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叹着,顺太妃松开了手,那朵嫣红的蔷薇花,便颤颤巍巍的摇曳起来,落下了缤纷的花瓣。

“后来,知晓你母妃要嫁给三皇子,先恒王听说的时候便如同发狂了一般,执意要休了恒王妃,以正妃之礼迎娶你母妃。这样的事,怎会被人同意?”

似是觉得先恒王这样的做法太过让人失望,顺太妃摇着头说道:“那一年,恒王妃的族人很是愤慨,当然,先帝和皇后也是极力压制的,可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在都城里纷纷扬扬的吵了许久,为着这件事,当时的皇后,便厌极了你母妃。”

长叹了一口气,慕嫣然有些不忿的嘟囔道:“自古都说红颜祸水,可为什么不去想,其实红颜才是真正受了委屈的?明明都是男人犯下的错…”

展颜一笑,顺太妃伸出手亲昵的点了慕嫣然的鼻尖一下,打趣的说道:“小丫头,你倒是想的明白。”

“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若是仅止于此,太后必不会像如今这般对待母妃的。”

好奇的看向顺太妃,慕嫣然疾声问道。

眼见已到了东西六宫的分岔路口,顺太妃停下脚步,拉着慕嫣然去坐在了路边树下的青石长椅上。

“后来,你母妃及笄后,便嫁进了王府,成了三皇子的一名侧妃。可是这人的心里啊,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先恒王,许是心里一直都没放下过,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三皇子的夺妻之恨,可他压根忘了,你母妃,自始至终,都没喜欢过他。”

“先恒王虽脾气性格不好,对先帝,却也是一片至纯至善之心,先帝也曾夸过他。从得了封号起,先恒王就知晓,自己与帝位,怕是无缘了。再加上众心所向,拥立他登上帝位的人,除了太后的母族,怕是也没多少人了,所以,哀家猜想,早前那些年,他的心里,其实是没有夺嫡这样的想法的。毕竟,做个闲散的亲王,有权有势,也没什么不好。”

手中捏着一根花枝,顺太妃语调舒缓的说道。

“可是,太后怎能放得下?要知道她那时候可是正宫皇后,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皇子登上帝位。”

慕嫣然耸了耸肩说道。

点了点头,顺太妃失笑的说道:“所以,她便用了你母妃,做了那个促使先恒王夺嫡的理由。”

失声唤着,慕嫣然惊诧的猜道:“太后跟先恒王说,只要他登上帝位,便有可能将母妃收入后/宫?”

撇了撇嘴,顺太妃不屑的笑道:“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天下间竟有这样的母亲…”

一脸震惊的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慕嫣然一时间竟觉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

表情错愕,慕嫣然木讷的问道。

“先恒王竟觉得有道理,所以,夺嫡之争便开始上演了。”

顺太妃平静的说道。

可想而知,这样没有悬殊的夺嫡,从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会是什么样。

无论以怎样的利益诱导,无论有多少人拥立先恒王,只要开泰帝未逝,先恒王的举动,无疑就是谋逆。

“早在先恒王心思不轨时,先帝便语重心长的跟他深谈过几次,可先恒王都置若罔闻。先帝病重时,三皇子在身边陪侍,先恒王便带着一众将士,从东华门冲进了内宫,可是,先帝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再加上三皇子手中的兵力,对付先恒王,轻而易举。夺嫡之事,便就此落下了帷幕。”

站起身,顺太妃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讲完了整个故事。

看了顺太妃一眼,慕嫣然将结论说了出来:“先恒王兵败,阖府上下无一善终,唯有皇后,因为抚育三皇子有功,而且三皇子生母已逝,所以被立为太后。而太后,因为先恒王夺嫡失败,却把这样的过错,归咎在了母妃身上?”

平和的笑着,顺太妃缓缓的点了点头。

多么荒唐可笑啊?

明明是她假想出来的整件事,可是,最终的过错,却被她归咎到了一个全然无辜的人身上?

