开心笑容,而偷眼瞄到的贺启暄,心情极好的拍了拍爱马的头,鼓励一般的从袖袋里摸出了一颗糖块,塞到了它的嘴里。

走了没多远,贺启暄拉住缰绳停住了慢步奔着的马,一旁的小安子也极有眼色的停住了马车,驶到路边静静的候着。

“肖兄弟,你还没回家吗?”

从马上跃下,贺启暄看着停在马前的熟人热络的招呼道。

摇了摇头,一身粗布麻衣的来人浅笑着答道:“师傅在回春堂坐诊,我这几日在那儿帮忙,暂时还没顾得上回家呢。”

微蹙了蹙眉头,贺启暄沉声叹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这么久没回家,你爹娘定也惦记的紧了,还是早些回家,让二老也早点放心吧。医馆那儿,什么时候不能去?”

犹豫着点了点头,来人掩下了眉目间的为难。

马车停下,慕嫣然从车帘中看到,贺启暄在和熟人寒暄,便静静的侯在了一旁,直到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马车有驶动的迹象,慕嫣然轻声唤着小安子说道:“安公公,不如和宣王殿下打声招呼,我们先走吧,免得耽误了他的要紧事。”

点头应下,小安子放下手里的缰绳,小跑着过去了,车帘下,慕嫣然看到,贺启暄朝马车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跟那人交代了一句,飞身翻上了马。

回过头来的那一瞬,看清来人的长相,慕嫣然的心里,又停顿了一下,她分明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是自己熟识的,可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细想了一路,终究还是没什么头绪,慕嫣然暗暗叹了口气,跳下了马车。

大白天的,总不好似那日一般和贺启暄站在门口说话,慕嫣然恭敬的行了礼,看着贺启暄调转马头回去,才转身进了慕府的大门。

一旁,紫云迎过来把温热的手炉递过来说道:“小姐,大小姐来了…”

眼前闪过一丝光亮,慕嫣然猛然间回想起来了,一边,难掩诧异的呼道:“竟然是她…”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三十四章 暴露

第二百三十四章 暴露

心中疑惑颇多,慕嫣然脚下不停的到了柏松堂,正屋内,慕敏然抱着瞳姐儿凑在慕老太太身前说笑,而趴在暖炕上的诠哥儿,也好奇的打量着瞳姐儿和慕敏然,那小模样,总是让慕老太太忍不住要去捏着他的小手舞动几下,仿佛在和小重孙玩闹一般。

慕嫣然虽不喜欢慕敏然,对她怀里那个小女婴却全然没有排斥的心理,接过襁褓熟练的哄着,看着小婴孩转动着脑袋四处张望,不时的还盯着自己看,慕嫣然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大姐姐,宋府的小姑,如今还没有下落吗?”

状似闲聊,慕嫣然看着慕敏然轻声问道。

摇了摇头,慕敏然接过瞳姐儿递给乳母,一边撇了撇嘴答道:“这两年,公婆不知道派出了多少批人打听,到现在了,还是一丁点儿消息都没有。就连江南那边,婆婆娘家的人也到处打听着,也没什么动静。婆婆为了我那小姑,可是白了不少头发,一到年节提起来就抹眼泪,让我们都跟着揪心。哎,从前只是觉得她不懂事,如今自己个儿当了娘才知道,这心里时时刻刻都悬着,就像是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痛一般似的,真真儿难受呢。”

提起宋晓,慕敏然不禁又多唠叨了几句。

旋即,狐疑的看着慕嫣然,慕敏然诧异的问道:“二妹妹怎么想起问她了?”

斟酌着语句,慕嫣然迟疑着说道:“那天陪着宛贵妃娘娘去城外接六皇子,随行回来的将士队伍里,我瞧见了一个人,像极了宋小姐,后来,我便托人打听了一下,他们都说那人叫肖宋,是营里的军医。妹妹瞧着,长相极相似,况且名字也有些凑巧,若说是巧合,却真真儿是太巧了,所以…”

话音落毕,慕敏然疾声问道:“二妹妹可打听到她的去处了?”

摇了摇头,慕嫣然遗憾的耸了耸肩,一旁,慕敏然却是径自分析着说道:“如今大军回到都城已好几日了,若那人真是我那小姑,不回宋府,她能去的,也就是军营和各处的医馆了。”

暗自猜度着,慕敏然已是满脸的惊诧,扬声唤了水墨,仔细的吩咐了她安排人手去都城的几家医馆里暗自探寻一番,看能不能找到慕嫣然口中所说的那人。

回过神来,慕敏然脸上有一丝期待的说道:“婆婆为了我那小姑,眼睛都快哭瞎了,如今若是真能寻回她来,也算是了了婆婆的一桩心事了。”

慕嫣然的性子,慕敏然向来熟知,捕风捉影的事,慕嫣然是不会去做的,既然她能说出口,想必已有七分把握了。

如是想着,慕敏然的心里,又多了几分算计,已盘算着怎么去自己婆婆面前邀功了。

第二日,慕嫣然就从柳氏口中得知,宋府前一夜闹腾了一夜,那乔装成男子的宋晓,被宋瑞从回春堂寻到,悄无声息的带回了宋府,宋大人恼怒至极,直嚷着说没有这样的女儿,要派人把这不孝女撵出府去任其自生自灭,而一旁的宋夫人,则抱着宋晓哭天抹泪的,一边关切的询问着女儿这两年流落在外面的日子,一边声讨着宋大人,说都是他逼走了女儿。

总之,宋府热闹了一夜。

对宋晓,慕嫣然半是钦佩半是同情,钦佩的是,她敢于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奋起反抗,这样的勇气,在当下的女孩儿眼中,不可谓不传奇。可同情的却是,有了这样的事,宋晓再要议亲,却要比从前更加难上几分了。

无论怎样,一家团聚总是件让人欢喜的事,和贺婉茹聊起此事的时候,慕嫣然不胜唏嘘的感叹着。

自贺启暄回到都城,每日里慕嫣然再出宫时,身边便会多个骑着白马的勇士护送了,前几次贺启暄以此打趣的时候,慕嫣然的脸颊边还会浮起羞赧的红晕,可等到后来,却已习惯了每日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