一瞬间,慕嫣然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七十四章 怜惜

第二百七十四章 怜惜

再回到瑞安宫,贺启暄已经坐在膳桌旁等着了,慕嫣然只说从漪兰宫出来后又陪着顺太妃走了一段路,对自己和顺太妃之间所聊的过往,却是只字未提。

知晓慕嫣然以后不用再去永寿宫学规矩了,贺启暄像是比慕嫣然本人还高兴一般,用膳的时候不停的给她夹菜,仿佛这几个月慕嫣然受了许多苦。

五月二十六,贺启暄带着二十多人的小队伍,赶着十二辆马车驶向秦国。

慕嫣然将他送到城门口,直到看不见人了,才收回眷恋的目光,一边吩咐了让马车掉转车头,朝慕府驶去。

柏松堂里,慕老太太正哄着诠哥儿玩,诠哥儿月刚过了一岁的生辰没多久,今日仍旧穿的像个喜娃娃一般,可爱极了。

看见慕嫣然进来,何氏指着她跟诠哥儿说道:“诠哥儿,那是二姑姑,叫人啊…”

攀着慕老太太的胳膊站起身,诠哥儿咧着嘴笑着,冲慕嫣然喊道:“爱姑姑…”

糯糯的童音,衬着他含混不清的唤声,一声“二姑姑”,便被唤成了“爱姑姑”,一时间,慕嫣然的眼中心里,尽是甜甜的美意。

伸出手去将软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气,慕嫣然忍不住俯过头去在小家伙脸上狠狠的嘬了一口,一旁,慕老太太瞧瞧身边除了何氏再无旁人,不禁忍不住问道:“嫣儿,可有消息了?”

神色一怔,慕嫣然不记得慕老太太叮嘱过自己要打听什么事,可抬眼看到老人家笑眯眯的眼神,慕嫣然顿时俏脸一红,羞赧的低下了头。

一旁,何氏见小姑窘迫的模样,忙解围的说道:“老太太,他们小两口的事,您就别跟着操心了。大少爷过了二十才娶了孙媳,后来才有了榕哥儿,那时候您可没催过孙媳呢。宣王殿下和嫣儿如今才多大啊,不着急。”

笑呵呵的点头应着,慕老太太柔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惦记着,等什么时候让我抱到重外孙了,我就不催了。”

“哟,老太太,可是蓉儿错过了什么吗?”

跟在柳氏身后进了正屋,贺琳蓉看着一脸绯红的慕嫣然,又看向慕老太太亲热的问道。

知晓慕嫣然脸皮薄,所以才趁着刚才人少时问了一句,此刻见人越来越多了,慕老太太忙摇头说道:“没什么,我们讲笑话呢…”

一句话岔了过去。

晚膳的时候,看着榕哥儿不老实吃饭,围着膳桌满屋子乱跑,乳母和丫鬟跟在身后软语哄着,而轩哥儿和诠哥儿坐在各自亲娘的怀里,也拍着手笑闹着,屋子里因为几个小孩子,而平白多了几分喧闹。

想起慕老太太方才的问话,和漪兰宫里宛贵妃每日摆弄的绣活,慕嫣然的心里,也跟着带出了一丝甜蜜。

若是有个孩子…

只想了一下,慕嫣然便觉得那股热意又从脖颈边渗出了,借着给柳氏夹菜的功夫,慕嫣然赶忙暗呼了几口气平复下去,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

用罢午膳,回到潇湘阁歇了午觉起身,慕嫣然又到明徽园陪着柳氏说了会儿话,才坐着宫车回到了宫里。

漪兰宫里,宛贵妃正坐在柳树下绣花儿,手里的一件小棉布肚兜上,绣了童稚的小鸡啄米,那毛茸茸的淡黄色羽毛,趁着洁白如玉的米粒儿,愈发显得温暖沁人。

“顺太妃都跟你说了?”

抬头看了一眼,宛贵妃轻声问着,话语中,并无一丝不悦。

慕嫣然点了点头答道:“因为卓远之,嫣然总是有些杯弓蛇影,所以只要与先恒王扯上关系的,嫣然都有些好奇。不过,也正因为知晓了这些,嫣然才更加敬佩母妃的为人,太后对母妃的为难,对嫣然的为难,如今愈发觉得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在里面了。”

恬淡的笑着,宛贵妃轻声说道:“其实皇上和皇后,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她毕竟是长辈,即便她为老不尊,咱们却是要恭敬的,这些话,日后在我这儿说说就罢了,旁人面前,可万不可这般说。”

乖巧的点着头,慕嫣然从绣筐里拿出自己做了一半的绣活,绣了起来。

一时间,静谧的院落里,只余下了二人清浅美好的身影。

过了六月,长平郡主和福华郡主都要出阁,都城里,也比平日里热闹了几分。

贺启暄不在,慕嫣然每日晌午睡个懒觉,起来看看书养养花,等歇过了午觉,便去漪兰宫和宛贵妃一起说话,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这一日,从漪兰宫出来,只走了几步,便在御花园遇到了长平郡主。

六月十六便是长平郡主和卓远之成婚的日子了,想着她应该是跟着清远翁主进宫来给太后娘娘磕头谢恩的,慕嫣然停下脚步,走过去跟长平郡主打着招呼道:“提前给长平郡主道喜了…”

“长平给宣王妃请安,谢过宣王妃…”

俯身给慕嫣然行了礼,长平郡主站起身,微垂着头站在了路边。

曾经那个温婉的跟在长乐郡主身后,被长乐郡主的娇蛮张扬掩住了光芒的长平郡主,此刻更加安静,慕嫣然仿佛觉得,她的身上,并未有一丝新嫁娘的期待和紧张,相反,带着一抹落寞的无助,仿若湖中形单影只的美丽天鹅,修长的脖颈,透着一抹无奈。

“一起走走吧…”

太阳西斜,高耸的树林,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折出了一排暗色的阴影,慕嫣然看了长平郡主一眼,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长平郡主温顺的跟在慕嫣然身后朝前走去。

“郡主看着不怎么高兴呢,可是为了婚事?”

慕嫣然向来对事不对人,长乐郡主怎样,与长平郡主无关,何况在芷兰阁的那两年间,长平郡主温婉的性子,倒是颇得慕嫣然的喜欢,是故,能不给自己树立敌人,慕嫣然自然乐意为之。

更何况,长乐郡主,本也算不得是敌人。

一想到此,慕嫣然又想到,七月里,长乐郡主怕是也要从西丽回来了,不知道,此次回来,她会不会和从前不一样。

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长平郡主轻声说道:“也没什么,父母之命罢了,何况还有太后娘娘的赐婚,在旁人眼里,许是长平的福气吧。”

卓远之是怎样的一个人,慕嫣然在前世时便已知晓,看透了他的本性,慕嫣然觉得,长平郡主这样的女孩儿嫁给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错误。可是,这个错误却是太后造成的,旁人根本无可置喙。

为了让卓远之有个尊贵的身份,为了让他能过上和从前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为了能和自己离的更近一些,太后不惜搭上了长平郡主的幸福。

这么一想,对那个自私却又偏执的太后,慕嫣然的心里,又多了几分厌恶。

“宛贵妃娘娘曾经跟嫣然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一件事已经降临的时候,若是无法改变,便试着去接受吧,毕竟,日子总要过下去,与其让自己活在无止尽的痛苦中,不若让自己努力去改变生活,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惊喜呢。”

柔声说着,慕嫣然满眼希冀的看向长平郡主。

低头思忖着慕嫣然的话,长平郡主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委屈的泪意。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话?”

犹疑的问着,长平郡主的话语中,透出了一丝戒备。

抿嘴一笑,慕嫣然反问道:“我们无冤无仇,如今嫣然已是宣王妃,按说郡主也要唤我一声‘王嫂’,难道我说这些,错了吗?”

见长平郡主沉默不语,慕嫣然又继续问道:“又或者,因为你姐姐的缘故,所以你觉得,我也应该很讨厌你才对,是吗?”

迟疑了一下,长平郡主点了点头。

释然失笑,慕嫣然喟然叹道:“嫣然并无意与任何人结仇,与长乐郡主,也一向是她挑衅,而与你,并无干系。”

见慕嫣然说的坦然,长平郡主点了点头答道:“王妃大度,姐姐望尘莫及。”

看着慕嫣然清澈的双眸,长平郡主愈发觉得自己前途一片苍凉,不由落寞的说道:“昔日在芷兰阁一同学习的女孩儿们,如今瞧着,都有了好的归宿,唯有我和姐姐…”

说着,长平郡主扭过了头,满眼悲伤的看向树林中透过的斑驳阳光。

两人聊了一会儿,远处,便有清远翁主身边的婢女过来请长平郡主出宫了,看着她恭谨的行了礼转身罗去,看着那个娇弱的背影,慕嫣然的心里,突然浮起了一抹世事难料的无奈。

卓远之既与先恒王有牵连,无论他是不是那个人,在永成帝和太子的心里,终究都是一根刺,将来会发生什么,慕嫣然无法预料,可慕嫣然能猜测到的却是,卓远之必定不会有一个光辉明亮的未来。可谁又能想到,长平郡主这样的好女孩儿,最终却嫁给了卓远之?

想到此,慕嫣然对长平郡主,不由的也起了一丝怜惜。

漫步走回瑞安宫,刚踏进宫门,迎面,紫云迎了出来,走到慕嫣然面前低声说道:“小姐,方才皇后那儿出了旨意,说永寿宫丢了东西,要各个宫里关起宫门来好好彻查,若是明日前交不上去,便要搜宫了…”

话音一落,慕嫣然眉头微蹙,心内诧异:太后,又想做什么?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七十五章 栽赃

第二百七十五章 栽赃

虽说信任瑞安宫的一众奴才,可既然皇后已经下了令,又是太后的意思,慕嫣然也只得顺着她们的意思,吩咐了紫云带着一众宫婢把各个殿内的东西整理了一遍。

最终,也没在瑞安宫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件。

听紫云回禀着整理完的发现,慕嫣然不解的问道:“来传话儿的人有说嘛,到底是什么东西?”

摇了摇头,紫云一脸费解的说道:“奴婢也正觉得奇怪呢,只说丢了东西,又不说到底丢了什么,难道只要发现可疑的,便都要送到永寿宫去吗?”

一头雾水,慕嫣然便将此事搁在了脑后,一边,却让紫云去小库房里挑了几件贵重的首饰准备好,打算过几日当做添妆之礼,送去给长平郡主。

第二日一早去毓秀宫给皇后请安,便见众人都是一脸肃穆的模样,慕嫣然给皇后行了礼,规矩的站在了秦素儿身旁。

一众妃嫔到了,给皇后请了安,便跟着浩浩荡荡的去了永寿宫。

给太后见了礼,按着位份各自坐好,皇后看向太后轻声问道:“太后,不知道您这儿少了什么贵重的物件?六宫里各宫都搜寻过了,并未有什么可疑的物件发现呢。”

瞥了一眼众人,太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掌事,苏掌事走上前来俯身行了礼扬声说道:“扰了众位主子的清净了,永寿宫的喜贵不见了。”

喜贵,是养在太后身边的一只小京巴。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神色不一,皇后更是借着喝茶的功夫,掩下了眉眼间的薄怒。

见无人搭腔,太后放下手里的茶碗沉声说道:“哀家知晓,你们心里一定觉得哀家小题大做,一只狗罢了。可喜贵养在哀家身边已有七八年了,如今好端端的便没了,哀家找找也不成吗?今日只是一只狗,改日哀家的宫里若是丢了旁的,哀家也要忍气吞声的瞒下去吗?”

“这后/宫里,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说罢,太后还阴气沉沉的补了一句。

一句话,殿内众人俱都低下了头,而淑妃,则唇角带笑的看向宛贵妃,下一瞬,便被宛贵妃平淡无波的眼神,逼迫着低垂下了头。

“那太后的意思,是想如何找?喜贵怎么说也是四条腿的,宫里这么大,指不定跑到哪儿去了,若是找完了东六宫,它在西六宫的某个角落,或是藏到了别处,难道就让内务府的奴才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吗?”

抬头看着太后,皇后话语平淡的问道。

逡巡着看了殿内的众人一眼,太后扬声说道:“喜贵平日里连永寿宫的宫门都不出的,这好端端的不见了,定是有心人故意yin*了它跑出去的。若是自由自在的,它也早该跑回来了,所以,必定是被圈在了某个宫里,就一处一处的搜吧,活要见狗,便是死了,也给哀家掘地三尺的找出它的尸首来。”

话音里夹杂着一分戾气,太后阴狠的说着。

从前的太后,虽脾气清冷,却也不像如今这般模样,皇后心中有气,却又无法违逆,只得站起身俯身拜着应道:“臣妾遵命…”

见皇后起身,众人也跟着一并行了礼,踏出了永寿宫。

跟在宛贵妃身后去了御花园,慕嫣然轻声问道:“母妃,您说,太后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

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宛贵妃笑着答道:“随她去折腾吧,总之,也得等她出了招,咱们才好接着啊…”

想想也是,慕嫣然点了点头,转而将话题拉到了长平郡主和卓远之的婚事上。

“长平和长乐姐妹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不知道,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性格差那么多?哎,好好儿的一个孩子,真是可惜了…”

提到长平郡主,宛贵妃的话语中也满是唏嘘。

“下个月,长乐郡主就要回来了,也不知道她的性子这一年有没有什么转变,否则,都城里又有大把的热闹了。”

看着面前看的姹紫嫣红的花朵,慕嫣然轻声叹道。

嗔怒的看了慕嫣然一眼,宛贵妃打趣的说道:“都嫁做人妇了,还跟小孩子一般爱瞧热闹。”

两人热络的说着话,将方才太后说要搜宫的意思,全然没放在心里,可不一会儿,看着丹青疾步过来的时候,慕嫣然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主子,喜贵找到了…”

轻喘着气说着,丹青小心翼翼的看着宛贵妃继续说道:“在漪兰宫旁的树林里,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太后震怒。”

“走吧,咱们去瞧瞧,也好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样的打算。”

看了慕嫣然一眼,宛贵妃面色轻松的说着,旋即,抬脚朝回漪兰宫的方向去了。

漪兰宫正殿里,此刻已坐了许多人,看着上首处一脸怒气的太后,和坐在扶手椅中平静喝茶的皇后,宛贵妃行了礼,久久不见太后出声,便径自起来了。

“不知太后驾到,臣妾有失远迎,还望太后恕罪。”

言语恭敬的说着,宛贵妃看向太后,眼中尽是坦然。

怒目相对,太后厉声问道:“喜贵在你宫外的树林里发现,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淡然一笑,宛贵妃不卑不亢的轻声答道:“太后也说了,是在臣妾宫外的树林里发现的,若是在漪兰宫里,臣妾责无旁贷,宫外的树林,每日也都是内务府派了奴才在打扫,臣妾从何而知?”

对宛贵妃这样的态度,太后似是早已预见,当即变了脸色怒声呵斥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

起步走到皇后下首处的扶手椅中坐下,宛贵妃看了慕嫣然一眼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随即保持沉默的不再说话了。

太后看了皇后好几眼,见她始终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怒气从生,狠狠的在身旁的炕几上拍了**掌,径自说道:“仵作已经验过了,喜贵是昨日便已丧命的,有人竟然能不声不响的处置了它,不但埋好了,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真是好心机啊。”

转过头看着太后,宛贵妃轻声问道:“太后不会以为是臣妾派人指使的吧?就因为埋在了离漪兰宫最近的树林里?”

话语一噎,太后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身后,苏掌事站出来柔声问道:“宛贵妃娘娘,您误会了,太后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喜贵平日里本就爱叫唤,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定是叫的愈发厉害,昨日宫里就没人听到有动静吗?”

没回答苏掌事的话,宛贵妃转过头看着丹青吩咐道:“去,把宫里的奴才都聚集到院子里,一个个的问。”

领了命,丹青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跪着磕了头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宫里的奴才,并无人听到有喜贵的叫声,只不过,昨日逐月从御衣坊回来,在永寿宫门口遇到喜贵了,当时喜贵狂吠着来咬逐月的裙角,逐月是吓得跑回来的。逐月说,她跑了没几步,喜贵就没跟着了,她以为太后娘娘就在附近,所以没敢在原地耽搁。”

“既如此,逐月的裙角,便是少了一块的?”

太后沉声问完,却不等丹青回话,看着苏掌事吩咐道:“去,取了衣裙拿去给仵作验,看是不是能对的上。”

苏掌事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回话说是同一件,一时间,太后的脸上,愈发神色不虞了。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太监,太后问都不问宛贵妃一句,径自沉声吩咐道:“给哀家搜,院落里有什么可疑的物件,都给哀家找出来,哀家就不信,青天白日的,喜贵就能悄无声息的没了。”

一只狗而已,太后如此兴师动众,皇后和宛贵妃的心里,俱是有些不解,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太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故,二人静默不语,只等着搜宫的人,看还能发现些什么。

一盏茶的功夫,有太监回话,说墙角多了一个花锄,而花锄上,还能看到有清洗过的淡淡血迹。

面色平静,太后不怒反笑,看着宛贵妃沉声问道:“如今,你有何话可说?”

“回太后娘娘,臣妾无话可说。”

轻描淡写的说着,宛贵妃转过头看着丹青问道:“去问问,多出来的花锄,是怎么回事?”

片刻的功夫,丹青带着一个神情慌张的小太监进来了,一进殿,小太监便连连磕头,带着哭腔的答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昨儿奴才把院子里的花草锄完,便将花锄放在了原处,后来奴才出去抬了水回来,便看见花锄立在宫门外的墙角处,周遭并无其它宫殿,奴才以为是宫里的其他人拿出去用了忘记收回来,便拿了回来,奴才没有行凶杀了太后娘娘的爱犬啊,奴才没有…”

“知道了,你退下吧。”

自己宫里的奴才,自己自然要护着,要不然,以后谁还会忠心为主?如是想着,宛贵妃喝退了那个小太监,转头看向太后问道:“不知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你御下不力,纵奴行凶,哀家瞧着,你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又有何本事帮衬着皇后协理六宫?”

斜了宛贵妃一眼,太后厉声说道:“以后,你便安生的做你的贵妃娘娘,这协理六宫的权利,便卸了吧…”

卷一 帝都浮尘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相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相

似是猜到了太后的意图,宛贵妃看了皇后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若是觉得臣妾胜任不了协理六宫的能力,想要夺臣妾的权,那臣妾认了。可御下不力,纵奴行凶,这样的罪名,还望太后娘娘拿出证据来,否则,臣妾誓死都不会认的。”

见太后一脸的怒气,像是要扑上来撕碎自己的嘴一般,宛贵妃毫不示弱的回看着她扬声说道:“喜贵再尊贵,也只是一条狗罢了。太后娘娘愿意抬举它,臣妾并无意见,可臣妾宫里的奴才一向谨慎做事,没有证据,就想要他们抵命,这就是走到哪里都说不过去的,臣妾死都不会遵从的。”

似是没料到宛贵妃会这样违抗自己,太后狂怒的看着宛贵妃斥道:“你以为有皇上宠着你,你就可以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吗?哀家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替哀家说话,还是护着你。苏掌事,你去请皇上到漪兰宫来…”

显然气的不轻,太后转过头吩咐着苏掌事,胸口处也高低不平的起伏着。

轻唤了一句,皇后看了苏掌事一眼,眼神止住了她抬脚朝外走的动作。

等苏掌事站回太后身侧,皇后眼神清明的看着太后说道:“本就是为了喜贵的死,如今,把该查的事情查清楚就是了,又何必牵扯出旁的来呢?再说了,您老人家从前教导过臣妾,不要为了后/宫的事去烦扰皇上,如今这样,岂不是有违当日您的教导?”

见皇后有意息事宁人,太后不满的说道:“今日既有人敢谋算哀家宫里的东西,他日若是谋算了哀家的性命,哀家也要置之不理吗?皇后,你是存心跟哀家作对?”

“臣妾不敢…”

见太后要将此事攀扯到了自己身上,皇后心内无奈,口中,却不得不放缓语气说道:“太后误解臣妾的意思了。如今,只是在漪兰宫外的树林里发现了被杖毙的喜贵,并不能因此断定是漪兰宫的奴才做的此事,宫里每年总有几桩人命官司,若是就此而论,那自此之后/宫里岂不是人人自危,人心惶惶?既然如今找到了喜贵的尸首,想来,内务府自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查出来确实是漪兰宫的奴才犯事,到时候太后再行处置,也不迟。”

说罢,皇后目光定定的看着太后。

手上的青筋一条条浮起,愈发显得瘦削无肉的手透出一份无尽的苍老,太后剜了皇后一眼,站起身沉声说道:“就如你所说。三日内,若不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到时候…”

顿下的话,太后未说完,却是目光深沉的看了宛贵妃一眼,方自幽幽的说道:“哀家身边,即便是一条狗,也比旁人来的尊贵的多,莫以为哀家老了,便可以随意欺凌了。”

说罢,太后转过头看了苏掌事一眼,带着永寿宫的宫婢出去了。

“这事,摆明了太后也要给你不痛快,既如此,便交由你来查吧。三日的功夫,尽够了,若是到时不能善了,太后这回,可就真的要杀鸡儆猴了。”

看着宛贵妃说完,皇后也带着一众人自行离去了,一时间,漪兰宫内,只余下了宛贵妃和慕嫣然,以及丹青等人。

“叫逐月进来…”

轻声吩咐完,宛贵妃转过头吩咐着慕嫣然道:“嫣儿,你回去吧,好生歇着。这件事,也没那么快有结论,总要安排下去,等内务府查完才能有定论的。”

知晓宛贵妃心中自有思量,慕嫣然点了点头,嘱咐了宛贵妃几句,自回了瑞安宫。

一连两日,后/宫内都异常安静,众人纷纷知晓太后为了一只狗要为难宛贵妃,知晓旧事的,均等着看好戏,而其余的人,则或同情或观望的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怡华宫里,淑妃得意洋洋的看着焕王柔声说道:“皇上不是想把东边儿的那块封地留给宣王吗?哼,本宫只不过闲聊一般的在太后面前提了几句,太后果然就不高兴了。那块封地能落在你这儿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决不能便宜了宣王。”

闲散的拨弄着桌上的几颗花生玩着,焕王撇了撇嘴答道:“母妃,儿子去查了,太后对那卓远之另眼相看,似乎牵扯出了先恒王。从慎刑司那边打探来的消息,那梁公公自出宫以后,一直都是跟在卓远之身旁的,所以,那卓远之,有可能是先恒王的儿子。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后很可能对宛贵妃有大动作,如今夺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利,怕只是个开始而已。”

点头应着,淑妃半是同情半是雀跃的说道:“宛贵妃与先恒王,原本是没影儿的事,可谁让她倒霉呢?遇到了太后,算是她这一生的悲剧了。哎,可惜啊…”

虽摇着头连道可惜,可淑妃分明是极高兴的。坐山观虎斗,多有意思的事儿啊?何况,倘若自己能做了那鹬蚌相争中的农夫,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若是自己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那…

“母妃,您就别跟着瞎搀和了,即便太后夺了宛贵妃协理六宫的权力,那也绝落不到您头上来,您就省省心吧…”

一盆冷水浇下来,看着面色悻悻的淑妃,焕王闭上了嘴。

第三日,再到毓秀宫请安时,一众妃嫔的脸上,俱都是一副好奇的张望了。请完安,皇后挥退了众人,带着宛贵妃径直去了永寿宫。

正殿里,太后满面肃穆的坐在那儿,见只有皇后和宛贵妃来,也并未多说什么,等她二人行了礼起身,开门见山的问道:“事情查的如何了?今日若不给哀家一个交代,便是请了皇上出来,哀家也绝对不会罢休。”

走到太后下首处的扶手椅中坐下,皇后转过身看着落座的宛贵妃轻声说道:“宛贵妃,查出来的事,你便如实回禀吧。”

见皇后和宛贵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太后的心里,顿时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耳边,已传来了宛贵妃娓娓动听的话语声。

“臣妾已查明事实真相,一会儿说的时候,便据实禀报了。每一个环节,俱有人证或是物证,太后若是有疑虑,尽可打断臣妾的话,将证据呈上来,否则,这件事,便算了有了定论了,还望日后太后莫要再为难臣妾了。”

宛贵妃直言说完,看了一脸憋闷的太后,方自继续说道:“三日前申时左右,太后带着喜贵出去散步,途中太后带着苏掌事等人去了湖中的花亭,喜贵就走着走散了。那之后,太后以为喜贵身边有永寿宫的奴才跟着,就未多问,而平日照看喜贵的宫女,三日前刚好是她不当值的日子,所以,晚膳时喜贵并未出现,永寿宫里,竟无人发现。”

到底是无人发现,还是有意纵容,宛贵妃并未说明,可太后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